第22章
熱氣雲霧缭繞，跟灑落下來的清泠燈光糾纏難分。淅淅瀝瀝的水順流而下，落到地面，濺起細密的水花。
一只瑩白的手将水閥關閉，擦幹身體走到沾滿霧氣的鏡子前。探手将白霧擦去，映着水漬的鏡面緩緩出現一張妩媚的面容。白薇拿着毛巾緩慢地擦着頭發，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漸漸出了神。
沐玄說得沒錯，她是不甘心。
明明得到了機會卻不抓住，她怎麽能甘心？可是想要在圈子裏混，除了機遇和自身條件，雙商也要在線。
當時找不到沐玄，她真是萬念俱灰。想要放棄的想法在腦海中盤桓不去，可等見到他人，就只剩下可惜。
不管是清流還是泥石流，沐玄在娛樂圈裏都是獨一無二的。
還好，這一切沒白費。
只是……
視線定在嘴唇上，白薇不自然地抿了抿，氣惱地丢下毛巾。
王八蛋！
——
第二天氣溫驟降，清晨還沒出太陽，天色灰蒙蒙的，壓迫感十足。
白薇下樓時沐玄已經在樓下等。黑色大衣黑色長褲，神秘又低調。只是負手挺拔而立的站姿和這身打扮有那麽一點點違和。
她走過去，看他一眼連忙轉開視線。心虛得仿佛做龌蹉事的那個人是她。
沐玄等她走近，負在身後的手伸到她眼前，手指上勾着一個塑料袋，是白薇喜歡的咖啡和三明治。
“要我喂你？”
帶着清晨喑啞的聲音沖進耳膜，喚回白薇當機的神智。
她古怪地看着他，慢慢接過他手裏的東西。心裏不禁暗忖不會是下藥了吧？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沐玄黑着臉譏諷：“對付你要費那種心機？”
白薇幹巴巴一笑：“我又沒說什麽。”
在大堂時不知，出來時發現已經開始哩哩啦啦地下着小雨。
一場秋雨一場寒，白薇捧着熱咖啡将身上的衣服裹緊。
沐玄安靜地走在身邊，腳步輕的沒有聲音。白薇盯着他的褲腳看了半晌，不由問出擔心一晚上的事。
“昨天……你跟李導聊得怎麽樣？”
“自然是不錯。”
怎麽個“不錯”？她咬着紙杯邊緣，小心翼翼地問清楚：“能說說過程嗎？”
拂了導演那麽大個面子，不可能這麽輕易就過去吧？
“我将他吊起來，告訴他接受我的賠禮才放他下來。”
“能認真點嗎？”她無語了一會兒，沒好氣地問，“我說要跟着，為什麽不讓我一起去？”
帽檐下那雙烏黑深邃的眼眸看她半晌：“男人的房間是你随意進的？”
白薇：“……”
簡直雙标。昨天他強吻的時候規矩哪去了？
離片場不遠，沐玄将大衣脫下遞給她，再開口時嚴肅了許多：“你只要知道已解決好，休要多慮。”
化完妝已經九點多，依舊不見太陽的笑臉。白薇坐在椅子上，身上披着沐玄的大衣看着場內他和導演互動。
兩人說話時表情都很死板，氣氛明顯沒有以前好。
沐玄今天的戲被安排在頭和尾，白薇咬不準是不是故意這樣給他排的。真是有意她也說不出什麽，畢竟自己作死。
第一場依舊是跟許貞搭檔。
昨天晚上白薇看了一眼網上的反應，果真沒有白擔心。沐玄耍大牌的程度已經被傳的神乎其神。
還未開始紅就黑料滿滿，真是讓人無言以對。
相比較，許言風那邊簡直就是另外一番天地。《逆命》人氣持續走高，還未播出已經橫掃各大頭條，風頭一時無兩。
亂想之間，場內已經開拍。
墨雲手裏托着銀盤緩緩走入庭中，看見石桌旁微醺的天魔，溫和地喊了一聲：“師姐。”
“卡！”
場內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導演這一聲仿若驚雷的“卡”吸引過去。白薇更是直接吓的站了起來。
李導看着沐玄，嚴肅地指出：“笑容再大一些，神情要溫和！！”
随着最後一個字消失在他唇齒之間，片場一下靜得出奇。
沐玄直直地站着，斂下的黑瞳看不出情緒。
半晌，白薇見他視線落在這邊，一個“好”字悄然響起。
——
這場戲一共拍了三次，最後一遍終于通過。
天一黑，氣溫仿佛又低了很多。大家都穿得很嚴實，衛卓見白薇裹得像個粽子不由失笑。
“有這麽冷？”
白薇回頭，沖他笑了笑：“有得動還好，幹坐着就覺得好冷。”
“不要感冒了。”
白薇嗯了一聲，說話聲音低了下來：“我在盛府定了位置，你說導演肯賞光嗎？”
“禮多人不怪。”衛卓給她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總得當衆給個臺階下。”
收工後，在白薇的盛情邀請下，導演一行人去了盛府。
“多此一舉。”
白薇白他一眼：“這叫人情世故。”
沐玄不爽的點在于這跟他平時的處事相悖。一直被人阿谀奉承如今自己也要加入行列，心裏這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你不爽也好，看不慣也罷，這就是為人處世。”既然他學不會，那麽她就替他做，“弱肉強食你不會不懂，在這裏也是一樣。有一天你紅得發紫無人能及，那時候你就不需要再看任何人臉色。”
國人講究酒桌文化，談生意要吃着談，求人辦事也要擺個桌，好不好端看個人感覺。
白薇覺得雖然現實但确實有用。
原本還有些尴尬的氣氛到酒席将散時好了不少。不管導演待不待見沐玄，事情總歸是風平浪靜的過去了。
結完賬，人都已經走的差不多。白薇怨念地看着賬單，心想要找個機會把沐玄欠她的錢一筆一筆算清楚。
原本是準備搭衛卓的車回去，沒成想下了樓，看見他站在車旁無聲的跟人對峙着。
白薇覺得氣氛不對，開口喊他：“衛卓，走不走？”
衛卓尋聲回頭，眉頭微微舒展：“我有事跟他說。你們先走好不好？”
白薇看了那人一眼，沒見過，不知道跟衛卓什麽關系。猶豫間，手腕突然被身邊的人拉住。
側過頭，沐玄正冷眼看着她。
白薇掙了一下，腕上力道陡然加重，随後被他硬拽着離開。
天空像一塊黑色幕布蓋在上方。星星少得可憐，路燈昏黃的燈光照下來，暈在拉扯的兩人身上。
白薇掙不開沐玄的手，氣不過的在上面掐了兩下。沐玄只是冷冷看着她，不痛不癢。
“你是不是有病？一直抓着我幹什麽？”
“你跟他是何關系？”
他的聲音仿佛沾染了夜晚的秋意，涼得入骨。
白薇十分想問“跟你有什麽關系？”。可話到嘴邊，觸及到他的眼神，嘴一撇，改了口。
“認識十幾年了。”
十幾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是能讓人生出無限感慨的時間。仿佛昨天他們還一起瞞着大人跑出去玩，今天再回想才發現已經發生了那麽多事。
“衛卓人很好，算是被我欺負着長大。因為比我大兩歲，對我挺照顧的。惹了禍，就抓他去頂包，他也什麽怨言。”
看着腳下的路，白薇笑了笑：“就這麽一直打打鬧鬧，直到……”
直到他跟蕭雨在一起。
在白薇心裏衛卓跟親人一樣，但畢竟不是真的親人，所以得知他有女朋友後為了避嫌她便不着痕跡地開始疏遠。有什麽事盡量也不去麻煩他。衛卓當然也察覺到她的做法，心照不宣，也沒說什麽。
那段時間裏，兩人很少有聯系，基本上都是因為衛卿才會說上幾句。即便是這樣，蕭雨對白薇的存在仍然很介意。
白薇有時候覺得很無語。總不能因為衛卓談戀愛她就跟衛家斷了聯系吧！這種事情很敏感，她無端端被當成假想敵，不小心就會觸到雷區。
蕭雨經常因為她跟衛卓争吵，後來就去當了藝人。再後來衛卓知道了她被潛規則的事，兩人徹底分手。
白薇從頭到尾就是炮灰，一直活在蕭雨的想象中。
她回過頭，身後只剩悠長空曠的街道。衛卓和那人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見。
沐玄将她的舉動盡收眼底，剛一邁進幽黑的小道，白薇的手肘被他抓住，一拉一推間，後背抵在了樹幹上。
涼風游走在光禿的枝桠間發出令人發寒的聲響。月光如水傾洩下來，散落了一地銀灰。
沐玄彎下腰，眼中被月色襯得一片清冷。耳中是她極速的心跳聲。
冷風灌進脖間，突來的涼意和沐玄高深莫測的眼神讓白薇瞬間打了個激靈。
“你發什麽神經？”
“他照顧你？照顧到哪種程度？”
突地響起他的聲音，語氣十分不屑，隐隐還帶着輕微的嘲諷。聽起來完全就是變了味道。
白薇一怔，反應過來後心裏簡直可以用怒氣滔天來形容。
“關你屁事！”
他鉗住她的下巴，陰沉沉問：“說是不說？”
“說你妹！”
沐玄冷笑，低頭欲咬她的紅唇。
白薇看出他的意圖，心裏一急擡手就揮了上去。
“啪——”
一聲脆響，在幽靜的小路顯得格外蕩氣回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