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季寧寧猛地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直到擡眼看到沈迎夏臉上的戲谑,她才意識到是她一直厚顏無恥地對沈迎夏宣稱陸少陽是她的老公,所以沈迎夏此刻才會如此調侃。
她們是習以為常了,才認識她們喬歡卻完全不能理解其中的內涵:“老公?!”
又涉及到喬歡明知道并沒有結婚的陸少陽,她的大腦瞬間死機,不禁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兩人。
這讓沈迎夏愈發得意。果然時間積累下的默契并不是喬歡這樣的陌生人可以随意插足的。
當然,在喬歡面前太過耀武揚威會顯得沈迎夏很沒有風度。收到了想要的結果後,她很快勾着唇笑得三分無奈三分縱容,解釋:“寧寧是陸少陽的粉絲,私底下經常和我鬧着玩,管他喊老公。她這個人就是喜歡胡鬧,我怎麽說都不聽,拿她已經沒辦法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都說是私底下了,怎麽就大大咧咧跟喬歡說了呢?季寧寧捂額,對沈迎夏突如其來的勾心鬥角不想發表評論。
不過這樣的解釋确實有作用,喬歡立馬就懂了,轉而為自己的大驚小怪感到抱歉:“我确實聽說過這麽一回事,只是一時沒有想到。”
“跟她在一起久了,習慣就好了。”沈迎夏表現得十分“體貼”。
“哎,你們感情真好。”喬歡意味不明地感慨了一句。
氣氛忽然變得謎之詭異……
沈迎夏在微笑。
譚銘在冷笑。
喬歡在苦笑。
季寧寧……也跟着傻笑,把話題扯了回來:“沒錯,陸隊就是我老公。”
“呸。”沈迎夏下意識鄙視她,“你別想了,你老公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季寧寧立馬回答:“那個人就是我啊。”
突如其來的爆料讓喬歡一驚,忙不疊問:“原來陸少陽說的人是你?”
沈迎夏一針見血地指出:“所有管陸少陽喊老公的人都認為是自己。”
喬歡:“……這麽說也對。”
季寧寧不服:“可是我不一樣啊,我這麽真誠怎麽可能騙人?你們這樣的态度很容易失去我的。”
沈迎夏不理她,直接問喬歡:“一開始大家都猜是你和陸少陽,就算你們否認了,很多人也覺得只是無所謂。”
喬歡瞬間失笑:“為什麽要放這種隐私?難道我就這麽怕陸少陽的粉絲手撕我?”
這話也說到了季寧寧的心坎上,她開始深思:“對哦,我也得好好考慮,萬一陸少陽的粉絲手撕我……”
沈迎夏并不因此放棄,仍盯着喬歡問:“你好歹也和他傳了緋聞,真的一點風聲都沒聽說嗎?”
喬歡皺起眉:“我和陸少陽這幾年幾乎不聯系,這樣私密的信息他更不可能告訴我。風聲倒是聽了不少,不知道哪個能作準……”末了她還嘆了口氣,“陸少陽不想說的事情,誰逼也沒用。恐怕真要等到公開的那一天我們才能知道是誰。”
沈迎夏也跟着嘆氣:“真想知道是誰這麽有魅力,讓陸少陽愛得死心塌地。”
季寧寧得意臉:“就是我啊!”
不過她還是被無視了。喬歡接着沈迎夏感慨:“是啊,我從來都沒見過陸少陽這個樣子,還根本不聽人勸。不過是他的選擇,也只能祝福了。”
季寧寧嘟囔:“我就差單膝下跪向他求婚了。你們都不信,還怪我……”
八卦是女人間永恒的話題。無論先前沈迎夏和喬歡看上去如何不對盤,當陸少陽的緋聞點燃了她們的熱情之後,兩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自然聊得興致勃勃。
再加上一個時不時打岔的季寧寧,三個女人叽叽喳喳,吵得譚銘整個人都要炸了。
他的腦袋原本是極其善于處理繁雜數據的,偏偏怎麽也無法理解女人們熱火朝天的讨論,那些信息灌入他腦海的時候便都變得格外沉重,他不禁頭昏腦漲地按了按太陽穴,企圖轉移話題:“迎夏,你的朋友們稍後要和我們一起用餐麽?”
沈迎夏的注意力果然被拉了回來。但譚銘還來不及為自己的機智點贊,她已經不解地反問:“你要和我們一起用餐?”
譚銘:???
感情他才是那個外人?
譚銘頓時感覺有一口悶氣懸在胸膛不上不下,而沈迎夏對此一無所知,還在拉着喬歡繼續剛才的話題:她們把網上猜測得最多的幾個人根據她們的了解排查了一遍。
還是季寧寧咳了一聲,善意地提醒譚銘:“譚總不需要招待客人嗎?”
譚銘醒悟過來,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她回應了一個無辜又體貼的笑。
那些指望着追悼會結束之後和譚銘攀談的人還在眼巴巴地望着譚銘,顯然譚銘也不可能為了沈迎夏丢下他們。或許年輕的時候他還可以為了愛情義無反顧地放棄一切,一個中年男人卻有了更多放不下的顧慮。
所以最終譚銘也只能佯裝淡定地目送沈迎夏歡歡喜喜地拉着兩位女伴的手遠去。
譚總心裏苦,但譚總不說。
一見譚銘落了單,緊盯着他的人立馬湊上前來。他們的名片上無一不綴着某某公司某某企業總經理之類的響亮名頭,只是在譚銘面前都表現得畢恭畢敬。
但也有比譚銘還不會說話的,一下子就戳中了他的痛處:“譚總堅持為喬女神辦追悼會已經十一年了,這份深情真是讓人佩服。”
譚銘斜睨了對方一眼。表露在外感情倒是分外真摯,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過真假也無所謂,這樣的話譚銘聽多了,已經有了通用的處理模式:“我和喬寧是好朋友,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盡一份心意,不值一提。”
好朋友。
這不僅是在給追悼會定性,也是給喬寧定性。
即便如此,譚銘在說得篤定的時候,心底裏仍湧現出一點惆悵。
他微微擡起頭,視線的正前方正是喬寧的遺照,放大了無數倍的臉龐竟意味着放大了無數倍的美貌,吸引着前來吊唁的哪怕只是陌生人。
無論如何,這是他十一年前真心喜歡過的人。
如果不是他的怯懦,喬寧本可以逃過那一場大火,他也不必只能夠在靈堂裏遙遙望着她凝固的笑容。
譚銘曾迫切希望得到喬寧粉絲的譴責,大概這樣能讓他好受一些。可根本沒有,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他和喬寧的戀情。
天知道他和喬寧根本沒來得及捅破那層窗戶紙就已經天人永隔。這讓譚銘在尴尬之餘又察覺到了些許的羞憤,像是做了壞事的孩子反而得到了意料不到的嘉獎,他有些無地自容。
他甚至因此不敢承認他和喬寧的過去。
如果喬寧知道了,一定會嘲笑他吧。
——那就來嘲笑他啊!
為什麽不來嘲笑他?
年輕時的譚銘倔強無比,可想到這個,有時候還會委屈地躺在床上呆望着天花板,一不留神一滴淚就順着下巴淌了下來。
讓他來為喬寧辦一場追悼會吧。他想。
盡管那個時候一個整日吃喝玩樂的小少爺根本沒有足夠的實力去組織一場大型的聚會,但他頭一回想傾盡全力地辦好。因為他知道喬寧十個很講排場的家夥,她這一生,來得風光,走得也要風光。
風風光光的,讓所有人記住她一輩子。
然而譚銘私心竟是希望看到喬寧掀開棺材蓋坐起來,笑得狂妄的場景。這家夥平日惡劣的玩笑也開過不少,拿自己的死做文章也不無可能。所以一定是這樣吧,看到他受騙的難過模樣,喬寧一定躲在暗處偷笑。
那就笑吧。
譚銘暗暗發誓,他絕對不會在得知真相後和喬寧賭氣不理她。
所以來嘲笑他吧。
可是沒有。
一直沒有。
從始至終都沒有。
十一年啊,竟然已經過去十一年了,時間過得真快。不過有時候譚銘又覺得時間過得太慢了,慢到他已經快要忘記十一年前發生了什麽,不經意間聽人提起,偶爾還會反應半天。
曾經以為刻骨銘心的記憶,原來終究還是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變得模糊,更不用說那點兒朦胧的旖旎心思。
喬寧于他的意義,在慢慢變得簡單。
于是在看不見光的漫長歲月裏,在他遇到沈迎夏的時候,他意外感到愉快,也意外在想,喬寧的性子和沈迎夏很合,一定會喜歡她;他們相識一場,也一定會祝福他。
連他自己都為這荒謬的設想感到不可思議。
腦海中構想出的畫面偏偏又生動到真實。
反而是追悼會還年複一年的存在。這大概是那段時光的最後一點慰藉。然而随着譚銘手中的權勢逐步鞏固,追悼會辦得越來越精細、越來越模式化、也越來越不單純。
這無可厚非。譚銘原本就不是當年那個只圖享樂的小少爺了。
盡管如此,喬寧要知道譚銘利用她的追悼會做文章,一定會大發雷霆。
那就——來嘲笑他啊。
哪怕只是作為好朋友,也不至于一點面子都不給吧?
盼望得太多,事到如今譚銘已經麻木到無力。
就如同他将商場搬到了這裏,便順理成章地揚起屬于商場上的進退有度的微笑。
很多事情,早已由不得他的任性。這是喬寧用無可挽回的死別告訴他的道理。
他的世界,早就沒有了童話。
比起譚銘一年至少複蘇一次的抑郁難平,那廂的三個姑娘過得還頗為愉快。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人和人的相處有時候就是這麽奇妙。
她們都經驗豐富,知道該去什麽地方能在滿足口腹之欲的同時,不被媒體騷擾。
不過真被發現了也不打緊。關于她們三個的報道已經鋪天蓋地了,畢竟這三人看上去不像一個路子的人,名氣倒是無一例外的響亮,光是将三個名字擺在一起就能讓人腦補出無數的故事。
飯桌上除了調侃報道中的各種浮誇用詞,還延續了之前對陸少陽的八卦。季寧寧仍是立場堅定地宣稱陸少陽喜歡的人就是她,另外兩個人忍俊不禁地打趣:“那你叫陸少陽來啊,叫來了我就信你。”
“哼。”季寧寧抱着手機開始打字,看上去還挺像是一回事。
半晌之後,她得意地壓下手機:“陸隊說等我們吃完飯來接我,順便見你們一面。”
裝得還挺像!就看她怎麽收場。
沈迎夏和喬歡篤定季寧寧一定會充分發揮她拿影後的實力,到時候随便扯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敷衍過去。因而她們無所顧忌地奚落了一路。
所以當真的看見陸少陽開着車來接季寧寧的時候,她倆都懵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