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季寧寧這陣子在養身體,幾乎是被強制勒令不準過多插手Bloom的基本事務。
由此,當初團員們提出的一個建議順理成章被提上了議程——各組策劃綜藝內容,最受歡迎的将成為固定欄目,由該組組員擔任主持人。
雖說不管哪個組都只是些毫無經驗的小姑娘,誰知道她們會策劃出什麽來……反正是拍網綜,有人看最好,沒人看就當試水了,不礙事。
季寧寧确實也有意放手讓小姑娘們借着綜藝的機會鍛煉自己,提升獨當一面的能力。
……但這樣一來真的完全沒她什麽事了!
季寧寧有點不甘心真這麽賦閑下來,Bloom小助手就是在這個時期出現的——季寧寧一直在考慮她們該如何給粉絲樹立正面的形象,就想着用這種方式,在走近粉絲、拉好感度的同時,也能反映問題,解決問題,給綜藝增加一點趣味性和深度。
勉強算是季寧寧對她、路溪、戴雨桐三人組關于Bloom的新策劃。
……雖然剩下兩人對此表示一臉懵逼,但架不住季寧寧和節目組一拍即合。
為數不多的投稿中,一個叫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的網友很快脫穎而出。
該網友在Bloom小助手下留言說:“我有個舍友是你們的粉絲,特別宅也特別不愛衛生,他那塊區域總是特別髒,東西亂丢,地板也從來不拖,我們說他什麽都不管用。垃圾堆滿了沒地方丢了,他就随便找個塑料袋放在一起,堆在門口。如果我們不去丢的話,那些垃圾能堆成山。現在別的宿舍的人都不願意來我們宿舍串門了……你們能管管他嗎?”
能怎麽管?季寧寧看到第一眼就想吐槽,這純粹是個人衛生問題,難道還能讓偶像來背鍋不成?他自己都不在乎了,舍友都約束不住了,陌生人說話真的管用?
但季寧寧還是挑中這個,因為相對其他更不着調的留言,至少是個事兒……
她們只要去幫着打掃一圈,就能得到熱心奉獻的美名。至少季寧寧就沒聽說過哪個偶像願意放下姿态為粉絲……打掃衛生。
季寧寧自己已經在這條路線上嘗到了甜頭,自然也想把Bloom打造成一個讓人感覺親近的女團,或者說直白點……接地氣?
——至少季寧寧給Bloom的定位是這樣的。
季寧寧最開始拍綜藝的時候,就不光是想發揮團員各自的個性,更是讓不一樣的團員們凝聚成一個不一樣的Bloom。
Advertisement
團結的。
自由的。
親民的。
還有……正能量。
娛樂只是吸引人的外衣和內核,但綜藝除了娛樂,也可以關注些社會問題。
何況宿舍衛生問題,應該是具有話題性的。從小的方面說,它反映了個人素質,稍大一點的方面來說,可以用于探讨個人和集體間的矛盾沖突和如何取舍平衡,更大的方面來說,還可以展現當代大學生校園生活中的精神面貌,具有警示和教育意義。
當然還有其他一些亂七八糟的理由,比如她們第一次實行這個策劃,要挑最低難度的副本:大學生群體上網的幾率高,又介于社會人士和中小學生之間,操作起來比較方便;Bloom都是年輕小姑娘,受衆群體中有不少都是大學生,去學校溜一圈八成能上新聞。
還有一點,這個“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的ID……為了保證錄制時不出問題,季寧寧至少看戴雨桐念這句話念了三天,簡直要崩潰……
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所在的大學就在市內,節目組事先已經打點好一切,拍攝當天就開了輛大巴,一行人浩浩蕩蕩而去。
“你們先跟那個誰聯系。”導演對她們說。
季寧寧故意問戴雨桐:“誰來着?”
“……”戴雨桐對着鏡頭很少緊張,這幾天基本也已經念順了,可當兩者結合起來,她的舌頭一下子打結,“紅鯉魚與綠綠魚與綠……”
戴雨桐頓時一臉羞憤欲絕。
季寧寧便一邊嘲笑她一邊打電話:“您好請問是紅鯉魚與綠、鯉、魚,”她特意在最容易出錯的陷阱處放慢語速着重強調了一番,才得意地繼續,“與盧……”
季寧寧:“……”大意了!
好在對方聽到這個名字時基本是懵的:“誰啊,跟我說繞口令玩兒我呢?……哦,什麽事啊?”
“我們是Bloom的工作人員。”季寧寧挂上了滿臉微笑,說得那叫一個輕聲細語,“您曾在我們的官方賬號Bloom小助手下留言希望能有人幫忙解決宿舍髒亂的問題,在此之前我們已經跟您确認過今日的行程,稍後就會有工作人員前往您的宿舍打掃……”
“不是吧,你們還真請了家政公司?”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驚訝道,“我就是說說而已!”
季寧寧解釋:“這正好和我們綜藝的主題相合,所以也想請您配合拍攝……”
“……我還以為是騙人的。”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沉默了會兒,才恍恍惚回過神來,格外欣喜地說,“行行行,能幫忙打掃,絕對沒問題!Bloom真是幹了一件好事!”
季寧寧給其他人比了個OK的手勢。工作人員想到對Bloom的到來一無所知的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都忍不住偷笑起來。
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所在的大學有一半以上的學生是本市人,大概一到周末就忙不疊地回家去了,使得男生宿舍看上去格外蕭條。
節目組已經取得了學校的同意,但為了不打草驚蛇,以及引起其他的騷動,節目組讓在Bloom粉之外也頗有知名度的三個小姑娘把自己遮好,并在沒有事先和學生們溝通的情況下,只是派出極少的人,尾随着裹得格外嚴實的三人,偷偷摸摸地溜進男生宿舍。
中途雖有偶然路過的男生好奇地多瞥了幾眼,卻沒怎麽當回事。
也幸好這是男生宿舍,要是換成女生,看見這麽一幫鬼鬼祟祟的家夥,早就抄起掃帚把他們趕出去了。
順利到達宿舍門口之後,三人就把口罩摘了下來。
瞬間一股說不出的味道湧入了她們的鼻腔。
季寧寧低頭一看:就像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描述的那樣,宿舍門邊堆了些黑色塑料袋,最大的看上去連門框都塞不進去,幾大坤紮得結結實實,但謎之液體還是從塑料袋下緩緩流淌而出……
不,簡單的文字根本不足以表示慘烈的畫面,至少這一刻季寧寧前所未有地震驚了。她覺得之前認為髒亂沒什麽了不起的她真是太天真!
即便時常犯懶不愛打掃的季寧寧都忍不了,完全無法想象真有人能在這樣的環境下安然存活。
原本為了造成強烈的視覺沖擊,季寧寧還特意推了路溪上前;結果她們先被強烈沖擊了……
最不能忍的是戴雨桐。從她必須嚴格遵守時間表行事就可以看出,她是一個十分講究的人。
比如說,季寧寧和戴雨桐住在一起的時候就發現,她的東西必須擺在特定的位置,如果往旁邊偏離了一點點,都會讓她看着覺得特別不舒服。
換句話來說就是有點強迫症。
好在并不是很嚴重,因為戴雨桐即便在嚴于律己的同時難免用同樣的标準衡量他人,卻也知道這很荒謬,會極力克制自己不對人指手畫腳。這使得平常她也只強迫強迫自己,看到別人,即便覺得不好,也會忍住不要說。
可現在這種狀況實在太誇張,戴雨桐要忍不住了!
她被熏得頭暈腦袋發脹,內心一片卧槽,俨然快要失去理智,連原定要敲門的路溪都抛之腦後,自己撥開衆人沖上去。但好歹她還僅存着一點理智,因而十分克制地、不輕不重地敲了敲門。
“誰呀?”一個男生的聲音在門內響起,随即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戴雨桐沉着臉沒有回答,還是季寧寧在邊上說了一聲“我們是說好的家政公司來打掃衛生的”才在聽見砰砰的幾聲之後,看見門被人打開。
開門的是一個瘦瘦小小的男生,大約之前正在睡大覺,急匆匆跑來開門時都來不及套上外衣,身上只穿着一件單薄的背心,露出瘦瘦的胳膊。
今天雖然出了點太陽,可這個季節的天氣絕對說不上暖和,室內比室外好一點,但在冷空氣迎面而來的時候,他還是凍得哆嗦了一下。
尤其是在擡頭看見戴雨桐時。
戴雨桐是團裏最大的一個,雖然不過十八九歲,從年齡上來講喊眼前的男生一聲哥哥都沒有問題,但她個頭足有一米七,今天穿着的鞋即便是坡跟也還是有一點高度,算不上身高碾壓卻能自然地給男生造成了一種壓迫感;加上她情緒繃到了極點,氣場格外強勢,男生陡然見到這麽個板着臉,如同來巡視的班主任般的存在,一時間話都說不出來。
季寧寧看見他真的在想:【這難道是新來的年級主任?宿管大媽?卧槽,這麽年輕漂亮,請務必天天來查衛生啊】【不對,大周末的跑來查衛生,要抓我們宿舍做典型?不會還要全校通報批評吧!】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季寧寧有點幸災樂禍,樂得縮在戴雨桐身後看熱鬧。
戴雨桐稍一點頭,打了個招呼就在男生的首肯下走進了宿舍裏。
雖然直到此時男生才如夢初醒,想起扯着嗓子喊了一聲:“查衛生了,快醒醒——”
“別誤會,我們不是查衛生的。”季寧寧見他慌手慌腳的樣子,終于領着其他工作人員勉強擠了進來,帶着笑和他講明前因後果,“我們是來錄節目的。一位叫‘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的網友,大概是您的舍友,曾在我們的主頁留言……”
不過查衛生的殺傷力比較大,男生完全沉浸在陰影之中,又沒完全睡醒,看着懵懵的,顯然沒怎麽把季寧寧的話聽進去。
男生宿舍是四人間。四張床上,僅有一張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有兩張被子不同程度地被掀開之後随意撥到一邊,其中一張大概是屬于眼前才爬起來的男生。還有一張床上被子裹成了一團高高隆起,在聽到男生的提示聲後,只是不耐煩地動了動,繼續睡。
“打擾到你們睡覺了嗎?”戴雨桐禁不住皺着眉問。但與其說是對此感到抱歉,不如說是荒謬……畢竟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了,“我們節目組之前與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聯系的時候,他明明表示沒有問題。”
“什麽紅鯉魚綠鯉魚……”男生別扭地念了會兒,又莫名其妙地看了會兒闖入的一幹人等,忽然懂了,“哦,你說老三?好像之前是提過有人要來……他醒的早,出去自習了,我們還在睡。沒事,你們來了,我們正好去出去吃中飯。”
他說着又去叫剩下的一人。
……睡到下午三點,才在來人的情況下起床去吃午飯。
看來自制力差是相通的,這兩人不僅衛生習慣,作息習慣也很糟糕!
戴雨桐的眉頭皺得更厲害。
在陌生人面前,她極力克制自己的脾氣,因而語氣還算和緩,只有季寧寧知道她的內心已經快要爆炸了。
這對她來說根本是無法想象的事情。
但這也是季寧寧覺得有播出可能性的原因。
很多她們看來不合理的事情,偏偏合理地存在着。
屋內同樣散發着怪異的味道。戴雨桐趁這個機會簡單地掃了一眼,果然看見還在睡的那個男生床下格外混亂。八成他就是讓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深惡痛絕,甚至故意躲避的不愛衛生的舍友了。
在他的桌上,書籍雜七雜八地擺放着,還堆着衣服、雜物等等;角落一個裝着不明液體的杯子,放置太久,表面飄起了一層細菌;不遠處一個上了黴的……看形狀像是檸檬,也沒有丢棄;已經拆封吃光了的零食包裝袋,仍大刺刺地丢在桌面上;桌下更是一片狼藉,各色塑料袋和塑料袋包着的快餐盒就這麽堆在一邊,地板看上去粘乎乎的,凝結着一些黑色的髒兮兮的腳印。
之前為Bloom開門的男生對此熟視無睹,正踩着他的椅子站上去,試圖把他推醒。
他依然嘟嘟囔囔地翻身,床板因他的動作震了一下,想必他的體積并不是很小。
出人意料的是,在這個過程中有什麽從床上掉下來,啪的一聲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