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出意外
“你是？”兩人背後傳來谌知晏的聲音，他緩緩走來，與桑怡安并肩站立，居高臨下地看着葉深。
“他是我同學，找我有點事，現在已經解決了，我們走吧，我帶你去吃午飯，你肯定餓壞了吧？”桑怡安不知道怎麽覺得有點氣惱，就拉起了他垂在身側的手，挽着他的胳膊，跟葉深說了再見，就帶着谌知晏走向食堂的方向。
“喂！”葉深在身後還想叫住她，她聽也不聽，反正離葉深這種麻煩源越遠越好。
“怡安，你怎麽了？不開心？”谌知晏皺着眉頭，似乎有點不高興。
“沒有。你能來看我，我挺開心的。”桑怡安仍然是漫不經心的樣子，早就松開了谌知晏的臂膀，離他三步遠，并肩走着。
“怡安，你不開心的時候，嘴角抿得很緊，喜歡捏着袖角，走路的步伐也是深深淺淺的，你要騙我，先改了這些小動作再說吧。”
“我……”
“你是在怪我嗎？”
“我沒有。”
“你對我這樣冷淡，就是在怪我。怪我不打招呼，怪我不請自來，怪我打擾了你的生活，對不對？”他停下來，在一棵櫻花樹下站定，那棵樹枝繁葉茂，十月底的陽光明媚得不像話，斑駁的光影就落在他的眉間唇上，也落在他幽綠潭水般的眼睛裏。
“我一直覺得，你離我好遠好遠，你的過去，我一點都不能理解，你的未來，如今也不需要我了，我們兩個，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只因為一場奇遇，勉強同路，到頭來，終歸是異路殊途，如果說還有什麽牽扯，不過是我虧欠你，依賴你，利用你罷了。”
“你怎麽會這麽想？我們之間的生死情誼，都是假的嗎？我從來都沒有這麽想，你在猜度我心思的時候，為何不能想想直接來問我呢？我把你當做真正的親人、朋友，并不會因為我們處境的改變而改變對待你的态度。怡安，你到底在擔心什麽，害怕什麽？”他聲音冷冽，帶着宿夜未眠的疲倦，路途遙遠，他肯定是一夜沒睡才趕了回來。
“不，我很仔細地想過了，這些都是我的真心話，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像你這樣的人，還有你選擇的道路，注定是不平凡的，是我在拖累你，你看，你為了見我一面，才這樣疲倦不堪地奔波，以後，這樣的事情會越來越多。我害怕的，是以後我們會因為這些小事越走越遠，就算現在你不在乎，難免以後不會在乎。我們兩個之間，隔着十萬八千裏，你還不明白嗎？”
“這些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從始至終，只有一個你罷了。”谌知晏望着她，她的眼睛裏倒映出他削痩挺拔的身影，她那一雙明媚的卻總是蘊含這莫名憂愁的眼睛，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
“你……”桑怡安嘆了一口氣，她面對他，還是無可奈何，他有時候就像耍賴的孩子，什麽都明白，卻又裝糊塗，“我只是想明明白白告訴你我的想法，你自己怎麽想怎麽做我都管不了……”
“你果然還是氣我不請自來！”他突然笑了，眼睛眯成了一彎月牙，“我承諾，以後都不會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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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桑怡安撫額苦笑，“算了，我說不過你，我們去吃飯吧。”
“好！”谌知晏快活地答應了，又躊躇着問：“怡安，剛才那個同學，是什麽人啊？”
“怎麽了？他叫葉深，我們不是一個班的，只見過兩次，其實不熟。”
不熟——
他默默點頭，嘴角漏出一個笑：“哦哦。”
安州高級中學門禁不嚴格，學生一日三餐都可以出去吃，附近有居民區，也有商業街，隔着幾條街還有別的學校，安州高中隔壁就是一所師範大學，所以這一片雖然是近年來才開發的，仍然十分熱鬧繁華。
怡安帶着谌知晏在外面吃了面，發現他竟然什麽行李都沒帶，身上也只有五百塊錢了，頭疼得不得了，他還真是膽大包天。桑怡安把谌知晏塞進旅館房間不準他外出，交了兩晚的房費，才匆匆趕回學校參加下午的周六數學測驗。
桑怡安前腳踏出門，谌知晏後腳就趴在床上睡着了，他沒好意思說，其實他前天就出發了，只不過坐錯了火車，經過了一天一夜的波折才走到她的面前，他現在身心疲憊，急需好好地睡上一覺。
兩點到四點，怡安終于在數學考試的題目中找到了一絲寧靜，叽叽喳喳的女同學好比上千只喜鵲和麻雀，吵得她滿心煩躁。
還有半小時考試才結束，桑怡安第一次不想檢查試卷，就偷偷交了卷想要溜走。她照常把寫小說的密碼本拿出來，卻發現本子的鎖被撬開了，裏面的所有稿件都被偷走了。桑怡安冷哼一聲，下意識地看向同桌周茜，她還在跟數學試卷搏鬥，答出來的幾道題都是怡安露出來給她看的，剩下的題目她不好意思全抄，只好自己再想。怡安這才發現，她的身子縮在另一邊，好像不太敢靠近自己，頭也埋在滿桌子的書本中，不敢看自己。
桑怡安瞬間就明白了，如果她表現得這麽明顯她還不明白，那不是傻子嗎？以前她傳播她的八卦，她無意中聽到過，沒覺得有什麽特別過分的，就忍了，她把桑怡安當傻子，卻不知道桑怡安早就把她的狼心狗肺看了個透，只當與人為善不與她計較罷了，桑怡安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不出頭的毒刺紮人更疼。
桑怡安摸了摸抽屜的最下面，掏出來一個文件夾，把裏面打印着字的A4紙拿出來，在周茜的面前抖了抖，周茜驚恐地看了她一眼，立刻又低下頭去，似乎渾身都在發抖。
狡兔三窟，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對她根本無效。
桑怡安想着谌知晏應該需要多休息一下，所以她決定先去網吧把小說發到網上。以她的打字速度，她可能要打到晚上十點，那是宿舍樓禁的時間，所以她一般還要第二天早上再來一次。
怡安在網吧一直打字到八點半，網吧裏十分嘈雜，各種聲音混合在一起，還有濃烈的煙酒味飄過來，幸好怡安專心致志地打字，所以才能忍得下去，但也因此沒聽到背包裏不停響動的手機鈴聲。
谌知晏因為惦記着和桑怡安多團聚一會，所以天沒黑就醒了，趕緊打電話給桑怡安，打了無數個卻沒有回應。谌知晏呆呆地坐在床上，這才想起來，怡安說“她虧欠他，依賴他，利用他”，事實上，應該是他依賴她，利用她吧？他離不開她，因為他不理解自己所處的世界，他恐慌，他不安，他嫉妒，這所有的一切，桑怡安都不知道，因為離開他，她可以過得很好，而他離開了她，就無法存活了。
谌知晏就在越來越沉重的心慌意亂中，跌跌撞撞地走出門，找了一個小餐館要了幾瓶酒，一個人喝了起來。怡安囑咐過他，不讓他喝酒，因為喝酒誤事。
可是今天，他特別想喝酒。
九點多的時候，桑怡安這才發現，再不回去就趕不上樓禁了，于是匆匆關上電腦，結了帳跑了出去。
這時候外面的街道已經沒有多少人了，寂靜的林蔭道上只有路燈閃爍着，一盞一盞昏黃的燈，如同繁星落入世間。桑怡安享受着這難得的閑暇時光，嘴角上揚。
迎面走來一群醉酒晚歸的大學生，看着都是高大的男生，桑怡安下意識地攥緊書包帶，加快了步伐，本來想繞過他們，但因為附近太黑了，她發現這群人的時間比較晚，還是沒能避開。
這個時候的男生，打扮比較誇張，殺馬特非主流，完全不符合桑怡安的審美，而且看起來有點不安全，所以她平時見到這樣的人都會遠遠地躲開。
沒想到怕什麽來什麽，那群人注意到了她，桑怡安年紀小，身形苗條，紮着高馬尾，穿着寬大的黑白校服，背着黑色書包，在這樣寂靜偏僻的地方一個人走動，本來就很引人注意，何況這群人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熱血年紀，這麽晚還出來喝得爛醉的人，當然不是什麽道德高尚的君子。
桑怡安看他們圍過來，撒腿就跑，她跑得很快，但她這麽激烈的反應更刺激了這群人的神經，幾個人呼呼喝喝地就追了上來。
桑怡安盡量往有人的地方跑，希望早點遇到人。她跑了很久，漸漸地就體力不支，後面那群人卻更興奮了，吹着口哨靠近她。
桑怡安跑得兩眼昏花，意識迷糊，心裏充滿了絕望，跑過一個寬闊的廣場，她腳下一滑，摔倒在地。她知道膝蓋摔破了，有濕滑的液體順着小腿流下來，但她不能停。
她勉強爬起來，面前卻有一雙手，她這才發現，自己雙眼迷離，已經淚流滿面了，她是害怕的，她曾經以為自己什麽都不會怕，但她在這樣孤單無助的時候，還是害怕的。
“啪！”酒瓶子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她還聽到了谌知晏的聲音——“滾！”
接着就是肉體碰撞和嘶吼呼喊的聲音，世界一片喧嘩，等到所有的聲音都平息下來，她已經在谌知晏的旅館房間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