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替身
穆瑤原本的想法，是搬出這個家，然後找個就近的小區住下來。這樣既能讓爸爸安心，也方便她時常回去看望他。
只是，她沒想到穆寶會這樣的咄咄逼人。
早上，穆瑤正在家裏收拾東西。誰知，穆寶突然闖了進來。
她拿着張照片，耀武揚威地甩到她面前。
“你自己看看，這個人像誰？”
那得瑟的樣子，穆瑤只覺得她眼睛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她緩緩地拿起照片，心髒那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了一把。
八月的天，暑氣逼人。穆瑤靠在窗子旁邊的牆壁上，聽着外面的陣陣蟬鳴，只覺得太陽穴在那突突地跳。
真的是......煩躁，有股燥意從腳下升起，然後遍布她的四肢百骸。
她不懂穆寶這是在跟她示威呢，還是純屬想給她找不痛快呢？
知道自己不能落了她的套。她放下那張照片，看着面前一臉得意的穆寶，問她：“你給我看這個，是想幹什麽？”她嘴角微翹，笑容莞爾。恰好，背後窗子上的薄紗被風吹了起來，她察覺到了，不動聲色地用繩子固定好。動作流暢，一點都不見慌張。
沒有預想的暴跳如雷，穆寶眼裏閃過一抹不甘。
“你沒長眼睛嗎，你自己看看，叔叔旁邊的女人像誰？”
穆瑤淺笑，撩了撩頭發，模樣看上去極為舒展輕松，這讓穆寶有種雞同鴨講的感覺。
“像我是嗎？”穆瑤嗓音柔柔的，語調裏似乎還帶着絲笑意。她頭側着，穆寶想從她臉上找到類似強顏歡笑的情緒，但發現竟然是惘然。
“你還笑得出來？”穆寶只覺得，自己的這個對手，跟她根本不是一個頻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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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叔叔大學時的社團照片，站在他旁邊是他當時的女朋友，寧冰。”她加重了語氣，似乎是想提醒對方什麽。
見穆瑤沒什麽反應，她又絮絮地往下說：“不過他女朋友為了事業到國外去發展了，現在是很知名的畫家。跟那麽優秀的女朋友分開，我想叔叔應該是很遺憾的吧。”
穆瑤知道她的目的 ，故意裝傻。
“所以呢？”她似笑非笑地挑眉問她，語調依舊是輕輕柔柔的。她知道要想把穆寶氣的半死，她就越要裝的不在意些。
穆寶只覺得自己要氣炸了，她覺得自己來這一趟，根本就沒有什麽意義。
這個穆瑤，根本是蠢好不好？
“你還不懂嗎？叔叔對你好根本不是因為你優秀讨人喜歡！”她嘲笑似的搖搖頭：“你啊，就是個替代品。要不是看你那張臉，叔叔才不會事事幫着你呢。”她聲音高了八度，穆瑤很容易就聽出她話裏的得意。
“我就說嘛，我才是爸爸的女兒，叔叔怎麽也應該和我比較親。”
穆瑤知道穆寶只是不平衡，可替代品三個字還是讓她的心重重一沉。那個詞，激起了她內裏最深的自卑。她不得不承認，她這個妹妹，是挺會抓她的弱點的。
“所以你打算怎麽做？”穆瑤甩甩手，走上前：“不滿的話，你可以去做個整容手術，把臉整得跟照片上一樣。到時候，叔叔肯定就偏袒你不偏袒我了。”
穆寶的臉倏地一下漲的通紅。
“你不可理喻！”
“那你要我怎麽辦？要不要現在對着你哭一場？”她作勢拿過不遠處的紙巾，抽出幾張來，在她面前甩了甩：“你喜歡哪種哭法？是嚎啕大哭呢，還是小聲的哭？對了，需不需要音效？”
對方愣了一下，然後不甘心地又問：“你還有沒有自尊了？被人當成替身就那麽開心嗎？”
“這也是資本不是嗎？能讓叔叔.....對我比你對更好。”她笑的越發得意。但後背那，已經抑制不住地痙攣了。
穆寶徹底沒話說了。
讨了個沒趣的穆寶，帶着一肚子氣離開了她的房間。她走後，穆瑤的臉沉了下來。她拿起那張照片，認真地看了一會後，重重地嘆了口氣。
替身這種事情，應該沒有那麽狗血吧？
把對過去情人的愛寄托在小輩身上，還真是讓人有疙瘩。
只是她實在不認為她有什麽過人的地方，能讓遲亦川對她比對穆寶更好。
畢竟，看在她爸爸的面子上，他也該對穆寶這個準侄女更好。
原本以為他是對人不對事，但是現在來了這麽一個巧合，她只能把這歸結為他叔叔也有常人不知道的趣味。
想起那位叔叔正經冷淡的矜貴模樣，穆瑤打了個冷顫。
思來想去，穆瑤決定了。既然要搬，那幹脆搬得遠一些。她把行李什麽都打包好後，就開始積極地找房子。最後托以前的老同學幫忙，在鄰城找到了一套不錯的公寓。
她爸爸知道以後，當即表示了反對。
“瑤瑤你在想什麽，要搬的話附近的公寓不行嗎？為什麽要到另外一個城市去？”
蘇蕊剛端了水果過來，聽了這話也皺眉。
“瑤瑤，一家人一定要弄成這個樣子嗎？”
穆瑤坐正了身體，微笑着說：“我心裏沒有別的想法。只是蘇城那邊設計行業比較多，适合我的發展。而且離我們這也不遠，坐車一個小時就能到的。”
“那也不行，讓你一個女孩子到另一個城市生活。我跟你爸爸，都會被人說閑話的。”
穆瑤覺得自己身上起了細細密密的汗，明明客廳裏冷氣打的很足，可她就是燥熱的仿佛在蒸籠裏一樣。
她端起面前的茶杯，押了一口茶。微苦的茶水，讓她喉嚨間沒有那麽幹了。
“爸，媽，其實要說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她看向一向疼他的父親，央求着說：“爸爸，我現在待在這真的挺尴尬的。您就讓我搬得遠一些，讓我靜一靜吧。”
說着她又看向她媽，道：“媽媽，管昊陽跟穆寶鬧了這麽一場，感情現在肯定不穩定。我待在這，他們見了我，不知道又要起什麽争執呢。不如我搬出去一段時間，大家也好冷靜冷靜。”
“這樣，對大家都好。”穆瑤垂着頭，語氣帶着央求。
蘇蕊一下子就心動了，起身坐到穆瑤身邊，握着她的手，親熱道：“好孩子，難為你考慮的那麽周全。”
穆言看自己的老婆倒戈了，火氣頓時就上來了。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怎麽能讓瑤瑤一個人搬出去，要是出了事怎麽辦？”
蘇蕊氣勢下去了一半，卻還是喃喃道：“蘇城治安挺好的，離這也不遠，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是啊爸爸，我到了那會好好照顧自己的。放心，我會天天給你們打電話報平安的，你們不用擔心。”
“瑤瑤！”
穆瑤搖頭：“爸爸，你這次就讓我任性一次吧。我也想打拼自己的事業，那座城市應該有我的機遇，我想努力去試試。”
穆言看她那麽求他了，心裏一軟。想着最近家裏鬧出的風波，他想讓她出去避避風頭也好。
“那每周要回來一次，要給我打電話知道嗎？”
“嗯。”
“你的房子我要去看一次，要是不好，我不準你搬過去。”
“好。”
......
啰啰嗦嗦地交代了很多，穆言才拍拍膝蓋，說：“那我就順你的心了，想過什麽樣的日子，你自己去選擇吧。”
穆瑤揚起笑容，她就知道她爸爸最疼她。
穆言心疼地拍怕她的頭，說：“不過要是過得不開心，記得要回來。工作上的事也不要強求，最重要的是要當心自己的身體，不要累壞了。”
穆瑤眼裏已經起了淚花，她望着慈祥的父親，重重的點了點頭。
離開前夕，她爸給她辦了歡送會。人不多，就他們自家的幾個人。
她知道遲叔叔是一定會來的。見了面，她努力掩蓋掉心裏的不适，跟他打招呼。
“叔叔好。”她頭微微低着，不自然地躲避着他的視線。
遲亦川低頭端倪了一會這人，眼神裏又微微的詫異，但還是自然地跟她問好。
“晚上好穆瑤。”
對方笑了笑，然後說：“叔叔進去吧，爸爸在等你呢。”說着，她朝着另一個方向跑，卻不想被他叫住了。
“明天要走了嗎？”
“嗯。”
“房子确定沒有問題嗎？”
“嗯。”
“工作有沒有落實了？”
“還沒。”穆瑤覺得自己兩條腿在打顫，背上要起冷汗了。
遲亦川沒有接話，穆瑤心裏更加沒底。擡起頭對上他的眼睛時，只覺得他臉上的表情特別的高深莫測。
他用這表情盯了她好一會，直把她看得心神不寧後，才緩緩開口：“小丫頭，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他疑惑的問她。男人醇厚的聲線加上那有些寵溺的稱呼，讓穆瑤有片刻的失神。
“叔叔為什麽那樣想？”她沖着他擠出絲笑容。
遲亦川的眼睛深邃漆黑，被這樣的眼睛盯着，她心跳的節奏一下子就亂了。
他的臉看着又格外的正直，對着這樣一張臉，她又很難說出違心的話。
穆瑤現在的情況是進退兩難的。想要自然地跟他偏清關系，但是行為上跟自己理想中的樣子相去甚遠。
這麽的不自然，她不相信遲亦川這種善于察言觀色的人會看不出來。
遲亦川的臉色變得越發濃重，穆瑤只覺得自己像風暴裏的孤舟，随時随地都有覆滅的可能。
她靜靜地站着，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審判。
僵持了好幾秒。沒有預想中的拆穿，遲亦川打量了她一會後，說：“我随便說說的，就是看你精神不太好，所以多問了幾句。”
語氣沉着淡然，還是他一貫的模樣。
穆瑤這才稍稍舒了口氣。
頓了頓，他又道：“明天要走了，今天好好休息。”
最常見的，長輩對小輩臨走前的關懷。但想到那張照片，這最正常的問候也變了味。
現在她最不懂的事，就是為什麽，為什麽他要對她好。
穆瑤應了以後，就看他朝客廳裏走，在她爸爸旁邊坐下後，兩個男人就說起了話。
她的世界，又安靜了起來。
“還以為要被拆穿了呢。”穆瑤輕輕吐了口氣，驚魂甫定地安慰自己。
不過也是呢，遲亦川這種人，應該不會對她這種小人物尋根問底的。
他會對她多看兩眼，恐怕也是為的這張臉吧。她摸摸自己的臉，心裏五味雜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