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燃燒
離別太苦，安之淳沒有等她醒來，直接離開了。
等到陸蔓蔓睡醒，已是九點。她今天的戲不多，也非重點，都是補些群演的戲。一張信箋放在床頭櫃前，信箋上壓着一枝去了刺的格蘭維爾玫瑰。
玫瑰嬌美，純白如雪。
取過信箋，只見上寫：沒有親口道別，便不是離別。我一直想你。此行大概要十天左右。等我回來，蔓蔓。你的，之淳。
将信箋置于心間，陸蔓蔓心裏甜蜜滿洩。“想你，之淳。”她輕輕念了一遍。
當去到片場，她就立刻進入工作。
一連拍了四五個小時，連午飯也顧不上吃。陸蔓蔓猶如拼命三郎。大家都笑她，是要去拼影後嗎？！她笑而不語。她要把戲趕拍完。她希望，七天後，能給安之淳一個驚喜。
晚上時，導演找了她與顧清晨開會。
一進了酒店裏，李導的套房，陸蔓蔓就坐得腰板挺直，一副随時要見領導的架勢。等李導從房間裏端了瓶酒與劇本過大廳裏來時，看見陸蔓蔓那副神情，忽然就笑了，“蔓蔓，放輕松些。就當是聊天，不是開會，啊？！”
剛好，顧清晨推門進來了，正聽見兩人對話，以為她是在為明天的戲緊張，于是也就故作随意地說道：“沒關系，放輕松些。別把明天想得太複雜。到時候，都會做一些處理的，很多地方都可以借位。”
李導默了默，然後說，“我們會照顧好女士的感受的。也有指導在從旁指導，你們都是隔了防護‘親熱’的，請放心。”
陸蔓蔓一征，他們都誤會了呀。為了緩解緊張，她倒是說了個行內笑話：“記起以前看過一部電影，男女主角也是有貼-身肉-搏的激情戲。結果，一大群人在旁邊教男女主角怎麽做姿勢。想想，還真是好笑。”
顧清晨微微一笑，恢複了自然：“是的，那部戲我也看了。當時的情景是挺好笑的，個個都在笑場，後來導演發火了，男女主角才肯老老實實地回到床上，嗯，做姿勢。”最後一句十分調侃，陸蔓蔓看向他時，他的眼角上挑，笑得十分生動。
“蔓蔓沒有心理負擔就好。我今晚也是想聊聊這個的。”李導将劇本給了她，“說說你有什麽想法。”
陸蔓蔓的話也相當直白：“男人是可以因性而性，也會因性而愛，很明顯王震屬于後者。所以，他對阿玉是有很深刻的愛意的。我之前的表現，都是将阿玉塑造得自卑感多些，但最後這一場重頭戲我想有所改變。”
“哦？”李導挑了挑眉，覺得她的觀點十分有趣。
“正因肯定了王震愛她，所以阿玉其實已是找到了自己的尊嚴與驕傲。因為王震沒有将她當普通人看，而是将她當做了他的公主，他給了她驕傲的資本。一直以來她順從，柔弱，面對王震的予取予求都是讓自己在‘奉獻’，這一次，她要為愛燃燒，所以，我覺得，阿玉應該主動一些。”
“比如？”李導托着下巴，明顯是在思考。
面前就是一杯紅酒。
陸蔓蔓将酒杯拿起，張開紅唇，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将酒喝掉。
她的姿勢十分妩媚。
她給人的感覺一向是清純的，就如高中裏的校花，那種美，可能并不一眼驚豔，但很純淨，是會讓無論是男人，男孩，或者是女性都喜歡的。是一張乖乖牌。
可她放下酒杯的那一刻，就變了。
李導透過空了的酒杯看她，她目光如水，可裏面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已經站到了顧清晨面前。
用現在的話來說，是顧清晨是個老幹部了，還有什麽時不明白的。她要試戲。
見顧清晨眸色一變，原本溫潤的臉龐瞬間變得冷毅，目光冷酷，可看向她時卻又含了一絲難察的柔情。她就知道，他入戲了。
驀地，陸蔓蔓就将他用力一壓，直接壓到了牆上，她仰起頭，直接吻了上去，顧清晨穩穩接住她的對戲，演了下去。他陰郁冷酷，甚至是粗暴的，一如王震，并沒有半分憐香惜玉，将她用力一扯，她外套的半邊袖子已經扯了下來。
正要将她反壓到牆上，她卻一邊吻他，一邊将手探到了他的小腹上，顧清晨猛地一震，等反應過來時，她的手已經在撥他的皮帶扣子。
他正想去控制住她的手，她的唇離開了他的，看着他的眼神複雜多變，有一種接近瘋狂的東西在燃燒。然後他聽見“嗒”的一聲響，皮帶扣解開了。
正在此時，明天激情戲的指導李師傅剛好推門進來，看到這一幕，他笑嘻嘻的：“呦，這麽激烈，就演上了？發揮得挺好呀！看來明天都用不到我上場咯！”
李師傅是個50歲的老頑童，一向最愛開玩笑。而且李師傅是個沒有結過婚的女性……她說話從來是生冷不忌的。
表演到此，就已經結束。陸蔓蔓紅着臉，松了手，離開了顧清晨。
顧清晨臉色微變，而李導一副看好戲的神情，現場氣氛一時有些微妙。
“是不是我哪裏演得不對？”陸蔓蔓緊張地看了看顧清晨，再看了看李導。
顧清晨并不傻，她的轉變他都懂得。以前的她，即使只是簡單的親熱戲，她都青澀得可以。而現在……他知道，是安之淳故意的。
安之淳是一個很可怕的人。他話不多，沉默寡言，實則城府很深，他每時每刻皆在算計，只不過他掩飾得好，沒有讓陸蔓蔓看到他的這一面；卻在今天，在這一刻，向自己展示出了他的真面目，他不過是在告訴自己：陸蔓蔓不是他的。安之淳在挑釁。顧清晨念及此，垂下了眸子，并不去看陸蔓蔓。
“演得很好，阿玉靈魂上的閃光點都出來的。敢愛敢恨，本該如此，這一場戲，重點本來就不在于‘激情’二字上，而是在于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深入骨髓裏的一種東西。應該說，阿玉是通過王震，找到了她自己。這本來是一部男人戲。但是你的演技與氣場，将阿玉立體化與搶足了戲了。”李導給出了肯定。
額……這是好還是不好？說她搶戲的意思嗎？！
顧清晨已經恢複了過來，看她一眼，低笑了聲，“蔓蔓，別緊張，李導只是在肯定你的演技。是你使得這部片的深度，與意義，還有整體的宏觀度，都有了不一樣的改變。”
是的，這個年輕的女孩，天生具有這種天賦，她是一塊好料子。可這句話，李費銘不打算說出來。因為，她還需要磨煉，假以時日吧，她會成大器的！
李導看了眼她紅紅的臉，因為興奮而特別明亮的眼睛，手搭在桌面上敲了敲，忽然說道：“如果你倆沒有問題的話，我想就現在，把這場戲拍了。”
原來這李導還興玩即興的啊？！陸蔓蔓心下腹诽。
化妝，搞布景什麽的都需要時間，陸蔓蔓坐在化妝間裏等候，感到無聊了，拿出微信來：腫麽辦，激情戲要提前演了，好緊張腫麽破？
然後偷偷給顧清晨拍了張照片，加上文字又貼了上去：看到了沒？顧大影帝哦！你們羨慕吧！@聞樂：中國好閨蜜，我就要圓兒時的夢啦！還記得以前我們看《水磨腔》嗎？那時我就說想做顧影帝的女主角，今天終于完滿！
陸蔓蔓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多調侃兩句，就沒有那麽緊張了。反正都是小號，只有好閨蜜們才知道！大家快來吐槽吧！
聞樂的微信第一時間發了過來：你要死的啦！敢亵渎我心中天字第一號的男神！還付了一個帶刀的小圖。
然後聞樂的微信又來了：怎麽樣，怎麽樣，緊張嗎？
看時間差不多了，陸蔓蔓秒回了一顆紅心心給聞樂，就關機了。
她的發被化妝師全放了下來，化妝師看了看她，然後開始給她上妝，很簡單的妝容，只是眼線勾勒花費了相當的功夫，眼角處微微上挑，她整個人就不同了起來，有一種簡單純真卻又直接的妩媚。
“陸小姐，你很漂亮。這樣看似簡單的妝其實最挑人。你的皮膚底子很好，幾乎不用刻意上太厚的底妝。”化妝師贊道。
“謝謝。”陸蔓蔓大方回應了。
這時，顧清晨走了過來，“待會不用緊張。”
“好的，我不緊張，清晨，你無須過多擔心我。我會演好阿玉這個角色。”
顧清晨征了征，陸蔓蔓變了，原來的她還會将生活中的自己帶進角色裏，可現在她已做到了收放自如。演戲就是演戲，不是真的，她無需投射進過多的情感。可以說，她的演技又得到了一個質的改變。
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顧清晨問道，“因為安總嗎？”
陸蔓蔓不希望給他任何幻想，那樣是對顧清晨的不公平，她直視他的眼睛，說道：“清晨，是之淳給我的啓發。他對劇本有獨特的理解，與我們這種局中人所不及的眼光。他一向眼光犀利。”
顧清晨微微一笑：“确實，安總對電影的投資，并不僅僅在于表面的東西。他的理解，更為深遠。好的，蔓蔓，我們合作愉快。”
這種戲份，其實身處其中的兩個人還是挺搞笑的。
首先得打底，專門的指導李師傅在與美指小美做溝通。然後小美從雜物房裏拿出了一大堆繃帶一樣的東西。
陸蔓蔓已經進了更衣間，小美拿了東西也跟了進來，一邊開始卷繃帶一邊與她聊天，“嘿嘿，挺緊張的吧？”
“還好，還好。”陸蔓蔓看了看幾乎脫光的自己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沒事，我們都做慣了，不看你。”小美笑嘻嘻的。
“就是就是，我還跑去看光了許多男神與影帝們的裸-體呢！”李師傅忽然探了探頭說道。惹得門簾裏兩個小姑娘呀的叫了起來。
然後是小美興奮地抓住了李師傅的手說道：“顧影帝……你剛才也看了？！”
“就你色！人家影帝是穿了打底褲的好不好！其他男神們也是！”李師傅笑眯眯的。
聽的陸蔓蔓一直在忍笑。
“切！那算什麽裸-體，李師傅你壞哦，标題黨！”小美反唇相譏，“我可是顧影帝的真愛粉，能看見影帝裸-上半-身也是極好的，蔓蔓，你真有福！”
陸蔓蔓啐了小美一句。
陸蔓蔓是戴了隐形文胸的，與一條四角的很厚的黑色打底短褲。她在那盡量地扯着衣褲，就怕走光了。然後小美就開始把粘有膠帶紙的白色繃帶從她的大腿根部沿着打底短褲一圈、一圈地往上纏。“被擔心，我們都是老司機，做慣做熟的，絕對妥妥的！”小美安慰她。
她的腰沒有纏，為的是拍戲時不慎入鏡時不至于穿幫。她的胸部也纏了厚厚的一圈繃帶。這個時候，她就像個人形的米其林輪胎。看着這幅裝扮，陸蔓蔓倒是笑了出來。
“是吧，會笑場的吧！”小美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陸蔓蔓好奇，“拍這類場景都是這樣打底的嗎？”
“電影或電視裏要求要肉-搏，但其實是不可以的，為了男女之間的身體不直接接觸，就要這樣打底。當然按要求來，有時也不一定非得這樣。”小美解釋道。
很快陸蔓蔓的處理就好了。待會是分開鏡頭拍的，先拍倆人緊緊糾纏的部分，所以先這樣。最後再補拍一開始的戲，到時把繃帶剪了，穿回旗袍就好。後期的都是剪接的。
“好了，先把你十個指頭處理好，就可以出去了。”小美執起了她的手，在她的指腹上貼透明膠，“這樣，你們就不會真的觸摸到對方了。顧影帝也是這樣處理的。”
兩個女孩加一個老大姐還在吱吱喳喳，交頭接耳。忽然，門簾一陣旋風飄過，陸蔓蔓“呀”的一聲，就見一個人影閃了進來，手裏還得拿着攝影器材。
我的媽呀！她的“裸-照”不會就這樣曝光洩露了吧？！
“Surprise？！”一個戴着鴨舌帽的短頭發女孩闖了進來！
在聽見女孩聲音的那一刻，陸蔓蔓要跳出嗓子眼的一顆心才放回了肚子裏去。
“死聞樂，你想吓死我嗎？！”陸蔓蔓臭罵她一頓，“咦，不對啊，劇組保密嚴格，說，你到底是怎麽混進來的？”
聞樂一副“我偏不告訴你”的得意樣子，攤手，翻眼。然後再迅速地将陸蔓蔓上下掃視了一番，“噗嗤”一聲笑，揚了揚手中的單反，“你說，如果我把你的囧樣放到網上，你要掉多少粉啊，國民初戀？！”
陸蔓蔓才不怕她，插着腰道：“放呗！我是靠實力說話的，還怕你這小樣！”
“出息！”聞樂也不逗她了，“我一聽你說，已經和安先生好上了，我就去找他了呗。我說看在我與你姐妹一場的份上，怎麽也得給我個獨家吧！然後你的安先生就答應了呗，我可以随時探班。”
見她一聽見安之淳就眼睛放光時，聞樂又逗樂一下，“而且，他讓我今晚得幫他看好你！畢竟想當年，你與我看《水磨腔》時，你就說了要和顧影帝親熱的，我記得他可是生足了你一個月的氣哦！”
提起當年糗事，陸蔓蔓臊紅了臉，氣得直跺腳。
連小美都忍不住笑，“原來，蔓蔓愛慕顧影帝那麽多年啊！”
“當然了，我與蔓蔓對顧影帝可是真愛粉。”聞樂忍不住繼續調侃。
“蔓蔓，其實我是逗你玩兒的，”聞樂嘆了聲氣，笑得賊壞：“我就不抹黑安先生啦！其實是他擔心你會有緊張，讓我過來陪你。”
門外，本已準備停當的顧清晨與李導演正想問一句好了嗎，聽到三個女孩在說相聲一般，李導搖了搖頭，“年輕真好。”
顧清晨笑了笑，“說得你多老似的。”
李導忽然又說，“清晨，你真的可以放下了？”
“其實我與她從沒有開始過，感情并不深，頂多只是男女間比較簡單的好感而已。她對我，只是對一個偶像的傾慕，并非愛。這點我分得清楚。我與她只是朋友關系。”顧清晨看了眼虛掩着的門，看不見她，但他的視線始終膠着在門上。
“那樣最好。”李導說，“她很有天賦，我不希望她糾纏在三角關系裏，影響了她未來的路。”
“你還真是偏愛她！”顧清晨已經往攝影棚走去了。
“那是因為，已經十多年了，我再也沒有遇到過比她更好的料子。我們的《奪目》一片，本來只是男人戲，阿玉不過是點綴。可最後，她卻硬生生地将阿玉插了進來，成為不可或缺的靈魂人物。她演繹的阿玉，有血有肉，存在感太強，無法只做陪襯點綴了。”李導由衷贊道，可繼而又是一嘆：“不過只怕她可能很快就會退出娛樂圈了。”
顧清晨沉默，也對，如果她嫁給了安之淳，多半是會息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