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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

陸宗岳醒來時,感覺全身疲憊。

他知道自己會看到誰,果然也看見了,他的前妻鐘心恬正站在床邊,俯身以雙手使勁按揉着他僵硬的兩條腿,将他的膝蓋彎起又放下,确保他即使久病在床也不會因缺乏運動而導致肌肉萎縮。

她做得十分認真,鬓邊汗水微濕,眼陣微斂,那一根根濃密細致的睫毛如羽,彎彎地勾着他心弦。

圓圓啊!

她怎能這麽瘦?

他的目光由她蒼白清秀的容顏看到她纖細的肩頭,那單薄的身板以及彷佛不盈一握的腰肢,一件素色連身裙穿在她身上松垮垮的,幾乎像個布袋。

怎麽就成這副模樣了?

這些年來,她是過着什麽樣的生活讓自己憔悴到這地步的?他記得她初嫁給他時,是那麽珠圓玉潤、肌膚豐澤,他還曾經諷刺地嫌棄她胖。

為何現在會……

一滴一滴的汗水落在陸宗岳腿上,他說不上那是什麽樣的滋味,忽冷忽熱,麻麻地刺痛着。

是的,他感覺到痛,那遭汗水浸潤的腿膚痛着,而一顆無所适從的心更痛。

他很想擡起手摸摸眼前這個令他心痛的女人,卻是頹然無力。

「圓圓。」

就連喊她的嗓子也低微而沙啞,如深沉的夜裏悄悄嗚咽的風聲。

她聽見了,震了震,許久,才緩緩地将一雙霧蒙蒙的眼陣轉向他,起初是茫然地黯淡着,然後逐漸發亮,帶着一絲小心翼翼的歡喜,像是害怕自己太放縱會樂極生悲。

她竟是如此希冀又不安地盼着他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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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越發麻癢了,緊緊地揪着,呼吸艱難。

他怔忡地看着她,而她顫顫地朝他伸出細瘦的手,撫上他微涼的臉龐。

「宗岳,你真的醒了?」

「嗯。」他低低地應,感覺到她掌心的柔軟,軟得像一根羽毛,輕輕地搔着他。

「你真的醒了!」有好片刻,她只是傻傻地發愣,神情夾雜着喜悅驚訝,慢慢地轉成彷徨迷惘,最後是慌張失措。

她猛然後退一步,他看着她離開自己身邊,縱然只是一步的距離,他卻覺得宛如一帶銀河,遙遠得不可接近。

他的心又痛了起來。「圓圓,你……怎麽會來看我?」

為什麽?

他止不住滿心疑惑,為何在他那樣殘酷無情地對待她後,她還能在聽說他病危時,不計前嫌地來醫院送他最後一程,甚至不惜辛苦地如此照顧他?

她像只受驚的小兔,陡然震了下,菱唇褪去最後一絲血色。「我知道自己答應過不再出現在你面前的,我只是……」

她誤會他的意思了,他不是怪她,他是難以置信啊!在所有人都抛下他的時候,她竟然還記得他。

「圓圓,不是……」他急着打斷她,着急地想解釋。

她沒聽出他語氣裏的焦灼,只是倉皇地去按牆上的喚人鈴。「我……我叫他們過來……」

不一會兒,醫護人員趕來了,見他清醒過來,霎時士氣大振,連忙将他的主治醫生請來,仔細檢測他的身體狀況。

而在這過程中,她只是安靜地站在角落,彷佛當自己是一尊多餘的雕像似的,一動也不動,也不說話。

檢查過後,他一切正常,可醫生仍不肯開示出院的許可,讓他繼續留院觀察。如同潮起潮落,醫護人員來了又走,前一刻還鬧烘烘的病房,霎時寂然無聲,陸宗岳揚起頭,望向遠遠站着的纖瘦女子。

只一眼,他的心便陡然沉下,他的前妻已不複之前的激動慌亂,此刻的她已平靜下來,容顏如雪冰封,淡定無痕。

她凝望着他,眼潭幽深,他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麽,只是直覺地有種不祥預感。許久,她微微一笑,就連那笑也是淡淡的,帶着某種決然。

她要走了……

「圓圓!」尖銳的呼喊劃破了空氣。

她震住,回首看他急切的神情,秀眉微蹙。「別這樣叫我。」

她喃喃低語,他聽不出她語氣裏是否噙着一絲厭惡——若是她真的厭惡,也是他活該,誰教從前他喊她時總是一副惡狠狠的口吻,連名帶姓地像恨不得殺了

她,何曾這般溫柔親密地喚她小名?

只有她的家人和好友才會這樣喚她,而他什麽都不是。

他努力壓下心頭升起的那股黯然,努力裝作雲淡風輕。

「圓圓,你現在住在哪裏?我怎麽聯絡你?」

她沒回答,微微斂下眸,掩住眼神的波動。

「我已經請醫院通知丁小姐了,她很快就來。」

丁茉莉!

陸宗岳胸口一擰,臉色刷白——現在的他,并不想見那個女人。

鐘心恬卻誤解了他複雜不定的眼神,無聲地嘆息,轉過頭,唇角似嘲非嘲地牽了牽。「你別急着回公司工作,把身體養好才重要。」

臨走以前,她給了他這樣的忠告。

陸宗岳暗暗掐握了下拳頭,她是了解他的,知道他向來野心勃勃,若是從前,他的确會急着回公司上班,急着重新掌控自己的事業領域。

但現在的他,不一樣了……

「我走了。」

圓圓別走!

看着她翩然轉身,他焦躁不已,迫切地想喊出來,聲音卻卡在幹澀的喉頭。他哪有資格挽留她?兩人再度相見,她不恨着自己,已是萬幸。

他深深地呼吸,一遍又一遍,安撫自己不安的情緒。

沒關系,她不肯留下來,他可以主動去找她。

他有九十天的時間,這九十天,他會一點一點地消弭與她之間的隔閡,從前不曾給過她的,如今他都要盡力彌補。

上天垂憐,他還有九十天的時間能夠對她贖罪,她将是他最後這段人生路上,唯一值得追尋的那顆星星。

隔天,陸宗岳正式出院。

他重傷初醒,身體依然虛弱,原本主治醫生希望他再留下來多觀察幾天的,他去世的父親和院長是好友,醫院的VIP病房自然也會為他騰出空間,他無須急着離開。

醫生不懂,他趕着出院并非擔心自己占用醫療資源,他不是那種會為衆生着想的男人,他就只是怕自己時間不夠而已。

他生命的另一頭,早已跟死神挂上了勾,他可沒時間浪費在醫院裏,一分一秒都十足珍貴。

丁茉莉親自開車來接他出院,前晚她接到通知趕到醫院時,他假裝睡着了,閉門謝絕訪客,她只得怏怏離開,等到今天才跟他見到面。

一見到他,她就小鳥依人地撲進他懷裏。「宗岳,你總算醒了!你知不知道這陣子我有多擔心你?」

她哽咽地啜泣,淚水沾濕了清麗的容顏,曲線玲珑的胴體顫抖地依着陸宗岳的胸懷,梨花帶雨,柔弱堪憐,是個男人怕都會心軟不忍,擁着她輕憐蜜愛。

曾經,只要她稍稍紅了眼眶,便能哄得他滿腔不舍,可在他最孤單無助的時候,卻怎麽也等不到她一滴真心的眼淚……

陸宗岳動也不動,對佳人的撒嬌冷然以對。

他知道,自己并非完全的麻木,他對這女人還有感覺,只是這感覺夾雜了懊惱與後悔,以及對自己深刻的嫌惡。

他恨自己竟然曾經愛上這樣一個女人,和她勾搭上的那個男人究竟是誰?在他昏迷時,他們商議着乘機牟取公司的利益,對方看來也是在公司內工作。

公司裏有內賊,而他的身邊有個心早已背叛他的女人。

他素來自負聰明,沒有誰可以欺瞞他,沒想到他其實是最笨的那一個。

有些事情總要等到死了才能看明白,而他也算是死了一回。

「宗岳,你怎麽了?」丁茉莉動情地哭了一會兒,總算察覺他不對勁,愕然揚起嬌美如花的臉蛋。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說着,玉手就撫上他胸膛,穿進衣襟內,有意無意地撩撥着他。

「拿開。」他冷冷低斥。

「什麽?」她一愣。

他瞥向她,深邃的目光在那張精致的容顏上打轉。

她真的很美,如果說容貌是一個女人的武器,她無疑是個重武裝的高手,再加上那凹凸有致的火辣身材,以及恣意揮灑的女性魅力——她,是任何男人的美夢。

卻是他的惡夢。

陸宗岳閉了閉眸,暗暗調勻呼吸。

根據他和死神議定的交易,自己名下的所有財産,無論是動産或不動産,其中有半數必須遺贈給死神指定的那間育幼院。

但他還有另外一半可以支配,除了給繼母和弟弟留下足夠讓他們衣食無憂的一部分外,其他的他決定都給圓圓。

丁茉莉和她那個不知名的男人,都別想從他身上騙到一毛錢!

為了拔出那個藏身于公司的內賊,他暫時不能跟這女人撕破臉,必須耐着性子跟她周旋。

「……我很累,你先起來。」他放軟了語氣。

「喔,我壓到你了嗎?」丁茉莉這才從驚愕中回神,慌忙起身,她剛才是吓到了,陸宗岳從不曾以那樣嚴厲的口吻同她說話,她想自己是聽錯了,瞧他現在看她的眼神,不是挺溫和的?

「既然你累了,我就先送你回家吧,你好好睡一覺……」

「出院前我想先洗個澡,你幫我把西裝帶過來了嗎?」

「帶是帶了,可你不先回家一趟嗎?」

「我要先進公司。」

「現在就去?可你的身體……」

「無所謂。」他淡淡地。「馬上Call各部門主管,要他們準備開會,跟我報告公司最近的情況。」

「唉!就知道你這個工作狂的脾氣永遠都不會改。」丁茉莉嬌嗔地嘆氣,将裝在衣袋裏的西裝遞給他。

他接過衣袋,徑自進了浴室,關上門,站在淋浴間的蓮蓬頭下,冷熱交替,讓那激烈的水流痛痛快快地沖擊自己全身上下。

他活過來了。

活過來後,才更發現自己從前那樣愛着那個女人有多愚蠢!

幸好,他不會再愛了。

将到生命的盡頭,他不會也不必再浪費力氣去愛一個人,太令人心累。

他只須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安排好一切……

淋浴過後,陸宗岳換上墨綠色的西裝,系上粉紅色領帶,胡子刮得幹幹淨淨的,整個人看起來神清氣爽、帥氣逼人。

丁茉莉看得眼睛一亮,伸手過來就想挽他,他稍稍側過身子,用一個整理領帶的動作,不動聲色地拉開了與她的距離。

她一時未察覺他的疏離,笑着說道:「我已經打電話進公司了,他們一個小時後就會準備好開會。」

「很好。」他點點頭。

兩人來到醫院的地下停車場,坐上一輛粉紫色的MiniCooper,這是陸宗岳去年送給丁茉莉的生日禮物,她喜歡得不得了,當晚,就把自己系上蝴蝶結,包裝成一份桃色禮物回送給他。

她很懂得玩這些調情手段,比起她,圓圓簡直呆板得像根木頭。

圓圓……

想起身材消瘦的前妻,陸宗岳的心口不覺抽了抽。

到了公司,全體主管都已準備好要開會,陸宗岳大踏步走進會議室,西裝筆挺,身姿傲然。

除了臉色蒼白些、身材瘦削些,他看起來和以前沒什麽不同,一樣的自信昂揚,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煥然英氣。

與會諸人不覺都打直背脊,收起心頭最後一絲散漫——他們的執行長回來了,這男人可從來不是好惹的!

業務部、制造部、國際營運部、研發部、營銷部、財務部……各部門主管輪番進行報告,包括目前的業務運作情形及未來各項計劃的工作進度,務求讓重新回歸的執行長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掌握公司最新狀況。

陸宗岳坐在主位,目光淡然地一一梭巡過會議室內的每一個人,這裏頭幾乎可說聚集了公司內部所有的菁英,那個和丁茉莉勾搭共謀的男人,想必就是其中之一。

會是誰呢?

會是那個剛剛跟老婆協議離婚,正為每年必須支付大筆贍養費而苦惱的業務副總嗎?

或是那個長得斯文俊秀,對人溫柔體貼,在公司十分受女同事歡迎的營銷部經理?

國際營運部的主管是去年才空降來的臺日混血,已經結婚兩年了,但誰知道呢?男歡女愛的兩個人有時未必受婚姻的束縛。

總不可能是那個負責掌管公司幾間工廠的總廠長吧?他已經一大把年紀了,是從公司草創時期就一直跟着他父親的老臣,很難相信他會背叛公司。

難道是他特地從美國聘請回來的研發副總?因為兩人在美國念書時曾是學長學弟關系,對這位聰明絕頂的學長,他向來很是佩服……

每個人都有可能,每個人他都不相信。

陸宗岳驀地閉了閉眸,重新活過來後,他才恍然醒悟自己身邊真正能信任的人是一個也沒有,自私自利的他從來沒想過和自己的員工坦誠相對,他們之間只存在着利用和被利用的關系。

到如今他才明白自己有多冷酷無情。

丁茉莉領着兩個小秘書,為會議室內的每個人換上新茶,為他重新斟滿空茶杯時,她對他嫣然一笑。

笑得真美。

端莊優雅中不失妩媚,她很清楚該如何在這種公衆場合不着痕跡地施展自己的魅力。

陸宗岳定定地看了她幾秒,她誤以為他是心動了,笑意更甜,可其實他是感覺全身血液冰冷。

他敢對自己說,在這世上,他或許曾利用過每一個人,卻從未想過利用她。對她,他只有滿心的歉然與疼惜,只想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與她分享。

她為何能如此自然地在他面前演戲?明明她心裏巴不得他永遠不要醒來,好方便她跟另一個男人雙宿雙飛。

他竟愛上了這樣的女人……

心頭彷佛有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地砍殺自己,血肉模糊,悔恨成傷。

結束一場将近三小時的會議,陸宗岳基本上已可确定公司目前并沒有迫切的危機。

雖然市場上傳出他昏迷的風聲,有幾家客戶因此對公司經營産生疑慮,臨時抽了幾張訂單,但還不至于危及公司營運,其他在他昏迷前制定的業務計劃,也大致順利進行,只須他在關鍵處再指點一二。

最後,他指示幾個主管密切關注競争對手的動向,收集情報後再來向他報告,便宣布散會。

接着,他借口要察看這段時間來的所有公文,讓丁茉莉将全部資料整理過後放到他桌上,順便将一直托管在她那邊的公司大小章及他的私人印章拿回來。

以前是因為信賴她,才将這些東西交給她保管,甚至連自己一些平常的私人存彙款或轉賬事宜,他也請她幫忙代辦,再這麽下去,哪天自己的財産莫名其妙被過戶他可能都不曉得!

既已産生戒心,正如他堅決收回對她的滿腔情意,所有托付給她的東西,他也會一樣一樣取回來。

暫且解決了手邊的公事,接下來才是最令陸宗岳煩惱的,關于圓圓的行蹤,他這個前夫竟然一無所悉。

她原本的手機號碼已經打不通了,她的父親跟續弦的妻子移居越南,她的妹妹也在兩年前嫁給一個日本夫婿,聽說現在定居在北海道某個小鎮。

他聯絡不上她的家人,而她的朋友,他想了半天也想不起自己認識誰。

和她的那三年婚姻,他從未真正關心過她,連對她父親和妹妹,都只是面子上應付幾分,又哪裏會曉得她有哪些閨蜜?

他現在後悔了,如果那時候他多關心圓圓一點就好了,哪怕只是一點點,或許他現在也不會像只無頭蒼蠅般彷徨失措。

離開公司後,他回到從前和圓圓居住的小區,一戶一戶地敲門詢問,只盼當時的鄰居還有人記得圓圓,甚至跟她有聯絡。

他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将附近的鄰居都問遍了,一個老奶奶告訴他,圓圓常去黃昏市場買菜,他又是一個攤販接一個攤販地打聽,總算從一個賣菜的婦人口中聽到她的消息。

「她以前來跟我學過怎麽做牛肉面,前陣子還來看過我,聽她說現在在花蓮開面店。」

她在花蓮!

竟是遠離了臺北,躲在臺灣的後花園。

婦人見他态度誠懇,回家從抽屜裏翻出一張賀年明信片。「這是她過年時寄給我的,上面有她在花蓮的地址。」

他抄下地址,對提供消息的婦人慎重地道謝,想到很快就能見到圓圓,心田瞬間麻麻的,恍如長出了蒲公英,随風飛得遙遠——

圓圓,我來了!

得到前妻的消息,趁着周末,陸宗岳收拾了一個輕便的行囊,準備搭火車前往花蓮。

丁茉莉原本說要到他家做飯給他吃,他拒絕了,她的烹饪手藝不過就是加熱微波食品的水平,又何必勉強呢?

「不會可以學嘛!」她在電話那頭撒嬌。「你不期待吃到人家親手做的料理嗎?」

他曾經期待過的,可她連煎個荷包蛋都會煎焦,又耍賴地說做菜會讓她的手變粗,所以後來他就不強求了。

他嘲諷地撇撇唇。「算了吧,我這周末還有事。」

「什麽事?你要去哪裏?」她警覺地追問。

「要去見一個朋友。」他沒多加解釋。

她似是察覺到他的冷淡,女性的本能令她更加刻意讨好他,嗓音越發甜膩柔軟。「好吧,那你去見朋友,我會乖乖等你回來,要記得想我喔!」

語落,她「啵」地一聲隔空送上響亮的飛吻。

陸宗岳只覺耳窩處一陣濕濕涼涼,彷佛這記啵響化成了蛇吻,他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可這異常黏膩的感覺仍是一路随他上了火車,直到抵達山明水秀的花蓮小鎮,夏日習習的暖風拂來,那不适感才淡去,烏雲密布的心房瞬間變得晴朗。

他捏着手裏的紙條,依着紙條上的地址尋去,沒想到事情并不如他預期的順利,圓圓早在幾個月前就搬家了,他抓着之前租屋給她的房東和幾個鄰居仔細追問,好不容易推敲出她可能是搬到另一個距離這裏幾站遠的小鎮。

當他馬不停蹄地搭火車趕到那個小鎮時,已是深夜時分,他找不到旅館,只好在車站長椅上委屈地窩了一夜,隔天一早醒來,連早餐都沒吃,就急着開始找人,由于不确定她的住處,他只能用最笨的辦法,沿路一家一家地問。

在烈日下曝曬了幾個小時後,他終于來到位于小鎮田野邊的一棟日式舊房舍前。

房子是木造的,落地窗前有緣廊,緣廊屋檐挂着一串琉璃風鈴,迎風搖蕩。

屋前有一方小巧的花園,用漆成白色的木籬笆圍着,栽着玫瑰花及幾株芭蕉,鵝卵石鋪成的小徑上,安靜地立着一盞石燈籠。

籬笆外挂着一面木頭招牌,上頭雕着「小園香餐坊」,旁邊站着一只像是剛由《艾麗斯夢游仙境》溜出來的兔寶寶,懷裏抱着一塊黑板招牌,上頭用粉筆寫着今日特餐的內容——

紅酒牛肉燴飯/面。

圓潤又童趣的字跡勾起了陸宗岳的食欲,他忽然想到自己已經兩餐沒吃了,胃袋正酸酸地擰着,而任何用牛肉做的料理都是他的最愛。

這裏像是一家簡餐店,氣氛幽靜恬然,令人見而忘憂。

現在還不到這家店的營業時間,陸宗岳正猶豫着是否該直接按門鈴時,屋角一扇小門忽地鑽出一個四、五歲大的小男孩,穿着卡通T恤和短褲,邁着兩條小胖腿咚咚咚地跑出來,看見籬笆外杵着一個大男人,愕然停下腳步。

陸宗岳向來拿孩子沒轍,孩子們也彷佛能察覺到他的淡漠,很識相地不來糾纏,可這個小男孩好似不怕他,仰起眉清目秀的小臉蛋,一雙清亮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将他上上下下掃視了一遍。

他輕咳兩聲。「小弟弟,你認不認識一個姓鐘的阿姨?」

「姓鐘的阿姨?」

「嗯,她叫鐘心恬,剛剛在巷子口的早餐店,有個大嬸跟我說她住在這裏。」小男孩沒回答,再次将他從頭到腳審視一番,那小大人似的模樣教陸宗岳又好氣又好笑。

「你是誰?」

他又咳了咳。「我是鐘小姐的朋友。」

「男朋友還是普通朋友?」小男孩個頭小小,還不及一旁的兔寶寶高,問話卻是相當古靈精怪。

陸宗岳一怔。這叫他怎麽回答?

他不是圓圓的男朋友,可也不只是個普通朋友,他們之間的關系千絲萬縷,該如何對一個小鬼頭說明白?

小男孩看出他的為難,在他腳邊繞了一圈,若有所思地擡起白嫩的小臉蛋。

「你真的是她的朋友?」頗為狐疑的口吻。

「嗯。」陸宗岳苦笑,這小鬼小歸小,派頭倒是擺得挺足的啊!

小男孩歪着頭,想了想,最後像是确定眼前這個大塊頭家夥不是個壞人,咚咚咚地又跑回小門邊,一雙小爪子巴着門扉,探頭朝屋內揚聲喊——

「媽咪,外頭有個叔叔找你。」

媽……咪?

這小鬼……竟是圓圓的兒子?她什麽時候有孩子了?跟誰生的?陸宗岳愕然凍立原地,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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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标簽:魔幻 西方羅曼 正劇
    搜索關鍵字:主角:麗貝卡,以利亞,尼克勞斯,亨利,霍普┃配角:奧利弗,霍普等┃其它:美劇,吸血鬼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5萬字
  15. 桃花女總管

    桃花女總管

    隔了八年,至今仍深愛着的男人回頭找你,是怎樣的心情?
    別人或許覺得浪漫,但阮丹荷只想一掌拍死雷之亦那混蛋!
    就算他是主、她是奴那又如何?他怎能為逃命将她棄之山林?
    因此,她決定抛開那總是神出鬼沒的臭男人,不再為他所困。
    然而近來她的桃花盛開,連天市院的大少爺、三少爺也來示愛,
    尤其那手段下作的三少爺,竟買通婢女對她下了媚藥,
    好在院裏新來的夫子“田亦”及時相救,要不,她肯定給糟蹋了!
    可這事卻害得他倆沾了腥,她只得央求田亦與她扮演未婚夫妻,
    本以為事情塵埃落定,哪知雷之亦又來糾纏,也讓她得知個秘密──
    當年他假裝眼盲、抛下她,全因一場陰謀環環相扣的奪位之鬥!
    既知他的不得已及“被迫失憶”,這下,她是恨也恨不了了……
    但,就在她心疼雷之亦,同時又對假扮她未婚夫的田亦抱歉時,
    卻意外發現這兩個男人之間,居然有着奇妙的連系,
    不知為何,她有種預感,他似乎鋪下了天羅地網,讓她再也逃不開……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2.1萬字
  16. 美人謀夫婿

    美人謀夫婿

    花圓圓向來膽怯懦弱,但自從在小廟附近跌了跤撞了頭,
    她卻發現自己變了,很多事情看得透徹,觀察力超乎常人,
    既然得了這能力,她不好好利用為自己挑個夫婿就太可惜了!
    這姓蕭的未婚夫是美男子,但太多人搶,她可沒命消受;
    那姓龐的皇族貴公子心思彎道多,每回總是她占下風!
    還不如另謀良人,在小池子裏當大魚,混得風生水起,
    偏偏那兩位放着大池子不管,盯得她插翅難飛,
    這個他說:不想解除婚約!那個他說:快把婚事退掉!
    兩雙眼睛虎視眈眈,但可別以為她會乖乖就範,
    只因小女子自有一套馭男妙招,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5.0萬字
  17.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農家小姑娘,又沒錢來又沒糧;家境貧寒是非多,叔叔嬸子聚成窩;東家長來西家短,似錦姑娘要穿暖;鼓勵爹爹重科考,高中舉人樂淘淘;誰料好景不常在,淨身出戶把家蓋;經商種田樣樣來,與君攜手樂悠哉,且看田園多樂事, 靜待歲月似錦時……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9.7萬字
  18. 和鬼一起的日子

    和鬼一起的日子

    我小時候無意間救了一個厲鬼,從此,我就走不出這個圈子,也因此改寫了人生,一切恐怖離奇的事情接踵而來,老村山塘的古怪浮屍,兇殘老板夫妻的人肉包子,磚牆藏屍,富家老太死後的墊背童屍,一切看似與我無關,一切卻又牽扯在我的身上......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0.2萬字
  19. 千萬買妻(幸福第二回合之三)

    千萬買妻(幸福第二回合之三)

    十年前,她是為了錢而抛棄他的狠心女人,
    十年後,她是填補了他身分證上配偶欄位的女人,
    但他常會毫不客氣的提醒她,她只是他花一千萬買來的,
    她唯一的任務就是替他生孩子,等完成了她便毫無用處,
    可他始終未曾細想,為什麽她對于他充滿報複性的惡言惡語,
    總能微笑以對,還能像以前交往時那樣對他撒嬌,
    她又為什麽一直想以他妻子的身分在他員工面前亮相,
    且他也不曾深思自己許多舉動的真正原因,他不準她外出工作,
    看她為了替他準備早餐而受傷,便下令她禁止進廚房,
    卻又縱容的讓她跟着他去公司,甚至為了替她出頭,
    寧可放棄有可能動搖公司根基的重要合約,
    聽見她以為他睡着時說的那句「很愛很愛他」,更讓他感到混亂,
    直到收到她前夫委托律師轉交給他的那封信,他才明白,
    原來要為當年的傷害自責、愧疚甚或彌補的人,其實是他……

    短篇言情 已完結 9.3萬字
  20. 快教姨娘給我跪(緣來是重生之一)

    快教姨娘給我跪(緣來是重生之一)

    母親,是孩兒不孝,直到現在才明白您的用心和痛苦,
    卻只能對着您的墓忏悔,若是能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多好……
    重生後,她才發現上輩子氣血攻心抑郁而終根本是自找的!
    丈夫雖然還是納了妾,可那是他參加義軍推翻前朝有功,
    被新帝封為将軍,賞給他的,他被迫接受,比她還無奈;
    前世她以為他偏寵小妾,所以對她冷淡疏離,錯!
    是她冷淡他在先,加上他對自己佃農之子的出身感到自卑,
    才想着不要打擾她,只遠遠的守護着她;
    前世她以為他和醫女義妹有一腿,唉,那更是天大的笑話,
    那是他身上太多舊傷,怕她會心疼難過,才要義妹偷偷替他醫治,
    她還發現十歲的兒子不像前世一心向着姨娘,
    反倒偶爾會像個小大人似的提點她、給她意見,
    這樣的改變雖讓她有些意外,終歸是好的,她知道要好好珍惜,
    但也許是和丈夫兒子的日子過得太過幸福滋潤讓她松了戒心,
    居然給了小妾機會誣陷她和其他男人私通,
    連帶的讓婆婆更加相信兒子是她和野男人的孽種,
    沒關系,只要他信她,總有一天可以證明她的清白,
    可是……他怎麽會是這樣的反應,居然要和她和離?!

    短篇言情 已完結 9.9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