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船工
河面水波蕩漾,遠處漁翁将袖子摟了起來,褲子紮了起來,拿起網向着河中撒去,準備捕魚。
船上,船老大坐在船上,吸着水煙,一個竹筒半人高,下方有着一個嘴子,上面塞了一些煙絲,船老大将嘴對在上面,狠狠的一吸,就見着煙絲燃了起來,煙筒裏面發出咕嚕咕嚕水聲響,這種煙槍裏面放着水,越久越有味,船老大心滿意足站了起來,伸了一個懶腰。
有一個人靠近了船,這船老大開始不以為意,近了才回過神來,立刻站了起來說着:“原來是徐爺,您怎麽有空來這裏?”
岸上有幾人盯着,見着裴子雲自船上下來,遠了不見了蹤影,這徐爺才上來,見這客船上客艙裏面人并不多,只有着幾個老弱婦孺在等着開船,徐爺就臉色一沉:“到裏面說話!”
船比較大,船艙裏,有些陰暗,光線很暗,只桌上點了一個油燈,怕失火,撚不高,幽幽的光,有點森人。
徐爺坐了,在他對面,船老大惶恐的低着首。
徐爺盯着船老大,扇了兩下扇子,說:“你最近生意怎麽樣?”
“托舵爺和您的福,在水上能讨口飯吃,養活一家老小。”
徐爺“嘻”一哂:“你這船,一年來往,別的不說,二三百兩肯定能賺。”
船老大不知道說什麽才好,見徐爺面孔緊繃着:“何老三,我來這裏也不是為了這事,舵爺有事吩咐你。”
船老大頭更低了:“舵爺盡管吩咐,小人聽着。”
徐爺這才将着事一說,讓這船老大配合,一聽着這些舵上的人話,船老大一時間汗如雨下,揮着手:“這可使不得,這人一看就是讀書人,去州裏,至少是個秀才,出了事,可是殺頭的罪。”
徐爺臉上的笑容就是一收,臉色陰狠起來,不耐煩說:“不是要你殺人,只要讓我上着船,你配合着,讓他落個船,吃幾口水,在河裏受點傷,你怕啥?”
“而且這是舵爺的意思,你是舵上的人,規矩你懂,你要是不願,官府是不會抓你,可這舵上饒你不得。”
一聽這話,船老大腿就一軟,額上冒着冷汗,在這河上混口飯吃的船老大,十有八九都加入當地的河舵。
有事時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平日就有保護,現在舵爺來了命令,船老大不幹,就要受着舵裏責罰,少不了三刀六洞,這還罷了,以後這河上就再也混不下去——要是再混,就和不肯加入的船老大一樣,哪天就翻了船,一家子喂魚去!
船大老手腳就有些顫,只得答應:“是,是,小人從了,從了!”
只是冷汗冒着,要用手擦掉,徐爺看了一眼這船老大,冷笑幾聲,上岸和岸上的幾人說了幾句,就回來說着:“你就當我是船工好了。”
“這怎麽敢,徐爺!”
“放心,我以前也是好船工,看不出破綻。”徐爺冷笑一聲。
話說酒足飯飽,裴子雲出了酒店,太陽曬了下來,街道兩側的樹下,就有了不少的陰影。
到了河側,見船上已有不少乘客,估計着差不多了,就上了走板。
一上去,見得一個船工掃了一眼自己,臉上橫肉就是抖了一抖,顯得兇悍,裴子雲覺得奇怪,這船工是何時來的,表情有些不善?
再看了看,見這船就是專門運人,有二層,前後還有前後艙,船艙垂下湘簾,船上還有幾個船夫,甚至看見廚娘,這樣的船雖魚龍混雜,但是長期生意,應該不是黑船?
正遲疑,船老大提着水煙,臉上帶着笑容:“客官,請上船,船上人差不多到齊了,要出發了。”
裴子雲笑了笑,伸出手按了按劍柄,才跟着船老大上了船。
上着船甲板,再前一點就是船樓,這船不大,只有着二層船樓,跟着船老大上去,經過樓梯口時,見着船艙內還有着人在房間裏坐着。
看見裴子雲有些奇怪,船老大介紹:“那些都是和相公一樣去府裏,下午就到,就在這甲板下的客艙內。”
裴子雲向着客艙內掃了一眼,客艙內就有着一些人坐着,有清貧的學子,有老人,婦人,小孩,沒有坐滿,還有不少的位置,只是掃了一眼,就跟船老大繼續向着樓上。
到了樓上,看見有不少房間,只是房間就很窄小。
船老大到一個房間,拿鑰匙打開,裴子雲一看,房間不大,開着兩個窗戶,從窗戶向着外面一看,就能看見外面河水,河水正波光粼粼,拍打着船舶,發出細微的拍打聲。
環繞着四周看着,有一張床,一張桌子。
船老大說着:“相公,這是船上最好的房間了。”
隐隐聽見隔壁有讀書聲,船老大又說:“這是單間,周圍幾個也是相公,準備去州裏面赴考,所以就有着讀書聲,不過就是住四人一間了。”
裴子雲見裏面還算幹淨,雖地方小些,但是船上有這空間不錯了,不見下面都人擠人麽,而且窗外的風景還算不錯,就說:“行,就盯這間。”
說着就丢出一兩碎銀,這船老大掂了掂,立刻笑容滿面:“好,相公,每天三頓請到大廳用飯。”
裴子雲點點首,這時船啓動了,船上已有二三十名客人,既有商人,趕考秀才,還有貨商,搭船百姓,三教九流魚龍混雜,就在這時,一個青衫士子作了揖:“在下虞光茂,赴省城秋闱,能與裴兄同船,實是榮幸。”
裴子雲拱手回禮:“虞兄客氣了,我們都見過面。”
隔壁聽着聲音,出來是三個書生,年紀在二十七八到三十多歲,也是也是上次秀才集會見過。
這幾人出來就見得裴子雲都是一喜,上來招呼,裴子雲說:“原來是諸位兄臺,李兄,王兄,易兄,原來也是同船趕考?”
秀才間就有着話說,在過道聊了起來,圍繞自是這州試的事,這幾位秀才都是去過幾次,或去過一次,都很熟絡。
裴子雲見得這船艙房間內數張床,剩下不了空間,覺得奇怪,這些秀才不應窮困至此。
虞光茂笑了笑,說:“州試每三年一次,路途遙遠,我等去着一次也是不易,我們幾個相熟,就商量住在一個房裏,因此跟着船老大說了加了床,就住在了一個房間,也好有個照應,更能交流學問!”
裴子雲見到四人這樣說,見睡着四人擁擠,知道這四人沒有說實話,或是銀錢不多,才此下策,但不能落下幾人面子,只得贊着:“幾位兄臺真是刻苦,看來在下也要向着幾位學習才是。”
話才說完,見幾位秀才都苦笑。
船老大并沒有走遠,這時見了心裏暗驚,這人是秀才,轉眼認識一群,舵爺可害這秀才,照着這舵爺的意思,推進了水裏得場病就是,可河水喘急,掉下去了,誰知道會發生着什麽事,要這相公死在河裏,單人就罷了,這些秀才都在,萬一嚷嚷報了官,自己就要吃不得兜着走,心裏這一想,額上冷汗,伸手擦了擦,上來說:“諸位相公,船已順利出縣,不出着意外,三天就可以抵達省城。”
說完,這船老大離開,諸人也不以為意,經過這番閑談,五人都漸漸熟絡,對裴子雲說:“這番州試,秀才雲集,你我之中,不知誰能高中舉人,光宗耀祖了。”
這樣說着,幾個秀才都嘆息,氣氛就有些寂寥,裴子雲想勸說,發現自己無從勸說,只好辭了,回到房間讀書。
天色帶着渾暗,就有着人敲門,裴子雲開門一看,是個船工說用飯了,于是去了,發覺船上的菜還是不錯,有着魚,菜,蛋,瓜果,現場選魚,廚子手藝不錯,裴子雲點着三四個菜,味道還不錯,稍等一會,才有人下來着,到裴子雲吃完,也沒見到四個秀才下來,覺得奇怪。
晚上無事,隔壁原有着讀書聲,只是随夜晚漸漸深了,讀書聲也漸漸停歇了,船上歸于沉寂,就早早睡了。
“咦,有哭聲?”
半夜,裴子雲突被隔壁聲音弄醒了,還有點泣聲,仔細聽去,卻是數人在安慰:“易兄何至于此?”
“……我家境貧寒,每日小菜飯,一年葷腥可有兩三回?就算這樣,老母妻子還是省了錢給我盤纏趕考,只是我年已三十三,這次不中,我怎忍心,只有尋一個館教書,每年賺十幾兩銀子了。”
“此時夜裏想來,情不自禁,萬望各位別在意。”說着,這人收了聲音,漸漸,一陣無聲,只有輾轉反側,顯是隔壁房內的人都睡不着。
裴子雲也有些睡不着,又不想打攪這些人,就披衣上了甲板,仰天遙望,這夜晴朗,滿天星鬥,暗想:“現實裏讀書,有幾人能成正果?”
“大部分人嘔心瀝血,只得了滿頭白發,黯然下場。”
“因此知道梅花之貴,也知道原主是這樣不堪,把這改變命運的利器,交給了別人,也罷,少年總是滿腔熱血,一片白癡,只有三四十了,一輩子潦倒,才會明白這有多可貴。”
正尋思着踱步,不知不覺,就到了一角,突聽見有人在低聲說話,這兩個聲音白天已聽過了,一個是船老大,一個是船工,聽船老大聲音有些顫:“真要對秀才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