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晚來風
城市入夜,漆黑天上一輪彎月。
唐晚坐在車上看夜景,窗外路燈光線落在她臉蛋,一陣忽明忽暗。她轉動着手指上的尾戒,換了個舒服姿勢,閉着眼好似睡覺。
張禾芮拿不準她情緒,自從看了那資料後唐晚就有些不正常。
難不成那個宴非白有什麽問題嗎?
唐晚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到了叫我。”
張禾芮嗯一聲,試探:“我瞧着你不對勁。”
“哪兒不對勁?”
唐晚沒睜眼,懶洋洋這麽一聲,迷離得沒邊兒,透着朦胧的魅惑。
模樣還是跟平時差不多,待人接物溫柔卻也漫不經心,可張禾芮跟她共事這麽多年,唐晚有時候皺個眉她都能猜出些原因:“說來聽聽。”
唐晚笑了,輕嘆:“騙不了你。”
又說:“我跟宴非白認識。”
張禾芮眉眼一亮:“這不挺好嘛,你愁什麽?今天晚上咱們肯定能搞定他。”
唐晚笑而不語。
張禾芮一想也不對勁,真要關系好唐晚至于發愁嗎?随即戳她:“不會吧,你們是舊情人?你渣了他?”
越說越沒邊,唐晚趕緊讓她打住:“真這樣就好了,起碼還能沾上些舊情人的光,不至于鬧得太難看。”
“怎麽着?難不成有仇?”
Advertisement
小齊提醒到了,唐晚攏起裙角推開車門,回頭百媚生嬌地一笑:“是有仇。”
黑色細高跟踩在地,夜裏的風裹着熱浪而來,吹在身上激起一陣的顫栗。
赴宴而來的名流們,有認識唐晚的,紳士含笑,算是打招呼。
唐晚輕抿唇角回以禮貌一笑。
張禾芮也從車上下來,同幾個太太打完招呼,過去唐晚身邊。
唐晚手腕不松不緊搭在張禾芮的胳膊上,倆人親昵的挽手,借着看不到的角度,張禾芮提醒:“左邊走過來的是順成集團大股東張成盛和他女兒。”
唐晚伸出手,優雅迷倒衆生:“張先生,晚上好。”
“我就知道唐制片一定會來,今天晚上真是明豔動人啊。”
“哪裏。”
唐晚的看向旁邊的張小姐,親切又溫柔:“您身邊這是哪位新晉花旦,怎麽沒見過?好漂亮。”
這話把受冷落的張小姐誇得如衆星捧月,身邊的太太們都看過來。張小姐原本看不慣唐晚左右逢源的妖嬈模樣,被她這麽一說,心裏倒是舒服了很多。
誰都知道唐晚眼光毒辣,看中的美人只要丢進娛樂圈,保管火。
她都這麽誇了,其他人也就跟着附和幾句。
“不是什麽明星,是我的女兒。”
唐晚也不顯驚訝,輕輕挑眉,一副理所當然:“張小姐果然與張先生五分相像,不知道貴夫人何等美貌,有機會一定要見見。”
一句話拐了幾個彎,把人家一家上下都誇了個遍,誰會不高興呢?張先生笑言等會兒要多喝幾杯,唐晚含笑不答,轉了話題:“您先聊着,我去那邊打個招呼。”
張禾芮悄悄對她豎大拇指,唐晚神色不變,滿面笑容的融入名流交際圈,左右逢源,圓滑剔透。有句話說得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她把這句話演繹的入木三分。
這地兒闊綽,是宴非白的莊園,富豪裏面買得起莊園的不在少數,不過像他這樣一回國就買了雲川本地最金貴的,還是少。
宴會時間是晚上八點,大家掐着點到,莊園內燈火通明,門卻是緊閉,宴非白其人也不知所蹤,玩得那叫一個神秘,花園裏倒是擺滿了紅酒甜品,以供賓客喝酒聊天,這是要弄露天party?看着不像啊。
既來之則安之,唐晚也不管宴非白打的什麽心思,明豔爽利的穿梭人群,套了所有能套的交際,也借着宴非白的臉面,見到一些平時見不到的世界名流。
看來他在國際上的地位也不錯,許多國外明星也來捧場。唐晚這麽多年娛樂圈也不是白混的,一口流利英語讓她迅速與一群外國明星交流得熱火朝天。她放得開,漂亮溫柔又優雅迷人,期間吸引不少男性注意。
有人端着酒杯,手指點她的方向。喝了一口酒:“她是誰?”
同伴睨他:“這是大名鼎鼎的唐制片,不過你省省吧,你可入不了她的眼。”
“怎麽說?”
“她啊…”
那男人淡笑,搖搖頭也喝酒:“你以後就知道了。”
**
莊園外頭熱鬧,裏頭卻死寂沉靜。
宴非白坐在陽臺往唐晚的方向看,這兒風大,灌進男人黑色襯衫,兜得風呼呼輕響,他冷白修長的手指晃着紅酒,半響也不喝一口。
身後有人問話:“先生,可以開始了嗎?”
風還在吹,沒人答話。
宴非白扶起鼻梁的眼鏡,目光膠着在某個方向,她的身影搖曳曼妙,如這紅酒回味無窮。
他摸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良久後才低低嗯了一聲,冷淡的嗓音傾刻就被風吹散。
管家點頭,轉身出去。
直到第十四個人問唐晚的電話被婉拒後,莊園的們打開了,聲音冗長得像是歐洲舊世紀的宮廷莊園一般,徐徐拉開,富麗堂皇,明媚亮夜。
穿燕尾服的管家從莊園走出來,紳士彎腰:“各位貴賓,晚宴馬上開始,請進。”
名流闊太們相攜進入,唐晚站在人群後審視這座龐然大物般的莊園,心情要說不複雜,那是假的。馬上就要見到老仇人了,而且這個老仇人還是她必須搞定的大客戶。唐晚想起多年前的事,摁住眉心,覺得這事兒啊,懸!
“你說這宴非白究竟有多大面子啊,說是八點宴會,這他媽都快九點了才說開始,白白讓咱們多等了幾十分鐘,夠裝逼的啊!”張禾芮如是說。
唐晚搖頭走進去:“我覺得他這是故意讓我等。”
“不是吧?他真做的出來?為了為難你一個女人,不惜讓這麽多人也陪着幹等?”
“難說。”
唐晚語氣淡,張禾芮恨罵:“真他娘沒有紳士風度,這還是不是男人了?哎你到底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讓他這麽記恨?”
前面有太太走過來,唐晚親切地打完招呼,順便端起一杯香槟,狀似笑眯眯的與張禾芮聊天,實則卻是無奈:“說來話長,要不是他身份擺在這兒,我就算死也不會求到他跟前來。”
她喝了一口香槟順順氣兒,側頭對張禾芮輕言:“不過我能屈能伸,今天一定能把他搞定。”
這話張禾芮很同意:“這是當然,你也別端着,好好利用一下你這張臉,使一使美人計。”
“那不管用。”
唐晚語氣淡:“他不吃這套。”
張禾芮低低卧槽一聲,難不成性冷淡?,“這事兒我能賣給娛樂頭條嗎?保準穩賺不賠。”
“收起你那點整人的心思吧。”
唐晚笑着走進洗手間,補了個口紅:“你跟他比陰,他能陰得你全家都死絕。你還是夾起尾巴做人吧,千萬別惹他。”說完又鄭重其事的看向張禾芮:“我說真的!別惹他!”
“行了我知道,可我就是好奇,你們當初都經歷了什麽?”
唐晚一怔:“這事兒啊……”
她笑了笑:“以後有機會告訴你。”
張禾芮切了聲:“那你到底行不行啊你,能不能搞定宴非白?”
唐晚舉起包輕拍她腦袋:“瞧好吧。”
是嗎?
張禾芮很不相信,唐晚的表情明明凝重得很,好多年不見她這樣了。
上一次這樣,還是第一部 電影上映時,她擔心口碑反響,後來名聲水漲船高,她從來都是風輕雲淡,勝券在握,這都多少年過去了。
啧啧啧,宴非白,不簡單吶。
抛開利益,張禾芮還真想知道,這倆人今晚會怎麽一較高下?
唐晚整理好妝容後退一步,面向鏡子轉一圈,微擡下颌,抿起唇:“我看起來怎麽樣?”
張禾芮努嘴點頭:“不是我吹,有你在的地兒,就沒有其他女人存在的意義。”她補了一句:“當然,除我之外。”
唐晚滿意勾唇,款款入宴。
然而在看到宴非白的背影時,她的背脊還是涼得發僵。
他為什麽會坐輪椅!?
唐晚清楚的記得宴非白的腿并沒有任何問題,難道是分開這幾年出了什麽事?
說來也奇怪,明明這麽多年沒見了,可他在人群之中的時候,唐晚還是能一眼就把他區分出來。
張禾芮在後面推了她一下,正和宴非白交談的富豪瞧見她,招手:“唐制片,我們正說起你呢?快過來。”
唐晚笑着點頭,端過紅酒走過去:“在聊我什麽呢?”
“說你向來能言會道,這次宴先生回國,大家猜測樊客影視必定會派你來打頭陣。我們很好奇,你會用什麽手段籠絡宴先生。”
上流圈向來看不起娛樂圈摸爬滾打的人,唐晚也一直長袖善舞,大多數人都覺得她是一路睡過來的。
不過她倒不怒,巧笑倩兮的扭頭,
對上宴非白時,愣了。
這麽多年的時間過去,
宴非白的确變了很多。
曾經暴戾恣睢的少年,如今變得優雅紳士,卓爾不凡。可時光真是個好東西,有的東西變了,有的東西卻會長久保存,經年不變。
譬如宴非白眼中令人心驚的涼薄。
多年的歲月打磨,少年褪去青澀,沉澱出了男人的輪廓和迫人的氣勢。
倆人對視,一瞬間刀光劍影。
他長了張極其好看的臉,三分清雅,七分冷酷,劍眉入鬓,薄薄雙眼皮,眼尾略上挑,溫文爾雅的眼睛裏滿是陰郁,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銀絲邊眼鏡,薄唇緊抿,渾身上下就四個字兒,死氣沉沉。
只看一眼,宴非白就快速挪開了目光,唇色泛白,眸底更是有些陰郁。
唐晚輕輕蹙眉,這是不待見自己?還記仇呢?
她心中輕嘆。
依舊溫柔含笑地擡酒對上:“宴總,我敬您。”
宴非白的目光落她端紅酒的手上,姑娘五指纖纖,紅酒襯托之下更顯膚白,柔弱無骨似的。
只是幾秒後,他忽然移開眼,不發一語,推着輪椅錯身而過。
唐晚:“……”
身邊的人們竊竊低笑,仿佛在蔑視唐晚的不自量力。
她自個兒喝了一口酒,也不管別人怎麽嘲笑自己,依舊禮貌含笑的打過招呼才離去。
張禾芮在取餐處等她,剛剛見識過宴非白的視而不見,她都忍不住替唐晚咬牙切齒,真是好冷冰一男人!不過她也着實好奇,之前也沒聽說宴非白是個殘疾啊?這怎麽回事?
唐晚這麽多年一帆風順,好多年沒吃過這樣的虧,臉上雖沒有半分崩壞,心底卻燃起些許不悅。
張禾芮趕緊湊過去:“恭喜你啊女同志,首戰告敗。”
唐晚沉默的喝完一杯紅酒,再沉默的倒上半杯:“我偏不信。”
她端起酒杯朝宴非白消失的地方走去。
推開門,他獨自坐在陽臺吹風,桌上放着一瓶啤酒和高腳杯,旁邊還有人站崗,明顯是不想讓人打擾。
不過,似乎是因為她的到來,宴非白原本放松的身體突然變得異常緊繃,唐晚郁悶,這人是不是都恨不得沖過來打她啊?
她試探的往前一步,宴非白似乎也注意到了,氣息更沉。
站崗的人面無表情伸手攔住:“請小姐止步。”
她也不勉強,不過離開是不可能離開的,看過去一眼,宴非白神情淡薄得很,根本不理會自己。
唐晚往旁邊挪動腳步,也倚在陽臺吹風,倆人隔着幾米的距離,都沒說話。大門隔絕一切吵鬧和喧嚣,紙醉金迷也安靜下來。
一杯烈酒灌進喉嚨,
宴非白擡起眼,朝她看。
這個女人,打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被她驚豔過。
明明長了一張絕美動人的臉,性格卻沉靜如水一般,哪怕在娛樂圈磨砺這麽久,還是溫溫柔柔的,就算偶爾訓人也不會說太重的話。
宴非白的目光從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滑落,停在她白嫩無暇的背部,蹙眉。
銀色長裙禮服,露背設計,其他地方都包裹得嚴嚴實實,可就露這麽一點也能夠激起男人征服的欲望。
他垂眸,忽而一招手,
站崗的人過去聽吩咐。
唐晚正琢磨怎麽搭讪,剛才攔他的人過來:“小姐,宴先生請你過去。”
他說完就關上門出去,
把空間留給倆人。
唐晚站在原地沒動,搭在陽臺的手輕擡,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發。
目光放在他身上,倆人都沒說話。
等了一會兒,她輕輕蹙眉。
宴非白的性格她是知道的,只要別人不說話,他估計也不會先開口。
于是,唐晚主動打招呼:“好久不見啊,宴非白。”
他喝酒,沒理。
唐晚也不氣,笑着坐下,拎過他桌上的紅酒倒在自己杯子裏,宴非白既沒說話也沒攔着。
唐晚品了一口,抿抿嘴唇:“宴總,開門見山說吧,我們公司想跟你合作。”
風靜靜吹,飄來她身上淺淺的茉莉花香,宴非白的手突地抓緊輪椅,似是壓抑着什麽,骨節都泛起了青白。
唐晚并沒有發覺他的異樣。
許久,他沙啞的嗓音低低響起:“可以。”
唐晚倒一愣:“真的?”
宴非白看着她,一動不動看了好久。
唐晚也任他看,唇邊的笑牽連得腮幫子都有些痛了。
這一眼,宴非白沉澱了十年的感情一瞬就潰不成軍,他用力抓緊輪椅,手背上的青筋鼓漲,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沒有立刻沖過去把她抱在懷裏。
他忽而垂眸,眸中翻湧的獨占欲野蠻生長,以至于唇角淺淺勾起了一抹算不得笑的弧度,若有若無地有些陰郁詭異。
男人的嗓音依舊低,像是許久沒說過話了,每一個字都說得低沉沙啞:“只要你願意呆在我身邊,我就答應。”
“………”
唐晚:嗯???
作者有話要說: 晚晚:???????不要忘了我們有仇啊
宴總翹腿扶眼鏡:沒事,我不記仇
所謂的“仇”不涉及他們二人,感情線不虐,前幾章男主可能稍微強勢,後面幾乎就是甜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