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君視傳媒。
韓辰繪剛走進大廳, 便被公司的宣傳專員叫到一號會議室。
她推開會議室的大門，頓時愣住。
從君視傳媒的老板黃總, 到通藝傳媒的副總裁，再到兩個公司各路總監, 最後是《我們來戀愛吧》的制片主任、總導演、執行導演, 以及張潤晨, 大家坐的整整齊齊。
韓辰繪的經紀人Anemone也在其中。
對方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坐。
韓辰繪一溜煙兒地跑到Anemone的旁邊, 坐了下來。
她伸着脖子望了一圈, 湊到Anemone的耳邊, 悄聲問道：“發生了什麽事？人來的這麽全？”
娛樂行業和傳統行業有很大的不同，會議的氛圍很輕松，接個電話、聊個微信，哪怕是兩三人之間小聲讨論一下，全都無傷大雅。
“還在讨論呢――”Anemone的聲音也非常小, “所以我今天沒有通知你來公司，想聽那些領導商讨出個結果再告訴你, 沒想到你倒自己來了。”
韓辰繪皺了皺眉。
她發現張潤晨正在看她, 對方見她回了目光，朝她微微一笑。
韓辰繪也報以微笑, 算是禮貌。
Anemone輕聲說：“今天早晨, 黃總給我打電話, 說有特別着急的要緊事，給我吓壞了, 還以為誰吸丨毒被抓了呢，我一來，就發現他們坐了一會議室……”
韓辰繪看向Anemone，眨了下眼。
“我怎麽看《我們來戀愛吧》的制片主任和總導演什麽的都來了呢？”
Anemone 輕輕哼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也不知道通藝和《我們來戀愛吧》這個節目組得罪了哪路大佬，都定檔了，眼看着上映，現在非要整改，說要把整個節目的主題都改了，我之前提了一嘴，說改主題不是扯淡嗎？是補拍還是魔剪？”
“？”
韓辰繪一臉懵逼。
“整改？主題都改了？什麽意思？《我們來戀愛吧》不是情侶扮演的戀愛類節目嗎？要改成……？”
她頓了頓，五官都糾結到了一起：“難道是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要改成什麽？教育類、正能量嗎？”
Anemone又輕哼了一聲，嚴重警告韓辰繪：“我說了你千萬別笑，聽見沒？”
韓辰繪認真地點了點頭。
“他們說，要把《我們來戀愛吧》，改成――”
Anemone停頓了幾秒鐘，又看了看那幾個正吵的焦頭爛額的老板、導演們，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怎麽樣，無奈地看向韓辰繪。
“――《我們來飛翔吧》！”
韓辰繪：“！！！！！！！！”
韓辰繪：“？？？？？？？？”
韓辰繪：“……………………”
以上。
便是她此時此刻，真實的心情表達。
心态崩壞了。
山體滑坡那樣的崩。
破布娃娃那樣的壞。
比制作經費不足更讓人害怕和絕望的是――《我們來戀愛吧》改成了《我們來飛翔吧》！
當一個人的情緒積累到一定程度之後，反而會面無表情地面對這個“莫得感情”的世界。
雖然韓辰繪的業務能力不行，但她還是很有職業操守的，她依然保持處事不驚的明星臉。
她現在只想知道，是哪位腦袋進水的有才大佬，把《我們來戀愛吧》改成《我們來飛翔吧》如此中二煞筆的名字――
這種比黑洞更黑洞的腦回路，比黑洞更黑洞的起名能力，不過來和她切磋幾招，感覺是屈才了：）
“所以……”韓辰繪盡可能地維持情緒，“為什麽突然要改名呢？《我們來戀愛吧》第一季不是正常上映，人氣很高？反響很好嗎？第二季已經定檔，前期宣傳也做了，突然大改，如此之大的經濟損失，誰來負責？”
“這你就別管了。” Anemone嘆了口氣，“既然緊急通知，那後面肯定有人承擔所有經濟損失啊，反正你做好補拍或者魔剪的準備吧。”
韓辰繪：“…………”
會議持續了四個小時。
傍晚時分，幾方大佬定下了最終方案。
韓辰繪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把一部“戀愛節目”，改成“勵志節目”――
Anemone預測的，對，又不對。
因為《我們來飛翔吧》這個魔鬼節目，又要補拍又要魔剪：）
第一期原本的主題是“我們來約會吧”，現在魔改成了“我們來闖關吧”――
三對CP變成了由六個人抽簽組成的臨時小分隊，分別去游樂園等地方完成闖關，耗時最短的一組小分隊，會奪得最終的獎品。
韓辰繪：“…………”
實話實說，她的頭是暈的。
她對那些大佬，伏地膜拜！
是怎麽能在耗時最短、補拍最少的情況下，将《我們來戀愛吧》改編成《我們來飛翔吧》――
之後一連三天，韓辰繪都在跟着《我們來戀愛吧》……不，現在應該叫《我們來飛翔吧》劇組到處補拍前四集的內容：）
等到節目組終于馬不停蹄的補拍完畢，第二天，預告片便重新發布。
同時開始在微博營銷，各大營銷號不約而同地，“莫得感情”宣傳正能量勵志綜藝《我們來飛翔吧》……
#我們來飛翔吧#等話題很快占據微博熱搜前幾。
而和“我們來戀愛吧”相關的話題，理所當然非常火爆，但撤熱搜的速度之快，堪稱閃電戰，令人匪夷所思。
【#我們來飛翔吧#什麽情況？老子等了那麽久的戀愛吧第二季，突然暴斃？】
【#我們來飛翔吧#卧槽，熱搜撤的也太快了吧，這是幹什麽呢？搞文丨字丨獄？不許別人說話？戀愛吧去哪了？】
【#我們來飛翔吧#真能搞嗷~期待了這麽久的戀愛節目，竟然能一夜之間變成尼瑪正能量勵志節目，我看尼瑪呢？你請了張潤晨那幾個流量，來搞勵志？】
【#我們來飛翔吧#我真的笑死了，這一天天的，廣丨電丨總丨局把電視劇管控成那樣，難看的要死，網絡小說也是，看了一本幾百萬字的書老子連個肉湯都喝不到，現在連綜藝節目也開始了？情侶扮演戀愛綜藝招誰惹誰了？什麽都正能量？飛翔尼瑪呢？】
【#我們來飛翔吧#哈哈哈哈哈！太好了！這個沙雕節目被幹掉了！我看這個節目不爽太久了！滿意！非常滿意！我灰灰姐可以不用和小鮮肉假扮情侶！我灰灰姐成功保住了小屁屁！灰雨CP一生推！嘿嘿嘿~~~】
不止微博上的沙雕網友，連韓辰繪自己都忍不住吐槽這件奇葩至極的事情――
一周後。
《我們來飛翔吧》正式開播的那天。
秋初。
晚風微涼。
紅葉名邸的露臺又大又寬敞，韓辰繪坐在一個纏滿了小秋菊的秋千架上，大長腿一邊晃蕩着，一邊看着前方的大投屏。
韓辰繪随手從旁邊的木桌上拿起一顆葡萄，丢進嘴裏。
鄭肴嶼端着筆記本電腦出來的時候，韓辰繪正不停地搖頭晃腦，啧啧不停。
她嘴巴扁扁的，一直重複。
“太難看了，一點都不好笑，太難看了……”
鄭肴嶼坐在秋千架旁邊的涼椅上，将筆記本電腦輕輕合上，和韓辰繪一起看着前方的大投屏。
投屏上，韓辰繪為了闖關，正在游樂園裏跑的臉紅脖子粗。
韓辰繪又吃一塊哈密瓜，繼續晃腦：“不雅，非常不雅……”
當然。
韓辰繪看着《我們來飛翔吧》這個節目，有多少的不滿和牢騷，鄭肴嶼就有加倍的滿意和痛快。
這樣的節目看着順眼多了，舒服多了啊――
多麽勵志！
多麽完美地契合馬克思丨列寧主義、毛丨澤丨東思想、鄧丨小丨平理論、 “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科學發展觀，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
之前的那個節目，桃色思想、靡丨靡之音，不可取！非常不可取！
“完了……”
韓辰繪唉聲嘆氣，她看向旁邊，鄭肴嶼正懶洋洋地斜倚着，指尖搭在自己的下颌，似笑非笑地看着大投屏。
“我覺得我完了……這個《我們來飛翔吧》一定火不了，不被罵死就不錯了，哪個正常人會看《我們來飛翔吧》這麽沙雕的綜藝節目？！”
“老公……”韓辰繪開始喪，“我到底是什麽體質啊！演電視劇被罵，唱歌被罵，好不容易回歸綜藝，現在綜藝也要被罵了！”
鄭肴嶼微微揚了揚眉。
韓辰繪越想越氣，她在秋千上手舞足蹈的，十分不滿：“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命令節目組改成這樣的啊？！我好不容易能紅一把，賺一筆錢，又黃了！又黃了！”
她揮舞着拳頭，氣哼哼地做着“揮打”的動作：“讓我知道那個‘罪魁禍首’，我一定要和他拼命！拼命！再這樣下去，我怎麽養家啊，氣死我了――”
這個時候，一直站在秋千架旁邊木杆上的綠毛鹦鹉，又開始它的表演。
它扯着破鑼嗓子，像從老舊收音機裏傳來的劣質音質，突然開始唱歌：
“春天在哪裏呀？春天在哪裏？春天在那青翠的山林裏！這裏有紅花呀，這裏有綠草，還有那會氣死你的小黃鹂~”
韓辰繪：“…………”
一秒鐘之後，她猛地從秋千上跳了下來，瞪着高傲地站在木杆上的綠毛，一副要和對方撕逼的架勢。
“臭鳥！會唱歌你就多唱點！”
萬萬沒想到，綠毛裝逼地抖了抖長長的尾巴，真的又開始唱了：
“我是一只小青蛙！我有一張大嘴巴！兩只眼睛長得大！看見辰繪我就上去氣死它――”
韓辰繪的眼睛瞪大了。
她抖着手指，指着綠毛：“你！你！你要氣死誰！我殺了你――”
韓辰繪剛要沖上去，便被從後面走過來的鄭肴嶼攔腰抱進懷中。
“你放開我！我要去和它拼命！這只臭鳥！它、它、它……”
韓辰繪氣的最後都結巴了。
綠毛顯然從來沒把韓辰繪放在眼裏，罵街挑釁兩不誤：
“幹嘛啊！韓辰繪小老弟！我殺你了！讨厭鬼！我殺了你――”
韓辰繪眼睛都紅了。
現在她的眼中只有那只鳥，她只想把那鳥的毛全部拔光！
“好了――”鄭肴嶼攔腰抱着韓辰繪，像拎小雞仔似的，直接将她撈進屋裏，“你和一只鹦鹉吵嘴，丢不丢人啊？更丢人的是，你還吵不過它。”
“…………”
韓辰繪氣的龇牙咧嘴，一秒開啓演技模式，她側過臉，對鄭肴嶼擺出一張哭臉：“老公，我和它水火不容，我兩必須從這個家消失一個，你要它還是要我……”
鄭肴嶼眼角的餘光冷冷地落到韓辰繪的臉上。
“你确定讓我二選一？”
“…………”
韓辰繪立刻收聲，演不下去了。
她掙脫開鄭肴嶼的懷抱，雙臂抱在胸前，嘟着嘴巴，斜楞着對方。
“那算了，我對自己還是有點逼數的。”
鄭肴嶼挑了挑眉梢。
韓辰繪喪喪地走進客廳，癱在沙發上。
鄭肴嶼轉過身，回到露臺，他先教育了綠毛兩句，又取回他的筆記本電腦和私人手機。
坐到韓辰繪身邊的時候，鄭肴嶼剛發完一個郵件。
韓辰繪斜了鄭肴嶼一眼，沒有說話。
她滿腦子都是她怎麽養家糊口的事。
“老公……”韓辰繪拉了拉鄭肴嶼的胳膊，“在《火光之戀》上映之前，我可能都沒什麽火的機會了，我準備過兩天去我爸那一趟。”
鄭肴嶼翻開他的筆記本電腦，揚了揚眉，示意他在聽。
“我想去把我之前的羽毛畫、根雕作品都搬過來，然後放在網上拍賣，應該能賣不少錢，先用來養家用――”
鄭肴嶼的指尖在鍵盤上飛舞，聽到韓辰繪的話，立刻輕笑了一聲：“你省省吧，靠你賣藝養家，咱倆怕是要餓死街頭。”
韓辰繪：“…………”
被鄙視了……
卑微.jpg
幾分鐘之後，韓辰繪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她的經紀人Anemone。
韓辰繪一接電話，Anemone就非常興奮地和她講了起來。
鄭肴嶼的餘光一直往韓辰繪的方向飛去。
韓辰繪原本像是一朵即将要枯萎的小花，又喪又頹，現在是給點陽光又開始燦爛了，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最後直接咧嘴笑。
“真的嗎？”
“我給你說的，還能有假？”
“太棒啦！nene姐，太感謝你了！”
韓辰繪對Anemone吹了一通彩虹屁之後，挂掉了電話。
“你知道嗎！”韓辰繪一臉受寵若驚，她晃了晃鄭肴嶼的胳膊，“我們公司投資的，影後申瑩瑩主演的電影《二次通信》，女三號出了點緊急情況，要讓我去救火！”
“哦？”
鄭肴嶼停下敲擊鍵盤的手指，似笑非笑地看了韓辰繪一眼。
“你确定不是去縱火？”
韓辰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