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往常，家長會後沈雲黎和夏晟聞都會帶着兩個孩子去吃點東西，了解下他們最近的狀況，很快來到校內停車場，夏晟聞問：“一起去吃飯嗎？”
沈雲黎徑直走向車子：“不了。”
望着他的背影，夏晟聞皺了下眉，擔憂地看着喬眠：“小喬等一下。”
夏晟聞打開車門，從後座取出一個時裝品牌的盒子，遞到喬眠面前：“喏，小獎勵。”
喬眠笑着接過來：“謝謝叔。”
“有事打電話給我。”在沈雲黎看不見的角度，夏晟聞刻意把聲音放低。
喬眠點點頭，示意他放心，然後坐上了車。
車窗玻璃仿佛完全把明媚的陽光隔離了，喬眠望了眼後視鏡，和往常比并沒有什麽異常，他不發一言地開着車，面龐并沒有怒意，卻讓她沒有理由地心虛。
感受着低壓，喬眠打開剛剛收到的禮物盒，是件漂亮的小裙子，其實很多時候夏浪叔很有爸爸的感覺，會給她買小女生喜歡的東西，盡管是因為他陪女朋友逛街多的緣故，但總歸是把她放在心上了。
今天有很多意外，喬眠沒有足夠的精力把心思放在沈雲黎身上，她很疲憊，仿佛剛被從水裏救出來的那種疲憊。
車子平穩地行駛，沈雲黎透過鏡子掃了一眼身側的人，她閉着雙眼，無力地靠在椅背上，面色蒼白。
男人沉靜的眸子劃過一絲異樣，冰霜漸漸消融了幾分。
車停了，喬眠跟在沈雲黎身後，電梯一層層向上，數字也逐漸接近。
滴的一聲，密碼鎖被打開，衣服都沒有換，沈雲黎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對面巨屏的液晶電視映着他的黑色剪影，被照射進來的陽光羽化了幾分輪廓。
這次，喬眠沒有選擇他身側的位置，坐在了他右側的單人沙發上，雙手搭着膝蓋，視線低垂。
沈雲黎深藍色的西裝外套完全解開了扣子，露出裏面灰色的襯衫，他沉默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兒。
微卷的長發被紮成馬尾，在陽光下泛着暖栗色光芒。五官，比小時候更漂亮，有些屬于少女的美好，被掩藏在寬松的校服下，而陽臺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起，白色的小背心變成了純白色的內衣……
沈雲黎收回游移的目光，将她完全包裹在視線之下：“甜甜長大了。”
喬眠無力地坐在沙發上，面色透着幾分蒼白，今天的一切，都□□場突然出現的男人打亂了，她只是機械的，用殘存的意識接收沈雲黎的聲音，思考他說的話。
長大了嗎？
那枚紅色唇印刻在她的腦海裏，過去無數個日日夜夜，她都渴望長大，長大。所以，他終于看到了麽？
下午四五點鐘的陽光還很明媚，穿透巨大的落地窗，反射在幹淨白色的地板上，将室內映得很亮。
破碎的光斑打在喬眠衣服上，襯得她臉龐更加蒼白沒有血色。沈雲黎皺眉，從學校就注意到了她的異樣，但抽屜裏的心形盒子占據了他所有的理智。
現在，卻問不出口了。
沈雲黎起身從飲水機倒了杯熱水，放在兩人面前的小圓桌上，微涼的手掌貼在她的額頭：“不舒服嗎？”
喬眠的體溫很正常，但在他觸碰的那一刻，還是燙了，從心髒傳來的溫度。
她坐在沙發上，他站在她身側，喬眠費力的仰着頭，聲音透着幾分虛弱：“有一點，睡一會兒就好了。”
坐回她對面的沙發上，沈雲黎将想了一路的問題壓在心裏：“去休息吧，不舒服的話告訴我。”
“嗯。”
喬眠沒有逞強，從沙發上站起來，但走到他身後停下了。和他生活了四年，毫不誇張的說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喬眠從小就很聰明，她知道怎麽讓他開心，知道怎麽撒嬌能躲過他的批評……
“叔。”喬眠低低的叫了一聲。
“嗯？”沈雲黎轉過身，手臂随意搭在沙發背上。
“我拒絕他了，不會早戀的，”喬眠望着他深邃的眼睛，頓了頓，“不會喜歡他們。”
只喜歡你。
沒想到她會主動提起，沈雲黎心中堆積的不快消散了大半，再看她這副有氣無力的樣子，終究是心軟了。
“嗯，快去休息。”
喬眠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支離破碎的畫面堆積在夢裏，有爸爸，有冬冬，還有姜思煙和秦朗……
過了許久，沈雲黎悄悄打開房門，灰色的地毯很厚，走在上面沒有絲毫聲音，他來到床前注視着睡夢中的人，夢裏也不安的皺着眉頭，光潔的額頭冒着細汗。
沈雲黎疑惑，今天……發生了什麽？
他不動聲色的退出房間，換了件衣服，取下玄關處的車鑰匙，準備去附近的藥店買些日常需要的藥。
爸爸和冬冬陷在火海裏痛苦掙紮，而他們卻放肆地笑着，喬眠身體仿佛被定住一般，只能眼睜睜看着卻無法動彈。
“爸爸，爸爸……”
她猛地驚醒，氣息紊亂地喘着氣，窗外太陽已經落下去了，喬眠擦了下臉，呆滞地望着滿是淚水的手掌。
看她樣子似乎病的不輕，沈雲黎回到家，想讓她量□□溫後帶她去醫院，再次推開她的房門——
被子掀開一角，沒有人。
“甜甜？”
将藥扔在茶幾上，沈雲黎拿出手機撥她的號碼，修長的雙腿從廚房到衛生間邁着，沒有人，而一陣熟悉的手機鈴聲從她卧室傳來，沈雲黎眼眸透露着一絲慌亂，走向她的房間。
手機安靜的在桌子上響着，直到挂斷。
今天，她太異常了。
坐在她柔軟的床上，沈雲黎環視着溫馨的卧室，淺灰色的家居服被她随意的扔在地毯上，他出神地望着，仿佛能看到她出門時焦急的身影。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卧室只有裸粉的色塊還有些鮮明，沈雲黎面容陰沉，棱角分明的線條隐沒在黑暗裏。
道路兩旁的路燈已經完全亮起來了，沈雲黎開車平穩地行駛，目光在路邊兩側游移，藍牙耳機中傳來模糊的聲音。
“小喬沒在，你是不是話說重了？”夏晟聞摘下金絲框眼鏡，将電腦合上放在一旁。
沈雲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繼續問：“問問星野知不知道。”
“你等一下。”夏晟聞穿上拖鞋，幾步來到隔壁星野的房間，“你雲黎哥有話問你。”
星野将筆放下，接過電話：“喂，雲黎哥。”
“小喬沒拿手機出去了，知道她去哪……”沈雲黎正問着，對面十字路口突然一輛車橫沖直撞的過來，沈雲黎猛打方向盤。
星野正要說話，只聽對面傳來緊急剎車的聲音，他心驚道：“雲黎哥沒事吧！”
沈雲黎活動了下發麻的手腕，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又啓動了車子：“沒什麽，她在學校有其他好朋友嗎？”
“小喬今天回到家之後沒和我聯系，學校……”星野思索着，這麽一想，她在學校的朋友真的很少。
“送她禮物的男生叫什麽？”沈雲黎面無表情地開車，目視前方的雙眸洩露了幾分冷意。
星野卻心裏一驚，雲黎哥這都知道了？
“叫秦朗，不過小喬跟他不熟，在學校沒接觸過。”生死關頭，星野望着坐在自己床上的老哥，努力為小喬辯解。
“有他的聯系方式嗎？”沈雲黎問。
“沒有，不過你稍微等一下，我找同學問問。”星野說完先挂了電話，翻起了手機聯系人。
聽沈雲黎在電話裏那語調，夏晟聞也着急起來：“喜歡小喬那男生，怎麽樣？”
“帥，成績好，有錢。”星野劃着通訊錄，簡單明了地總結着，似乎又想到什麽，他擡起頭望着夏晟聞說，“秦懷青的兒子。”
“秦懷青？”夏晟聞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下一秒腦子就清明了，“是那個秦懷青嗎？”
“嗯，就是那個。”星野說完打起了電話。
夏晟聞在一旁皺着眉，秦懷青的兒子，那确實夠有錢的，現在他們公司的那座大廈，就是他們秦氏的地産。
換了件衣服，夏晟聞也拿着車鑰匙出門了。
醫院裏，秦朗坐在病床邊，無力地望着剛注射過鎮靜劑睡下去的媽媽，忽然手機震動了，他連忙輕聲走出病房。
“你好。”高級VIP病房外并沒有很多人，秦朗的聲音在走廊裏有些空曠。
在道路上漫無目的的行駛，男生的聲音從耳機傳來，沈雲黎眼眸漸漸燃起無名的火，是屬于自己的東西被別人觊觎了的怒意。
“我是喬眠的叔叔，她和你聯系了嗎？”沈雲黎壓着聲音問道。
秦朗對電話那邊人的身份感到意外，禮貌的說：“叔叔好，她沒有和我聯系，請問她怎麽了？”
又是不知道。
“沒什麽。”沈雲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挂斷了電話。
心灰意冷混合着濃重的焦慮，這麽晚了她會去哪？一個女孩，一個很漂亮的女孩，還生着病……
想到這裏，沈雲黎不由得重重踩下油門，車子疾馳劃破越來越濃的夜色，沿着綿延的公路朝郊外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