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如果當時我們能不那麽倔強現在也不那麽遺憾 (1)
2010年2月19日,情歌天後梁靜茹與男友在吉隆坡擺喜宴。
2010年4月6日,衆多人心目中的男神吳彥祖和Lisa在南非舉行了森林原始婚禮。
2010年5月2日,韓國明星張東健與高小英舉行“世紀婚禮”。
2010年11月12日,陳小春和應采兒在迪士尼酒店補辦婚禮。
2010年12月15日,林丹與謝杏芳結束七年戀愛長跑,登記結婚。
2010年,有120萬對男女結成夫婦,踏入婚姻。
2010年,蘇珩終于結束了自己長達五年的暗戀生涯。
仿佛是做了一個冗長的夢,而夢境太過美好,蘇珩有些不願意醒來。
蘇珩記得這天早上的陽光很好,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射進來,正好灑在她的臉上,滾燙滾燙的,就像是她心髒的溫度。
她在陽光裏緩緩睜開雙眼,眼前是一張碩大又帥氣的臉龐,微微怔忡,她想收回眼神,視線卻一直在他的臉上游移不停。
蘇珩從未想過,也會有這樣一天,她會和他這麽近。
她悄悄擡起手,指尖隔空臨摹着他的五官,其實不這樣,他的臉都已經刻在了她的腦海中,她的心中,她的記憶裏。
過一會兒他也會醒來,會當作這不過是春夢一場。
蘇珩垂下眼,慢慢起身,不讓他有絲毫察覺,背對着他匆匆穿好衣服,又匆匆起身離開。
關門的時候,她又回身看了一眼,這會兒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她看到他的睫毛輕顫,吓了一跳,慌忙掩門轉身跑遠。
蘇珩回到宿舍的時候只有顧璇在,她也慶幸只有顧璇在,所以不會有人冷嘲熱諷地說她居然也會一夜不歸。
顧璇并沒有多問,兩人有着不用言說的默契,是朋友又不像是朋友。
蘇珩看着手中的車票,是昨天白日裏陸維安給她的,他們約定了搭乘中午的車一起回去,她輕輕地将車票撕成兩半,而後拿出手機打給父親:“爸爸,你能來接我回家嗎?”
陸維安是被熱醒的,他揉着眼睛醒來,頭依舊疼得厲害,有些不清楚自己身處何地。
他怔了兩秒,昨夜的種種記憶才湧上腦海,他倒吸了一口氣,驀地坐起身來,房間裏空空如也,除了他再沒有另外一個人。
他有些分不清楚昨天晚上的一切是夢境還是現實,他揉了揉太陽穴,苦笑一聲,大概是做了一個太真實的夢。
陸維安掀開被子準備下床,嘴角的笑容忽然定格,他定睛去看,床單上有一片明顯的暗紅色,他的拳陡然握緊,不敢置信。
他閉了閉眼睛,眼前仿佛就出現了蘇珩含着淚的雙眸,像是一片深海,能叫人沉溺其中。他清楚地記得,他俯下身親吻她的眼角,對她說:“蘇珩,不要哭,不要哭……”
他頭疼欲裂,連忙拿過手機撥出了蘇珩的號碼,可聽到的卻是甜美的提示音:“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
陸維安匆忙下床,穿上衣服就沖了出去,飛速跑到蘇珩所在的宿舍樓下,對宿管阿姨哀求着要進去。
宿管阿姨鐵面無私,說不行就是不行。
他正不知所措,顧璇正好從樓梯上下來,他像是看到救星,連忙沖過去:“蘇珩呢?蘇珩在宿舍嗎?”
顧璇的眉蹙了蹙,搖頭。
“那她回來了嗎?她有沒有回來?”
顧璇仿佛明白了什麽,看着面前這個急切的少年,終于開口:“她回來過,剛剛已經走了,說回家了。”
陸維安道了聲謝就沖出去,遙遙地,他仿佛看到一輛黑色的汽車轉了個彎,消失在他的視線中,他懊惱地踢了一下樹幹,後悔莫及。
他回了宿舍,室友也剛剛才醒來,看到他便說:“你昨天買酒買到哪裏去了?居然還徹夜不歸?難不成……嘿嘿……”
陸維安沒有心思說話,癱坐在椅子上,桌上放着的是那張車票,時間寫着十二點二十,現在已經十一點。
他抓了一把頭發,渾身的郁結無處發洩。
偏偏是蘇珩,那個人偏偏就是蘇珩,是那個小心又敏感的蘇珩,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麽事?
因為他難過,因為他憤怒,因為他沖動,所以他就毀了一個女孩子,陸維安,你可真行啊!
陸維安一個人去車站,一個人坐上車,居然和去年同一個位置,只是那個坐在他旁邊小心翼翼睡覺的蘇珩不在了。
他将視線收回來,捂住眼睛往後一靠。
蘇珩回家之後便生了一場大病。
蘇母訓了她好幾句,說都怪她不好好聽話非要軍訓,只有蘇珩自己知道,這是心病,和軍訓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她在床上躺了一個星期,陸維安給她打過許多電話,她一一拒絕,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
許子心也找了她許多次,讓她出去玩,得知她生病之後幹脆跑了過來。
蘇珩其實已經好了許多,許子心卻不讓她下床,坐在床邊滿臉怨念地看着她:“阿珩,你是不是每個假期都要生病啊。”
這麽一說好像的确是這樣,她笑笑:“我以後一定好好鍛煉身體。”
許子心總有許多八卦,嘴巴永遠都停不下來。
“你知道嗎?安馨因為和趙鶴立日久生情已經在一起了。
“氣死我了,孫文婷前兩天居然和我說她喜歡上尤紹了,原來她一直瞞着我們,他們在一個大學。她難道已經忘記國亞了嗎?國亞那麽喜歡尤紹,她怎麽還可以……
“還記得蔣經緯嗎?安馨的初戀,和我一個學校的,他居然還忘不了安馨。”
“那個什麽,輔導員向我告白了,我打算和他在一起了。”說這句話的時候,許子心的臉紅了紅,難得有了次小女生的嬌羞。
“真的?”
許子心點點頭:“他雖然嘴巴賤了點兒,對我還是不錯的,我也不能浪費自己的青春嘛,該談戀愛的時候就談戀愛。”
蘇珩咬咬唇,問她:“你還記得楚凡嗎?”
“他怎麽了?雖然和我一個學校,平常見不了幾面,怎麽了?”許子心忽然做出一副吃驚的模樣,“你該不會要和我說你發現你的真愛是他吧?”
蘇珩哭笑不得:“想什麽呢。”
“也是,怎麽可能呢,你那麽執着。說是執着,其實就是固執。”許子心嘆一聲,“你和陸維安就沒什麽進展?”
“哪有什麽進展。”蘇珩不敢看她的眼神,默默地低下了頭。
許子心怎麽會看不出她的小動作:“你該不會是還在顧忌我吧?我發誓,我對他真的一點兒男女之情都沒有了。阿珩,你是不是有心事?你可以說給我聽的。”
蘇珩輕輕地握住許子心的手,眼淚落下來,掉在她的手上。許子心吓了一跳:“阿珩,你怎麽了?”
蘇珩沒有擡頭,低聲哽咽:“心心,我該怎麽辦……”
蘇珩雖然看上去那麽柔弱,卻從未在她面前哭成這個樣子,許子心吓壞了。等聽到她說完,許子心更是氣壞了,猛地一拍床墊:“陸維安這個賤人,怎麽能做出這種事情!”
“是我不好,他喝醉了,可是我沒有喝醉……”蘇珩紅着眼睛說。
“到現在你還為他說話。”許子心點她的額頭,恨鐵不成鋼,“之後就沒見過他,他也沒說過怎麽辦?”
她輕應一聲:“我不敢見他。”
“那……你吃藥了沒有?”許子心忐忑地問。
“什麽藥?”蘇珩不解。
“就是那個,那個藥啊?不然要是有孩子了怎麽辦?”許子心急道。
蘇珩還從未想過這個問題,這會兒也被吓到了:“心心,不會吧……”
這會兒吃藥也沒用了,許子心說:“只能聽天由命了,應該不會這麽巧的。”
蘇珩的嘴唇慘白,想到可能有的後果,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我去找他!”許子心忍不住了,站起來,“我要去找他問個明白,他怎麽能這麽對你!”
“不要!”蘇珩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濕着眼眶仰頭看她,滿臉的哀求,“心心,不要去找他,我已經夠難堪的了。”
“那怎麽辦……”
怎麽辦?蘇珩也不知道,她該怎麽辦?
陸維安每天一個電話已經成了慣例,有好幾次,蘇珩想要接起,只是最終還是一咬牙挂斷。
接起了說什麽?
她不知道,她什麽都不敢說,原本的平靜已經被打破了,她害怕踏入那個未知的将來。
這個暑假仿佛格外熱,蘇珩身體時好時壞,幾乎沒怎麽出過門,不知不覺暑假就已經過了一半。
陸維安的電話照例打過來,她繼續挂斷,短信提示音卻在下一秒傳來,她拿起看一眼,是陸維安發來的。
短信很簡短,她不用解鎖就看到了全部內容。
他說:“我在你家樓下。”
手機仿佛是一個燙手山芋,蘇珩驀地将它甩了開去,而後猶豫着走到陽臺,透過玻璃移門往外看。
她家對面的樹蔭底下停着一輛自行車,那個如白楊一般的少年就站在車邊,微微仰着頭看過來。
蘇珩差點兒和他的視線對上,慌忙躲到了窗簾後面,心跳如雷。
短信提示音再度響起。
“我知道你看到了,蘇珩,下來,我要見你。”
蘇珩放下手機,去鏡子前看了一眼,頭發亂糟糟的,臉色蒼白沒有血色。她拍了拍臉,将頭發紮起來,換下了睡衣,每邁出一步都那麽猶豫。
她花了半個小時才走到了門口,知道只要一打開門,一切就會改變,或許好的,或許壞的。
她艱難地扯起嘴角笑了笑,像是在給自己加油鼓勁。
蘇珩緩緩将門打開,炙熱的溫度撲面而來,她在陽光下微微眯眼,而後看到了那個站得有些拘謹的陸維安。
陸維安推着車等在她家門口的院子外面,那裏沒有樹蔭遮蔽,他滿臉都是汗,衣領處也濕了一塊,見到她便笑了笑,這笑容未免有些愧疚的意味。
蘇珩低了頭,抿着唇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不敢擡眼。
“上來吧。”他說,“總不能在太陽底下說話。”
他曾經用自行車載過她半個月,她一點兒都不陌生,握着拳坐上去,陸維安的表情總算輕松一點兒,踩下腳踏板。
他騎得不快卻很穩,蘇珩忍不住擡眼,他依舊穿着白色的短袖襯衫,她看着他因為太熱汗濕的後背,這是她熟悉的味道,是她習慣的背影。
時光仿佛一點兒都沒有走遠,她似乎又回到那個午後,那個悶熱的考場,她看到他蒙着一層薄薄汗水的後頸,在陽光下閃着熠熠的光芒。
蘇珩的眼有些暈濕,匆匆移開視線。
陸維安騎車帶她來到一家安靜的咖啡館,蘇珩抓着包包跟着他進去。
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蘇珩看着陸維安在吧臺點單,默默地垂下了頭,她不知道他想說什麽,緊張得心都要跳出喉嚨。
陸維安總算回來,在她對面坐下,而後便是短暫的尴尬。
咖啡店裏放着劉若英的《後來》。
那個永恒的夜晚
十七歲仲夏
你吻我的那個夜晚
讓我往後的時光
每當有感嘆
總想起當天的星光
蘇珩的臉唰地紅起來,仿佛又回到那個熱燙的夏夜,那個夜空中閃爍着無數繁星的夏夜。
陸維安也有些尴尬,好一會兒才輕咳一聲:“蘇珩……”他叫她的名字。
蘇珩沒有回話。
“對不起。”他說,聲音很輕又格外真摯,“那天晚上,對不起。”
蘇珩紅着的臉逐漸泛白,她摳着自己的手指,喉嚨像是被堵住,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我會負責的。”陸維安堅定道,不是他的随口一說,是他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和父親的囑托也沒有半點兒關系,“蘇珩,我會負責的,如果你并不讨厭我,就和我在一起吧。”
“如果是因為……”蘇珩頓了頓,無法将那個晚上說出口,“你不用在意,我也有錯,我不需要你負責。”
“蘇珩,我是認真的,我……”他的話還沒說完,服務員正好送飲料上來,話題不得不暫停。
等服務員走遠,蘇珩率先出聲:“如果你只是想負責,只是因為你不讨厭我,我并不需要沒有意義的負責。”她低着頭閉着眼睛将話說出口,“你的話說完了嗎?那、那我先回去了。”
她起身要走,陸維安連忙追上來,抓住了她的手腕。
蘇珩受了驚,下意識地甩開了他的手。
他的手在空中尴尬地僵硬着:“蘇珩,真的對不起……”
她朝他笑了笑,笑得慌亂又悲傷:“沒關系,真的沒關系。”
真的沒有關系,因為是你,所以沒有關系。
她匆匆走出咖啡館,外面的溫度太高,她想,她會掉眼淚肯定是因為太熱。
蘇珩不想那麽快回去,又無處可去,坐在廣場的長椅上給許子心打電話:“心心……”
許子心很快就過來了,看到渾身是汗滿臉是淚的蘇珩,氣都不打一處來,想罵幾句最後卻還是坐下來将她抱住了:“沒關系,我在呢。”
“心心,我有點兒害怕。”蘇珩靠在她的肩膀上,難以啓齒,“我這個月的例假推遲了。”
“什麽?”許子心瞪大了眼睛:“不會這麽巧吧?”
蘇珩已經擔驚受怕好幾天了,無人可說。
有了許子心就像是有了主心骨,蘇珩一直緊繃的弦都松了不少。
許子心一臉硬氣地去藥店給她買了驗孕棒,幫她研究用法,而後等在廁所外面,連聲問:“好了嗎?有沒有?幾道杠啊?”
蘇珩比她更緊張,看到上面只有一道杠的時候眼淚都出來了。
她打開門出去給許子心看,許子心歡呼一聲,一把将她抱住:“謝天謝地!”
時間不早了,兩人一起去吃東西,蘇珩和許子心說了今天的事情,許子心氣得不行:“為什麽不接受?他說要和你在一起,你怎麽還……”
“可他只是要負責。”蘇珩咬着筷子,聲音低卻格外堅定,“如果不是那件事,他怎麽會……他想負責的心又能到什麽時候為止?”
“那愛情又能堅持多久?有多少人戀愛十年卻依舊分手?阿珩,你的确是固執又膽怯。”
她固執,她膽怯,她的缺點她自己也清楚,可改不了,無論過多久,蘇珩依舊是固執膽怯的蘇珩。
“可是,”許子心嘆一聲,“固執膽怯的蘇珩,才是我喜歡的阿珩。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我們是朋友嘛,一輩子的好朋友!”
蘇珩終于露出了笑,有這樣一個朋友,何其有幸。
蘇珩終于回到家,開門進去的時候父母都在家,正在客廳說話。
她在換鞋子,聽到母親問:“你就真的不幫陸家了?聽說要是你不投資,估計就要破産了。”
父親說:“陸家那個攤子不好收拾,如果我摻和進去還不知道能不能出來。”
陸家。
蘇珩皺了皺眉,邁步進去。
母親看到她便迎上來:“這麽熱的天去哪裏了?怎麽也不和我們說一聲?好讓司機接送。”
她只問:“是哪個陸家?”
“就是那個陸維安他們家,你不知道嗎?他家公司出了點兒問題。”蘇父毫不在意地說。
蘇珩咬咬唇:“爸爸,你能幫他們嗎?”
蘇父擡眉:“怎麽?”
“你能幫忙的是不是?”蘇珩說,“那為什麽不幫?”
“因為沒有要幫的理由。我的錢也不是白來的,就算是朋友也不能随便就幫。”蘇父正色。
蘇珩握了拳,深吸一口氣:“如果是為了我,不行嗎?”
“這和你有什麽關系?”蘇父怔然。
“我和陸維安,我和他……”蘇珩咬咬唇,閉着眼睛說出來,“我喜歡他!”
屋裏有一瞬間的安靜,蘇父有些受到沖擊,不過還是冷靜的:“那他呢?”
“我們是男女朋友。”蘇珩頭一次撒這麽大的謊,“所以爸爸,你幫幫他們吧。”
蘇父用審視的目光看着她:“你說真的?”
蘇珩用力點頭。
蘇父甩甩手:“你先回房,讓我再想一想。”
回到房間,蘇珩未免有些忐忑,如果父親去問陸維安,那豈不是就要穿幫?可白天她才剛剛拒絕他,這會兒她無論如何都沒有勇氣再和他說話。
想了想,她決定破罐子破摔,船到橋頭自然直不是嗎?
只是蘇珩沒想到,父親的效率那麽快,竟然第二天就約了陸維安和他的父親一起吃晚飯,在他們到之前,蘇珩絲毫不知情。
家裏的長桌上滿滿一桌菜,蘇珩只以為父親有朋友過來,并沒有在意。
門鈴忽然響起,父親叫她:“阿珩,去開門。”
蘇珩應一聲,跑過去開門,等看到門外出現的人時,她頓時怔住,一動都動不了。
“怎麽了?阿珩,不請客人進來?”父親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
蘇珩總算清醒過來,連忙讓開路:“陸叔叔,您請進。”
陸維安的父親看到她便笑開了:“你就是蘇珩啊?真是個好姑娘。”
蘇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擡眼便正好對上陸維安的眼神,她有些尴尬地移開視線,轉身要走,陸維安卻伸手抓住她:“蘇珩……”
蘇珩咬咬唇,沒想到謊言這麽快就被拆穿,難言的尴尬讓她根本擡不起頭來,掙開他的手就往前走。
陸父已經和蘇父談笑起來,原本差點兒劍拔弩張的兩人這會兒卻像是老友,之前的芥蒂絲毫不談。蘇珩匆匆走過想要上樓,蘇父叫住她:“阿珩,怎麽這麽沒禮貌,快過來!”
蘇珩停住腳步,低着頭走過去。
陸父笑着:“還是孩子嘛,讓她和維安說話去吧,我們的話題想必他們也不感興趣。”
蘇父嗯一聲:“你帶着維安去看看吧。”
父親都已經發話,蘇珩不敢不從,站在原地等陸維安走近,這才慢慢走上樓。
蘇珩當然不可能帶他去自己的卧室,便去了她的琴房。
琴房裏光線格外好,四周的牆壁上挂滿了音樂家的畫像,有一個展示櫃專門放她的獎杯,還有一個書架上全都是樂譜,而蘇珩的大提琴就放在窗邊。
蘇珩不敢轉頭看他,一直背對着他不說話。陸維安也沒什麽心思參觀:“蘇珩,聽我爸爸說,你……”
“我說謊了。”蘇珩匆匆說道,“你、你別當真。”
“為什麽說謊?”他步步逼近,就站在她的身後,“你明明拒絕了我,為什麽要在你爸爸面前說謊,還是為了我說謊。”
蘇珩倉皇失措,他的手忽然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吓了一跳,如同小鹿受驚般猛地逃開:“我、我……”
“蘇珩,你喜歡我嗎?”陸維安又問。
這是他第二次問她這個問題。
第一次問她,是在夏夜熱燙的草坪上,他喝醉了,抓着她的肩膀咄咄逼人。
而現在,他的聲音溫溫和和,卻又那樣的不容置疑。
蘇珩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可她知道不可能,她硬着頭皮都要去面對。
“我只是,我們是朋友,我應該幫你,嗯,我們是朋友……”她不知道是在說給他聽,還是在說給自己聽,語無倫次,“只是這樣而已,我只是,我們是朋……”
她的話忽然梗在喉嚨,再也說不出口。
陸維安的雙臂繞過她的肩膀,從後面輕輕地擁住了她,他的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格外清楚。
他說:“蘇珩,如果不只是負責,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蘇珩垂在身側的雙手握緊成拳,下唇被她咬得泛出了血絲,她的眼眶逐漸濕潤,霧氣蓄成淚珠,欲掉未掉。
心裏頭的蝴蝶又飛出來了,撲棱着翅膀飛在她的胸膛,她眨了下眼睛,眼淚落在他的手上,那麽燙,燙得他都顫抖了一下。
陸維安握住她的肩膀讓她轉過身來面對他,輕輕的聲音在安靜的琴房裏回蕩着:“我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或許會分手,或許會一直走下去,可是蘇珩,我想試一試,你願意和我一起,試一試嗎?”
那群蝴蝶終于鑽出了她的胸膛,撲棱着飛滿了整個琴房,五顏六色,斑斓美麗。
蘇珩緩緩擡起頭來,眼圈是紅的,淺褐色的瞳孔不停地顫動着,仿佛下一秒就又要落淚。她看到陸維安的臉,真摯又誠懇,他的眼中仿佛能閃光,就如同她第一次見他時那樣。
這是她喜歡了五年的少年。
這個她喜歡了五年的少年,現在正在認真地向她告白。
單單是這樣想一想,蘇珩便要落下淚來,仿佛是一場泡沫般的夢境,她甚至不敢笑,生怕稍大的動作都能讓這場夢境碎裂。
“蘇珩,你願意嗎?”他輕輕啓唇,又說了一句。
蘇珩含着眼淚點頭,卻不敢看他,差點兒就要将頭埋到胸前。
她垂下了頭,所以沒看到陸維安臉上的笑容,她應該看一看的,多麽可惜。
陸維安張開手臂将她擁在懷裏,嘴唇貼在她的額頭上,沒有說話,也不曉得說什麽,只是笑着,只需要笑着。
蘇珩看到這個充斥着陽光的房間裏,那一群五色的蝴蝶正在不停地飛舞着,有一只蝴蝶緩緩飛下來,停在她的肩頭,她擡手去碰,那只蝴蝶卻破碎一般,逐漸消失在陽光裏。
她邁出了一步,在別人看來或許很小,可她卻是跨越了自己心裏的那一道高高的城牆。
從喜歡上他的那一天開始,她便從未幻想過他能牽住自己的手,而現在,她卻在他的懷裏,如同做夢一樣。
一頓飯算是吃得賓主盡歡,陸父好像很喜歡她的樣子,一直都在誇她,蘇珩有些不好意思,紅着臉低着頭不怎麽說話。
蘇父笑着說:“我們家阿珩就是太內向了點兒,不喜歡說話,老陸你可別介意。”
“這有什麽好介意的,我就喜歡像阿珩這麽乖巧的女孩子,可惜我沒女兒,就維安一個兒子。”
“維安聰明穩重,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再談下去,大概就要談到婚期了。
蘇珩漲紅了臉,低聲叫:“爸爸……”
兩個父親笑出聲來:“這是又害羞了。”
陸維安和他父親總算要走了,蘇珩去送,站在門口不出去。
陸維安走出了一段路,又走回來:“記得接我電話。”
蘇珩連耳朵都紅了,輕輕點頭。
陸維安笑了笑,輕輕碰了碰她的手,這才轉身跑了開去。
蘇珩上樓前聽到父親和母親說話:“老陸這人不怎麽靠譜,陸維安這個孩子卻是好的,我們阿珩也算是有了着落。”
“敢情你還怕阿珩嫁不出去啊,我們阿珩哪裏不好,長得不錯,成績又好,善良乖巧的。”
“就是太內向了,我還怕她不和人說話呢。”
蘇珩咬咬唇,連忙跑了上去。
她拉了一會兒琴,又坐到地上發呆,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來,是陸維安打來的。
她有些興奮又有些緊張,小心翼翼接起來放在耳邊,連呼吸都在顫抖:“喂?”
“我到家了。”他的聲音裏帶着笑意。
“嗯。”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在幹什麽?”
“我在……”她想說發呆,馬上改口,“我在練琴。”
“對,你會拉大提琴。我還記得高中的時候,你和許子心、周世嘉一起合奏,你穿了一件白色的長裙,就像是偷穿了媽媽的衣服。”
蘇珩有些意外,沒想到他居然還記得:“你還記得啊……”
“是啊,我也以為我會忘了,可是我還記得,可惜我沒有聽完整。”他有些遺憾。
蘇珩唇邊的笑容微僵,她知道他為什麽沒有聽完整,是因為楊詩妍,她咬咬唇,沒有說話。
陸維安叫了她好幾聲:“怎麽了?”
“沒什麽。”蘇珩回過神來,已經是那麽久之前的事情,她還那麽在意幹什麽,未免太過小心眼,“你會不會覺得悶?”
“嗯?什麽?”他不解。
“我那麽不會說話……”
陸維安笑:“沒關系,我會讓你一天比一天多說一句。讓你多說一句話就是我的樂趣。”
蘇珩咬着唇笑,心都快要融化。
總算挂斷陸維安的電話,蘇珩便撥通了許子心的號碼,許子心笑着接起來:“阿珩?”
“心心。”蘇珩紅着臉輕聲說,“我和陸維安在一起了。”
那邊有一瞬間的安靜,而後便傳來許子心的歡呼聲:“真的嗎?阿珩,恭喜你!”
蘇珩笑,即使沒有面對面,她依舊能感受到電話那頭的許子心是真心為她感到高興:“謝謝你,心心。”
“謝我幹什麽!阿珩,我真的很開心,很開心你能走出這一步,很開心你能夢想成真。”
她也很開心,因為能有一個朋友為她的開心而開心。
剩下的半個暑假,蘇珩終于不再整天窩在家裏,因為有陸維安會打電話讓她出門。
陸維安這個名字在她父母的眼裏便是通行證,只要蘇珩紅着臉說出去見陸維安,他們便會大方放行,只是蘇母會小心和她說:“多出去玩玩挺好的,不過晚上早點兒回來,阿珩,你明白的。”
蘇珩的臉瞬間紅個徹底,如果是以前,她或許是懵懂的,如今她卻深切地明白了母親話裏的意味,她難以想象,如果母親知道她已經……不知道陸維安的性命是不是還能保得住。
今天的行程是去看電影,蘇珩穿了一件白色的無袖連衣裙,站在穿衣鏡面前照了又照,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在意過自己的形象。
她很瘦,這是好處,不過大概是因為瘦,胸部也有些小,她側着身看了看鏡中,連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
她嘆一聲,擡手将披在身後的頭發紮起來,在頭頂紮成一個小丸子,對着鏡子轉了個圈,這才要出去,都開了房門她又跑回來,拿起梳妝臺上的一個淺藍色蝴蝶結夾在頭頂,這才匆匆跑了出去。
陸維安已經在門口等着了,她氣喘籲籲地站定,輕聲說:“怎麽不在樹蔭底下等着?”
“這樣你不是能少走幾步路?”他笑,看到她頭頂的蝴蝶結,擡手碰了碰,“很漂亮。”
她低着頭笑,不讓他看到自己染了緋色的臉頰。
等蘇珩坐上自行車的後座,陸維安的腳踩在腳踏板上就位,笑着說:“走啦!”
他猛地将車子騎出去,蘇珩吓一跳,往前靠過去,雙手下意識地扶住了他的腰,她有些尴尬,剛想要收回來,一只手被他握住,緊緊地被按在他的腰上。他笑着說話,聲音那樣清脆:“別放手,小心摔下去。”
她的嘴角緩緩揚起來,他的手已經重新握住了車龍頭,她慢慢地用力地摟住他的腰,而後小心翼翼地将頭靠在了他的後背。
原來靠在他結實的後背上是這種感覺,仿佛有了依靠,仿佛什麽事情都不用再害怕,她閉上眼睛,滿臉都是消散不去的笑容。
真好,這樣倚靠着他的感覺,真好。
看的電影是《戀愛通告》,和別的情侶一樣,進去的時候拿了一份爆米花和兩杯冰可樂,影院裏的空調打得有點兒低,看到一半蘇珩便覺得涼,不過微微一抖,手便被人握住了。
她側頭去看,明明滅滅中看到陸維安的笑臉,他将身上的襯衫外套脫下來給她,她愣愣的,由着他替自己蓋在身上,他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然後就再也沒放開。
蘇珩并不記得電影究竟放了什麽內容,她只記得陸維安的襯衫那麽暖和,記得他的手那麽大,将她的整只手都包裹在其中……
她覺得自己完了,這輩子大概都沒辦法從“陸維安”這個魔咒中逃出來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蘇珩特意把許子心也叫來了。看到兩人站在一起的模樣,許子心笑開了花,邊走近邊說:“哎喲,這是哪裏來的金童玉女啊,怎麽這麽登對。”
蘇珩被她說得不好意思,瞪她一眼:“心心!”
陸維安笑:“果然還是蘇珩有地位,叫一聲你就出來了。”
“那可不是!”許子心摟了蘇珩的腰,“她可是朕的皇後,豈是你等平民能比的?”
陸維安一把摟住蘇珩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以後這話可不能随便說了,她可不是你的!”
“好好好,是你的是你的,全是你的,行了吧!”許子心沖着蘇珩眨眼睛。蘇珩羞窘,不敢看他們。
蘇珩覺得不好意思,坐下來之後便先去了一趟洗手間,座位上只剩下陸維安和許子心。許子心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些:“陸維安。”
“怎麽了?”
“你要是敢不好好對阿珩,看我怎麽削你!”許子心咬牙切齒地說。
陸維安笑着給她倒水:“我知道。她是你珍視的朋友,她也是我珍視的人,許子心,我和你一樣,都舍不得她受到傷害。”
她哼了兩聲:“算你還有點兒誠意。”
“那是,所以我這算是過關了嗎?”陸維安讨好。
“勉強吧。”許子心挑了挑眉眼,想到什麽,撇撇嘴,“你,我倒是放心,不過楊詩妍……”
陸維安的笑容斂了斂:“我和她早就結束了,你不用擔心。”
“我是擔心她和阿珩過不去。”許子心哼道,“她肯定見不得你們好。”
“許子心,你當初不和我們一起玩,是不是就是因為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