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時候的愛情,為什麽就能那樣簡單 (1)
2006年1月,巴以政壇變化,雙方沖突加劇。
2006年2月,埃及客輪紅海失事,千人遇難。
2006年4月,感動中國人物叢飛逝世。
2006年6月,03級的90後初中生中考結束。
2006年7月,劉翔以12秒88的成績獲得瑞士洛桑田徑超級大獎賽金牌,并打破沉睡13年之久由英國名将科林·傑克遜創造的12秒91的世界紀錄。
2006年8月,06級高中生入學。
在母親的陪伴下來到N中,蘇珩一言不發顯得十分落寞,母親臨走時勸她:“成績是你自己考的,志願也是你自己填的,如今就是這樣的結果,你再怎麽悶悶不樂能改變什麽?”
蘇珩小聲地回:“我沒有悶悶不樂。”
母親嘆了口氣說:“軍訓的時候好好照顧自己,你身體不好。”
蘇珩送走了母親後回到寝室,因為自己是6號床位,正巧在上鋪,剛想爬上去卻聽到她下鋪的女孩子說:“嘿,你坐我床上吧,爬上爬下的多麻煩。”
蘇珩小聲道謝,坐在了5號床鋪的床沿,然後微微擡眸看向那個女孩子忙碌地收拾行李。
“5號”很漂亮,這種漂亮不僅僅是因為天生麗質,還因為她化了淡妝,蘇珩擡頭看的時候能看到她鼻尖上粉底下淡淡的雀斑。她穿得很時尚,嫩黃色的泡泡袖短衫,和能露出兩條筆直大腿的那種牛仔短褲,手腕上戴着寬寬的亮色塑料手環,發型是模仿韓劇裏女主角的丸子頭。
蘇珩默默地眨了眨眼睛,第一次意識到高中之後她需要擔心自己的室友是不是好相處。
“5號”顯然是個性格開朗的女孩兒,等收拾好後坐在蘇珩旁邊說:“有媽媽陪着過來真好,都不用自己整理東西了。”
蘇珩沖她輕輕一笑:“我覺得你很能幹。”
“對了,你叫什麽?我叫安馨,不是玉觀音裏的安心哦,是香氣的馨,寫起來很複雜的那個。”說着,她做了一個嗅的動作。
蘇珩跟着她一起笑:“我叫蘇珩,不是平衡的衡,是王字旁一個行人的行的那個珩。”
蘇珩在進入這所她并不想進的高中之後,收獲了第一個朋友。
安馨和蘇珩是來得最早的,後來又陸陸續續地來了六個女生,因為安馨是第一個和蘇珩講話的人,所以蘇珩和安馨的感情算是最好的。
既然高中生活開始了,那軍訓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蘇珩所在的高一三班的軍訓場所被分在了籃球場,那不是塊好地方,沒有樹蔭,水泥地又硬,全班人一看到地點的時候就全都蔫掉了。
此時正值八月末,天氣最熱的時候,一大早或許還因為陽光不甚猛烈感覺好些,可逐漸到了中午,大家就開始受不住了。
籃球場上一共有四個班在訓練,大家一休息就開始哀號,可教練軟硬不吃,還故意将訓練強度提高了一些。
蘇珩的身體本來就不好,此時被熾熱的陽光曬得頭昏眼花,太陽穴一陣陣的刺痛,站軍姿的時候就有些站不穩,站在她旁邊的一個微胖女生見她臉色發白便好心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蘇珩張着嘴巴,唇瓣幹裂,想說話卻發現喉嚨發澀,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好不容易才說了句:“沒關系。”
沒想到這句話卻被教練聽到了,教練走過來瞪了蘇珩一眼說:“讓你們站軍姿不是讓你們說話。”
蘇珩哦了一聲,低下腦袋不敢看教練那張黑不溜秋的臉,可沒想到一低頭就覺得腦袋一痛,頭重腳輕,輕飄飄地往後倒了去。
沒有意料之中被摔在水泥地上的痛苦,蘇珩感覺到一雙比她身體還熱的手心托住了她往後倒的身體,還問了一句:“怎麽了?”聲音那麽好聽。
蘇珩眯着眼睛看向自己頭頂的那張臉,可陽光太刺眼,她只看到了那雙似乎和太陽光一樣閃亮的眼睛,然後就暈了過去。
蘇珩再度醒來的時候終于感覺一直發熱的身體冰涼了下去,這是她平常的溫度,她睜開眼睛定定地看着天花板角落裏一只蜘蛛結的網,許久沒回過神來。
是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把她給喚回來的,那人說:“哎,你醒了啊。”
蘇珩眨眨眼睛,看向聲音的來源處,然後看到了那個軍訓時站在她身邊的女孩兒正滿臉笑意地看着她:“好點兒了嗎?”
蘇珩愣愣地點點頭:“我在哪裏?”
“醫務室,嘿嘿。”女孩兒抿着嘴笑,“你暈倒後,教練就讓陸維安把你給送來這裏了,我是死皮賴臉跟來的,說你一個女孩子必須得要個女的在旁邊照顧着,教練人不壞就讓我跟來了。”
“陸維安?”面對這個陌生的名字,蘇珩傻傻地沒反應過來。
“哦,陸維安就是那個站你後面接住你的那個男生。”說着,她眨眨眼睛,一臉俏皮,“我觀察過了,他是我們班長得最帥氣的那個哦。”
蘇珩臉一紅,忽然就想到自己暈過去之前背脊上那雙炙熱的雙手和看到的那雙發亮的眼睛,心想:哦,陸維安,原來他叫陸維安。
女孩子見蘇珩臉色紅潤了一些,便扶着她半靠在床上,對她說:“我叫許子心,是通校生,家就住在附近,你叫什麽?”
“哦,我是住校生,叫蘇珩。”
“蘇珩?是平衡的衡嗎?”
蘇珩笑着搖頭:“是王字旁一個行人的行的珩。”
許子心聽了之後自己在手心上用指尖寫了一下,而後恍然大悟:“原來那個字念珩啊,我一直以為它念行來着,嘿嘿。”她傻傻地笑。
蘇珩也不知道為什麽,看着她笑,自己的心情也仿佛會變好,跟着笑起來。
因為蘇珩很應景的眩暈,她得以和許子心一起在醫務室待到了中午的吃飯時間。許子心比安馨還活潑,身上肉嘟嘟的,臉還有些嬰兒肥,紅起來的時候跟個紅蘋果一樣。
蘇珩很羨慕這樣的許子心,因為她是一個很被動的人,除非別人主動和她交好,不然她很少會去主動認識別人,更何況她的那些好朋友沒有一個來了N中,這是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而且還離家有些遠。
中午吃飯的時候,許子心就讓蘇珩和她一起,兩人打了飯之後面對面坐着,大多數時間裏都是許子心在說話,說她輝煌的初中生涯,說她已經在班裏認識了好幾個朋友了,叽叽喳喳地像只快樂的小鳥。
蘇珩便笑着聽她說,忽然覺得,進了N中似乎也沒有她想象的那樣難熬,雖然比不上她想進的H中,但是好像,也不賴。
軍訓時候唯一苦中作樂的事情就是拉歌,每每休息的時候,教練便會将他所知道的一系列紅歌唱給學生聽,除卻幾個五音不全的,大多同學都學得非常快,其中一首“團結就是力量”被傳唱得最為廣泛。
幾個班互相拉歌,比哪個班級唱得更加響亮,每個同學都使出了吃奶的勁唱,本來就曬紅了的臉這會兒紅得跟玫瑰花一樣。
攀比之心是什麽時候都有的,比如走正步的時候若是兩個班一起走,那必定會一改平時懶散的樣子,一個走得比一個标準,一個走得比一個聲音響亮,鞋底踏在水泥地上那啪啪的聲響,就跟拍巴掌似的。又比如喊口號,教練們很喜歡帶着學生一邊走正步一邊喊口號,那效果是非同一般的,聲音大到可以響徹整個N中。
高一三班的班主任是個瘦得跟柴火妞似的女人,姓楊,大家都愛叫她小楊,她年紀不大,但卻極其有責任感,雖然怕被曬黑,但總會戴了墨鏡開着她的小綿羊到場地旁撐把陽傘看着。
教練不習慣被那麽一個俏生生的姑娘盯着,那張黑不溜秋的臉上居然也會泛出一絲紅暈來,有幾個男生膽子大,還故意取笑教練,說我們小楊老師已經有男朋友了,教練你臉紅也沒用。
教練一聽懊惱了,咬咬牙罰了那幾個男生繞着操場走了一圈的正步。
這幾個男生裏,也有陸維安。
陸維安也是朵奇葩,沒想到好好的一個男子漢居然分不清左右,每次教練說向左轉向右轉的時候他總是做錯的那個,教練恨鐵不成鋼,每次都點名說:陸維安你怎麽每次都冒泡!
若不是陸維安這樣出風頭,蘇珩是不會再次注意到他的。
自從她暈倒過一次之後,說起陸維安她便只記得那雙灼熱的手和閃閃發亮如同太陽一般的眼睛,卻怎麽也無法和真實的人聯系在一起。
軍訓時他依舊站在她身後,每次被教練罵冒泡的時候,他總是委屈地說:“教練,我生下來就左右不分能怎麽辦?”
教練氣惱道:“難道你還左手吃飯嗎?”
陸維安笑着說:“教練你怎麽知道我能用左手吃飯啊。改天要給你看看我這絕技不?”
教練氣得臉紅脖子粗,再也不管他了。
陸維安每次說話的時候聲音都特清脆,蘇珩覺得這是她聽過的最好聽的男聲,就好像是泉水叮叮咚咚的聲響一樣,雖然這個比喻形容一個男生似乎有些奇怪。
蘇珩在認人方面記性不大好,就算是軍訓快結束了她還沒認全班裏的同學,而與她最要好的便只有安馨和許子心了。
不過在許子心的帶動之下,蘇珩倒是已經和好幾個男生都說過話了,若是以前,她是從來不會和男生交朋友的。可許子心不同,她男女通吃,任何人都可以做她的朋友,或者說,她好像更喜歡和男生做朋友,因為她說,男生之間的友誼可比女生之間的友誼靠譜多了,不會因為一個男人就破裂。
“你沒聽男生怎麽說嘛,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女生之間麻煩事情很多的。”
蘇珩聽了之後扭衣角,猶豫了一下後問:“那你為什麽和我交朋友?”
許子心嘿嘿笑了兩聲,說了句特煽情的話,她說:“我覺得你和別人不一樣,我想和你交朋友。阿珩,以後不管怎麽樣我們都不能因為一個男人鬧崩,我們要做很久很久很久的朋友,久到我們都老了。”
其實曾經大家都以為友情是可以地久天長的,但沒有一個人知道,其實未來太長,變數太多,那些以為的永遠或許只能存在在青春裏。
軍訓結束之前,高一三班和四班一起舉行了一個篝火晚會,說是篝火但其實一點兒火星都沒有,一群人聚在教學樓旁邊的一個小操場上,四周是昏黃的燈光,将小操場照得亮堂堂的。
雖然沒有篝火,但是大家都玩得很起勁,連本該回家的許子心都沒回去,一定要等晚會結束再說,說什麽這種活動估計一輩子也就一次了。
蘇珩笑笑沒在意,只是在很久的以後想起許子心的這句話時,覺得她說的真他媽的對,有些事情我們以為或許還可以再經歷所以沒有珍惜,但其實一輩子也僅僅只有那麽一次機會,而且,過時不候,到了那時候,後悔卻再也沒有用處了。
許子心能歌善舞,第一個上臺唱了首歌,是當時很流行的《不想長大》,她的朋友本來就多,一曲唱罷全都起立鼓掌,有些男生還喊起了安可。
許子心自然沒拒絕,落落大方地又唱了好幾首,有梁靜茹的,有SHE的,反正都是流行歌曲。
許子心下來之後坐在蘇珩旁邊,挽着她的胳膊問:“我唱得怎麽樣?”
蘇珩連連點頭,說唱得太好了。
許子心挑眉笑:“那是自然,不過這裏沒鋼琴,要是我自彈自唱,估計更轟動。”
蘇珩一臉崇拜地看着她,卻被許子心一掌拍飛,笑說:“別那樣看我,我容易嘚瑟。”
“沒關系,你嘚瑟吧,我覺得你嘚瑟起來挺好看的。”蘇珩說。
許子心咯咯地笑了兩聲後又問:“你不上去表演個節目。”
蘇珩馬上縮脖子:“我不會。”
“唱歌也不會?”
“不會。”
“真不會?”
蘇珩臉紅了,小聲說:“其實我是記不住歌詞。”
許子心笑着推她的腦袋:“我就不難為你啦。哎,快看快看,陸維安上場了。”
蘇珩擡頭一看,正好看到穿着件短袖襯衫的陸維安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立在了中間,他個頭很高,有一米八多。蘇珩如今坐着,仰頭看去的時候只覺得他要和路燈差不多高了。
這樣氤氲的夜色之下,陸維安頂着個板寸頭,彎着眉眼和嘴角唱了首歌。他的聲音真的很好聽,蘇珩這次不想用泉水來形容他,可又找不到別的形容詞,思來想去只能說一句,好聽。
陸維安陽光帥氣,自然也是得衆人歡迎的,于是他步了許子心的後塵,一連唱了好幾首才下來。那時候流行唱信樂團的歌,等唱完下場後,他急忙去找水喝,剛那幾首唱得他喉嚨都快澀死了。
很後來的時候,蘇珩在想她到底是什麽時候喜歡上陸維安的,會不會就是在這個月光不顯、路燈昏黃、歌聲歡快的美妙夜晚呢?
她不得而知。
軍訓很快就到了尾聲,最後一天是彙報演出,大家訓練了那麽久就是為了最後一天能在領導面前表現,然後拿個獎狀什麽的裝飾一下班級,榮譽一下自己。
等待上場的時候,許子心扯蘇珩的袖子,說:“你快看五班,他們教練好幽默啊。”
蘇珩擡眼看去,只見五班的人熱得要死還在教練的帶領下喊:“我們快要冷死了,鼻涕都要出來了!”
許子心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你說那樣說了會不會真的不那麽熱了?”
蘇珩不解地搖搖頭,卻乖乖地重複了一遍,然後對許子心說:“沒什麽感覺哎。”
許子心點她的腦袋笑說:“你也是個活寶。”
輪到他們高一三班上場的時候,極富班級責任感的小楊老師又來動員了,大家被瘦得只剩幾塊骨頭的她一動員居然也熱情洋溢了許多,走正步的時候雖然不能說和解放軍叔叔比,但也是這麽多天的訓練以來最整齊劃一的一次了。
等走完後,教練熱淚盈眶地看着他們,好像看着一群剛剛出生的小雞仔。
大家都知道軍訓結束了,也知道這個嚴厲的黑面教練即将離開他們,一個個居然都有些不忍,有幾個女生甚至喊:“教練我們舍不得您。”
估計這教練也是頭一回當,所以這會兒也憂傷得不行,他抹了把眼淚說:“你們這群小渾蛋還挺有良心的。”
幾個男生起哄:“我們本來就很有良心。”
教練笑了,然後對着喊得最響亮的陸維安說:“對了,你還沒表演左手吃飯的絕技給我看呢。”
陸維安摸了摸自己紮手的板寸頭,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其實吧,我是一貨真價實的右撇子,不會左手吃飯來着。”
教練瞪着他:“好小子,敢情一直騙我來着。”
大家轟然笑起來,那種離別的憂傷情緒竟然也淡了幾分。
最後高一三班不負黑面教練和小楊老師所望,果然拿了張代表榮譽的獎狀貼在了教室後面黑板的最上方的正中間。
軍訓結束後有幾天的假期給學生調整狀态,蘇珩整理了東西回家。
一回家,蘇母看到原本白皙的蘇珩臉上被曬傷了一大塊就心疼,說你怎麽不跟老師說你身體不好呢。
蘇珩說:“大家都在堅持,我也行啊。”
蘇母說她死心眼,蘇珩卻不以為然,她死心眼慣了,也沒差什麽。
蘇珩皮膚白,不容易曬黑,就算黑了也馬上能白回來,等重新回到學校的時候,她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臉上的曬傷也幾乎沒了影子。
許子心見了就羨慕得很,說:“我真是羨慕你的好皮膚,你看看我,本來還算白胖,現在是黑胖了。”說着垮了臉。
蘇珩急忙安慰:“你一點兒都不胖,這樣很可愛啊。”
其實許子心暗地裏有些在意自己肉嘟嘟的身材,不過她試過減肥,怎麽都減不下來,所以就順其自然了。因為嬰兒肥,她與漂亮從來沒聯系在一起過,大多數人形容她基本都會說她可愛,本來她還有點而介意,不過後來想想,可愛總比有氣質好,一般而言,說人有氣質那是既不漂亮也不可愛沒什麽好話講的時候才說的話。
既然軍訓結束了,那正式的高中生活也就開始了。
大家其實都有些不習慣正式的高中生活,軍訓的時候雖然苦但也不用動腦,然而開始正式上課之後各科老師都開始宣揚各自課程的重要性,恨不得學生把時間全用到學習上。
經過了兩個多月暑假的學生在剛接觸到八門課的時候都有些迷惘。
迷惘着迷惘着就到了高中裏的第一次月考,然後大家才發現,高中是要月考的!而不是一學期只有兩次考試,期中加期末!
大家開始手忙腳亂地準備考試,可兩天考八門課什麽的還是讓人有點兒無所适從。
蘇珩也一樣,很無所适從,直到坐到了考場上還有些迷迷糊糊,心想怎麽這就考試了,第一門考什麽來着?
一切的暈乎在陸維安坐到她面前的時候煙消雲散了,她愣愣地看着陸維安轉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沖她笑了笑。
蘇珩眨了眨眼睛,發現這不是自己的想象之後,急忙也朝他笑笑。
陸維安說:“這麽驚訝?沒發現我的學號在你前面?”
“哦,是這樣嗎?”蘇珩說。
陸維安笑了笑沒接話,然後轉過頭去了。
蘇珩怔怔地看着陸維安的背影發呆,他依舊穿着白色的短袖襯衫,因為他們頭頂上正好沒電風扇,所以他的背後滲出了汗水,濕了一片。
她臉色有些泛紅,好像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一般,急忙将目光從他背後濕掉的那塊移開,卻來到了他的後頸處。大概是真的有些熱了,他的後頸也蒙了一層薄薄的汗水,在陽光底下似乎閃着熠熠的光。
蘇珩抿了抿唇,剛想收回視線,卻見陸維安忽然回過頭來,對她一笑:“你有幾支黑筆?”
“啊?”蘇珩處于被他發現偷窺的羞窘之中,乍一聽到他講話甚至沒聽清楚他在講什麽,于是羞怯地問了一句,“什麽?”
“你看,我的筆芯快沒了。”陸維安将手中的那支黑色水筆芯在她眼前晃了晃,“想跟你借支筆。”他說話的時候眉梢眼角都是上揚的,一副充滿活力的樣子。
蘇珩慶幸自己一直有多帶筆的習慣,此時匆匆從筆袋裏掏出了一支黑色水筆遞給他:“給你。”
陸維安笑着道謝:“謝啦,早上的兩門課都借一下了,下午還你。”
“沒、沒關系。”蘇珩想說不還給她也沒關系,可最後卻因一個連她自己都覺得難為情的念頭沒将那句話說出口。
她在想,那支筆被陸維安用過,帶着他的溫度他的汗水,是不是就跟別的筆不一樣了呢?
蘇珩考試的時候有些分心,因為她總能感覺到因為陸維安的動作,他身上的味道迎面而來,是微微帶了汗味的清爽味道,并不難聞。
這直接導致了蘇珩寫作文的時候一時腦熱根本不知道自己寫了什麽,也導致了她沒将數學最後一道應該挺簡單的大題做出來。
下午的時候,陸維安果然将那支水筆還給了蘇珩,蘇珩在他轉過身後給那支筆做了個記號,這才放回了筆袋。
那時候,蘇珩從沒有想過這支筆會伴随她那麽久,久到跨越她的整個青春時光,久到當她偶然翻出的時候竟然會微微愣神,無法回憶起它身上的故事。
因為陸維安一直在她的身前以及腦海裏晃悠,蘇珩可以百分之一百确定,這次考試肯定糟透了。
許子心本就不在意成績什麽的,見蘇珩為了考試成績煩惱便笑言:“別擔心啊,反正是月考,沒事的。”
蘇珩哦了一聲,心裏卻還是有些疙瘩,可她更為糾結的是,若是以後的每次月考期中考期末考都這樣,那她可怎麽辦才好?
蘇珩還沒想出結果,許子心就拉着她說:“阿珩,你這禮拜不要回家了吧,我帶你去玩兒。”
“不回家?”自從進了高中,她從來沒有一次周末是留在學校的,許子心已經對她說過好幾次了,每次她都婉拒了。她剛猶豫着這次要用什麽辦法拒絕,卻聽到許子心繼續說道:“我和幾個男生約好了出去逛哎,我們一起去嘛,陸維安、尤紹、楚凡他們都去。”
在聽到陸維安的名字時,蘇珩發現自己心口一跳,然後不由自主地回:“好吧。”等許子心歡快地抱住她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剛剛說了什麽,懊惱地直打自己的嘴巴。
可話已經說出口自然無法反悔,更何況蘇珩其實挺樂意的,她樂意見到陸維安。
晚上打電話回家的時候,蘇珩猶豫了一下還是跟母親提了這件事情,蘇母猶豫了一下後就答應了,還說:“阿珩,你知道媽媽相信你,所以別讓媽媽失望。”
聽到這句話,蘇珩差點兒就想跟母親坦白自己想留下來的原因,可她到底還是點了點頭,回:“我知道的。”
蘇珩和許子心約好了周六早上見面,原本許子心說要蘇珩周五住到她家去,可蘇珩猶豫了一下還是沒答應,而且因為安馨這個周末也不回家,兩人正好可以互相陪伴。
許子心和安馨的關系也還算融洽,得知若是蘇珩跟她走了安馨便只能“獨守空閨”便沒反對。
雖然已經快十月,但是天氣還是有些熱的,寝室裏又只有最中間一把小電扇,風力極弱,旋轉的時候只有一會會兒的時間是轉到蘇珩所在的床鋪,她又是上鋪的,能感受到的風就更少了,若是把腳伸出去或許還能有點兒涼意。
傍晚洗好頭後,蘇珩爬到床上躺着,将濕着的頭發從床上挂下來,讓半幹的頭發吹風。安馨坐在下鋪笑她:“阿珩,要是我有心髒病的話肯定被你吓個半死,跟貞子一樣。”
蘇珩嘿嘿笑了笑,拿手梳理了下還沒幹的頭發,說:“安馨,明天我和心心一起去玩,你也一起不?”
“我明天有事哦,不能和你們一起玩。”說着,她攀着上床的小樓梯探過身去,對着蘇珩的臉說,“你猜猜我去幹什麽?”
“去幹什麽?”蘇珩眨眨眼睛,問。
安馨幹脆坐在了蘇珩身邊,笑嘻嘻地說:“明天有個籃球比賽,我要去看,蔣經緯是主力哦。”
“蔣經緯是誰?”
安馨伸出手在她額頭上輕輕地敲了下,恨恨地說:“連蔣經緯都不知道,你還是N中的嗎?”
“他很有名嗎?”
“那是必須的啊!他是高二的學長,籃球隊隊長哦,又高又帥氣。”
蘇珩心想原來是高二的學長,怪不得她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安馨見她一臉迷惘的樣子,懶得對牛彈琴,又爬下床去,說:“人家蔣經緯可是全校聞名的哦,不知道多少女生在追他呢,不過據我所知他還沒有女朋友。”
“所以你也喜歡他嗎?”
“誰會不喜歡他嗎?”安馨反問,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你兩耳不聞窗外事,自然不一樣。”
蘇珩哦了一聲,心裏卻想着,其實她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只是她只關注她想關注的,也就是那個人。
第二天早上,蘇珩起床的時候安馨已經離開了,她暗嘆安馨的效率之高後默默地拾掇了自己,然後開了一直被她壓箱底的手機通知許子心她準備出校門了。
許子心趕過來,拉着蘇珩的手說:“今天晚上和我睡吧?他們說晚上去唱K,指不定玩到什麽時候呢?估計寝室不好進了。”
“不好吧。”蘇珩猶豫。
許子心皺眉:“有什麽不好的,就這樣決定了,不能反悔了哦!”
蘇珩無奈地看着她,她急忙別過臉不理蘇珩哀怨的小眼神。蘇珩笑出了聲,說:“那好吧。”
因為N中坐落在古鎮N城邊緣,不去逛逛古鎮是件很失策的事情,許子心從小住在N城,這會兒便擔任了一次導游陪着大家把古鎮給逛了一遍。
一行六人,除卻蘇珩和許子心兩個女生外都是男生,有陸維安、尤紹、楚凡還有趙鶴立,六個年輕的孩子浩浩蕩蕩走在古鎮的青石板小路上,還是挺招眼的。
許子心專門領着他們往小巷裏鑽,吃臭豆腐,吃桔紅糕,吃大肉粽子,大家直呼滿足,等走累吃飽了就坐在河邊樹蔭下的石凳上休息,看着河中不時有戴着藍底白花頭巾的姑娘搖着木船過去。
趙鶴立笑着說:“我們去坐坐那個船玩玩?”
許子心橫了他一眼,說:“阿雞,你這人怎麽這麽不實際?”趙鶴立說他的名字取自鶴立雞群,所以大家都叫他阿雞。
陸維安笑:“他不過是覺得人家小姑娘好看。”
趙鶴立臉一紅沒說話,倒是尤紹說:“阿雞他早在學校裏看上某人了,還打算着明天去車站接人呢!”
陸維安來了興趣,連連問:“誰啊?阿雞你動作要不要這麽迅速啊?”
“等我追到了再說。”
許子心拉着蘇珩哈哈大笑:“阿雞我看好你。”許子心又瞪向一句話沒說過的楚凡,“你咋一句話都沒說過呢。”
楚凡是這四個男生中最腼腆的,長得白白淨淨,若不是一個寝室的,他恐怕怎麽也不會和陸維安他們這種高調的人混在一起的,他抿着唇笑了笑說:“我聽就好了。”
陸維安擺擺手說:“你別管他,他一天能說上十句話就算好了。”
許子心似嗔地看了陸維安一眼,笑道:“人家那叫沉穩。”
蘇珩看着許子心和陸維安恍如好兄弟的交流,羨慕得很,想學着許子心一樣說上幾句,可張張嘴卻發現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陸維安看到蘇珩也一直沉默着,不由得說:“許子心,你還說人楚凡呢,蘇珩不是也沒說過話嗎。”
蘇珩聽言,不自覺擡頭看去,卻不想正和陸維安的眼神對上,看着他似笑非笑的促狹眼神,她的臉騰地紅了,陣陣發熱。她無法承受這種直接的對視,不過兩秒她就放棄地低下了頭,看向自己的腳尖,她的腳尖無意識地在地上畫着圈。
她能在夢裏或者他的身後肆無忌憚地看着他,卻無法和他對視,她生怕自己剛長芽的感情暴露在陽光底下。
許子心以為她覺得難堪了,急忙瞪陸維安:“你不知道我們阿珩是乖乖女嗎?怎麽能和你們比?”
這時候尤紹說:“蘇珩你以前是一中的吧?”
蘇珩點頭,然後問:“你怎麽知道?”
“我是你隔壁班的,見過你幾次,你走路從來不擡頭,哪裏會見過我。”尤紹笑,“我那時候以為你準進H中的呢,怎麽到N中來了?”
蘇珩抿了抿唇,聲音低低地回:“沒發揮好。”
尤紹笑着圓場:“那和維安差不多啊,他也是進H中的料子,結果中考那天早上吃壞了肚子,哈哈哈。”
蘇珩偷偷擡眼去看陸維安,見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心裏忽然覺得好受了些,其實一直都是她自己在苦惱,因為進不了H中而悶悶不樂,但是進哪所學校又有什麽重要的?如果進了H中,那她豈不是遇不見陸維安了?
或許這就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年紀小的時候,大家或許都不明白,得到或者失去一直都是辯證統一的,你以為失去了,卻不知道自己早就收獲了別的。
所謂舍得舍得,不是有舍才有得嗎?
下午,六人商量了一下去了臺球館,臺球館樓下一層就是錢櫃KTV。
蘇珩跟在許子心身後看着她和陸維安拼球技。
陸維安略勝一籌,許子心也不急,甚至把球杆在蘇珩面前晃晃,說:“你要不要試一杆?”
蘇珩急忙擺手:“不用不用,你玩就行了。”
陸維安斜倚在臺球桌上看着兩人,右手拿巧克粉塊,左手握着球杆并轉動着,斜向對着間頭,有節奏地來回打粉,動作優雅而帥氣,他說:“反正許子心輸定了,你就打一球吧,不影響的。”
蘇珩猶豫了會兒,接過球杆。
許子心剛想教她姿勢和打法,卻沒想到蘇珩已經俯下腰,擺出手橋,将球杆對準了一個球,然後推杆擊中主球,打出了吻擊,砰砰兩聲,兩個球已經落袋。
在許子心與陸維安都目瞪口呆的情況下,她十分淡定地換了個角度,打出一個極佳的自然側旋,又一個球落袋。
然後,她把球杆遞回給許子心,摸了摸後腦勺兒不好意思地說:“已經八個球了。”
許子心尖叫一聲抱住她:“阿珩你真人不露相啊。”
陸維安也笑,說:“我貌似只能認輸了。”
許子心問蘇珩是怎麽學會的。
“我舅舅教的。”
到了吃飯的點,大家随便吃了點兒就往超市去。
蘇珩不明所以,直到看到許子心那只超級大的包包從超市出來後就被裝滿了,這才明白。
KTV裏面的東西賣得都比超市貴很多,還不允許明目張膽地外帶,可大家又喜歡邊吃東西邊唱歌,于是都會自備食物,藏在包包裏帶進去,等KTV的服務人員發現垃圾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