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墨家原力
墨家學舍的課程排得很滿，上午是由墨辯講授各種知識和原理，下午則是由墨铮教授武技。墨辯的授課經常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但講授得十分仔細，阿尺在幾天聽下來已經基本對于他所說的墨術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這個世界無論諸子百家，是儒家的儒者，還是陰陽家的幽者，或者法家的咒師，以及墨家的墨者，都是依靠這種被稱為原力的神秘力量作戰。這種原力指的是本源之力，生物本源之力的強大便是個人實力的強大。諸子百家雖然各有修行法門，卻逃不過這力量的本源。
而下午授業的墨铮是個非常沉默的年輕人，有着一雙細長的雙眼，和緊閉的嘴唇。他很少說話，可以動手的事，他從來不大願意動嘴。但若是任何一個孩子做錯了一個動作，他手裏的藤條就會毫不猶豫地抽過來。被抽打的孩子絕不敢發出聲音，若是發出呻吟，則會加倍責罰。
除了上課，這些年幼的墨家學徒還必須勞作，負責打掃清潔和一些日常雜事。阿尺負責的是打水，從山下的大湖中取水上山。只有完成這些才有飯吃，每天如此。即便他只有七歲，而且身體遠弱于其他孩子的情況之下。他依然必須如此，墨家倡導兼愛，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也意味着絕無特權和例外。
除了勞作和學習，白天僅有的一點空餘時間，阿尺都坐在後山的大樹下，看着黛眉山間的雲氣發呆，遠遠望向劍城的方向。他從不和其他孩子在一起，他也從不主動說話。沒有人知道這個孩子到底在想什麽，或者他究竟是誰。他身子瘦小而顯得頭有些大。一些墨家學徒拿他的新名字取笑，故意把莫劍尺喊成了眉間尺，意在嘲諷他。
而阿尺似乎渾然不在意這些，沒有人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還是把自己的情緒深藏在他瘦弱的身軀之下。
午後的休息時間，年少的墨家門徒們在游戲。“噼……啪……”一陣陣木劍碰撞的聲音傳來。莫劍尺緩緩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身後——幾個墨家弟子在用木劍切磋武技。
他看了看，微微一笑，再次扭過了頭。在他看來這只是一群兒童在游戲罷了，這些孩童身上并沒有任何的原力，劍上自然也沒有，這讓莫劍尺顯得并不感興趣。不過他到是有些羨慕這些孩子，游戲雖然很簡單，但他們的快樂顯得很純粹。而他似乎很難感覺到這樣的快樂，他嘆了一口氣。
“哥，你看那個傻子又在嘆氣。我從沒看他說過話，我還以為他是啞巴。”一個年幼墨家弟子放下手中的木劍道。
“嗯，我也聽見了。算了，我們別理他，專心練劍。”另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奇怪的看了莫劍尺一眼。
“聽說他是謝子帶回來的，還是劍城來的。沒來幾天就進了學舍。他都沒有授過墨痕，也不知有什麽特殊本事。哥……我們找他切磋一下如何？”一個神色靈動的小男孩将手中的木劍挽了個漂亮的劍花，他的語氣中似乎對莫劍尺這個莫名其妙的新來者極為不滿。
“這個……不好吧？先生會怪罪我們惹事的。”年紀稍大的那個孩子猶豫了一下。
“怕什麽，先生也曾說墨家武技必須勤于切磋，才能勇猛精進。我又不傷他，就是想見識一下他的劍術而已……”小男孩不以為然的喊道，“喂，眉間尺，過來玩玩。”
莫劍尺正是滿腹心事，渾然沒有聽到那個孩子的話，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裏發愣。
“喂，你中了什麽邪？叫你為什麽不理我？哎，說你呢！”那個小男孩不禁有點氣惱。快步走到莫劍尺面前喝道，“你可知道墨家學舍是何等地方？多少人苦求都未必能夠進來，憑你一個未授墨印的小子也敢如此放肆！”
莫劍尺這才回過神來，“什麽墨印？”
Advertisement
“連墨印都不知道麽？就是這個！”那個孩子圈起衣袖露出小臂上的黑色紋身。“這就是墨印！墨家門徒的印記。你不配擁有，你也不配待在墨家學舍裏。”孩子的小臉上滿是得意。
莫劍尺平靜地道，“哦，我知道了。那麽墨家學舍也很了不起喽，你有紋身，又在墨家學舍，所以你很為此而驕傲？”
“當然。墨者學舍是钜子的舊居，能進墨家學舍的無疑都是……你什麽意思？”那個小男孩一愣。
“那你既然不知道我是誰，又憑什麽說我不配進墨家學舍呢？”莫劍尺淡淡地說了一句，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你……”小男孩看着蓋聶瘦弱的身影，跺足道，“這個可惡的小子！你給我回來。”
等他走得遠了，墨者雅居中的那個教習先生墨辯才從桌上擡起頭，慵懶地伸了下懶腰，打了一個哈欠，“這小子有點意思……”他也睡得差不多了，才慢吞吞的敲響了雲牌，召集這些弟子授課。
黛眉山墨者雅居內，一群麻衣少年跪坐堂下。身着麻布長袍的墨辯坐在椅子上，半閉着眼睛道：“所謂原力，一半靠先天禀賦，另一半則靠後天修習。而天下諸法之源皆源于此力……現在你們就可以細心體會一下這種體內的本源之力……”
堂下的弟子們都在閉目冥想。唯有莫劍尺皺了皺眉，他已經在墨家學舍待了一個月，對這玄而又玄的原力也聽墨辯說了很，但卻始終還是沒有絲毫的感悟。他甚至懷疑這所謂的原力根本就是墨辯杜撰出來騙人的。但他卻又明顯地能夠感覺到，墨辯身上和其他的墨家學徒身上都有一種能夠感覺得到的氣場。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原力？莫劍尺有些奇怪，他進一步閉着眼，想要感知到更多。但是卻似乎根本把握不住這種無形存在的氣場。
莫劍尺微微皺眉的樣子并未逃過墨辯的眼睛，這位教習先生微微一笑道，“阿尺，你在疑惑麽？我能感覺到你的疑惑。你要記住一切的疑惑、憤怒和哀傷都會影響你對原力的感悟。種感悟是奇特，玄妙，不可言說的，它會賦予你超越常人的力量。但是首先，你必須相信它的存在。”
莫劍尺皺眉道，“這是為什麽呢？難道我不相信它的存在，它就不會存在了麽？一件東西是否存在，和我是否相信它存在，應該沒有任何關系吧？弟子愚昧，請先生指點原力所在。”
“嘿嘿，你先回答我，你現在能不能用雙眼看到自己的額頭。”墨辯一笑道。
“這個……這怎麽可能？”莫劍尺一愣。
墨辯微笑着踱步到他身邊，“你看不見自己的額頭，但額頭依然存在。所以我們讨論的原力雖不可見，卻同樣真實存在。以你現在的能力當然看不到，所以我只要求你感覺。既然你想看，我可以幫你一把。讓你看清自己的本源。”說完伸手點了點莫劍尺的額頭。
莫劍尺只覺得腦子嗡地一下，墨辯的一指像是一道無聲的霹靂炸在自己前額。
突然之間，墨家學舍、那群少年墨者，甚至墨辯，他周圍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了。他像是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一片被霧氣籠罩的荒原。“這……這到底是什麽地方？”莫劍尺驚異地道。
“這是你的識海……如果你願意也可以叫他魂境。”墨辯的聲音在他耳邊響道。莫劍尺驀然回頭，卻發現周圍空無一人，自己似乎置身于一片虛無之中。
“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墨辯沉聲道。
“什麽都沒有，一片虛無。甚至沒有天空和大地，一切都是黑暗和冰冷。”莫劍尺皺眉道，他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奇怪。
“什麽，虛無？”墨辯神色變幻，立刻一手在他額頭彈了一下。莫劍尺猛然身體一震像是從一片虛無之中回到了現實之中，這種劇烈的變化讓他感覺有些眩暈，想要惡心嘔吐的感覺。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墨辯皺眉道，“先生，我剛才這是怎麽了？”
“我幫助你進入了自己的魂境，好讓你近距離觀察自己的原力。”墨辯緩緩地道。
“可是我什麽都沒有看到啊。”莫劍尺有些遲疑道。
“這些都不是主要的，你告訴我那裏有多大？”墨辯盯着他道。
“什麽有多大？”莫劍尺遲疑道，“先生是說我剛才看到的地方麽？”
墨辯點點頭，“是的，那裏有多大，到底有什麽？”
“很大。”莫劍尺想了想道，“大到看不見邊際，但是什麽都沒有。”
墨辯聽到莫劍尺說很大的時候，心裏猛然跳了一下。當莫劍尺說大到看不見邊際的時候，墨辯已經瞪大了眼。但莫劍尺一句什麽都沒有，又讓墨辯徹底傻了。他忍不住道，“你是說，你剛才看見的魂境看起來非常大，但是裏面什麽都沒有？”
莫劍尺有些惶恐地點點頭。
“你真的确定你看到的一切是非常大的，但是裏面真的什麽都沒有？”墨辯忍不住追問道。
莫劍尺再度點頭。這一下，卻輪到這位墨辯先生撓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