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1)
葉悠想哭:“那我不是白白地……”
陸青衿不爽,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神裏全都是威脅:“所以你就只是為了這個?一點都不是因為喜歡我?”
從昨晚起就一直安靜得像只貓一樣的小a突然出聲,打斷他倆:“青衿,你爸爸找你,有急事。”
他的手機昨晚直接跟葉悠的背包一起進了泳池,現在不知道是不是還泡在水裏,手機全部報廢,陸爸只能把電話打到陸宅找他。
“接進來。”陸青衿對小a說。
陸爸的聲音通過小a的麥克風響起來,讓陸青衿立刻帶葉悠回老宅,語氣一如既往地嚴肅,這次難得地帶着點急迫。
陸青衿也從陸爸的語氣中聽出點非同以往的意味,立刻和葉悠收拾好,出發去陸家老宅。
老宅的氛圍有點奇怪,院裏院外都多了不少人,黑壓壓一片,人們低聲竊竊私語,不知在說什麽。
陸青衿一到,就看到陸爸居然在前院,好像專門在等他。
陸爸對葉悠點點頭,就要帶陸青衿走。
陸青衿遲疑了一下,忽然回身把葉悠拉進懷裏。
衆目睽睽之下,陸爸還在旁邊,陸青衿居然低頭毫不含糊地吻住葉悠。
葉悠知道,昨晚親過無數次,今早毒誓竟然又發作了。毒誓現在發作得頻繁又詭異,他不太放心,能多親一次多親一次。但是還是忍不住臉紅。
“青衿,我們要出發了。”陸爸提醒。
陸青衿點點頭,放開葉悠。
陸爸說“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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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悠心裏突然有點發慌,伸手握住陸青衿的胳膊:“你們要去哪?我能跟你一起去嗎?”
陸青衿還沒說話,陸爸的臉色卻突然大變,神情複雜,毫無血色,但是開口對葉悠說話時,語調卻溫和得吓人:“小悠,你就留在這裏,不要出去,不要亂跑,好好等青衿回來。”
陸爸向來喜怒不形于色,今天這又是怎麽了?
陸青衿不動聲色地看了他爸一眼,低頭幫葉悠把碎發順到耳後,對葉悠說:“你自己小心。”
“你放心,我沒事。”葉悠對他笑笑。
陸青衿點點頭,又用薄唇在葉悠額頭上印了印,才真的轉身走了。
葉悠一到小院,就發現今天和以往不太一樣。
上一次他們開會,小院裏只有老老小小一屋子女人,這次卻多了不少小男孩。一大群小孩正在舞刀弄棒地滿屋子亂跑亂竄。
茶點照常擺在那裏,媽媽們照常在聊孩子,可是就是有什麽不對勁。
人人都在假裝鎮定,整個房間裏的空氣裏都滲透着忐忑不安。
葉悠稍微寒暄兩句,就拿了杯果汁走到角落的沙發裏坐下,繼續觀察着這群佯裝鎮定的女人。
又有人進來了,這次是安予菁。
安予菁的小臉漲得通紅,氣呼呼地走進來,跟那群嫂嫂嬸嬸們随便打個招呼,眼睛一掃,找到葉悠,過來在葉悠旁邊坐下,端起葉悠面前的果汁。
“那杯我喝過了。”葉悠有點尴尬。
“沒關系,你碰過的特別好喝。”安予菁一飲而盡,撂下杯子。
灌了那麽多冰涼的果汁,安予菁的氣還不是太順,低聲抱怨:“我打架不比我哥差多少,有一次還贏他了呢,憑什麽讓他去不讓我去?”
葉悠的心猛地沉了一下,緊接着狂跳起來。
葉悠定定神,試探着說:“你家的傳統不就是女眷不上戰場?”
“可是這種大戰,說不定一輩子都遇不到一次,我還沒見過異蛟呢。”
葉悠的心冰涼一片。果然是異蛟。
東海海底有了新的裂縫,前些天有人報告看到異蛟,看來這次異蛟又出來了。
陸青衿要去東海。
他去東海時,自己難道要像個傻瓜一樣關在這個院子裏吃着茶點聊着天等他回來?
葉悠騰地站起來快步走到門口。
門口站着老宅的保安,客氣地把葉悠攔住:“陸太太,請您暫時先留在這兒。”
“要等多久?”葉悠問。
“我們也不清楚,要等通知。”
“要是到了晚上呢?”
“後院有足夠的客房,陸太太不用擔心。”保安很有禮貌,态度卻很堅決。
屋裏的女眷都停下聊天聽着葉悠和保安交涉,默不作聲,等葉悠回來了,才又假裝無事地繼續聊起來。
“我們被軟禁了。”安予菁跟着葉悠,“以前不是這樣,好像是說十九年前那場東海之戰,出了大事,才多了這個規矩。”
葉悠心裏明白:當初陸青衿的媽媽去了東海,出了意外,所以才新立了這個規矩,把大家關起來。
剛剛陸爸的臉色那麽不對,大概是當年他走的時候,也對陸青衿的媽媽囑咐過要留在家裏等他回來的話吧。結果一走,就是天人永隔。
天漸漸地黑了,老宅上下寂靜無聲,還沒有任何消息。
葉悠卻覺得不太對。
已經是晚飯時間了,居然沒人來送飯,雖然這裏有茶點而且大家也沒心思吃飯,但是這不像陸家的待客之道。
葉悠走到門口,發現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門外的保安已經換人了,人還不少,門口剛剛那個客氣的保安不見了,換成一個留小胡子的男人,看見葉悠出來,伸手攔住葉悠,一言不發。
葉悠低頭看看他的手,這手離葉悠有點太近,一點都不像對他家少夫人應該有的尊敬态度。
“什麽時候擺晚飯?”葉悠問他。
那人上下打量一下葉悠,半天才冒出幾個字:“我去問問。”
葉悠不作聲地走回去,腦中飛轉。
外面的保安不對勁。這不是陸家老宅的人。
不一會兒,那人開門進來,卻不是來擺晚飯的,而是讓大家各自去客房休息。
大家都沒有吃晚飯的胃口,倒沒覺得太奇怪,帶着孩子們魚貫走出小院。
陸宅不像往日那樣燈火輝煌,到處都黑着,也沒有什麽人聲,好像在黑暗中隐藏着什麽秘密。
一路走來都被保安押着,一點兒開溜的機會都沒有,葉悠只能先跟着大家去客房。
安予菁執意要跟葉悠住在一起,他們倒也沒反對,由着她倆進了一間。
“悠悠嫂,你覺不覺得有點奇怪?”安予菁是個小機靈鬼。
“是。咱們得想辦法逃跑。”葉悠一進房,就裏外檢查了一圈,可惜窗外都是保安。硬闖能打得過一個兩個,打不過一大群。
葉悠心想:陸爸,你為了安全把女眷和孩子都關在一起,結果被人當成人質,連鍋端。
“逃跑?你也覺得外面的保安不大對?”安予菁一臉驚喜。
葉悠無語,這孩子機靈歸機靈,但是唯恐天下不亂,一副好不容易才遇到大熱鬧的興奮樣。
“你猜外面是誰的人?”安予菁問,不等葉悠說話,就自問自答,“陸騰逸他們的。我聽到有兩個保安說日文了。”
真的是陸騰逸的人?
葉悠問:“予菁,你會飛嗎?”
“當然會了。”安予菁挺驕傲,“我是長翅膀的,不比龍飛得慢多少。只不過不太會游泳。”
“那太好了。咱們要找機會悄悄幹掉幾個保安,然後飛出去。”
兩人繞了一圈,正在觀察哪裏好下手時,外面來人了。
昏沉的夜色中,陸騰逸急匆匆穿過院子走過來,問了一下外面守着的人,就直奔葉悠住的房間。
葉悠深吸一口氣。計劃趕不上變化,看來只能先跟他打一架了。
“予菁,要是待會我們打起來,一定會亂,你找到機會就逃跑,去東海找你哥他們。”
安予菁看了葉悠一眼,一句廢話都沒有,直接點頭答應。
說話時,陸騰逸已經推開門,一雙眼眸幽深如潭的眸子盯住葉悠。
葉悠笑了一聲,搶先開口:“龍族的男人都去東海打異蛟,你卻忙着在這兒欺負女人小孩,争權奪利,不愧是邵家教育出來的男人,确實不一樣。”
激怒他,他動起手來心思就會亂。
陸騰逸的臉色變了變,居然回答:“是爺爺讓我留在這兒,守着女眷和小孩。”
讓他守着女眷和小孩?陸爺爺怎麽想的?簡直是直接把羊群往狼嘴裏送。
葉悠點點頭:“你守得真不錯。”
陸騰逸臉色鐵青,伸手去扣葉悠手腕,葉悠閃身後撤,擡腳踹過去,卻被陸騰逸避開了。
他有防備的時候,也不太好對付。
陸騰逸看了葉悠一眼,沒再過來,而是轉身把門打開了:“我是先來放你走的。”
葉悠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後大開的門,不動。
陸騰逸見她不肯過來,自己率先退到門外:“我不知道能不能說服我爸,所以先來放你走。你走了之後我再去找他,讓他放了其他人。我本來打算也去東海,飛到半路,聽說我爸和異蛟說好,要把你們扣起來當做人質,逼龍族後撤,毀掉孟諸石礦,所以我又回來了。”
陸騰逸又退後幾步,讓她們出來。門外的保安見他放人,只遠遠看着,都不敢動。
安予菁出了門,低低吼了一聲,轉眼變成一頭金色的小母獅子,獅身長着火紅的雙翼,尾巴也像火焰一樣紅,随着變身,洋裝嘶啦一聲四分五裂,被她随便抖了抖,落在地上。
“悠悠嫂,上來。”
葉悠還是不太相信陸騰逸,慢慢退到安予菁身邊,低聲問:“你能馱得動我嗎?”
“別鬧了,我經常馱着我媽到處玩,兩個你加起來都未必有她重。”安予菁和安予和極像,這個時候的聲音裏依然帶着笑意,一點都不害怕。
葉悠騎到安予菁身上,安予菁雙翼一振,騰空而起。
“葉悠。”兩個人飛起來時,陸騰逸忽然開口,“我是一條龍,是龍族陸家的後代,不是什麽開風俗店的人家的子孫。”
可是葉悠并沒聽見,已經飛遠了。
安予菁帶着葉悠沖上夜空,在雲層上兜了一圈,問:“咱們去東海?”
葉悠想了想:“你飛得快,去東海找他們。我還要回老宅。陸騰逸未必能說服他爸,我要想想辦法,把大家都放出來。”
這頭小獅子一點都不婆媽,覺得葉悠說得有理,在雲層中掉了個頭,又重新俯沖下去。
還好現在黑,安予菁又對老宅極熟,兩人找了個背人的角落悄悄下來。
葉悠對安予菁笑笑:“你走吧,快點飛,我十有八九會再被抓起來,就指望你了。”
安予菁鄭重地點點頭,翅膀一振,又向上沖入雲層。
葉悠看了看方向,悄悄往剛剛關人的後院潛過去。
除了陸騰逸,居然又來了別人。
陸騰逸的爸爸,葉悠的那個所謂“二叔”陸成,正站在前面不遠處的院門口跟陸騰逸發脾氣。
看着面相那麽溫和的人,發起脾氣來居然也很兇。
“我已經和異蛟說好了,馬上就要把那幾個人先送到他們那邊去,你居然一聲不吭就跑來把人放了?我做這些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
陸騰逸臉色平靜,只哼了一聲,對他爸并不客氣:“你仔細想想,你是為了我嗎?你是為了你自己吧?你和陸青衿他爸争輸了,看中邵家,以為能把邵家拿在手裏,結果人家突然冒出一個在外面的私生子,完全沒你的份。你背入贅的名聲背了二十多年,忍不了了,現在又想把陸家搶回來,我說得對不對?”
“我拿到的東西最後給誰?我的東西不就是你的東西?”他爸氣急敗壞。
“這樣搶來的東西,我并不想要。”陸騰逸從口袋裏掏出巨大的爪套一樣的東西,尖端全是閃着幽藍光芒的鋒利匕首,“真是陸家的男人,現在就應該在東海用這個殺異蛟。”
葉悠心想,那東西難道就是孟諸石煉成的武器?葉悠從小就聽爺爺說,當年爸媽就是用這個殺異蛟,但是從沒親眼見過。
陸騰逸正在和父親争執,手裏突然一空。
一個人鬼魅一樣從暗處閃出來,奪走了他手裏的爪套,下一瞬,匕首尖已經頂在他爸陸成的脖子上。
葉悠對陸騰逸笑笑,說了兩個字:“退後。”
這東西是殺龍的聖品,又能克制妖力,比什麽都好用。陸騰逸默不作聲地退後了兩步。
“讓他們把人都放了。”葉悠又說。
陸騰逸仿佛松了一口氣,好像終于有人把他從兩難的境地中解救出來,回頭吩咐院裏的人:“把人都放了吧。”
陸成面如死灰。他的精心安排,就這麽被兒子的幾個字毀了。
葉悠抵着他的脖子,一點都不敢放松,看着他們把人一個個都放出來。
女眷們看到葉悠用孟諸石匕首抵着陸成的脖子,人人的眼中都是憂慮和擔心。
葉悠還有心情對她們笑笑,帶着陸成一點點退到老宅門口,看着她們帶着孩子們上車走了,才松一口氣,都是妖類大族,回家了自然不怕。
葉悠心想:現在自己要怎麽全身而退?
這裏都是他們的人,手裏的人質絕對不能松,東海之戰不結束,陸成也一定要繼續扣在手裏,絕對不能放。
放了他,說不準他就會繼續作妖。
其實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幹脆一刀把他解決了就完了。
葉悠心念一動,陸成的脖子立刻見血。
陸騰逸看了一眼流下來的鮮血,對葉悠說:“葉悠,你放開我爸,我送你回家。”
葉悠并不相信他,可是看在他剛剛放人的份上,手上的匕首松了松:“你們要是敢輕舉妄動,我就宰了他。如果你們敢跟來,我也宰了他。”
然後低聲對陸成吩咐:“化龍。”
陸成用眼角餘光看了葉悠一眼,真的聽話地化了龍。原來他和他兒子一樣,也是條黑龍,只是通體純黑,并沒有一絲雜色,龍須只有一邊,想來是當年也挑戰過他哥,被拔了。
葉悠的刀還抵在龍脖子上,騎上龍背,下命令:“飛起來。”
陸成聽話地帶着葉悠騰空而起。
葉悠幽幽道:“我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可惜這刀就是用來對付龍的,無論你想幹什麽,我都能在我死之前,先割了你的脖子。”
陸成默了默,問:“去哪?”
“東海。”葉悠答。
陸家人都在東海,爺爺和謙牧哥肯定也在那邊。自己勢單力薄,只有到東海找到他們,才能真的控制住手裏這條龍。
陸成聽到“東海”兩個字,龍身仿佛都抖了一下。
才飛出不遠,葉悠就看出不對:“你是覺得我路盲,還是覺得我傻?”
“東海不在這邊麽?”陸成小聲嘟囔。
葉悠抵在他脖子上的匕首驟然松開,随手往龍身上一插。
插得不深,卻是龍筋大穴所在,黑龍疼得渾身猛地一抽,在天上瘋狂翻滾,滾了無數圈才重新穩住。
葉悠早有準備,緊抓住龍身不放,好像跟着在坐超大型過山車。
“現在想起東海在哪邊來了沒有?還是要我再幫你清醒一下?”他翻完了,葉悠的匕首早就重新回到龍脖子上了。
陸成不作聲,終于乖了,調轉方向,飛向東海。
葉悠身上有克制妖力的孟諸石,陸成沒法招來閃電和暴雨來對付葉悠,只能磨磨蹭蹭地往前飛。
只要他一有想要作妖的跡象,葉悠就毫不手軟地給他來一刀。
葉悠随即就發現,這條黑龍養尊處優,好像沒吃過什麽苦頭,比陸青衿要慫得多了。
其實陸成想對付葉悠很簡單,只要沖進水裏,或者和葉悠一起從天上掉下來,葉悠必死無疑,只是這麽幹,難保不會先被葉悠割了脖子,結果一定是兩敗俱傷,同歸于盡。
賭的就是他慫,沒有這個膽。
這個只敢背後搞鬼、對力氣不如自己的女人和小孩下手的慫貨,被匕首逼着,乖乖地往東海飛。
葉悠心想:要是陸青衿,肯定沒這麽容易放棄抵抗。是他的話,大概會想出什麽歪招,不然就是幹脆争個魚死網破。
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在幹什麽。
這樣磨蹭到天蒙蒙亮時,才總算飛到東海,大海灰蒙蒙一片,不知道他們在哪裏。
葉悠指揮着陸成飛了好久,終于看到前面有只大鵬鳥。
大鵬看到葉悠他們,主動迎過來。飛近一點就能看清,鳥爪上也戴着鑲孟諸石匕首的爪套,爪套上都是黑色的凝固的血跡。
“龍族的人在哪?”葉悠遙遙問它。
“就在前面,異蛟退了,咱們要贏了!”大鵬從他們身邊一掠而過,語氣興奮,“我去傳信,先走了!”
這次打得這麽順?大概是人人都有孟諸石武器的功勞。葉悠也興奮起來,驅動陸成趕緊向前。
陸成心不甘情不願地往前飛,說不定又在偷偷摸摸兜圈子,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因為飛了一會兒,葉悠又看到前面有只動物朝這邊過來,看着卻不是龍。
那東西長得有點像龍,卻比龍粗一圈也大一圈,頭上沒有角,身上都是岩石一樣灰色的嶙峋的硬甲,一張大嘴,兇神惡煞的,比龍醜多了。
陸成也看見了,看了一眼,掉頭就跑。
“那玩意是異蛟嗎?”葉悠問。
“是,咱們還是跑吧。”陸成調轉方向,飛得飛快,比剛才快多了。
葉悠奇道:“你和異蛟不是一夥的嗎?你跑什麽?”
“他們異蛟只有王族通人性,其他的智商有點低,見誰殺誰,根本不講理。”
葉悠無語:“你這合作夥伴選得可真好。”
陸成不理她的揶揄,悶着頭往剛剛大鵬指的龍族的方向猛飛。
他知道,只要能找到龍族就安全了,就算和異蛟勾結的事敗露,也就是被關被罰,絕對死不了,可是撞上異蛟,連命都保不住。這筆賬陸成算得十分清楚。
葉悠從腰上拿下來別着的爪套:“我還有多的爪套,你帶上,咱們兩個一起對付它,未必殺不了。”
陸成用看瘋子的眼神回頭看了一眼葉悠,根本不理爪套的事,繼續往前逃。
可是它飛得還是沒有異蛟快。
這大概是頭打輸了從戰場上剛撤下來的異蛟,看到一條落單又見到它就逃跑的龍,立刻猛沖過來,用不了一會兒就追到黑龍身後,先一爪子朝葉悠拍過來。
葉悠一擰身,躲過它這一下,這一爪就落到陸成背上,龍身瞬間冒血。
黑龍抽動了一下,居然不管不顧繼續往前逃跑,全無策略地把自己和葉悠的整個後背都晾在敵人面前。
“你這樣我沒法打架。”葉悠對陸成吼,看異蛟又來拍他,不得不轉身倒騎在龍背上,打點精神去進攻異蛟。
陸成發現葉悠的匕首離開了自己的脖子,抓住機會猛然一甩,直接把葉悠甩下龍身,落荒而逃。
葉悠沒想到自己幫他,他居然這麽不仗義,情急之下撲過去一把攥住異蛟的爪子,借力一縱,用從小到大練了千萬次的動作,幹脆利落地翻身上了異蛟的背。
異蛟知道背上來人了,悍勇無比,居然并不在乎,仍然一巴掌向黑龍拍過去。
它大概才在龍手裏吃了苦頭,一心一意想先殺了眼前這條黑龍。
異蛟這一爪不偏不倚,正中陸成的頭,黑龍頓時像斷線的風筝一樣,飄飄搖搖向海面墜落,掉進翻湧的海水中,消失不見了。
打掉了黑龍,異蛟才專心對付葉悠,在天上盤旋着一通狂扭,想把葉悠甩下去。
大海茫茫,并沒有另一個活物,騎在它身上,不能一刀殺了它,葉悠只得按龍身大穴一刀刀順着往下插,想要讓它聽話。
異蛟雖然疼得發出驚天動地的嘶嚎,卻完全沒有服輸的意思。
異蛟帶着葉悠在天上上下翻飛,被葉悠死死貼着,怎麽都甩不掉。忽然長鳴一聲,就往海裏沖。
“你敢下去我就割了你的脖子。”葉悠揪住龍須,把匕首按在異蛟的脖子上。
異蛟可能是明白了,重新騰起來,嚎叫着扭擺盤旋,發現仍然甩不脫葉悠,調轉方向,重新沖向海面。
拼着被葉悠割喉的危險,它也要把葉悠弄死。
這頭異蛟可比陸成剛多了。
跟它一起下海,就是死路一條。
反正都是死,當然是要同歸于盡。一換一,不吃虧。
葉悠看它毫不猶豫地往海裏沖,也毫不猶豫地一刀割了它的脖子。
鮮血噴湧而出,巨大的蛟身頓時失去了控制,直接跌向海面。
葉悠松開異蛟,也跟着落向大海。
海面向葉悠呼嘯而來。
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害怕,葉悠的心中十分平靜。
這片大海,因為葬着太多的親人,反而親切而熟悉,就像家一樣。
葉悠心想:爸爸媽媽,我來了。
一別十九年,我還是來了。
最後那一瞬間,不知為什麽,葉悠眼前閃過的竟然是陸青衿的那雙眼睛。
淺淡的,清亮的,看起來冷冰冰不近人情,其實全不是那樣。
明年的今天,大概能喝到他倒進海中的酒吧。
茫茫東海裏,又多了一個他要祭的人。
原來從高處落下來時,水面的感覺是那麽的硬,入水的那一刻,葉悠的頭好像被什麽東西猛拍了一下,眼前就全黑了。
……
……
……
葉悠再恢複意識時,眼前是溫暖的橙紅色,仿佛有陽光照在眼皮上,卻睜不開。
有人用手指撫過葉悠的臉頰,小心翼翼,好像唯恐弄疼了葉悠。
葉悠不用看到,就知道是誰。
剛剛落水前的那一秒,葉悠似乎看到遠處天上飛來的安予菁了,她身後跟着個頭比她大一圈,又多了火焰一樣的紅色鬃毛的狻猊,應該是安予和。
看來他們來得挺及時。他們不會游泳,應該是去叫陸青衿了吧。
看來剛才被海面拍暈後,毒誓剛好發作。
葉悠第一次真心誠意地感激有毒誓這種東西。因為毒誓發作的時機剛剛好,這次反而救了葉悠一命,葉悠不用呼吸,落海了一次,卻一點都沒嗆到水。
“葉悠。葉悠。”熟悉的聲音不斷低聲叫着葉悠的名字。
聲音中透着絕望和掙紮。
葉悠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心想:你這個傻瓜,我還沒死呢,你快親親我啊。
好像聽到葉悠的心聲,那人俯身下來,吻住葉悠的唇。
可是什麽都沒發生。葉悠仍然不能動。
也是,他那麽聰明,只要找到葉悠,肯定第一時間就吻過了,不會拖到現在。
葉悠的腦子飛轉,這又是什麽新情況?毒誓發作得更可怕了,連吻都沒作用了嗎?
他一直吻着葉悠,久久都不肯離開,有什麽濕漉漉的東西順着他的臉頰滾上葉悠的臉頰,沿着葉悠的鬓邊滑落下去。
他好像在哭。
葉悠想起他那晚做噩夢時眼尾滑落的淚滴,很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臉,告訴他別哭了,卻動不了。
陸青衿終于離開葉悠的嘴唇。
“葉悠,剛才我在海裏到處找你的時候,全都想起來了。很多年前,我就見過你。”
“十九年前,東海大戰之後,很多人都到陸家老宅來了,當時你只有兩歲,父母雙亡,也跟着你爺爺到了老宅。”
“我那時六歲,剛沒了母親,自責得想死,躲在老宅後院的角落裏哭。那時大人們都顧不上我,只有你一點點大,笑嘻嘻地走過來,看到我在哭,就坐在我旁邊,像哄娃娃一樣抱着我,一下一下地拍我。”
“我們就那樣呆了一天,後來大人們找來了,我抱着你死也不松手,一直到後來,我發高燒昏過去了,你才跟着你爺爺走了。”
“那些天的事我病好後都忘了,可是卻記得你身上的氣味。我能靠氣味分辨人,一直覺得你的氣味非常熟悉,聞到就覺得安心,可是怎麽都想不起來。”
“葉悠,我喜歡的是你,你身上是雲笈菇的味道也好,是你自己的味道也好,還是香水的味道也好,我都不在乎。你有哪種味道,我就會愛上哪種味道。”
“如果能重來,我一定會真的娶你,按龍族自古以來的規矩,三書六禮,讓你乘着九頭瑞獸擔的雲輿,重新嫁給我。葉悠,你願意麽?”
葉悠死而複生,滿心都是“我願意”,可惜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葉悠腦中仿佛有某種氣泡一樣的東西破裂的聲音,又像是響起清脆的鈴音。
陸青衿好像也感覺到了,輕輕撫着葉悠臉頰的手頓住了。
葉悠猛然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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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悠從來不知道,結婚原來是這樣的苦差事。
還是現代的登記好,跑過去,簽個字,拍張照片,幾分鐘搞定。
要不是這婚非結不可,葉悠實在想逃跑。
不過除了葉悠,所有人都堅持葉悠和陸青衿的婚禮一定要完全遵照四百年前的規矩來。
陸青衿拿出管qs集團的完美主義勁頭,對婚禮的每一個細節苛刻要求到變态,非要全都依照龍族的古禮。
弄不清的就去查古書,找專家,他和葉謙牧因為雲輿上雲紋的制式到底應該是雲氣紋還是卷雲紋吵起來的時候,葉悠就在想:這倆都瘋魔了吧?
最後陸青衿在好幾個專家的支持下勝出,雖然不說,但眉眼間明顯小得意了好幾天。
其實葉悠明白,他們那麽神經,是因為誰都搞不清毒誓到底是什麽标準,都怕一個弄錯,那鬼東西又跑回來了。
大雁山太遠,迎親不方便,葉家特意在離陸宅不遠處買了幢別墅,暫時當作葉悠的娘家。
陸青衿認真地走流程,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一樣一樣做下來。
送聘禮時,葉悠歡蹦亂跳地一路跟着從陸宅出發的隊伍,看他們把辛辛苦苦準備好的大箱小箱搬到葉家別墅,心裏好笑,悄悄拉拉陸青衿:“費這麽大勁搬來搬去,不都是咱們的嘛,過兩天還得再重新搬回來,麻煩不麻煩?”
陸青衿随手捏捏她的小揪揪:“皮成這樣,一點新娘子的樣子都沒有。”
葉謙牧在旁邊聽見了,深以為然,當天就不讓葉悠再回陸宅住,讓她好好呆在葉家收心養性,準備結婚。
好不容易才熬到結婚這天。
第一天是正式的婚禮,只以龍族的身份宴請各大妖族,等到第二天才會以陸家和葉家的身份宴請生意上的夥伴。
陸宅內外當晚喜氣洋洋,賓客盈門,妖類的名門大族都到了。
午夜時,龍吟鳳啼,數百只鸾鳥引路,浩浩蕩蕩迎親隊伍的盡頭,是黃金與砗磲打造的雲輿。
葉悠按龍族嫁娶的規矩,頭戴鑲滿紅珊瑚珍珠等等海中七寶的雲冠,穿着大紅禮服,坐在九頭瑞獸擔着的雲輿上,在雲層上兜了一大圈,才自夜空中緩緩往下降。
陸青衿就等在陸宅前,也身穿大紅禮服,看到雲輿上的葉悠,與她遙遙地相視一笑。
剎那間,天空中忽然飄起紛紛揚揚大片大片的雪花。
九頭瑞獸伸展開五色的翅膀,在漫天白色的飛雪中,一身大紅的葉悠乘着雲輿飄然而下。
看見陸青衿的表情,還有賓客們統統看呆了的樣子,葉悠深深地覺得自己sy得非常成功,在家憋了這麽多天,還是很值得的。
陸青衿三樓的套間被布置成了洞房,紅成一片。
好不容易終于只剩兩個人時,葉悠指指頭上那頂不知道幾斤重的雲冠:“這個能摘了吧?”
陸青衿幫她摘掉雲冠,小心地不去勾到她的發絲,順便吻了吻她:“累麽?”
“還好。”葉悠嗅一嗅:“你喝酒啦?”
剛剛葉悠按規矩等在洞房裏,他一個人下去應酬。他的薄唇帶着清淡的葡萄酒香。
陸青衿輕松答:“放心,我從小酒量就不錯,肯定不會耽誤洞房。”
葉悠沉默了一下,沒理會他的調笑,眯起眼睛:“你從小就什麽?”
陸青衿怔了一下,猛然想起以前吻她時有點失控,随口撒過一個不會喝酒的謊。心想:酒果然是不能多喝,腦子容易亂。
葉悠撈住裙擺,利落地從大床上蹦下來:“謊話說太多了,自己都有點記不清了吧?你這個大騙子,還想洞房?想得美。”
陸青衿去握她的手:“葉悠,我那時候也是迫不得已,你原諒我好不好?”
葉悠火速甩掉他的手,繞到床的另一邊,隔着大床叉好腰:“不好。”
好幾天沒怎麽看到她了,她整個人漂亮得像會發光,一身大紅禮服,幾寸寬的腰帶把腰收得不盈一握,陸青衿按捺住直接過去捉住她的沖動,溫聲說:“葉悠,你想要我怎麽做才能放過我?只要說出來,我都可以。”
葉悠偏頭想了想:“好。你變成大兔兔,我就不跟你計較。”
這就是存心難為人了。陸青衿無奈:“你明知道……”
話音未落,整個人都矮了下去。
大紅禮服跟着落下去,一對雪白又毛茸茸的長耳朵從一堆紅彤彤的衣服裏鑽了出來,抖了抖。
葉悠一臉震驚地看着突然變出來的大兔兔,腦中頭一個反應就是:那可怕的毒誓又回來了?該不會雲輿上真的應該按謙牧哥的主意刻卷雲紋吧?
陸青衿用湛藍的眸子看着葉悠,半天才說:“毒誓又回來了?”
葉悠欲哭無淚,點點頭。
陸青衿沉默了幾秒,忽然一閃,又變回人形。
葉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我只不過動了動念頭而已。”陸青衿低頭看看自己,“葉悠,我好像可以控制變化,就像變成龍身一樣,想變就變。”
“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