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知道是什麽樣可怕的夢境,能讓這樣一個向來冷漠驕傲的人哭。
葉悠起身坐到床邊,把手搭在他的額頭上,輕聲說:“乖。不怕。都是夢,夢都是假的。”
悶哼聲停了,龍擡起頭,好像在分辨熟悉的氣味。然後挪了挪,把沉重的龍頭乖乖地伏在葉悠的腿上。
葉悠繼續輕輕摸着他的頭:“睡吧。我在這兒。”
這條龍安靜了一會兒,半睜開眼睛,低聲問葉悠:“你出來了?你不怕我了?”
看來他醒了。
“我從來都不怕你。我剛剛放頂門器是在逗你玩。你睡吧。”葉悠回答。
他的龍身雖然大,可是在葉悠看來,就像一只小動物,還沒有他的人身有威脅感。
龍有點不放心,問:“你不走?”
“我不走。”葉悠的語氣很肯定。
龍放心地閉上長長的眼睛,一會兒功夫就徹底睡沉了。
第二天早晨,陸青衿在滿室陽光中酣暢一覺醒過來, 第一件事就是左右看看,大床上空空蕩蕩。葉悠從裏間高高興興地出來,對陸青衿打了個招呼:“早。”
陸青衿心想:說好的不走呢?小騙子。
妖管會今天很忙,葉悠剛一進門,就看到鳳凰老大正把大家招在一起,布置任務。
看見葉悠來了,鳳凰老大叫她:“葉悠,過來,今天你和程律一組。”
一組?幹什麽?葉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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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律拿起車鑰匙:“趕時間,先走吧,路上我再跟你詳細說。”
程律開車帶着葉悠去城北,一邊開車一邊把情況告訴葉悠。
原來是丢了一只小畢方。
畢方,兆火鳥也,是傳說中的火侍,據說見了畢方就是要着火的預兆。
從昨天起,走失了一只小畢方,城裏的火情突然比平時多了起來,雖然每次都有驚無險,沒真出什麽大事,可是也挺危險。
還是要把那只到處放火的小破鳥捉回來。
“從昨晚到現在,這只小鳥放了無數把火,消防局覺得這件事太不對勁了,才通知到咱們這邊。剛好妖管會也接到報告,說有只小畢方走丢了。”程律拿出一張地圖,上面标了無數紅點,“這是昨晚到現在城裏的着火點,有的可能和畢方有關系,有的可能沒有。咱們的人分散着到最新的火點找找看。”
葉悠奇怪:“除了借調走的,咱們現在加上鳳凰老大一共就六個人,頂多分成三組,這要找到什麽時候去?”
程律微微笑了一下:“他們幾個都是單獨行動,老大說要找個人和你一組,我就自告奮勇了。”
葉悠懂了:沒經驗的小菜鳥要人帶着。然後就問了個真菜鳥問題:“畢方長什麽樣?”
“畢方全身都是青色的羽毛,上面帶着紅色的斑點,鳥喙是白的,跟鶴很像,但是只有一只腳。”程律耐心地回答,“但是你要找的不是這個。你看一下我手機上最新的照片。”
葉悠拿起他的手機,找到照片,看到一個大概十三四歲的男孩子,望着鏡頭,小小年紀就一臉冷漠,神情氣質頗有一點陸青衿的風範。
葉悠忍不住勾勾嘴角,問:“怎麽就走丢了呢?”
“說是和父母吵了一架。”
和爸媽吵架了居然就離家出走?脾氣真夠大的。
“這孩子雖然長得高,其實才十三,叫畢焓。”程律邊開車邊說。
畢方家族居然姓畢。
“其中有幾個着火點有監控,拍到他了,我在地圖上特別畫了圈,咱們這就去一個一個看看。”
葉悠低頭看看,地圖上有幾個紅點上畫着黑圈。
有圓圈的紅點分布得很分散,葉悠無語了:“這孩子是在全城一日游嗎?”
程律笑笑,還沒說話,他的手機就響了。程律笑道:“幫我接一下。”
是鳳凰老大。老大說今早城北又有一個新的起火點,剛接到報告,離葉悠他們不遠。
程律立刻調轉車頭,直奔新目标。
最新着火的地方是路邊一個雜貨店。現在滿地狼藉,店主老大爺還在清理燒了一半的貨物,到處都是黑乎乎煙熏火燎的痕跡。
程律過去買了瓶飲料,随口跟老大爺聊天。
原來大概半個多小時前,小店突然就起火了,大爺生氣:“就是有那種沒有公德心的人,随便亂扔煙頭,往哪扔不好,非要扔到我店裏?幸虧有個中學生動作特別快,沖過來拿着個小滅火器一陣噴,才沒真燒起來。”
程律和葉悠對視一眼,問老大爺:“中學生,是個男孩嗎?”
“是,一個半大小夥子。”
“那個中學生後來去哪了您知道嗎?”
“好像進廟了吧?”老大爺指指身後的藏廟,“也挺奇怪,上學時間不去學校,進廟裏幹什麽?”
程律回頭看看那間藏廟,随手寫了一個號碼遞給老大爺:“大爺,明天您有空時打電話給這個號碼,他們會負責賠償您這裏的損失。”
老大爺愣怔地接了。
走出幾步,葉悠好奇地問:“咱們妖管會還管賠償?”
“不是咱們賠。”程律答,“咱們負責調解,聯系小畢方的父母賠償。放心,畢家賠得起。他家熊孩子不看好了,到處放火,惹是生非,當然要賠。”
藏廟是城北一個還算有名的旅游景點,廟不大,只有裏外幾進,早上游客不多,逛一逛就知道人應該不在,葉悠一邊跟在程律後面在冷清的廟裏亂走,一邊琢磨。
“程律。”葉悠忽然叫住程律,“那孩子真的是在全城一日游。坐地鐵。”
葉悠讓程律把地圖拿出來。
監控拍到小畢方的幾個火點全部都離地鐵站不遠,其他火點也有不少在地鐵站附近。這個藏廟本身就是地鐵站一個出口。
程律露出笑容:“所以咱們應該去地鐵站看看。”
早就過了早高峰,這裏的地鐵站是個小站,也不是換乘的地方,人不算多。葉悠站在高高的扶梯頂上向下看,一眼就看到等車的地方有個年紀差不多的男孩子的背影。
“程律,快快快!”葉悠來不及等扶梯慢慢向下走,直接就往下沖。
一沖就剎不住了。
葉悠的手腳突然鎖死,向下直撲過去。
這裏的地鐵建在很深的地下,金屬的扶梯極陡,如果滾下去,不知要受什麽樣的傷。
“葉悠,小心!”身後一股大力忽然把葉悠拖住,是程律在身後一把攥住了葉悠的衣服。
雖然麒麟力氣不小,程律也還是跟着往下沖了兩級臺階,才拉住葉悠,問:“你怎麽了?”
葉悠此時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難道離上次和陸青衿接吻已經四天了?不可能吧?”
數學問題還沒解決完,葉悠已經又能動了。
下面傳來地鐵報站的聲音,葉悠顧不上細想,對程律說:“我沒事,快走。”
眼看地鐵就要來了,等車的人紛紛站起來,男孩也向前走了兩步,向地鐵來的方向探頭張望。葉悠和程律奔下扶梯,一起往男孩那邊跑。
眼看就快跑到時,葉悠又不能動了。
這站太老,沒做防護門,前面無遮無攔,隧道裏已經傳來地鐵進站的隆隆聲。葉悠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向軌道的方向撲過去。
好像打算跳軌自殺。
葉悠滿腦子都是:剛剛已經發作了一次,怎麽可能直接就來第二次??這是什麽新玩法???
這一次程律的注意力全在男孩身上,完全沒意識到葉悠的不對,等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
突然,斜刺裏沖過來一個人,猛地撞上葉悠,直接卸掉了葉悠沖向軌道的勢頭。與此同時,地鐵呼嘯而至。
兩個人一起倒在地上,撞得太狠,都有點發懵。
那個人是個中年男人,連連道歉:“對不起,我忘了拿東西急着回去,有點着急,沒留神撞上你了。”
葉悠已經能動了,坐起來對他擺擺手:“沒事。多虧你這一下,否則我差點掉下去被地鐵軋死。”
程律伸手來拉葉悠,葉悠已經自己站起來了,幾步過去抓住那個男孩的胳膊問:“你是畢焓?”
男孩轉過頭,眉清目秀,就是照片上那只小畢方,背着一個碩大的雙肩包。
人總算是找到了,葉悠松了一口氣,低聲問程律:“你能自己帶他回妖管會嗎?”
“沒問題。”程律答應,“你去哪?”
“我有重要的事要去辦。”葉悠回答,直接上了剛來的地鐵。
葉悠沖進陸青衿的辦公室時,陸青衿正站在桌前,不知低頭在看桌上的什麽文件,看見葉悠來了,眼中都是愉快,還帶着點詫異:“你怎麽這個時間過來了?”
葉悠沒有回答,終于看到他了。
從城北到qs大廈的這段路奇長無比,葉悠走得小心翼翼,上車、下車、過馬路、下臺階、進電梯,每一件平常随便做的小事都讓人提心吊膽,不知道會出什麽奇怪的意外。
在他溫和的目光中,葉悠心中一松,還有點想哭,直奔過去,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腳,親了上去。
他的肩膀堅實可靠,他的嘴唇很溫暖,還帶着他獨有的清新好聞的味道。
陸青衿愣了兩秒,随即摟住她的腰,低頭回吻。心想:這個才是尹特助說的,像小鳥一樣撲過來,勾住脖子親上去。
這回真是小鳥,不是小炮彈。
過了好一陣,葉悠才放開陸青衿,把頭埋在他溫暖的胸膛裏。
陸青衿仍然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順順她耳邊亂了的頭發,捧起她的臉頰,低聲問:“怎麽了?”聲線溫柔。
她這個樣子,絕對不正常。
“以前不都是四天嗎?你說過的,只要每四天親一次就可以了。”靠在他胸前,一陣莫名其妙的委屈湧上來,葉悠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她能把恐怖片音樂當催眠曲,整條胳膊都見血都滿不在乎,今天居然哭了。
陸青衿不動聲色地抱着她坐下,把她放在自己大腿上,攬在懷裏,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後背。
好半天,葉悠終于哭夠了,開始不好意思。
從小到大,葉悠只在親人面前哭過,從來都不在外人面前掉一滴眼淚。
剛才怎麽突然就哭了呢?
剛剛被他抱着,只不過聽見他問了一句“怎麽了”,眼淚就嘩啦啦不受控制地自己往外跑。
葉悠心裏有點忐忑:陸青衿的嘴向來又毒又狠,不知能說出什麽話來。
然而陸青衿沒有。
看見葉悠不哭了,陸青衿吻吻她的額角,依舊緊緊地摟着她,問:“出什麽事了?你又不能動了?”
聲音溫和,目光清澈。頭腦清醒,猜得極準。
他的聲音能安撫人心。葉悠靠在他身上,等情緒平複下來,把今天到處找小畢方,下扶梯時突然不能動幾乎摔下去,恢複之後居然又僵直了第二次差點卧軌自殺的事一五一十講給他聽。
陸青衿聽完了,很久都沒有說話。
“難道咱們以後要……”葉悠算了算,“……每三天親一次嗎?還是幹脆兩天親一次比較保險?這樣下去,不會以後每天都要親一次吧?然後難道要每小時都來一次?最後發展到要天天嘴唇貼在一起變成連體嬰兒?”
葉悠被自己想出來的場景吓得一哆嗦。
“葉悠,”陸青衿伸手托起她的下巴,一雙清亮的眼睛凝視着葉悠,“嫁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