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陸青衿終于徹底學會了預約,提前三天就跟葉悠打過招呼,周五晚上有個陸家的雞尾酒會,爺爺也會出現一會兒,陸爸最近都在忙東海的事,顧不過來,陸青衿和葉悠務必到場。
酒會晚上六點半開始,葉悠怎麽算,都覺得來得及回家換衣服。
可是等到下班,陸青衿派來接人的司機突然打電話過來,說前面出了車禍,堵住了過不來,還要再等一段時間。
葉悠邊接電話邊急匆匆沖出妖管會,跑到路邊想直接攔一輛出租車,這種時間,一輛路過的空車都沒有。
正準備給陸青衿打電話,一輛越野車在葉悠面前停下,按了聲喇叭。
程律對葉悠笑笑,用大拇指指指副駕:“上車。”
等葉悠拉開車門上了車,程律才問:“看你那麽着急,想去哪?我送你。”
急人所難,真是只瑞獸。
葉悠趕緊謝過他,報了地址,籲出一口氣。
有他送,大概來得及吧?葉悠對着他悄悄許願:今天出來晚了,酒會可千萬別遲到。
程律車開得不慢,葉悠還是拼命地催。程律笑道:“什麽事急成這樣?再快就超速了。”
葉悠猛然想起,陸青衿很不喜歡瑞獸。沒關系,讓車停在陸宅外,不讓他看見就好。
快到陸宅時,葉悠的手機響了,是陸青衿打過來的。不等他催,葉悠就保證:“我馬上就到了,再過三分鐘。”
陸青衿嗯了一聲:“別着急,我等着你。注意安全。”
這時程律正在看路,轉頭問葉悠:“前面右轉,對不對?”
葉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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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陸青衿聽沒聽到,葉悠趕緊答:“我知道,一會兒見。”立刻把電話挂斷。
陸青衿看着手裏的手機出神。
程律的那句“前面右轉對不對”非常清晰,她應該是坐在副駕。
陸青衿冷靜地想:葉悠今天要遲到了,所以程律開車送她回來,是同事又不是司機,葉悠當然會坐在副駕。
喉嚨有點不舒服,陸青衿把領帶扯松一點,忽然聽到雷聲。擡起頭,看見天邊濃墨一樣的烏雲翻滾而來,夾裹着閃電。
望着烏雲,陸青衿有點茫然,心想:我到底是怎麽了?
程律把車駛近陸宅,葉悠剛想讓他在這裏把自己放下,就知道來不及了。
離得老遠,就看見陸青衿和他的車都在陸宅大門外,陸青衿面無表情地看着這邊,眼神奇怪,不知在想什麽。
“就在這裏停吧。”葉悠讓程律把車停了,自己跳下車,對程律一笑,“今天麻煩你了。”
“小事。”程律微微一笑,假裝沒看見那邊的陸青衿,開車揚長而去。
葉悠心想:我沒打算讓你看見瑞獸,是你自己好死不死非要等在外面,不關我事。假裝無事發生朝陸青衿那邊走過去。
他今天比上次家宴時穿得正式,藏藍色西裝,雪白的襯衣,打了條低調的比西裝深一度的領帶,胸前口袋裏的絲巾是淺藍色的,露出一角,整個人挺拔清爽,賞心悅目。
葉悠才走了幾步,就意識到不對。
陸青衿身後,不是平時的商務車,是他自己車庫裏的一輛,黑色的布加迪。這車他向來自己開,不讓別人坐。
葉悠四下看看,并沒看見別的車。葉悠困惑:“今天不用司機嗎?”
“司機請假。”陸青衿淡淡答,幫她拉開副駕的車門,“上車。”
司機不止一個,那麽湊巧,全部都請假?
葉悠心想:算了,他說請假就請假吧。
“可是我的衣服鞋子和手包……”
“我幫你帶了。過去再換。”
他的品味向來可靠,葉悠放心了。
坐在陸青衿的副駕上,由他來當司機,這件事十分新鮮有趣。葉悠上了車,左看看右看看。
等葉悠扣好安全帶,陸青衿只說了兩個字:“坐好”,一踩油門,整輛跑車就像瘋了一樣沖出去。
葉悠被吓壞了:他這是在開車還是想和誰同歸于盡?
陸青衿的臉上很淡定,幾乎看不出什麽情緒,可是天上已經被濃黑的雲層遮蔽,天昏地暗,驚雷炸裂,一聲又一聲連綿不絕,好像世界末日。
轉眼間大雨傾盆而下,連成一片,連路都看不清,陸青衿卻依舊我行我素,一點減速的意思都沒有。
“陸青衿,你給我冷靜!你在幹什麽?”
“沒幹什麽。快遲到了,開快一點。”陸青衿的聲音平靜,一絲異樣都沒有,“葉悠,看看你手邊的盒子。”
葉悠早就看見兩人座位之間放着一個方型的絲絨盒子。
葉悠打開,裏面是一條古董鑽石項鏈。三圈鑽石鏈,中間連着鑽石鑲的藤蔓,圍拱着一顆碩大湛藍的藍寶石,藍得好像大兔兔的眼睛,藍寶石的正下方又垂墜着一顆大小相若的水滴切割的鑽石。
“給你配衣服。”陸青衿說。
這是前些天想起葉悠沒有首飾,在日內瓦的拍賣行拍到的,當初沙皇時期俄國皇室的珠寶,葉卡捷琳娜二世的舊東西。陸青衿親自選好,聽代理說拍到了,心中還小小地愉快了一下。
為了一個普通酒會,給葉悠拍價格以億計的項鏈,陸青衿當時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在想什麽。
不過現在懂了。
剛才盯着天上電閃雷鳴的雲層,陸青衿忽然明白了。
暴雨把天和地澆了個通透,肆虐的狂風和傾瀉的大雨中,布加迪像條黑色的龍一樣向前沖。
陸青衿的心境無比平靜,卻和外面末日般狂暴的景象很和諧。
原來是這種感覺。
狂亂。非理性。難以言喻。
想和她一起飛起來,或者一起沉下去。
想把她帶到所有人面前炫耀,又想把她關進地下室,手腳鎖上鐐铐,讓她永遠不見天日。
想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捧到她面前,以求她一笑;又想扼住她的脖子掐死她,再和她一起死。
路上的車多起來,雨漸漸地停了。
陸青衿把車停下。
葉悠下了車,感覺簡直像劫後餘生,心想,他開車太可怕了,以後還是坐他家司機的車比較靠譜。
雨後的空氣清新得像剛切開的柚子,烏雲散盡,還來得及看到落日。帝都的天空被大雨洗滌得格外幹淨,落日對面,現出貫通半邊天空的巨大的絢爛彩虹。
“看,彩虹!還是雙層!”路上的行人都停下來。
葉悠也看到了,一把抓住陸青衿的胳膊:“陸青衿,快看!趕緊許個願。”說完自己也閉上眼睛。
陸青衿看了看葉悠,伸手扳過她的下巴,讓她看向自己:“總是對着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許願。早就說過了,有什麽願望,只要對着我許就好。”
葉悠忍不住笑出來。
陸青衿凝視着她,唇角也勾起來,眼中映出天邊的彩虹。
葉悠看着他的笑容,有點暈,心想:這個人是個瘋子,剛剛還在下暴雨發神經,現在突然雨過天晴,弄出那麽大的彩虹來,而且笑了,還笑得那麽好看。
不過他真的應該經常笑一笑,才對得起他的那雙眼睛。
陸家的酒會在一個私人會所裏,是百年前公使的三層小洋樓。酒會現場在一樓,正在布置,賓客還都沒到。
兩人完全沒遲到——對着瑞獸許的願又一次靈驗了。
陸青衿借了間房間,讓葉悠換衣服。
陸青衿這次選的裙子很奇怪,和他挑衣服的喜好完全不一樣,淺藍色的絲裙外面覆着輕紗,一垂到底,松松垮垮連收腰都沒有,前不露胸,後不露背,連胳膊上都有一層薄紗,因為是雞尾酒會,長度只到膝蓋,但是除了一截小腿,遮得十分嚴實。
不過他的品味仍然不錯,裙形高貴典雅,但是保守得要命。
葉悠出來給陸青衿看裙子,順便打散頭發,這次沒紮小揪揪,而是在腦後盤了一個松散的低垂的發髻,三分鐘搞定。
發髻優雅別致,和裙子極搭。她站在這個舊時風情的房間裏,紫銅把手的窗前,和諧得好像天生就該在這裏一樣。
陸青衿看着她說不出話來。沉默半晌,才打開項鏈盒子,幫她把項鏈戴上。
“會不會太誇張了?”葉悠對着鏡子,有點懷疑。
“不會。你戴什麽都不誇張。”陸青衿淡淡道,退後一步打量。
行吧。反正他是老板,這是他家的酒會,他說可以就可以。
下樓來,許多客人都還沒到,大概是暴雨讓大家在路上都耽擱了,先遇到的是個熟人——安予和。
安予和打量一遍葉悠,目光在她的項鏈和裙子上掃過,感慨:“青衿,我終于明白女孩子打扮芭比娃娃的樂趣了。”
陸青衿默默地把這句話吃下去了,居然沒有反駁。
酒會和上次的家宴不同,請的都是生意夥伴和名流。人漸漸地多了,陸青衿忙了起來,開始還堅持帶着葉悠到處應酬,後來突然察覺,葉悠的目光一直在往冷餐臺上飄。
她餓了,又不說。
陸青衿環顧一圈,把安予和招過來,低聲吩咐:“我離不開,你帶她去吃點東西。”
安予和眼中都是戲谑:“交給我,你能放心?”
陸青衿眯眼威脅地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葉悠心想:我又不是小朋友,還非要找人陪着?
“想吃什麽?我幫你拿。”
安予和似乎一點也沒有應酬的任務,一心一意帶着葉悠覓食。葉悠很快就發現,這個人雖然嘴上花花的很不靠譜,但是心思敏捷,體貼入微,他推薦的東西一定好吃,他說別碰的肯定不用試。
安予和鞍前馬後,照顧得十分周到,簡直把服侍葉悠當成正經事來做。
葉悠邊拿吃的邊東張西望。
不遠處一陣小小的喧嘩。一個明顯穿過頭,一身銀色高定晚禮服的女生在冷餐臺那裏拿了一個小點心,咬了一小口,大概是不喜歡,随手嗖地一下抛到身邊經過的侍者的托盤上。
托盤上有收來的酒杯,那個年輕的侍者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本能地一閃,盤子裏的酒杯一歪,落到地上碎成幾片。
立刻過來幾個侍者匆匆收拾,那女生卻腳步不停,連回頭看一眼都沒有,依舊和身邊的年輕男人說說笑笑。
安予和也跟着看了眼那邊,低聲道:“這一家子暴發戶真是礙眼。”
葉悠好奇:“誰啊?”
“柴從鑫和柴從芮,一個地産商的兒子和女兒。他家本來在廣河府種果樹,賺了點錢,開始炒房産,後來不知勾搭到誰,炒了房産炒地皮,越做越大,這幾年賺了不少錢,把女兒送到英國的野雞大學讀了年預科,就打算弄回來嫁人。柴從芮開始和葛家老二訂婚了,葛家去年一出事,立刻悔婚,這次好像胃口不小,居然惦記上青衿……”
話沒說完,忽然意識到自己在對誰說話,把後面的話吞了。
酒會座位少,安予和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位置,安排葉悠坐下吃東西,自己又去幫她拿喝的。
安予和剛走,柴家那兩兄妹就往葉悠這邊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