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弑徒
羅裳褪落,徐徐露出半邊有如玉琢的渾圓香肩。
霎那間,龍城公主的腦海一片空白,沒頂的羞辱感塞滿胸臆。如果手中握有一柄短刀,她會毫不遲疑地刺入自己的心口,結束這場可怕的噩夢。
然而此刻,她只能徒勞而無助地握緊那盞琉璃寶燈,緊緊閉起顫動的櫻唇,抑制着流淚的沖動,不讓自己哀求出聲。
潔霜站在霍去病的身後冷眼旁觀,目光卻不覺被龍城公主完美動人的裸肩吸引。縱使身為一個對自己容貌極端自負的女人,她的心裏也不禁發出了一聲贊嘆。
霍去病俯下身,利用背脊遮擋住潔霜的視線,似乎準備低頭親吻龍城公主的肩頭,卻突然将嘴唇湊到她的耳垂邊用極低的聲音道:“別怕,睜開眼睛看着我!”
龍城公主愣了愣,若有所悟地趕緊睜開美目。剎那,霍去病猛然揭開了她臉上的青銅面具,閉上眼睛翻身滾到一旁。
潔霜憤怒地叱喝,淩空飛起一刀劈向龍城公主的胸膛。
她曾經暗中跟蹤在金不炎身後,遠遠地看到了龍城公主将面具取下後所發生的駭人一幕。盡管一時無法弄清其中奧妙,卻始終在小心提防。
可是她作夢也想不到,霍去病竟會在此等情形之下向自己發動突襲。
“喀喇喇——”
身上驟起一層透明的冰霜,徹骨的寒意令潔霜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晨月彎刀略略偏斜,插入龍城公主身旁的泥土中。
龍城公主發出輕聲的痛苦呻吟,仿佛電光石火間自己的魂魄正被某種莫名的力量攫取抽空,腦海暴脹欲裂,幾乎昏死過去。
“啪!”
冰涼的面具被重新扣在了她的臉上。霍去病合身抱起無法動彈的龍城公主向左拼命翻滾,遠遠逃離潔霜的刀鋒。
潔霜的面色在冰光映襯下一片黝黑,身軀已被半指厚的魔冰完全包裹。
她用力拔出晨月彎刀,一邊運氣抗禦一邊恨聲道:“霍去病,你好!”
霍去病“哇”地一口鮮血噴濺在龍城公主裸露的玉肩。雪白而毫無瑕疵的肌膚映染着紅色的血花,看上去是那樣的凄豔醒目。
他吃力地吞下又一口沖到喉間的熱血,臉上浮起戲谑的譏笑,嗓音沙啞道:“你我之間有五步的距離,但我卻不信你能強過尺度天!”
潔霜一言不發艱難地向前邁出一步,身上的冰霜又加厚了些許。
霍去病将龍城公主壓在身下,側頭笑吟吟地望着她:“瞧,你現在正是名副其實的‘冰霜美女’。可惜徐娘半老,也只有瞎子才會感興趣。”
潔霜氣得渾身顫抖,心神不免激動浮躁,胸口提起的一股真氣驟然一松,擡在半空的右腳重重往地上一落,差點直挺挺往前撲倒。
她遽然醒悟到,自己又中了霍去病的激将法。
從兩人碰面交鋒開始,自己明明占據着絕對優勢,随時可以将這小子斃于晨月彎刀下,可莫名其妙地屢遭對方算計,居然落得個兩敗俱傷的局面。
想到這裏,潔霜心頭暗吃一驚,急忙伫立原地,一動不動地收攝雜念、運轉丹田魔氣,力求盡快消融魔冰,再将霍去病和龍城公主碎屍萬段不遲。
霍去病見潔霜凝神運息,眉頭不經意地皺了下,将身子從龍城公主柔軟的嬌軀上翻走。這一番動作,又激得他胸口氣血劇烈翻騰,好半天才稍稍緩過一口氣。
“他是擔心潔霜拼着魚死網破沖到近前,所以用自己身體将我護住。”龍城公主雖然身不能動,卻無礙從心中生出感激。她勉強轉動眼眸望向霍去病,關切道:“你不要緊吧?”
“對不住,我的血弄髒了你。”霍去病粗重地喘息着答非所問:“真該死,我自打生下來還從來沒有哪天像眼前這麽倒黴過。”
龍城公主也不由得苦笑了聲,心裏說:“我不也是和你一樣嗎?”
她的心神逐漸冷靜下來,開始尋求下一步能夠讓自己和霍去病安然脫險的辦法。
三步之外,潔霜身上淡黑色的水汽冉冉蒸騰,魔冰正在緩慢地消融。
由于不久之前剛剛施展過一次神賦,兼之這一次褪下青銅面具的時間遠較前次為短,故而潔霜所受的打擊效果比起金不炎和尺度天,無形裏削弱了不少。複原所需消耗的時間,自然也要相應減少一大段。
龍城公主當然不至于埋怨霍去病過早地将青銅面具蓋上,相反心中湧出了一絲溫暖。
她将目光重新回落到這個在短短半天裏幾乎改變了她一生命運軌跡的奇異男子身上,卻發覺他又用先前那種古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不過這次霍去病沒有選擇躲避,而是漫不經心地微笑道:“我是在後悔,剛才為什麽不将你的衣裳往下多扯幾寸,那樣會更有看頭。”
龍城公主滿臉飛紅,多年潛修的靈性在這惡棍的只字詞組下土崩瓦解潰不成軍,可望着對方壞笑的模樣,她的俏臉卻無論如何都沉不下來。
“瞧,我就喜歡你這樣,別人說什麽都不會生氣。”霍去病搶先又道:“可偏偏這世上某些女人表面裝得冰冷超脫,其實心裏對任何東西都十分在乎,尤其是自己的容貌,委實容不得他人對她有哪怕半分的指摘。”
說着他故意瞟過潔霜,提高嗓音繼續說道:“比如眉毛濃了點兒,像兩把發馊的黑鍋鏟;比如鼻孔大了點兒,天黑以後騙得蚊子稀裏胡塗地飛進去拿它當家;又比如顴骨高了些,讓人從兩側看過去始終找不見她的鼻子……”
還能找到比這更尖刻惡毒的對女人容貌品評嗎?近墨者黑,龍城公主禁不住擔心如果繼續和這家夥待在一起,自己的舉止言談遲早也會走樣。
一旁的潔霜幾乎氣瘋了。盡管攬鏡自照時,隐約也會對自己容貌中存在的微小瑕疵生出遺憾,但絕不至于誇張到霍去病所說的這般地步。
她好不容易靜下的心氣頓時産生強烈波動,繼而體內魔氣受到感應,魔冰的消融進度由此大幅放緩,要不是全身封凍未解,她早已破口大罵。
時間随着日光角度的推移一點一滴從三個人身邊流逝,潔霜身上的魔冰已消去大半,慢慢地露出了面孔和手腳。
龍城公主心漸漸揪緊,低聲說道:“霍兄,請你将我的頭朝上擡起。”
霍去病立即明白了她的用意,篤定地笑着道:“別着急,也該輪到我交好運了。”
龍城公主腦海裏一線靈光閃過,隐藏在面具後的玉容露出了欣喜之色。
“嗤——”
一塊塊冰霜加速融化,未等化作水珠滴落便被潔霜用魔功發出的熾熱氣場蒸成縷縷黑色水汽随風飄散。
不待身上的魔冰徹底化盡,她目射兇光舉起晨月彎刀冷喝道:“我先殺了你這丫頭!”
一束烏光自霍去病袖口內電掠而出。通體煥放黑氣的骷髅頭從潔霜門戶大開的胸口洞穿而過,挾起一溜燦爛血線。
“呃——”潔霜身軀搖晃,低低痛吼。她難以置信地望向自己被穿透的胸膛,才意識到犯了一個嚴重到足以致命的錯誤。
“唰!”她勉力側轉過身子,奮盡最後的力量甩手擲出晨月彎刀。
晨月在半空劃過一道青色的弧光,精準斬中骷髅頭的後腦殼,濺起一蓬火花。
“喀!”骷髅頭慘叫,腦殼上裂開一條刀痕,往外冒出滾滾黑色鬼氣。
晨月彎刀高高彈起,斜插進主人的腳邊。
潔霜手撫胸口,嘴唇動了動,不甘地仰面倒在血泊之中。身上未融的魔冰混起流淌的鮮血,閃爍着紅藍交織的瑩光。
看着潔霜近在咫尺,不肯瞑目的眼睛——龍城公主醒悟到,打從雙方遭遇的一刻起,霍去病便已設定了眼前的結局。
如同一個老練的獵手,不動聲色地将獵物一步步引誘進陷阱,随後發生的所有事情都穩穩在他掌控之內。
唯一例外便是骷髅頭的負傷,令這場争鋒鬥智僅以己方慘勝而告終。
“鬼頭,你沒事吧?”霍去病盯着潔霜屍身愣愣出神片刻,而後問道。
“沒事?你讓這婆娘用刀砍一下試試!”骷髅頭聲嘶力竭地一邊慘嚎一邊抱怨道:“我的頭好疼,只怕死了也比這樣好受一點兒。”
聽到骷髅頭叫喚,霍去病繃緊的面孔徐徐松弛,冷哼道:“要不我再加念段咒語?”
“別,別……”骷髅頭趕緊讨饒:“看在我後腦殼都能塞進一串銅錢分上,還是免開尊口吧。我說頭兒,憑什麽上床的是你,挨刀的卻是我——”
霍去病眸中光焰一閃又迅速熄滅:“閉嘴!小心拿你當儲錢罐用。”
“那我後腦勺豈不是永遠得留着這道刀口了?”骷髅頭吓得猛打一個激靈,好在晨月彎刀沒傷到腦筋的靈光,立即轉移話題道:“頭兒,你什麽時候能解開穴道?”
“至少還有五個半時辰。”霍去病緩緩道:“到那時候,玉華殿的追兵也該來了。”
“糟糕,原本我還指望你呢。”骷髅頭哭喪着臉道:“說不定待會兒金不炎就心急火燎地追趕上來,手起掌落将咱們三個人收了去。”
“金不炎不會去而複返。”龍城公主否定了骷髅頭的猜想幽幽道:“他已元氣大傷,又以為我們早就東渡弓泸水揚長而去,絕不會做這無用功。”
“該來的終歸要來。”霍去病仰視西去的太陽,仿佛自己的生命也正在追随着它的足跡,漸漸向遠方的地平線下沉落。
三個時辰的期限已然用盡,遠在狼居胥山的玉華殿和北鬥宮的高手正如火如荼地展開追擊。自己卻和龍城公主寸步難行地困坐在這渺無人煙的大草原上,靜靜等待追兵的來臨和宿命的宣判。
也許用不了三個時辰,玉華殿的靈鹫飛騎就會率先趕到。
他已無意再拿龍城公主作為人質要挾,其中的心理變化即使霍去病自己也覺得有些詫異。
這刻,他抱膝坐在她身旁問道:“趁我還活着,不想說點兒什麽嗎?”
龍城公主注視他的側臉,古銅色的肌膚在陽光下閃着迷人的光亮,神色裏既看不出恐懼沮喪,也瞧不見悲傷憤怒。這不禁讓她懷疑,霍去病是否還有暗藏的保命詭計沒有使出?
要知道,每逢山窮水盡之際,這家夥總會生出教人琢磨不透的奇思妙想,一次次地轉危為安逢兇化吉。
“這回你可猜錯了。”似乎瞧破了龍城公主的心思,霍去病苦澀地一笑說:“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坐以待斃。既然左右都逃不過一死,又何苦白白浪費氣力?
“這麽做,除了能給那些混蛋增添幾分追殺的趣味外,根本于事無補。所以我想好好地休息一會兒,至少還可以欣賞完人生最後一次日落。”
龍城公主的芳心一沉,強迫自己理解成這惡棍又一次的撒謊,說道:“如果你企圖用這番英雄末路的話語将我打動到流淚,恐怕要失望了。我已傾盡全力為了帝尊而幫助你,縱然失敗也可問心無愧。”
“真的這樣嗎?”霍去病眼裏的光閃了閃,嘴角微微上翹道:“是因為翹楚軒?”
龍城公主的心沒來由地猛跳一下,躲開他的凝視說道:“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剩下的有限時間裏,你如何逃過玉華殿和北鬥宮的追殺。”
“這對我很重要。”霍去病将身子前探,又迎上了她的目光:“你為何要回避?”
“霍兄。”龍城公主努力抑制着自己翻騰紊亂的心緒回答:“我不認為在這世上對你而言,還有比性命更加重要的東西。”
“哈,也是。”說這話的時候,龍城公主敏銳地覺察到霍去病的眸中有抹失意轉瞬即逝,隐沒在随之而起的嘲色背後。
“我這人呀,永遠與真愛無緣。”他指了指潔霜的屍體,悠悠道:“她就是最好的例子。對了,還有淮南郡主劉陵——總之,與我有關的女人沒一個會有好下場。”
龍城公主默默觀望霍去病良久,輕聲問道:“霍兄,你生氣了?”
“可能麽?”霍去病露齒一笑說:“我正偷偷不斷地提醒自己,千萬別把你當成此生最後一位獵取對象。不然公主殿下的性命,遲早也要完蛋。”
龍城公主猶豫了須臾,低低地回應道:“事實上我也正這樣悄悄地告訴自己。”
天要黑了。
渾圓的落日灑出萬道光芒,将西邊的雲空渲染得一片彤紅。暮色裏的秋風微含着涼意吹拂過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草浪翻滾發出沙沙的響聲。這風從遙遠的地平線那端吹來,穿越過千山萬水,也撩動起龍城公主心弦。
絢爛霞光在她的神袍上襯出一層醉人的玫瑰紅,黃昏的蒼穹下,一群大雁正結伴南飛,尋找着今晚的栖身之地。
然而身邊男子,今生已無望南歸。
心亂了,心癡了,她只期望時光能夠在下一刻驟然靜止,太陽永遠莫要落山。
“幫個忙,可以嗎?”霍去病忽然将骷髅頭托到她的面前:“我想沒有人敢對你搜身,如此至少可以保住這家夥的一條老命。”
“頭兒。”骷髅頭居然發現自己的心裏有幾分感動:“我會記得每年給你掃墓。”
霍去病不以為意地笑笑,将他塞入龍城公主的袖袂中,說道:“只怕我不會有墓。”
一瞬裏,龍城公主的淚水不由自主湧到眸中,忍着落淚的沖動沉着地問道:“告訴我,怎樣才能救你一命?”
霍去病搖搖頭,又将一面青銅鏡藏入了她另一邊的袖口裏,說道:“這是翹楚軒臨死前硬塞進我懷裏的東西。我用不着它,這也算物歸原主。”
一滴晶瑩的珠淚沿着青銅面具上雕琢的凹槽徐徐流下,龍城公主也不知道為何聽了霍去病的這兩句話,自己的心裏會是那樣的難受。
她勉強微笑着說道:“你是在向我交代遺言麽?”
霍去病難得鄭重片刻的神情驀然消失,滿不在乎地笑道:“誰知道呢?天算不如人算,或許這次我會再次大難不死,不然翹楚軒就算是白死了。”
“是呀。”龍城公主噙淚含笑道:“你是帝尊看準的人,又豈會那麽容易完蛋?”
霍去病揚起頭朝北方天際矚目眺望,嘴角逸出一抹笑意:“來了……”
二十餘頭體形巨大的靈鹫散布在天幕下,沿着霍去病和龍城公主來時的軌跡低空疾飛,一轉眼的工夫已能看清楚坐在靈鹫背上的人影。
霍去病慢吞吞站起身,拍了拍衣衫上沾的草屑,高舉右手向靈鹫揮動。
殘陽灑照在他挺拔桀骜的背影上,猶如偉岸而不可征服的昆侖,屹立于大地中心。
“潇灑……”骷髅頭躲在龍城公主的袖兜裏偷望着他的主人,嘴裏喃喃低語。
二十餘頭靈鹫陸續着陸,并肩走在最前面的是玉後梨雲姬和一名青衣男子。
在兩人身後,呼衍噩、濕阗幹、鸠陽婆、龍邪禪、科槐匈、折蘭胭以及包括拓寒在內的一幹玉華殿、北鬥宮門下的二代弟子鴉雀無聲地緊緊跟随。
霍去病在青衣男子的身前單膝跪地,昂首喚道:“師父!”
傲霍沒有理睬他,漠然掃過一邊的潔霜屍首,才問道:“是你殺了她?”
“是!”霍去病從容應答,并未向傲霍作出絲毫辯解。
這時玉後已解開龍城公主的穴道,将她從草地上扶起問道:“你可有受傷?”
龍城公主搖搖頭,就聽傲霍嘿嘿低笑道:“好得很,連自己的師叔也殺了,真不愧是老夫精心調教了多年的好徒弟!”
“宮主。”龍城公主見霍去病仍沒有半點為自己辯護的意思,于是說道:“霍去病殺死潔霜長老純粹為求自保,錯不在他。”
傲霍置若罔聞,雙目緊盯霍去病問道:“水柔神鼎是否在你身上?”
霍去病一言不發脫下上衣交到傲霍手中,又瞥了瞥玉後、龍城公主等女客,灑逸地一笑問道:“是否要将我的褲子也脫下來檢查一番?”
折蘭胭見霍去病到這地步竟還有心說笑,不由黯然道:“霍師侄,你究竟有沒有盜走水柔神鼎照實說了就是,何苦如此呢?”
霍去病朝折蘭胭眨了眨眼,充滿惡作劇意味地笑道:“折蘭師叔是怕我着涼麽?”
折蘭胭心頭酸楚,看了眼傲霍低下頭去,卻聽自己的丈夫怒喝道:“霍去病,你一日之間連殺華帝翹楚軒和潔霜師妹,血債累累,罪孽深重,怎還不知悔改,反而得意洋洋胡說八道?”
傲霍将霍去病的衣衫交給玉後道:“看來水柔神鼎的确不在他身上。”
麻鋒古道:“也許他已将神鼎偷偷藏了起來。”說着掃視過龍城公主。
龍城公主低聲道:“我可以替霍去病擔保,他的身上沒有水柔神鼎。”
呼衍噩詫異道:“如果霍去病并未盜取,那水柔神鼎又會在哪裏?”
玉後把衣衫抛落到霍去病腳下,淡淡道:“傲霍宮主,既然他是你的徒兒,如何處置便由你決定。但無論如何,希望你能夠對玉華殿有一個交代。”
傲霍轉頭問拓寒道:“你是去病在北鬥宮時唯一的朋友,以你之見該怎樣處置他?”
拓寒心一顫,跪倒在傲霍面前垂首道:“求師尊饒過霍師弟一命!”
“這麽說,你也認為其罪當誅?”傲霍冷然微笑說:“可我有什麽理由饒了他?”
拓寒心念急轉,沉聲道:“至少在弄清水柔神鼎下落前,應該留住活口。”
傲霍森然道:“有此孽徒,水柔神鼎不要也罷!”猛然拔出拓寒腰間的徑路刀,勢如閃電插入霍去病的胸膛。
待衆人驚覺時,他已将徑路刀歸還鞘內,若無其事地問道:“玉後,如此了斷你可滿意?”
“噗!”
一股血箭從霍去病赤裸的胸口內噴出,灑濺在傲霍的青衫上。
他身軀晃了晃,臉上帶着古怪的笑容看着傲霍,緩緩往後仰倒。
龍城公主呆如木雞,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是真的,只覺得天旋地轉,自己正置于噩夢裏,腦海空白一片麻木到不知苦痛和驚訝。
玉後也呆住了,沒有想到傲霍不由分說驟下殺手,快刀斬亂麻地處決了霍去病。以她的眼力,當然清楚這一刀深深插入心髒,不可能再有生機。
濕阗幹走近霍去病,俯身試了試鼻息,而後朝玉後微微搖了搖頭。
人群裏,折蘭胭突然一聲尖叫,掩面飛奔而去。科槐匈顧不得旁人驚詫的目光,風風火火地追了下去。
拓寒望了望自己腰間的徑路刀,露出苦澀的笑容,朝霍去病的遺體拜了三拜,霍然起身一聲不吭地退入人群裏。
玉後仿佛這才緩過神來,驚疑不定地瞧了眼傲霍,輕嘆:“回去吧!”
傲霍緩步走到龍城公主近前,語氣溫和地說道:“公主殿下,幫我個忙好不好?”
龍城公主倏然一省,恍惚中差點以為是霍去病在對自己說話。待看清面前的傲霍,她的星眸又黯淡下來,心不在焉地問道:“我能幫您什麽?”
“替我将他埋了。”傲霍拾起霍去病的飲雪魔刀塞到她的手裏:“就用這把刀吧。”
龍城公主就像一個木偶人,茫然不覺地接過飲雪魔刀,甚至沒聽清傲霍在對自己說什麽。
她只是意識到,霍去病真的死了,死在了他師父的刀下。
玉後默默注視龍城公主半晌,吩咐道:“呼衍,将折蘭胭的靈鹫留下。”
呼衍噩明白玉後這麽說,等于是默許傲霍的建議,應了聲将靈鹫喚來。
龍城公主握住飲雪魔刀刀柄,癡呆地伫立在原地,對這一切視若無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