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悲情王後
“衛國曾經出過讓秦國走向強盛的商鞅，讓天下軍隊膽寒的吳起，讓魏國崛起的李俚，決勝千裏之外的龐涓和孫膑，擁有過六國帥印的蘇秦，以六十裏地，讓楚齊二國破裂的張儀，更有名動天下的鬼谷子，但這些人沒有一個被衛國國君所用，衛國在天下的版圖中只有一個點，孤城一座，随時都會覆滅，當初無憂公子可曾想過，不要讓某些人死很久。”
無憂公子無言。
“道義所存，終讓自己異于禽獸，”丹太子嘆了口氣，“只希望天佑我大齊。”
“老天從來不管人間事，否則，哪有那麽多的良善之人，滅于烽煙。”無憂公子表情淡然，是心如死灰的淡然，是無可奈何的淡然。
“無憂公子也算是鬼谷子的後學者，有通天的本事，在下想要拜托無憂公子一件事。”丹太子抱拳，拉堯語站起。
無憂公子跟着站起。
無憂公子顯然不能适應丹太子突然變得這麽恭謹。
“如果有一天天下只屬一家，在下把我家的小公子托付于你。”
“哥……”堯語一臉的不願意。
“原來公子也不看好齊國的未來。”
“你我都明白，無憂變法可能是齊國最後的機會。”丹太子慨嘆。
無憂公子展罕見的一點笑意：“既然如此，在下也拜托公子一件事。”
丹太子點頭。
“見一個人。”
無憂公子話音落了，門便開了，公子長風從門外走了進來。
丹太子看了看無憂公子，無憂公子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像一個置身事外的，風神俊朗的店小二。
“堯語，去找流光哥哥。”丹太子私下裏都讓堯語叫流光哥哥。
在丹太子心中，流光和堯語都是自己的弟弟，沒有什麽不同。
無憂公子也撒了。
無憂公子的意思，是想丹太子和公子長風好好談談。
丹太子并不認為，他們之間有什麽好談的，但無憂公子的“盛情”難卻。
“有一句話，我一直想問太子殿下。”公子長風客氣的疏離。
丹太子淡冷的看着公子長風，聽他說下去。
“你讓流光救我，是出于手足，還是權謀？”公子長風的聲音很低。
丹太子輕冷一笑：“聽聞，你在查那件事，你又是出于手足，還是權謀？”
公子長風直視丹太子，很肯定的回答：“手足。”
丹太子笑，好看的下弦月：“我與你，永遠不會走在同一條道。”
公子長風凄冷一笑：“無論你對我如何？在這烽火亂世，我們注定是在同一條船上。”公子長風壓低了聲音，又道：“潛志是宋國人，有意離間我們兄弟，我已經把他逐出安陽府。”
丹太子一笑：“這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如果我真的與你在同一船上，我寧願跳入大海，葬身魚腹。”
“我鼓足勇氣，才學會低頭。”公子長風怒，繼而臉上浮出陰狠：“一定要這樣逼我嗎？”
“這話該由我來說。”丹太子指着自己，“公子長風，你記住了，貓有九條命，只有一顆心，碎了，就算能夠粘合，也會有裂縫，當你第一次對你的親兄弟下手的時候，你就不該記得世上還有手足二字。”
“一步走錯，何至于萬劫不複，難道你一定要把我推入深淵，才甘心嗎？”公子長風悲憤問。
“那個深淵是你跳進去的。”
“我是被人設計的。”
“誰？”丹太子冷聲問。
公子長風憤道：“我一定會查清的。”
“查清…… ”丹太子冷笑，“查得清嗎？”
“一切自會清明。”公子長風倒是自信。
“那麽我問你，一個刺殺，你殺了那麽多人，憑的是什麽？你根據哪條法令殺他們。”
“齊國需要能者為之，他們不肯做事，還死霸着位置，殺了他們給賢者挪位置。”公子長風沉聲道，“非常時期，非常法令。”
“國沒有法度，怎麽可能強大。”丹太子冷言。
“那麽你做事就有法度嗎？你又憑什麽認定那件事是我做的，僅僅因為過去嗎？”
“難道你從沒有過此心嗎？”丹太子反問。
無憂公子推門進來。
公子長風很快臉上浮出天真的笑容，笑中帶着苦：“正如你所料。”
丹太子看着公子長風和無憂公子，似笑非笑。
“你的狠毒他會欣賞，也會忌憚。”走到門口，丹太子低聲說了句。
公子長風笑，天真的笑。
“這是出乎意料。”無憂公子淡淡道，看着丹太子離去的背影，“他終究還是擺脫不了一個情字，這情字最後一定會害了他。
“太子殿下，王後娘娘有請。”下朝時，一個宦者恭敬道。
四年，來大齊帝京已經四年了，第一次，他的母親，大齊的王後娘娘要見他。
他該受寵若驚的，該萬分驚喜的，可是心裏卻一片茫然。
太子重新獲寵，而且炙手可熱，母以子貴，王後雖不受寵，母儀天下的地位卻是無人能撼動。
步入永寧宮，除了名貴的花草樹木外，永寧宮彌漫着濃濃的藥草味兒。
像是積年藥香。
永寧宮和太子府一樣，沒有太多的裝飾，簡潔中透着典雅。
丹朱的心性當随這位母親。
步入椒房殿時，丹太子的心方才多跳了幾下，因為就要見到他的母後了。
“王後娘娘在裏面。”
丹太子擡腳跨了進去。
門在後面緩慢的關上了。
丹太子四望，觸目所及，不見那位曾是天下第一美人的王後。
“我的孩子……” 聲音蒼老的像從地縫裏鑽出來。
丹太子回頭。
丹太子的驚呆了。
身後站着一位皮膚皺得像核桃仁，看上去足有八十多歲的老婦，頭發披散着，雪白，沒一根是黑的。
“王後娘娘……”丹太子都忘了該下跪了，眼淚像趴開口子的河堤一樣不要命的往外流。
“孩子，一直以來，母後不是不想見你，母後是怕你見了難過。”
丹太子直直的跪倒在王後的腳下。
“孩子，是母後沒用，把你們帶到這個人世，卻沒有本事護你們周全，眼睜睜的看着你們受盡苦楚。”王後娘娘的淚早流幹了，只有空洞的，像風幹千年的土塊一樣幹燥的眼神。
“是兒臣沒用，沒有保護好哥哥。”丹太子啞聲泣道。
王後用風幹的雞爪似的幹枯的手，撫起丹太子：“孩子，讓母後好好看看你。”
王後上下，仔仔細細的看着丹太子，一個頭發絲都不曾放過。
一種不祥湧上了丹太子的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