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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

扭。

男人的腿同她一起遮在被子裏,她何時與一個男人如此親近了?便是沈溶都沒有,她有些耐不住,咬着牙用力一推蕭隐的腰,入手的地方堅硬的好像石頭。

蕭隐冷笑。

她急于離開他的廂房,卻不知自己的處境,合着她的話,于他猜測,陳瑩應該是被人打暈送入此地。他若是不碰她,便是陳瑩不擇手段,勾引未遂,他有興味要了,又是她放浪形骸,這兩種都能讓一個女人名聲掃地,而他堂堂豫王,卻是毫無損傷。

可她只知道要走,卻不知道感激他的恩情嗎?他要她,或羞辱她,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被子裏悶極了,充斥着男人的味道,說不上是什麽,反正陳瑩受不住,又不敢發出聲音被那鄧榮聽到,只好央求蕭隐叫他走,便又伸手推一推他。

這回比剛才輕了些,手指都像能說話,軟軟的,如楊柳枝拂過水面,蕩起一圈圈的漣漪,蕭隐沒有跟女人在一個被子裏待過,莫名的有些怪異之感。也不知是不是因她藏在被中,捂得太熱,他口幹舌燥,恨不得跳下竹榻,便是道:“就這樣罷,你現在去查。”

鄧榮躬身離開。

聽到輕微的帶門聲,陳瑩一下将被子掀了開來。

熱意熏得她臉色通紅,眼眸如絲,有種勾人心魄的嬌豔,蕭隐看得一眼,心想難怪他在馬背上見過一次便總記得,委實是生得出挑,他也越發覺得劉雲珍普通了,上回自己埋汰她容色,不是胡說。虧他姑姑将劉雲珍誇得一朵花,卻不知這種凡夫俗子何來吸引人之處?

“王爺,小女子今日打攪之罪,請王爺見諒。”經過剛才那事兒,陳瑩只想快些離開,她甚至都不想計較蕭隐的舉動了,她也計較不得,憑着她能怎麽樣呢?就算是陳懷安,也不可能來訓斥蕭隐,還不如趕緊抽身,一走了之,她退下竹榻,“小女子這就告退。”

都不想知道來由嗎,一心要走?蕭隐挑眉道:“這事兒還不算完。”

陳瑩在心裏嘆氣:“王爺到底想要如何?”

“你今日可曾得罪誰?”蕭隐詢問。

“小女子初來京都,能得罪誰?”陳瑩也知曉此事奇怪,一是山中突然有蛇,二是她無端端被人擄來蕭隐的廂房,怎麽都覺得不對,可誰會如此對待她呢?她是從浮山來的姑娘家,平生并沒有仇人……不過好似母親那樣,原也不該有仇人,然而李大夫卻偏偏害她,會不會,她靈光一閃,自己別無所求,來京都為救母親之外,便是為沈溶……

臉色忽地一變,陳瑩抿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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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什麽了嗎?”蕭隐目光似箭。

她搖頭不承認:“沒有,我一介女流,怕是有人認錯人了。”

一定是在隐藏什麽,蕭隐盯着她看,他的坐姿大馬金刀,氣勢淩然,陳瑩偷偷瞄一眼,發現那樣近看,原來這男人的五官也甚是俊美,只平日高高在上慣了,使得人都不敢看一眼,就像現在,她只想走。

“王爺……”陳瑩沒有力氣似的,弱聲道,“我出來已久,只怕家人擔憂。”

真是傻了,蕭隐心想,假使她說出來,自己此時正當無事,便幫一幫也無甚,可她竟然錯過這種機會,将來不要後悔才好。

“退下吧。”他語氣淡淡。

陳瑩連忙行一禮,朝外走去。

秋日寒涼,她的腳踩在地上,只覺刺骨,可身邊沒有奴婢,也沒有別的認識的人,她還能求蕭隐給她找一雙鞋子嗎?到時見到嬸娘,只能說自己遇到蛇害怕了,逃走的時候将鞋落在別處。她一步一步往外走,想到剛才的處境,被人陷害,遭人奚落,脖頸還疼,眼角又忍不住的濕潤起來,就這般要離開庑廊時,聽到蕭隐的聲音:“你就這樣走嗎?”

陳瑩轉過頭,只見蕭隐手一揚,一雙繡花鞋赫然落在面前。

她大喜,破涕而笑。

陽光裏,竟是比什麽都燦爛。

蕭隐長眉微揚,心想不過一雙鞋子,竟也值得那麽高興,他嘴角一翹,轉身走回去。

陳瑩連忙把鞋子穿起來,又用手把頭發理一理,整整衣衫,方才往前。

圓洞門裏,突然走出來一個姑娘,原本劉雲珍正探頭,瞧得一眼飛快的将身子藏在了巨大的石頭之後,她心裏十分的震驚。

這裏不是蕭隐臨時歇息的地方嗎,怎麽陳瑩會來此地?

是不是她知道蕭隐是豫王,故意來勾搭的?定是了,不然豈會是一個人,連奴婢都沒有帶上,倒不知蕭隐可曾上鈎?他這樣的男人,只怕不會那麽容易吧,不然自己也不會一敗塗地了。

劉雲珍緊緊握住了手。

眼看陳瑩走遠了,她小聲吩咐奴婢:“快些去找一找沈公子,再告知我他在何處。”

她一定得讓沈溶知道陳瑩的真面目,這不過是個為攀附富貴,不折手段的鄉下姑娘,也就沈溶以為她是如何的好呢!

作者有話要說: 蕭隐:記得本王還鞋之恩。

陳瑩伸出腳:喏,準許你摸一摸。

蕭隐:……放肆!

☆、010

鐘靈寺頗大,陳瑩走出洞門竟是不知道往哪裏去,才想起來應該問一問蕭隐,不過他這人看起來十分霸道,怕會自讨沒趣,或者應該找個小沙彌?今日入山的香客多,來接待的沙彌應是到處可見的,她加快了腳步。

果然很快就發現了,陳瑩面露喜意,走到沙彌身邊道:“這位小師傅,我迷路了,請問要下山,該往何處走呢?”

沙彌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一位女施主,轉過頭行一禮,剛要開口,臉先紅了,有些磕巴的道:“只需,需右轉……”

“右轉?”陳瑩指一指,“是這條道嗎?”

離得近,她身上有種清冷的香味,沙彌嗅得一些,臉更紅了,平日裏女眷上香都戴着帷帽,并不能看到容顏,今日瞧見一位,竟是國色天香,他險些說不出話來,在心裏默念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過得片刻方才回話:“回女施主,正是此道。”

話音剛落,遠遠傳來一位姑娘歡喜的聲音:“陳大姑娘!”

陳瑩擡起頭,起先并不在意,可看到劉雲珍身邊的年輕公子時,她臉色不由一變,怎麽沈溶會同劉雲珍在一起呢?

“劉姑娘。”她站在原地。

沙彌見有人來,連忙避開。

“果然是你呢!”劉雲珍疾步走過來,“我聽說山腰那裏有蛇,生怕你們也遇到了,正好我一個奴婢看見你,說你孤身一人,我很擔心,你沒有事情吧?要不要我找一找陳夫人……”她四處的看,“二姑娘與三姑娘呢,真的沒有跟你在一起?”

沈溶在旁邊聽着,關心的看向陳瑩。

剛才劉雲珍便是這麽說的,他也怕陳瑩人生地不熟,故而借故來瞧一瞧,因為擔心,都沒有想到劉雲珍為何要來與他說這些。

“是看到蛇了,”陳瑩回道,“那時大家都很慌亂,我又不認識路,只知道逃跑,誰想到迷路了,正是在問路呢。”

“你有沒有受傷?”沈溶連忙問。

見他往前走了幾步,面上滿是關懷,恨不得飛奔過去,劉雲珍心裏不是味兒,她故意在沈溶面前提陳瑩,雖然勾得沈溶過來了,可她并不歡喜。說起來,他們也算表兄妹,然而沈溶平日裏是有些清高的,年少時并不願意與誰親近,而今卻對陳瑩那麽好!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後悔了。

眸中閃過一絲笑意,劉雲珍道:“你迷路時走的路也是巧了,從山腰走到山頂來,這裏正是豫王住的客房,你可曾見到他?”

這話猝不及防,陳瑩面色忍不住一僵。

她豈止是見到豫王了,甚至還同他蓋在一條被子裏,可這種事情她怎麽能承認?尤其是在沈溶面前,只怕解釋不清。

因為心虛,她的臉紅了。

這種習慣着實帶來不少的麻煩,可她自小就容易紅臉,怎麽也改不掉,越是在意越是紅,陳瑩低垂下頭,試圖遮掩,沈溶卻開口了:“說這些作甚,我看還是先将陳姑娘送回陳夫人那裏罷,指不定陳家正着急呢,不要在此耽擱時間。”

暗示的如此明顯,他居然置若罔聞,聽不出意思,這人是怎麽當上解元的?劉雲珍都有些懷疑他的腦子了,不由氣得胸口發疼,心想母親說姨夫有辦法,根本就是騙人的,陳瑩不是好好的嗎,什麽事情都沒有,這樣下去她還能嫁給沈溶嗎?她眼睛轉了又轉道:“陳夫人他們大概也已經上來了,我先去看看。”

說完,她徑直走了。

沈溶卻是大喜,他本就嫌劉雲珍礙事,這會兒三步并作兩步到陳瑩身邊,拉住她的手道:“你沒有受傷吧?”

男人的身上傳來一陣墨香,手又很暖和,陳瑩心裏是很喜歡接近他的,覺得安全,但剛才劉雲珍的話,實在讓她有點不是滋味,她低聲道:“我不認識路,所以不小心走到豫王住的地方……”

“那有什麽,豫王又不是兇神惡煞。”沈溶完全沒有想到別的地方,笑着道,“你迷路了倒是好,不然我哪裏能這樣見你。”

他手指輕輕摩挲她手背的肌膚。

柔滑的好像豆腐一樣,只是也很瘦,細看的話,能看到細細的經脈,沈溶心想,等到她嫁給他,一定要将她養得胖一些。

陳瑩笑起來。

原來沈溶一點沒有懷疑呢。

“你送我回去。”她語氣輕快了,帶着點兒撒嬌。

饒是相識三年了,沈溶仍覺得受用,但凡陳瑩如此對他說話,他都是來者不拒,然而陳瑩很少要求什麽,有時候買一支簪子送她,都覺得昂貴。在他心裏,陳瑩是很懂事的,既會照顧家人,也能吃得了苦,不然像她這樣的美人兒,要什麽生活沒有呢?

他低頭看着她,想一親芳澤。

目光變得灼熱了,陳瑩連忙道:“給人看見不好,快些走。”

她當先而去,裙角飄飛。

沈溶在身後看着笑。

聲音悅耳,陳瑩聽着不知為何,突然心頭有一絲苦澀,剛才蕭隐問她想到了什麽,她是想到沈家的人,可她又希望不是,畢竟那是靖寧侯府,就算不想要她這個兒媳婦,也不至于要如此陷害她罷?如果是,那也太可怕了。

這種府邸,怎麽能養出沈溶這樣的好男人呢?

“今日令堂也來香山了嗎?”她試探的問。

早先前他就說要提親的,但一直沒有動靜,沈溶想一想道:“母親沒有來,要陪父親,”他追上來,柔聲與她說話,“父親覺得我太早成親不好,母親一直在勸他呢,你放心,父親早晚會同意的,只要母親生氣,他很快就答應了。”

看來沈夫人在靖寧侯心中的地位很高,那麽,假如真的同沈溶說的一樣,也許是行的吧,她側過頭,嗔道:“我又沒有問你這個!”

明明是關心此事,還不承認,沈溶笑起來,姑娘家表裏不一有時候也很可愛。

兩人一前一後很快就走到山腰了。

見香客越來越多,沈溶發現一個事情,陳瑩沒有戴帷帽,已經引得有些公子看過來,心裏就有點着急,奈何他剛才為見陳瑩,連小厮都沒有帶,何處尋帽兒呢?靈機一動,從身側一棵茂密的楓樹上折下長滿楓葉的枝條遞給陳瑩。

“快些遮着。”他幾乎是命令。

陳瑩曉得他什麽意思,撲哧一笑。

兩人面對面,離得很近,男才女貌,珠聯璧合,袁氏遠遠瞧見,疾步上來道:“瑩瑩,你去何處怎麽也不說一聲,要不是我們遇到劉姑娘,還不知如何着急呢!”

“嬸娘。”陳瑩聽出話裏責備之意,忙道,“我也是才尋過來。”

怕她被誤會,沈溶幫着解釋:“陳夫人,陳大姑娘初來香山,應是識不得路,我們碰見她時,她正同沙彌問路呢。”

“沈公子真是好心。”袁氏朝着他笑,“耽誤你時間了。”

雖然袁氏不是沈溶的岳母,可也是越看越歡喜,這樣的公子哥兒,家世好,有才華,容貌絕佳,誰不願意親近?可惜上回去靖寧侯府,沈家并沒有發話,也不知沈夫人心裏如何看待自己的大女兒,她招招手:“敏兒,靜兒,快來謝過沈公子,是他送你們堂姐回來的。”

“不必客氣。”沈溶笑一笑,“舉手之勞,我也該回去了。”

山腰上,年輕公子穿一身湖色連珠紋的秋袍,眼眉如畫,氣質高貴,便是不說話,都令人傾慕,陳靜猶豫着不動,陳敏卻已經高高興興的上去說話了。

見妹妹叽叽喳喳的,陳靜越發不想上前,幸好沈溶轉身告辭。

袁氏眉頭擰了起來,回頭看一眼陳靜,覺得她不知道把握機會,雖然丈夫位居高位,可比起靖寧侯府,陳家怎麽也算是高攀的,她不喜谄媚,好似別的那些夫人太過熱絡丢臉,但這樣的機會,也不應該錯過罷?

陳靜被母親看的臉微微一紅。

大女兒生性腼腆,不知進取,不像小女兒活潑,袁氏真有些替她的将來擔憂了!

“據說那蛇是有人故意放之,興許還有匪徒藏在山間呢,老爺說叫我們先行回去。”袁氏吩咐奴仆備車,掉頭下山。

聽說姐姐回來了,陳佑本是同陳彰在一起,此刻飛一樣的撲過來,陳瑩曉得他擔心,攬住他肩膀,跟在後面走。

卷兒剛才也是瞧見那一幕的,心裏暗暗高興,覺得陳瑩不傻,或者有可能嫁給沈溶,那樣她自然也有福可享了,便殷勤的遞過來一件披風,小聲道:“姑娘,沈公子真不錯呀。”

語氣頗是興奮,陳瑩斜睨她一眼,擰了擰眉,并沒有接。

袁氏在前頭聽見,臉色微沉,一個鄉野出來的小姑娘,哪裏會如此怕蛇,可剛才卻抛開兩個奴婢,消失了那麽久……劉雲珍與她說,是在豫王所住附近發現陳瑩,到底是真是假?要是真的,這侄女兒的手段可是有些了不得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妹子們的投雷,麽麽噠^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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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陳懷安一直到天黑了才回來。

聽到腳步聲,袁氏迎上去給他寬衣。

“真是有匪徒嗎?”她問。

“香山每年一次登高,從來都是太太平平的,哪裏有匪徒。”陳懷安淡淡道,“不過是為安全起見,尋個由頭讓你們回去。”

“那是怎麽回事兒?”袁氏奇怪了,“總不會無緣無故放蛇罷。”

“這我就不清楚了,倒是豫王把我們好好折騰了一番,結果吳家的一位管事倒黴,說原是捉了蛇拿去孝敬主子,炖煮了吃的,不料半途逃出來,便是當衆磕頭謝罪,将頭都弄破了。”陳懷安卷一卷袖子,坐下喝茶。

聽起來有些古怪,袁氏一時不知如何接口。

陳懷安放下茶盅,手指輕輕敲了下青瓷蓋兒,瞧那管事豁出去的樣子,恐怕是替人頂罪,不過吳家好歹是官宦之家,蛇又沒有傷到人,就算是豫王也不能說什麽,總不好在香山就嚴刑逼供了。想到蕭隐的神情,陳懷安越發奇怪,為幾條蛇他竟追根究底,好像也不會就此罷休……到底今日發生了什麽事情?

靖寧侯府裏,沈夫人歪在美人榻上,聽自家哥哥唠叨,已經有些不耐煩。

可蔣震申心裏窩着火,怎麽消停。

他明明把陳瑩送到蕭隐那裏了,按照蕭隐的脾氣,只會将攀附富貴的女人扔出門外,丢盡臉面,退一步說,就算因陳瑩的美色,扒幹淨吃了,沈溶也會知道這種人的真面目,到時候去王府做妾,陳懷安跟着受到恥笑。然而,那廂房偏偏一點事兒沒有,陳瑩毫發無傷,蕭隐也沒點明陳家,這都讓蔣震申懷疑,是不是動手的把人送錯地方了,不然不該是這種結果,還差點讓蕭隐順着蛇抓到自己,引火上身!

“我這可是為了溶兒!”他一屁股坐在榻旁邊,“結果倒惹上豫王了,非得查,幸好吳大人機靈,替我擋了這回,可他侄兒的事情,只怕我就要擔着了!妹夫那裏,你讓他尋個差事罷,就在軍中按個職務不難吧?”

沒有腦子,也不知道如何做事的,沈夫人嗤笑聲:“我可沒有讓你做什麽,怎麽就要我替你收拾爛攤子?相公為人,你不知嗎,如何會弄虛作假,你自個兒想辦法。”

蔣震申被她說得噎住。

那天妹妹是一句未說,都是他在操心,可他真是為了沈溶啊,總不能讓外甥娶那種姑娘吧?在他看來,沈溶便是娶公主也不為過的。

“反正你得幫幫我。”蔣震申耍賴,“不是我說,要再不想想辦法,溶兒可能就要私定終身了,我今日還聽說他去見那陳姑娘。”

“得了。”沈夫人打斷他,擺手道,“這種小事何須要相公做主,你去找父親罷,我會去說句話。”

得她承諾,蔣震申松了口氣。

兩人正說着,沈溶過來請安。

母子兩個平常便很親密,蔣震申識趣,與沈溶道:“溶兒,你母親對你真是好,無時無刻不在關心你呢,剛才還讓我想法子去弄些鲥魚,你不是喜歡吃嗎?”

“這等時節哪裏有鲥魚,娘您就不要為難舅父了。”沈溶笑起來。

蔣震申道:“那就等明年吧。”

他大步離開。

沈夫人又往後靠在美人榻上。

看起來很沒有精神,沈溶坐在旁邊,關切的道:“娘,我聽雨荷說,您午膳,晚膳都沒有用,是不是真的?”

沈夫人嘆口氣。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他很久沒有看到母親這種樣子了,印象裏,她總是生機勃勃的,每回他回家,總要拉着他去游山玩水。

沈夫人搖搖頭,無奈的道:“我的身體你還不知道嗎,尋常哪裏會病着,是因為你父親!我今日又勸他,說溶兒難得這樣喜歡一個姑娘,就該同意了,我那天見到,生得十分好看,又知書達理,而且叔父也是吏部侍郎,誰想你父親就是不聽!”

她氣得将手邊一個珠鏈扔在地上。

沈溶怔了怔,将珠鏈撿起來,和顏悅色的道:“娘,再如何,您也犯不着為這件事傷自己的身子,父親那裏,我會去說的。”

“你說有什麽用?他本來就不滿你棄武從文了,而今正好尋到機會修理你。”沈夫人将手按在兒子的胳膊上,“你不知道你父親的脾氣嗎,跟個臭石頭一樣,只有我能說服他,你且等着,我過陣子還不用膳,他總會聽從的。”

沈溶失笑:“您這樣,我可過意不去。”

“過意不去,便好好孝敬我。”沈夫人笑道,“過來給我揉揉肩,我一天不曾用膳可乏力的很了。”

心裏感激她,無有不從的,沈溶站到身後,捏她的肩膀。

不輕不重,很是舒服,他小的時候就是個恰到好處的人,挑不出什麽瑕疵,沈夫人微微閉起眼睛,她這兒子,一輩子都應該是十全十美。

昨晚起了一陣狂風,天越發冷了。

京都一到十月,大戶人家便是離不開炭盆,清和苑裏,也放置了幾個,炭火燃起來,關上大門,便好似春天。

陳瑩坐在呂氏身邊給她梳頭發,高興的道:“娘,您的皮膚已經沒有原先那麽黃了呢,是不是因為吃了燕窩?”

來到陳家之後,最明顯的便是衣食住行的不同,在浮山縣,家裏可是從來不舍得用炭火的,到得冬天,尋常都坐在坑上取暖,哪裏能像現在那麽舒服?

聽到女兒稚氣的話,呂氏笑起來:“燕窩豈會有如此功效,自然是因為馬大夫,那可真是神醫,我原先以為都治不好了。”起先不過是小病,後來卻一日比一日重,她無數次的想過,自己可能活不成了,得了這樣的怪病,可誰想來到京都,吃得幾貼藥,竟然好上許多。

陳瑩一開始就瞞着李大夫的事,便索性瞞到底了,她笑一笑道:“馬大夫的醫術是很高絕呢,娘,我打算答謝一番,另外,我也想送些東西給兩位堂妹,還有堂弟。”

“這當然好。”呂氏從枕頭下面拿出一個荷包,取出些碎銀來,想一想又為難,“怕是不夠,或者我拿一張銀票罷?”

“不用。”陳瑩笑道,“心意到就行了,畢竟他們什麽都有,我們買的太好了,那是打腫臉充胖子,像大堂妹這樣的,只怕都不想收。”

陳靜的性子很善良。

呂氏笑起來,讓她把銀子收好了,又道:“你嬸娘上回說要給我們月錢,我沒有要,已經得了他們不少恩惠……你要是缺什麽,給我說便是。”

其實便是每個月拿十兩銀子又算什麽呢,在陳瑩看來一點不為過,但母親這麽說了她也不反對,伸手從別人手裏拿,可能母親心裏有點要強,會不舒服。反正到得陳家來,她又不是貪這點兒小錢,弟弟有好夫子教,有個叔父做依仗,他們大房頂半個陳家的名頭,她能嫁入好人家,這些才是真正的好處。

她将碎銀放起來。

卷兒在外面輕扣兩下門:“常夫人來了,老夫人讓姑娘過去呢。”

那婦人面相不好,說話也奇怪,陳瑩心裏不太想見,只祖母發話,便起身抹了抹壓皺的裙子,與呂氏告辭前往上房。

陳靜,陳敏竟然都不在,陳瑩猶疑片刻,踏入門檻向長輩請安。

見過的人都已經知曉她的容貌,但堂中一位年輕公子卻霎時漲紅了臉,只覺一顆心在胸腔裏砰砰直跳,難以安靜。

常夫人瞄一眼這個遠房侄兒,笑着道:“清兒,這是你大表妹瑩瑩。”

常清連忙站起來。

他穿着一身皂白的秋衫,頭戴書生巾,算得上清秀,可陳瑩有沈溶這樣的男人,尋常的哪裏會放在眼裏呢,她笑一笑,并沒有發自內心的羞怯,淡淡行了個禮。

這樣好像又多了幾分出塵的高貴,常清突然有些局促起來,他來之前自以為有才華,而陳瑩不過是投奔陳家的親戚,沒有父親,沒有底氣,他大可配得上,按祖父的意思,畢竟陳瑩的叔父是陳懷安,他娶了不虧,但現在好像倒過來了,沒有多少勝算。

陳瑩看他面皮越發紅了,心想一個男人竟然還能比她容易臉紅,嘴角忍不住的一翹。

常清本就眼睛離不開她,見她那一笑,又十分的俏皮,臉越發紅了。聽到老夫人在耳邊問話,他怕陳瑩發現自己太過局促,看不上他,連忙挺起腰板來。

這常清,袁氏前幾日提過,老夫人知道這個人,覺得不算差,今日就是讓陳瑩來看看的,不會讓她久留,畢竟外男在不合适,很快便讓她退下。

佳人走遠,常清好一陣子回不了神。

等到一離開袁家,他迫不及待就與常夫人道:“陳家真的願意将大姑娘嫁給我嗎?我看老夫人,好像并沒有太在意我。”

果真是個狐貍精,這遠方侄兒來之前還意興闌珊的,這會兒急成什麽樣子?可不能再讓陳瑩有機會勾搭上自己兒子了,常夫人臉色沉了沉,又笑道:“瑩瑩今年已經十五了,明年怎麽都要嫁人,老夫人到時候看得人多了,自然會覺得你好。再說,我妹妹也答應了,怎麽都會幫你說上幾句好話,只要陳老爺答應,這事兒便能定下來。”

大房老爺去世,而今投奔陳家,自然便是陳懷安做主了,常清心想自己曾寫過幾篇經義,請教過陳懷安,他應該會對自己很是滿意,由不得心花怒放。

作者有話要說: 沈溶:癞□□想吃天鵝肉。

蕭隐:加上你,已經有三只了。

沈溶:……

早安^_^

☆、012

來到京都第一天,陳靜陳敏便送過她東西,這個禮一直沒有還,陳瑩這日來上房,想央求老夫人準許她外出,順帶同弟弟逛一逛。

老夫人笑道:“就你們兩個,不與別人去嗎?”

“去了,就知道我買什麽了,這樣沒有什麽驚喜。”

“倒也是個理兒。”老夫人與這孫女兒,孫子處久了,很是喜歡,姐弟倆一個很懂禮貌,一個天真可愛,不比二房的三個差,只今日這事兒不太合适,她正尋思怎麽辦呢,陳懷安過來請安。

兒子很孝順,但凡是休沐日,有空總會來請安。

看着這與陳懷林十分相似的眉眼,老夫人靈機一動道:“不如這樣,你帶你這侄女兒,侄子去街上轉轉吧,你去的話,我放心。”

陳懷安一怔。

老夫人對他自然很是了解,不像大兒子的性子溫和,這小兒子性子一向冷淡,沉默寡言,正因為如此,對外面的事情沒有興趣,念書才會如此厲害罷?不聲不響的就中舉了,被點了狀元,她的大兒子便沒有這樣好的前程了。

回想起來,那三十來年都過得很苦,老夫人怎麽會不心疼陳懷林呢,可她也不想過苦日子,才會跟陳懷安來京都,把祖業交給陳懷林,到頭來,心裏是極為愧疚的。

“他們人生地不熟的,你這個叔父領着去一趟也不為過。”老夫人擺擺手,“就當陪我的時間用在這上面了,走吧。”

其實去買東西,找個管事便是,陳懷安心想,非得讓他去不可,只低頭瞧見陳佑期待的眼神,他一下也不好拒絕。

陳瑩也不樂意,但住在陳家,還能說自己骨子裏讨厭叔父嗎,更何況祖母已經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了,她拉着陳佑跟在陳懷安的身後,三個人坐在一輛馬車裏。

好半天,都很安靜,除了陳佑時不時的拿眼睛瞅陳懷安。

“要去買什麽?”陳懷安終于出聲。

“我想買些東西送給馬大夫。”陳瑩道,“他開得方子很對症。”

“不用。”陳懷安淡淡道,“馬大夫身為大夫,那是應當的,再說,你嬸娘已經讓管事送過厚禮了,不必再謝。”

陳瑩點點頭:“那我要去買些胭脂首飾……對了,兩位堂妹喜歡什麽呢,還有堂弟?萬一我選得不對,可就浪費了。”

姑娘家能喜歡什麽,無非這些,陳懷安道:“不用送給彰兒,佑兒陪着他一起念書,他已經很是高興。”

這都像沒有說一樣,是不是男人比較粗心,并不清楚呢?陳瑩擰了擰眉。

車廂裏又一陣安靜,唯有淡淡的清香盈滿了,時不時溢到鼻尖,陳懷安坐得會兒,忽然将車簾拉開了一道縫隙,讓風灌進來。

這舉動叫陳瑩一愣,她倒是覺得冷,偷偷把陳佑拉近一些,陳佑聞到外面街道上的味道,側頭笑着問:“叔父,這是什麽好吃的呀,真香!”

饞嘴兒,陳瑩想捂上他的嘴。

小孩兒眼睛睜得大大的,從來不掩藏喜怒,陳懷安哪裏不知道這侄兒喜歡自己呢,總是借故來他書房,趕也趕不走,好像當年的哥哥。他叫車夫停下來,與跟随的榮祥道:“去那幾家鋪子買些吃食,不要太多,每樣買兩個便是。”

□□祥拿回來還是一大堆。

陳瑩瞄一眼,發現有驢打滾,綠豆糕,卷肉餅,還有好些不認識的,各種顏色,白色,綠的,黑的,厚厚的油紙都遮不住濃重的,刺激的香味。

口水都要流出來,陳佑喜滋滋拿了一個遞給陳懷安:“叔父,您先吃!”

居然沒有第一個給她,陳瑩發現這弟弟太不像話了,暗地裏就想捏他一下洩憤。

“不用,你們吃吧。”陳懷安又不是孩子,再說他在京都,什麽樣的沒有吃過,早就沒有興趣了,“我不餓,你想吃什麽吃什麽。”

陳佑不動,直到發現陳懷安笑了笑,才一下往嘴裏塞,斜睨到陳瑩的目光,他手頓住了,忙不及的拿給陳瑩:“姐姐,你吃。”

遭了,他竟然忘掉姐姐了!

陳瑩看到沾了些口水,自然吃不下去,不過弟弟緊張,心知他記着自己,便輕笑一聲:“你吃吧,我還不餓,才用完飯從家裏出來,哪裏吃得下呢,你小心別撐了才是。”

她轉過頭,朝着另一邊。

小姑娘一直規規矩矩,很有禮貌,可陳懷安總覺得她不像陳佑,她對自己恐怕是有一種隔閡的,所以很少主動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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