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回,兄妹倆偷偷笑,伏觀剛才那點着急也不見了
伏幼軟軟的蹭着伏臨門的胳膊,「爹娘,你們先別亂了手腳,天無絕人之路,祖母不讓爹回當鋪,我們也不稀罕,了不起咱們自己開一家。」
伏臨門差點被女兒氣笑,點着她的額頭,「你這心大的,可知道開鋪子是那麽容易的事嗎?要地方、要鋪面、要銀錢。」這世道離了金錢就玩不轉了。
「哥哥也坐下來聽我講的對不對,女兒是覺得,以我們家目前的狀況的确還無法在鎮子中心找到合意的鋪子,那就退而求其次,我方才把這宅子看了一遍,除了我們八口人住的地方,側門還有好幾間空房子,不如就把它們利用起來,然後再開一個大門,那就解決進出的問題,一邊是住家,一邊是鋪子,兩不沖突。
「再說了,爹是開押店的,專精在這一塊,沒道理我們搬出來後就不幹了,那些有困難的鄉親要是知道我們繼續開着鋪子,肯定會來捧場,他們能有周轉銀子的地方,我們也圖個溫飽,不是正好?」
「鋪子開在這胡同裏,會有人來嗎?」伏臨門考慮得多,馬上就想到最現實的那一面。
「酒香不怕巷子深,就算不臨街也照樣不缺客人。爹,我們只要把風聲放出去,一個傳一個,總能做出個口碑來。」一步一腳印,或許剛開始時不是那麽容易,但不做做看哪知道成不成?
「你這丫頭,我都被你說得意動了,只是開鋪子不是小事,我晚上和你娘再琢磨琢磨是不是真的可行。」
他是一家之主,得撐起這個家,但是他向友人借的銀錢不多,付了宅子的半年租金剩下的也沒多少,如果要請匠人來整修,就算不供一頓吃也是筆開銷,還有下人們的月例、一家人的生活費用,樣樣都要錢。
朋友周轉他金錢也只是暫時的,這些銀子要是用光,将來呢?總不能讓一家子都跟着他挨餓。
開鋪子是大事,不能開玩笑的,一不小心弄不好,有可能得帶着妻女上街乞讨去,可若是不開,生計也是個大問題,他這把年紀了不能帶着兒子扛大包去……
「爹,如果擔心的是銀子,女兒那裏還夠用。」
「說什麽呢,你那點東西是你花了大力氣才留下來的,哪能用在這裏。」他沒忘記女兒為了争這筆嫁妝和老二家的鬧騰的模樣,為此還把膝蓋都跪腫了。
「爹,銀子放着沒利息又有風險,錢滾錢才是銀子的用處,再說女兒那些銀子還不都是從娘那裏拿來的,說到底銀子也是爹賺回來的,如今用到我們一家人身上是再好不過了。」
伏臨門詫異的多看了女兒好幾眼,說得頭頭是道,這麽有主見又果斷的女兒,跟以前懦弱沒主張、遇事只會哭的模樣真的大不相同了。
也許是環境磨人,這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他的囡囡這是從那樁失敗的婚事打擊中挺過來了。
他應該覺得欣喜才是,可心底不免又有些傷感,小姑娘家不都該備受嬌寵,無憂無慮,而她不只婚事受挫,如今跟着他們出來吃苦,還要把自己的體己銀子拿出來,他這身為人家父親的情何以堪?
Advertisement
見丈夫沉思不說話,李氏的心思倒比丈夫活絡一些,勸道:「孩子爹,囡囡既然有銀子能救急,咱們暫時把她的銀子挪來用,将來再加倍補回去便是了。」眼下看見有條路可走,說什麽也要想辦法走下去。
一直悶不吭聲的伏觀也點頭,露出潔白的牙。「爹,鋪子開了,您繼續當您的朝奉,我就是司理、票臺和折貨,打雜有兆方,夥頭有兆方他娘,人手一個都不缺。」
司理負責管理當鋪內財務,監督作帳;票臺負責填寫當票及當簿登記;折貨則是負責抵押物的包裹、保管及挂牌做标記等工作,他們一家子也就他在私塾裏讀了幾年的書,這幾樣活不識幾個大字的人還真做不來。
這是一家人都贊成了?!
「也罷,既然你們都同意,我沒有不答應的道理,那我就先去知會房東,看他肯不肯讓我改房子再說。」
宅子是租來的,自然不能大手大腳地想改就改,得經過房東那一關。
伏臨門這趟回來得很快,臉上神色卻沒有伏幼想像的松快,他碰了壁,屋主一聽到他們想對宅子動工便不高興了,說是讓伏臨門把宅子買下,随便他愛怎麽改都可以。
「他開多少價?」伏幼問得很直接。
「一百五十兩。」因為女兒問了,當爹的也就直說。
伏幼閉閉眼,再睜眼時道:「爹,您再跑一趟說我們買了,但是我們只能出一百兩,這是底線,問他愛賣不賣。」
這瀉水鎮就是南方的一個小鎮,房價還沒有高到坐地起價的行情,房東不過是不喜他們動他屋子,又以為他們沒錢,随便喊個價錢吓唬他們罷了。
聞言,屋子裏幾個人都震動了。「囡囡,你哪來那麽多銀子?」
一百多兩她還真的有,她的嫁妝有一百八十兩左右,原先她沒打算要把銀子花在買屋上面的,而是想先慢慢替家人找個營生,或許買一小塊地,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宅子看起來是非買不可的了,不然所有的計畫都會跟着擱淺。
如果父親能說服屋主,剩下的八十兩就要一個錢掰成兩個用了,要支付工匠工錢、一家子開銷、下人月錢……誰知道中間還會有什麽支出,所以她得盡快琢磨出能賺錢的活兒才行。
她回到房裏,拿出放體己的匣子,拿出幾張摺得整整齊齊的票子,挑出兩張面額各五十兩的銀票,回到堂屋交給父親。
這回伏臨門很乾脆,灌下好幾杯水後,抹了臉,帶着兆陌出門去了。
回過頭,伏幼讓胖姑把王嫂子喚來,讓她們把她那些嫁妝什物全部整理出來,家裏用得上的都拿去用,不用留,沒有的東西再去添置。
雖說是為了省花費的不得已之舉,但是能物盡其用還是好的,難道要把子孫桶這種東西留着占地方?她還真沒那想法。
也不知道伏臨門怎麽和屋主談的,直到黃昏他才踩着暮色回來。
他和屋主談成了這筆買賣,這一百兩加上租賃時付的押金和半年租金,房東這才願意賣了,兩人約了明日拿地契到衙門去登記,一手交錢,屋子就是他們的了。
伏臨門還留了個心眼,吩咐屋主暫時不要把他買房的事情洩漏出去,對方也爽快的答應了。
伏幼雖不滿意父親沒有把價錢殺得更低,但也知道她爹是盡力了。
伏臨門跑了一天着實倦了,李氏吩咐備飯,一家人吃了飯,商讨出明日的章程,交代兆陌明天去找泥工和木匠,讓他們來改房子,把隔間、存箱樓和櫃臺做起來,把牆打掉砌出一道門來,其中的瑣事極多,伏觀也跳出來說他能幫忙。
伏臨門頓感欣慰,看着孩子和妻子面上的笑容,一家和樂融融,在領略了最殘酷的現實冷暖,心灰意冷之際,卻也收獲了不一樣的溫暖親情。
隔天,很快的匠人來了,泥匠工匠木匠小工,丈量好屋子,談好價錢,第三日就開始動工整饬起鋪子。
說好不供飯,所以在銀錢上面又添了五百錢,匠人頗為滿意,工作起來也就越發賣力了。
伏臨門把監工的活兒交給了兒子。
伏觀也不含糊,跑前跑後,需要搭把手的地方更樂於幫上一幫,匠人看他不擺架子,必沒有看輕他們的意思,對這家人的印象就更好上了幾分。
伏臨門去了素來有交往的票號、錢莊,甚至跟同業打了招呼,這一來伏臨門要自立門戶開當鋪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的很快傳了出去,而晉升為伏家當鋪掌櫃、威風沒幾天的伏家老二伏祿全也從夥計嘴裏聽到了消息,他臭着一張臉回到家,那盯着伏臨門一家的錢氏消息也不慢,夫妻對坐,互相比臉臭的。
夫妻倆怎麽都想不到那像喪家之犬被攆出的大房會這麽快就立了起來,他們的落魄和窮酸呢?他們還等着看,等着大房一家人回來搖尾乞憐地求援。
服侍的婆子丫鬟也嗅到不尋常的氣氛,放下茶盞,大氣不敢多喘一下的便退了出去。
見丈夫甩臉色給自己看,錢氏心裏更是不舒坦得像是吃了屎。
「我說他們哪來的錢?你不是說內院的錢都攢在你手裏,嫂子窮得連給娘家的年禮都拿不出手?」伏祿全臉黑得跟鍋底一樣,他向來花天酒地,對府裏的事是不管的,妻子對他吹的枕頭風,受用的他就聽,也從未細細分辨過真假對錯。
不過他對自己的哥哥倒是再了解不過,就是一個不懂為自己算計的老實頭,既然他從沒替自己想過,身為弟弟的人怎好不替他管着銀錢?
花錢他最能幹了!
「一個個窮到響叮當的,要說銀子……肯定是用了伏幼那丫頭的嫁妝!」
說到這個她就氣得渾身直打哆嗦,伏幼畢竟是伏府的大姑娘,掌中饋的也不是她,嫁妝上李氏自是能添多少就添多少,想到這裏她的心就像在油火上煎着,當時她要是能把那丫頭的嫁妝奪回來,添給自己的女兒多好,哪裏知道被伏幼那奸險的丫頭給算計了,害她面子裏子都丢光了不說,還落個觊觎侄女嫁妝的壞名聲。
「哼,傳得有鼻子有眼睛的,我看不是假。不過就算鋪子開了,他們賃的那宅子在胡同裏,能有什麽生意?搞不好銀子撒下去也只是白搭!再說你也甭只顧着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顧好自家的生意要緊,我聽說那些個窮酸泥腿子一知道大哥不當鋪子掌櫃都跑到別家去當東西,倒是你要檢讨檢讨,大哥他們才搬出去多久,鋪子裏的夥計我看都閑得能打蒼蠅了。」
伏祿全被自己的老婆蹬鼻子上臉的說他不濟事,不高興了。「生意上的事要你一個女人家來說嘴?你不就是想說我做生意比不上大哥。」
所有的男人都一樣,再上不了臺面也不會喜歡讓女子對自己指手畫腳,尤其聽錢氏這裹腳布般連篇大串的羅唆唠叨,只覺得厭煩,想來想去還是百花樓裏的姑娘溫柔可人,家裏這個母夜叉還真是越看越厭憎!
兩夫妻鬧了個不歡而散。
錢氏又自己生悶氣了半天,如今大房和他們可不是同在一個屋檐下過日子了,想拿捏他們還真的拿捏不了。
桂花胡同這裏,男人那邊忙得熱烈,修繕房子的事女人幫不上忙,家裏又有王嫂子和胖姑,煮飯做菜洗衣買菜和粗活一應事務也用不上李氏和伏幼,母女倆便閑了下來。
「娘,女兒記得你做的包子餡料好吃得很,不如咱們來做點小生意如何?」民以食為天,想賺錢不如從吃着手。
家裏這點家當早晚會坐吃山空,趕緊設法賺錢才是正經。
「囡囡,你是想賣包子?我看不成的,這瀉水鎮雖不大,賣吃的人還會少嗎?包子翻來覆去就那些包法和佐料,還能變出什麽別出心裁的東西?」滿街都是賣饅頭和包子豆漿的人家,她們若也想靠這東西賺錢,想來生意難做。
不是她這當娘的潑女兒冷水,只要想讓家中多點進帳的人都知道賣吃食是最好賺的,但是吃食說來容易,可是想賣得久、賣得好,真正能掙到銀子的人就那少數幾個。
她不看好。
「咱們賣的是拳頭大的包子,只要支個鍋,我就能賣。」伏幼可沒有被母親打消這念頭。
她知道有樣東西肯定能投顧客所好,這裏不是京城,錦衣玉食的有錢人不多,多數的人雖然沒有窮到吃不上飯的分上,但也只能說溫飽有餘,不過鎮邊許多村子的人就不同了,農忙時也許能囫囵混到兩頓飯吃,不是農忙季節,許多人就會省下糧食給家中老人和小孩,漢子則設法到鎮上來找短工做,省了一份口糧也替家裏多添些進項。
她想做一樣能讓人吃飽自己又能賺錢的吃食。
「拳頭大的包子?」李氏摸不清楚女兒心裏打的是什麽主意,只是想着,這麽大個包子會不會虧錢?
不容李氏多想,伏幼挽着母親的胳膊一陣亂晃。「心動不如馬上行動,娘帶女兒去集市上買材料吧。」
「欸欸,你這孩子怎麽說風就是雨,別急啊!」要把錢往外掏,不是得要全家人好好商量過再作決定?
「我哪能不急,我恨不得趕緊能賺錢!」
李氏不由得有些心酸,摸了摸女兒的小手,自己這當娘的要是能幹些,何至於讓孩子為了銀錢煩惱?
可如今再想這些也無濟於事,囡囡不是胡鬧的人,女兒家能拿主意也沒什麽不好,比她能幹就行,既然孩子想幫忙,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於是母女倆帶上胖姑就去了集市。
伏幼想做的包子不是傳統的包子,她的包子裏除了佐料和別人不一樣,皮要擀得薄,也不用蒸的。
她調的內餡不複雜,包心菜、韭菜、豬絞肉、粉絲、香菇、胡椒粉,看起來沒什麽特別,但是豬絞肉她下鍋拌炒過,多了一道手續,這樣的大包子吃起來能增加層次,風味會更好。
而李氏終於知道女兒為什麽說是拳頭大的包子了,包子的內餡料多到不像話,像不要錢似的,裏頭還放了一顆生蛋。她捂着胸口,這哪是賺錢的活計,是敗家!
她揉着面團,看着心都痛了。
大包子裝餡好,得先放在鍋底煎一下讓它定型,接着才放入油鍋裏炸。
李氏看着女兒把瓦罐裏的油倒光時,捧着都是白粉的手出了竈房門深呼吸了好幾回,這是敗家敗家,着實的敗家!
那雞蛋在尋常百姓家可珍貴得很,誰沒事敢煎個蛋來吃了?
沒錯,炸起來的大包子很好吃,胖姑試吃後贊不絕口,她這輩子還沒吃過用這麽多油炸的包子,她娘要是知道她今天能吃上這一口,肯定也會樂壞了。
只是伏幼并不滿意,古代沒有溫度計就是麻煩,最好油溫能到一百九十度以上,才能夠在酥炸的過程中将油逼出來,這樣炸出來的包子酥而不油,十分好吃。
她連着幾天都在搗鼓這個,伏家人也連帶吃了幾天的大包子,雖說做出來的東西沒有浪費,但實在讓吃不消,無論多好吃的東西一天三頓飯的吃,而且天天吃,餓死鬼也會喊救命。
伏幼靈機一動,除了大包子又多做了蔥油餅,兩樣東西都需要下鍋煎炸,并不沖突。
做這包子、蔥油餅生意,并不需要準備太多生財器具,一輛板車,一座泥爐,兩只大鍋就能頂事,這些天她要的鍋子和爐子也都買回來了,萬事俱備,她打探過第二天鎮上有集市,她決定推着車子去集市上賣。
然而,伏家人又犯躊躇了,家中沒有窮到揭不開鍋、非要閨女出去抛頭露面不能活的那種地步,李氏不依了,說寧可自己去,也不讓女兒出門。
要是只有娘一個人反對,伏幼覺得還能動之以情,說之以理,可父親和哥哥知道她打算推車子出去叫賣後,通通不同意,這下三票對一票,完全沒有人站在伏幼這一方。
什麽德不孤必有鄰,屁啦!大門都出不去,還鄰咧!
心裏郁卒到無以複加,她只能使出殺手鐧—— 學了那祝英臺。她借了伏觀的舊衣物來穿,還把皮膚塗黃,扮成假小子。
伏氏夫婦看得瞠目結舌,不過也知道女兒是心意堅定要做這門買賣了,加上大包子的炸法就她清楚,最後只好答應讓她帶着王嫂子和胖姑推着車子去集市了。
第二天,伏幼起了個早,胖姑和王嫂子已經等在門邊,三人在李氏的目送下出了門。
伏幼打算把攤子擺在桂花胡同出來後兩條街外的瀉水橋下。
自己家離鬧市不遠,想支個攤子賣東西什麽的,還是很方便的。
「胖姑,你就負責吆喝大包子一個五文錢,加蛋六文錢,蔥油餅一塊兩文錢,加蛋或是加肉三文,加蛋又加肉六文錢。」
王嫂子聽了有些驚訝。「姑娘,這賣六文錢會有人買嗎?」她繼而一想,一個普通的肉包子賣兩文錢,可個頭和自家的不能比,再來,包子裏頭還放了香噴好吃的雞蛋,最重要的是還下鍋用油滾過,這樣賣六文錢,嗯,好像還有那麽點吃虧了。
「太便宜了不敷成本,先走着瞧吧!」她粗粗算過成本,一個大包子不賣六文錢沒有賺頭,要是客人真不買帳,再機動調整價錢。
胖姑一路悶着頭背誦主子教她的「廣告詞」,她力氣大,支攤子一點都難不倒她,等事情都就緒了就喊道:「來喔,鄉親父老,兄弟姊妹,大叔大嬸大娘大妹子小妹子,好吃的炸大包子來了!」剛開始是有那麽點害羞的,但喊過兩遍後就順溜了。
伏幼嘉獎的對着胖姑豎起大拇指,雖然胖姑不知道意思,但這是誇獎不會錯吧?於是擡頭挺胸,更加賣力招攬客人。
她們攤子出得不算太早,路上已經有不少賣吃的小鋪子、攤子和路人,伏幼看了個大概,這裏的鋪子攤子賣的多是豆漿、油條,清粥配腌菜,饅頭包子,沒什麽新鮮東西。
她油亮金黃的油鍋一擺上,爐火把油鍋熱得發出聲響,加上油香,很快就吸引了做力氣活兒的漢子過來問,可一得知大包子要六文錢,二話不說的甩頭走了。
一個兩個都只是來問問,看着雖是個新奇的吃食,卻都沒有下手買的意願,之後的人也多只是好奇的看上兩眼就走開了。
「姑娘,這可怎麽辦才好?」王嫂子眼看着客人一個個從眼前走掉,要是一個包子都沒賣出去,姑娘這些日子的辛苦不就白搭了?
這時候胖姑的肚子咕嚕嚕的響了,讓人想忽視都不行。
伏幼這才想到,她們這群早起的鳥兒想吃蟲,可都是空着肚子出來的。她笑着在圍兜上把雙手擦乾。「客人來不來我們不能勉強,起碼先把我們自己的肚皮喂飽再說。」
胖姑是個容易滿足又快樂的姑娘,一聽到姑娘沒有要委屈她的肚皮,連忙過來幫忙,「胖姑要吃兩張蔥油餅,要蛋要肉,還要三個大包子。」
她對「五」這個數字有着非常頑固的迷思,粥要喝上五碗,饅頭窩窩頭要啃上五顆,大包子她吃不了那個數,也知道分散兵力,硬是要湊上個五字。
伏幼莞爾,「是,就給你兩張餅、三個包子。」所謂皇帝不遣餓兵不是?
「姑娘,唉,胖姑你這孩子……」
王嫂子看兩人撒手不管生意了,主仆倆樂呵呵的張羅起早飯實在也沒轍。唉,說到早飯,她也餓了。
於是三人一起動手,揉面皮、填內餡,十八道摺子,漂亮到不行,先下鍋煎得定型,然後「滋」的一聲下油鍋去炸。蔥油餅也是用油把餅皮炸得酥酥的,打上蛋,拌上經過香料拌炒的絞肉,最後撒上看似不要錢滿滿的青蔥,起鍋後,加上特制的醬料,撲鼻的香味四下飄散了出去。
一個孩童被婦人牽着經過,瞧着伏幼剛起鍋的金黃香酥的大包子,又見胖姑毫不喊燙的大咬一口,滿滿的餡料露了出來,那孩子囫囵的咽了一大口口水,然後就不動了。
「娘,俺要吃那個。」
「咱們這不是買了你愛吃的燒餅?」那婦人見兒子邁不動腳了,來到伏幼她們攤子前,問了價錢後有些為難。
六文錢可以買兩塊芝麻燒餅了。
「俺要吃大包子!」這孩子穿得不差,他和他娘對峙着,吵着要吃。
這時,從他們身邊竄出個漢子,道:「這玩意看起來不錯吃,俺剛剛聽說了六文錢一個是吧,就給俺來一個!」
看那胖丫頭油汪汪的手指,還有那幾乎是爆出來的餡料,他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有必要吃得這麽香嗎?
趕着要去幹活兒的男人心想:六文錢雖然貴,要是能填飽肚皮,也好過那些中看不中用、便宜卻不管飽的吃食。
「馬上就來!」三人抛下吃了一半的早飯,各司其職的張羅起出攤子以來第一個要賣出去的大包子。
炸好的大包子伏幼用最便宜的油紙包上,附上一杯冰鎮在井裏才撈上來的糖水。
漢子當場就吃了開來。
沒想到那和他娘強着的孩子哇哇哭了起來,「我要吃、我要吃……」眼淚鼻涕全往婦人的裙子擦去,最後索性坐到地上撒起潑來了。
「你這小祖宗,買給你就是了。」婦人無奈妥協。
得逞的小鬼自然是不哭了,笑嘻嘻的捧着大包子大咬一口,乖乖的讓婦人牽着走了。
「再給俺來一個,俺要帶走!」男人吃得嘴上都是油,這包子雖然看似油膩,吃進肚子裏卻一點也不覺得不舒服,還有點小辣,可是那種辣是帶着香氣的辣,吃完了,嘴裏也就不辣了,豐富的餡料加上胡椒味,還有特制面皮口感,啵兒棒的!
他決定再買一個當午飯。
這回,伏幼一樣免費送了他一杯糖水。
他方才站在路邊吃大包子的那股吃勁,再加上主仆三人開懷大嚼的模樣,吸引了不少路上漸漸多起來的人潮。
其實只要是人都會算計的,這麽大一個包子,每個都有男人拳頭那麽大,就算要花上六文錢,可人家攤主還附贈了糖水,這小算盤怎麽撥都劃得來。既然不虧,又新奇得很,那就試試呗!
你打包一個,他買兩個,還有人也想嚐嚐蔥油餅的味道。
不到巳時末,攤子上備的量已經賣光了,有些聽人家談論而趕過來要買的人還撲了空,伏幼只好讓他們明日請早。
圍兜裏沉甸甸的,雖然三人忙得雙手和腳都不像自己的了,但回家路上的腳步卻都輕盈不少。
伏觀等在門口,直往胡同外望,直看到三人推着車子回來,趕緊接過手,「你們再不回來,娘都要出去找人了。」
伏幼的笑容咧得大大的。「不就第一天開張,什麽都不是很熟,耽擱了些時間。你不是在前頭忙活着?」這些日子爹和哥哥帶着兆大叔,為了鋪子也是忙得早起晚睡,這會兒怎麽有空等在這裏?
「完工了,那些匠人前腳才走,明天我就能幫忙出攤了。」他恨不得一個人能拆成兩個人用,妹妹和胖姑、王嫂子都是女子,出門在外變數太多了,他不放心。
「爹的鋪子一旦開張,還有得你忙的,我這邊人手盡夠了,不用你擔心。」
看見妹妹和王嫂子臉上并沒有什麽不豫的神色,伏觀猜想她們今天出門應該還算順利,因此也不多說,埋頭推着車子進了院門。
伏幼進門後也沒急着數錢,狠狠的喝了一大杯的水,這才當着母親和哥哥的面把兜裏的銅錢全部倒出來。
「嘩—— 」這是銅板嘩啦啦的聲響。
「哇—— 」這是衆人掉了下巴的驚嘆聲。
伏幼把十個銅板疊成一疊,她算了兩遍,嗯,不錯,她們今天賺進了一千文,也就是整整一吊錢。
這還是因為第一天賣,不敢備料太多,她準備明天要把材料多增加一倍。
不是她貪心,吃食這一塊,人家見她生意好,哪能不眼紅,說不得會一窩蜂的模仿,她這種沒權沒勢、沒靠山背景的,這門生意有可能做不長。
所謂專利權別說在這裏沒有,就算有大概也不管用,她相信不用多久,鎮上就會出現許多版本的大包子和蔥油餅,所以她得趁這陣子還沒有人來搶她生意,趕緊撈錢。
她只要能賺到一桶小金就好,她不貪多。
伏觀看着妹妹財迷的樣子,不禁失笑又感嘆,曾幾何時他那嬌滴滴的妹妹會為了一吊錢笑得這麽開心,也許這是自己親手賺來的成就感吧。
他也要發憤努力,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伏幼把錢數完,用麻繩串成串,放進她存私房的瓦罐裏,然後讓胖姑燒了水,洗了個痛快的溫水澡,無限滿足的躺上炕,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