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國師
秋風四起,蕭瑟風動。
林琅帶着杏兒從林府出去,坐上馬車,毛豆穩健的在平道上走,平叔唠唠叨叨的問話,這些令林琅思緒飄遠,勾起了以往的回憶,一瞬間她似乎又回到了從渝鎮到京城趕路的日子,從離開渝鎮到京城,竟已一年了。
她的周圍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自己一躍成為官家的嫡女,如今又要管家保母,雖要時時防着常姨娘與林如雲,但吃穿用度上起碼再不必擔憂,今年的冬天想必也會過得溫暖舒适,不必像往年在渝鎮時燒柴取暖。
她一時聯想到去年的冬日在沈連卿府上過年,事事照應周到,體貼入微到極致,連自己的月事來了,都是他府中的嬷嬷細心照料教導。
林琅微微恍惚,心口一澀,自長大以來,沒人對她這樣好過,只有沈連卿。
她很清楚兩人的差距,可越是克制,越難以克制,她總會想起他,他在山洞裏昏黃火光下的模樣,他回首淡笑對她說別怕的時候。
想得越多,便越難受。
****************************************
“小姐,到了。”平叔吆喝一聲,打斷了林琅的思緒。
掀開前簾下車,寬大莊重的道觀立在林琅面前,香火十分鼎盛,除了林琅,同時還要兩輛馬車停駐,中年的貴夫人帶着年少姑娘一同進入,衆多之中,的确只有林琅一個姑娘是獨自前來的。
“平叔,你在這裏等我。”林琅輕聲吩咐,平叔答應一聲,将馬車停駐在一旁,做好等林琅出來的準備。
林琅帶着杏兒一同踏入道觀,身着紫白道服的小道士在問清身份後将他們引入大殿,剛剛走進,殿內開始一陣喧嘩。
一身穿藍白道袍的年輕女子緩緩而至,她皮膚白如透光凝脂,眼神淡漠卻讓人心神沉靜,身姿如水波煙霧般動人心弦。
杏兒湊到林琅耳邊:“她好像就是當今的國師大人。”
“是她?”林琅略微詫異對方的年輕,目光投射過去不經意與之相觸,那清冷無波的國師大人竟停駐片刻與她對視,林琅細微的觀察到她小小的攏了一下細眉。
這是何意?
随後國師與幾位貴婦人說了幾句話便轉身離開,林琅猶豫片刻,抓住一個小道士問道:“我想見國師大人向她道謝,不知國師可方便?”
小道士态度并不高傲,只是謹慎的躬身問道:“不知小姐是哪位?”
“我姓林。”
小道士狐疑的打量了林琅上下,見她衣物不俗,繡樣又用的是雲繡工藝,思量片刻點頭:“請小姐稍等,待我詢問國師大人,再來答複您。”
林琅輕輕一笑:“有勞了。”
小道士年紀還輕,見林琅這樣美麗的女郎對他微笑不禁臉上一紅,轉身離開,走得飛快。
看來這裏的确卧虎藏龍,一個小道士都這樣超出衆人。
****************************************
林琅今日來此地自然是為了感謝國師處置了那個在外不斷制造謠言的野道士,她一直在林家幾乎足不出戶,怎麽可能會遇到什麽道士,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偏偏京中人都信了,紛紛到她家造訪,連母親都累病了。
好在沒多久這野道就被國師揭發,破了那些謠言,她也算是受了人家的恩惠,自然需要感謝一番,只是對方會不會見自己,林琅心中也是忐忑。
沒多久,紅臉的小道士回來,躬身行禮:“小姐請随我來。”
國師真的願意見她?
林琅心下高興,按捺住欣喜跟着小道士往道院裏走,穿過長廊,越過布滿白紗的院落,他們在一處寬闊的屋前停下。
小道士不好意思看林琅,低着頭道:“小姐請,國師大人就在裏面。”
林琅:“多謝你。”
小道士耳根都紅了,有點別扭的回:“小姐客氣了。”
****************************************
秋風瑟瑟,此地格外冷清,飄渺寂靜,若不是杏兒在身旁,林琅怕是會生出懼意,她試着推了推門,一下便推開了。
林琅邁步進入屋內,發現室內中間燒着一個丹爐,袅袅香氣沖向鼻內,非但不嗆,反而凝神靜氣。
“是你找我?”隔着重重地飄渺白紗,不遠處坐在蒲團上的清冷女子淡淡開口。
林琅不知怎麽莫名的有些緊張,定了定心才上前去,恭謹的行禮:“見過國師大人。”
“不必多禮,”司鏡冷聲開口,單刀直入:“你找我有何事?”
林琅抿了抿紅唇,整理了一下思緒:“林琅今日上門叨擾,是想感謝國師大人。”
她偷偷看了國師一眼,近距離一看,她發現國師的眉毛形狀十分漂亮,尖頭尖尾,配上如雲黑發與冰冷面容,仙氣出塵。
與沈連卿的仙截然不同,國師大人是那種超脫人氣、欲羽化登仙的氣質。
司鏡也在觀察林琅,從剛剛一眼掃過她便覺得此女異常,如今細看果然非凡。
這些并沒能改變她的冷淡:“因何事謝我?”
林琅再次一福,“數日前國師大人曾将一野道抓獲,此人曾在坊間大肆宣揚傳言,污我名聲,奈何我人小勢微,奈何不了他,好在國師為我解了燃眉之急,化解了從前的不實傳言,因此特來造訪,前來感謝。”
司鏡自小跟随師父習法,甚少與人交往,她又是直接忠于皇上,不必參與官場之事,因此說話做事都十分正經嚴謹,通俗來講,就是不近人情,不懂情法,此時對着林琅這樣的小姑娘說起話來依舊冷漠:“我秉公辦事,本是我職務之內,何談謝字。”
這要是換個人,被這樣回答,多少都會覺得局促,只是林琅是真心感謝,無論對方如何回應,她只做到自己問心無愧便好,因此她示意杏兒,拿出一個小小包裹,展開放到司鏡面前:“國師之責,也是百姓之福,我受了國師大人的福澤,自然要感謝,我聽說國師大人專研醫術,這是我府上的藥材,其中還有幾顆毒草,若是國師能用上一二,也是他們福分,也許冥冥之中,也能造福他人,就如我受到國師大人的庇護一樣。”
這些藥材自然是從林府的庫中拿出來的,另外的稀有毒草,正是當日在豐鎮中參在游風草料中的毒草,杏兒知道此草珍貴,當時私下留了一些,學醫者必要會驗毒,既然珍貴稀少,一起送上也好。
司鏡沉默片刻,她本以為林琅會和其他人一樣送上金銀玉器,沒想到竟會送來這些,向她送珍貴藥材的人的确也不少,只是連毒草一起倒真新鮮,也算是個玲珑心竅之人,她傾身看了片刻,發現藥材一般,毒草卻是鮮少在京城見到的,她沉默片刻點頭示意了下,答應收下:“林小姐費心了。”
杏兒躬身将包裹放到國師身旁,林琅見她收了,不禁展顏一笑,少女天真嬌豔之色盈于面上,當真純淨美麗,令人一見心暖。
司鏡冷面冷心,倒并非絕情之人,見林琅出自內心的欣喜,也不曾想求允什麽,連試探着求自己給她斷命的心思似乎都沒有過,除了幼年稚童,她已許久沒有見過這樣純淨的女子了,何況她身上又有着自己在意的地方。
在林琅出聲告別後,司鏡沉默了一會,才輕聲開口:“林小姐,你可曾離魂?”
林琅一怔,重複道:“離魂?”
“簡言之,便指魂魄離身,見過往煙雲,”司鏡面色沉定,眸子深鎖林琅,“那野道雖是小人,但他有一點倒是沒說錯,林小姐的确命格與常人不同,我見你眉宇間郁色匆匆,又惶惶不安,若是沒有離魂,便是夢中有異。”
林琅渾身劇烈的一顫,杏兒連忙扶住她的後背,感到手心下林琅纖細的背脊不住的抖動,奇怪的看着林琅。
夢中有異,夢中有異!
自己從小不斷做的那個怪夢,且一次比一次清晰的奇異夢境,自從到了京城,這個夢反而做的少了,她以為自己年歲漸大,便不再犯這個毛病,且怕母親與哥哥擔憂,她更是從未和人談及過這個噩夢,今日竟被司鏡一語道破!
林琅震驚的反應令司鏡明白自己沒有猜錯,她微擡手示意林琅坐下,“你若有疑,可坐下與我談談。”
林琅忙不疊的點頭,又吩咐杏兒在外面等候,再不甘願疑惑,杏兒也只能聽從。
“我、我的确自小做一個夢,可我只當是夢魇,并未太過放在心上。”林琅臉色微微發白,輕聲開口。
看她震驚的有些怕了,司鏡有些不忍,她并非是溫聲勸解之人,只硬邦邦道:“你不必擔憂,既是寄夢,不是離魂,你便沒有性命之憂。”
司鏡年紀雖輕,可說起話來特別令人信服,尤其在她看出林琅的多年之夢後,林琅更是相信她,當下放了心。
她面露疑惑:“可是我總不知,為何會做這樣的夢,夢中的人會不會和我有什麽聯系。”
司鏡一時好奇,問道:“若你願意,可将這夢細細與我講來。”
林琅也不知怎麽,雖是初見司鏡,倒是十分信任她,要知道她是謹慎小心的性子,很難對一個人付出信任,可林琅偏偏覺得這位冷淡的國師大人并不會害她,也是位可以相信之人,因此她利落點頭:“當然可以。”
“從我記事起差不多就做這個夢了,最開始是山道上的一輛馬車在疾行,跑的很快,後來我才知道,那馬車是在被追殺……”
林琅剛說了個頭,司鏡也聽得認真,卻不想門被敲起,司鏡細細的眉一挑,卻也知道若無急事,道童也不會在她待客的時候打擾,她對林琅道:“你且等一下。”
林琅:“好。”
她乖順的樣子十分可愛,司鏡眼底一柔,轉瞬即逝,她微擡下颚,開口命令:“進。”
還是原來的那個臉紅的小道童,只是這次,他的臉色煞白,額頭甚至冒出冷汗,他躬身行禮,倉皇的說:“國師大人,太子殿下來了。”
司鏡立刻蹙眉,這是林琅見她以來,她做的最明顯的一個表情。
太子?
林琅立刻想起那些傳言與白狼,太子出門,不會帶白狼了吧。
她瑟縮了一下。
司鏡注意到,轉頭對她道:“太子殿下駕到,我需上前迎接,也不知要用時多久,你且先回去吧。”
林琅簡直巴不得走,只是心中隐隐遺憾,畢竟以為一直萦繞在自己身上的迷局今日就能解開了。
司鏡站起身,竟送林琅到屋門口,臨走前對她說道:“若你方便,可改日再來找我,”她從腰間解下一塊羊脂白玉雙魚佩,遞到林琅面前,“将此物示意觀內任一道童,他會帶你來見我。”
這樣貴重的東西林琅哪裏好意思收,她今日可是來送謝禮的,結果拿了對方更貴重的東西算什麽事,她連連推辭:“這樣不好,我下次說我的名諱就好。”
“我甚少與人私交,若讓有心人知道對我有礙,”她見林琅拒絕,語中帶了幾分不解:“難不成你不想解開你的夢疑了?”
林琅:“……自然想。”
“那就拿着。”司鏡利落将玉佩塞到林琅手裏。
****************************************
這時又一道童急匆匆地的跑來,喊道:“國師大人不好了,太子殿下他、他殺人了!”
國師臉色微變,立刻上前,剛走了幾步又轉頭對呆愣的林琅道:“我叫司鏡。”
林琅“啊”了一聲,愣了愣才回:“我叫林琅。”
“我知道,之後會有人帶你出去。”
司鏡随手一指,不知從哪又冒出一個陌生道童,也不知這道觀哪來的這麽多小道童。
他躬身對林琅說道:“小姐請随我來。”
林琅點頭,再往前看去時,司鏡已不見人影。
**********
那小道童将林琅引導觀外,便突然消失了。
林琅來了一趟道觀,徒增疑惑,又多了一枚玉佩,她自然知道這玉佩的珍貴,不是指材料,而是它背後代表的含意。
這可是國師大人的貼身之物啊。
走着走着,林琅就見道觀門口停着一隊人,各個衣着光鮮,中間停着一座高大華麗的轎辇,不必猜林琅也知道是誰的。
她渾身打了個激靈,拉着杏兒小心的避開隊伍,小聲叫醒睡着的平叔,趕緊上馬車回家。
路上平叔嘟囔着:“小姐,這道觀以後就別來了,沒啥意思,咱們又不信這些……”
他愛唠叨,林琅也是習慣了的,只是還沒等她解釋,平叔突然大叫了一聲,馬車噔一下停住,令車內的林琅身子大大的搖晃了一下,差點撲出車外。
平叔哆哆嗦嗦的聲音傳來:“小、小小小姐,我們、被圍了。”
有人敢劫道?
這裏可是天子腳下,誰敢如此大膽!
沒多久,一個清朗高擴的男聲在不遠處呼喊:“小哨子你出來!”
林琅:“……”
把自己叫成這樣的人,只有一位了。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爬起來看比賽,乒乓球丁寧冠軍,第五位大滿貫,我們大中國就是這麽牛氣!
你們留評好不好,我就靠評論活着了……否則收益沒有,地雷沒有,我如何堅持日更啊!
哭捶地!
我真的寫文以來從沒堅持過這麽久的日更,你們活躍起來給我留言吧!
(我如同一個乞讨的丐幫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