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風華
火光下看美人,別有一番風華。
男子已将面上的黑發拂開,長發披散,中間露出一張秀麗端正的臉,寬眉上揚,透出男子英氣,他肌膚玉白,眉眼濃黑,真是一幅玉人模樣,唇邊含笑,周身氣質閑适地令人見之心喜。
饒是上京一路經過男人陷害,又自小經歷夢中女子的凄慘,已對男人生出恐懼之心的林琅也不免心髒大跳,目光癡然。
可見此人姿色出衆,能惑其心。
林琅的眼睛霎時如同被火“燙”到一般,連忙将視線撤了下來,沈連卿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意,接過她遞來的布包,彬彬有禮道:“林姑娘客氣了。”
兩人指尖不經意的觸碰了下,林琅飛快地收手,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接着便又恢複低頭颔首的羞怯樣子,這縮手縮腳的姿勢還是林琅學杏兒的,杏兒從前在林家唯恐被人注意,常年一副母雞抱窩的姿勢,林琅有樣學樣,幹脆效仿學之,只因心中突突不斷,莫名的令她坐立不安。
這男人長得未免太好了些,深山老林,意外出現,莫不是什麽精怪吧。
風雨呼嘯,雷電交加。
山洞內,火苗忽上忽下,林琅身上的衣服将将幹了一半,可又不能脫下烤幹,難受的扭了下身子,這廂沈連卿突然開口。
“恕崔某唐突,可否問林姑娘,為何會出現在山崖口,你當時所在之地的旁邊便是匪寨,姑娘可知曉?”
林琅先是被問的一愣,遲疑了一下,答非所問的回:“我是被人追到山崖邊的。”林琅對面前的男人毫不知曉,自然不可能坦言将自己的一切告知。
注意到林琅朝他一望即收的謹慎目光,沈連卿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小姑娘心思挺活,就是還不會掩飾神色。
沈連卿和顏悅色,輕聲道:“那在下倒正好與姑娘相反,我是追人到那裏的,”見林琅悶頭不語,他神色自如,不着痕跡的放下一枚誘餌,緩緩道:“為的就是從匪盜手裏救出我的親人。”
這下林琅有反應了,忍不住問:“親人?”
沈連卿道:“是我的母親與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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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
林琅的心頭好似被敲了下,細長的眉微微一側,底下一雙眼睛靈動明媚,少女鮮活之氣躍于眼中,語中含着幾分難以壓抑的興奮:“可否問公子的弟弟名叫什麽?”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沈連卿欣賞着少女嬌嫩的容貌,坦然道:“小弟名喚博之。”
下一刻少女一雙眼倏然亮了,好似含着一壺月光,清白的臉孔浮出一抹淡紅,煞是好看。不知是之前羞得,還是如今情緒上升漸漸染上。
“你是饽饽的兄長?”林琅晃了下頭,感嘆自己也被王鴨子給帶偏了,糾正道:“不是,是博之,我在山裏遇到過他。”說起來,兩人還是聯盟的戰友呢,就是聯盟中自己是個小姑娘,博之更是弱小稚童,說出來太丢人了些,林琅便沒好意思說出口。
此話一出,沈連卿眯起了一雙眼,若不是處心積慮,也未免也太巧合了些,他面上故作驚訝,錯愕道:“姑娘見過我的小弟?”
對方能一口喊出博之的名字,又說是找母親與小弟,說辭都與博之相同,林琅一時送了心防,喜悅盈心,便将遇到博之,與其謀劃上山寨,之後遇險的種種之事如數告之。
當沈連卿聽到博之不顧自身,定要上山救母時眼皮微微一抽,嘴角稍縱即逝的透出一抹諷刺的笑。
他這庶弟,年紀小小,心思倒多,據他所知,沈博之親生母親早死,如今寄養在繼母身下,若是此次他真的棄主母而逃,無論繼母平安與否,他的罪責都不會輕了。
不過須臾間,沈連卿便将沈博之的小心思猜透,耳邊聽着林琅繼續講述,腦子驀地覺得不太對勁,沈博之若是不想受責何必外逃,如此一遭,反倒像被人利用。
還未将此事想透徹,他的思緒又被林琅的話語吸引。
清越的少女聲音輕細好聽,在狹小的黑洞中悠悠回蕩,話音沉穩,唯有聽得仔細,才能從中聽出後怕不安的情緒來:“我們燒馬廄的時候,不知為何火勢猛漲,便引來了匪人,我讓博之先跑,那匪人過來追我,這才無意中跑到山崖邊。”
原來那火是她和沈博之放的,沈連卿眉眼一彎,若她說的都是真的,那可真夠機緣巧合。
說到這裏,林琅納悶的皺了下長眉:“不過,我當時雖在崖邊,可并未失足,”她擡眼看了下沈連卿,突然間問道:“崔公子是怎麽掉下來的?”
沈連卿這個雷打不動的石人難得的心生慌亂,可他善于僞裝慣了,就算被人戳中要害都能不為所動,何況對面坐的是個心思并不深沉的小姑娘,他微微一笑,大尾巴狼似得大言不慚:“說來慚愧,在下學術不精,是被歹人推下來的。”言下之意,便把責任全推給那個刺客了。
林琅心底恨恨地暗罵刺客讓自己受了無妄之災,在人面前又不能發作,無奈的舔了下嘴唇,紅潤嬌唇染上一層水潤,突來一陣小小的寒風吹過,正好襲向林琅的後背,令她驟然渾身打了個哆嗦,倒抽一口氣。
她被凍的一縮肩膀,擡頭正好看到沈連卿,悠悠暗黃的火光下,照的對方的臉半明半暗,年輕男子膚白瞳深,紅唇含笑,簡直就是話本子裏誘惑無辜路人的豔鬼,哦不,狐貍精,還是男狐貍精。
冷風吹得林琅激動的心情冷卻,她倏然一驚,發現自己将上山的事情吐了個幹淨,對方對自身卻只字未提,除了名諱之外絲毫不知,她對博之的了解也是寥寥甚少,此人便更是了。
她松懈的心防提了起來,斟酌一番試探道:“聽博之說,公子住在此山附近?”
要打聽他的來歷嗎?
沈連卿稍一挑眉,這話問的未免太直白了些,誘人說話可不是這般,他猜中林琅的心思卻不戳破,直接承認道:“沒錯,等之後我的家人找來後,也能一同護送姑娘歸家,屆時我也能帶着小弟一同上門感謝姑娘的保護之恩。”
什麽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就是這種情況了,沒打聽出對方來歷,反而借力打力返回自己身上,林琅登時便愣住了。
這人還要到她家去?
那怎麽行,若是被人知道今天扒衣之事,緊接着他又上門,若是說了今日之事,她這輩子都與他洗脫不清了。
林琅立刻慌忙拒絕:“崔公子客氣了,我還要先找到我的親人才能去京,怕是沒有機會,再說恩情什麽太過,我也只是順手幫了一把罷了。”
沈連卿沒放過一個字眼,狀似好奇的歪了下頭,眼底流光璀璨,正望着她:“去京?”
“……”
林琅木着臉:“……是,我家中在京城。”
沈連卿:“如今秋末時日,樹林凋敝,姑娘不是來訪山看景的吧,難不成,是尋親?”
林琅:“……”
這人太厲害了,她不想說,又繞不過,幹脆嘴巴一閉,不說話了。
小姑娘還有點脾氣呢。
沈連卿微微一笑,火光下,這樣柔和的笑容特別蠱惑人心,從林琅的角度看去,更是波動人心的震動。
林琅只覺得心口有個東西狠狠地被波動了一下,令她方寸大亂的心慌意躁,明明身子是冷的,臉皮卻熱的發燙。
不妥,大大的不妥!
沈連卿這邊繼續展現他的無敵微笑,随即眉心輕簇,口吻帶了些許落寞:“姑娘可是對我心存懷疑,也是,在下一心關心幼弟,只顧一直詢問,沒能照顧到姑娘家的不便,多有得罪,崔某慚愧。”
這番誠意自責的話語說的林琅馬上就不好意思了,這人怎麽說也救過自己,就算她不承認,他估計也猜到了,何必遮遮掩掩惹人愧疚,她幹脆松了口,道:“沒有,崔公子多慮,您說的沒錯,我是上門尋親,事有緊急,所以不得不謝卻了。”
沈連卿頓時眉開眼笑:“哪裏哪裏,姑娘客氣,沒有得罪姑娘,在下便放心了。”這話含着三分暧昧,聽得林琅臉皮又熱了幾分,悶悶點頭應了聲,故意轉了個方向不對着他了。
沈連卿卻不願意放過她似得故意驚詫一聲:“哎,瓜子。”
他聲音帶着濃濃的可惜,令林琅不得不回頭問:“瓜子?”
什麽?
沈連卿悠悠微嘆,之前親手扒的小山堆的瓜子仁怕是吃不到了,等回了府也定已受潮,平白費了諸多心思,若是再讓他見到那個刺客,決不輕饒,他擺了擺手,吊人胃口:“沒什麽,想到一些瑣事,驚擾姑娘了。”
沈連卿低下頭,長長的睫毛垂下,打出一小片扇形陰影,下面他的衣衫并沒有攏的十分平整,玉白脖子下面的胸前有一條細縫,胸膛若隐若現,面上的表情端正清然,反差對比中雜糅出一份異樣的風姿,看的人臉紅心跳,更魅人心,方才的微笑是主動攻擊,如今是隐形誘惑?
林琅有一瞬真覺得對方就是個狐貍精,還是那種無形中媚惑于人的。
他什麽都不要,別人卻願意主動挖出心髒捧到他面前,就為博美人一笑。
說起來,最開始在山崖邊遇到這人,他不就是無聲無息的站在自己身後的麽,剛剛脫他衣服的時候,這人體溫也是十分微涼。
怎麽想,都不像是活人。
寒風陰魂不散的一縷縷吹來,林琅胳膊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不動聲色地又朝洞口的方向挪了兩下,被冷風凍的渾身發抖都不在意了。
她最怕這些鬼怪妖精了,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她打定了主意,等雨一停,便甩了這奇怪的男人,趕緊找平叔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