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顧盼(2) ...
雖說李靳早料到青池山有長老參與争奪天魔殘片,也大致猜出有那麽幾個人,但就這麽明白地被樊昭璟說出來,他也還是臉色沉了一沉。
樊昭璟也知道自己說出的話會引起震動,頓了頓才說:“掌門師兄不也是認為青池山無一人可全然信賴,才會孤身離開崇光殿,前來尋顧真人的嗎?”
李靳看着她,帶些好氣:“我記得我離開時,你還在玉瑤峰上。”
樊昭璟點了點頭,十分理直氣壯:“我是在掌門師兄離開後,才覺出掌門師兄怕是可以托付,再加上他這邊情勢危急,我就也下山了。”
李靳頭疼地扶額:“原本我在山上時,你認為我也不可信?”
樊昭璟看着他:“難道掌門師兄那時認為我可信?”
李靳頓時語塞,他從未懷疑過樊昭璟,但也不敢冒險在這麽重大的事情上信賴依靠她,事實上那時他誰都不敢信,要不然也不會借失蹤脫身。
樊昭璟說着,目光一沉,聲音也沉了幾分:“掌門師兄,你不覺得如今的道修,已然走到了這步田地?同門師兄妹尚且不敢相商;三山道尊,身旁也竟無一人可信可用。”
她說的這些,李靳又豈會不知,他默然了片刻,終是長嘆一聲:“罷了,總算今日我們之間坦誠相見,再無疑雲。”
樊昭璟神色也松動下來,點了頭說:“我聽說顧真人複生,又看掌門師兄失蹤,就知掌門師兄定是那個救了顧真人的人。也知掌門師兄是放棄一己之私、門派之見,為天下蒼生籌謀,而非那種私權大握、利欲熏心之流。”
李靳聽她這麽說,沉默了片刻才接道:“你知道了顧師弟的身份?”
樊昭璟點了頭,看向懷中躺着的蘭殘:“他十八年前就告訴了我,我那時卻并不全然相信。”
蘭殘靠在她懷裏,一臉心滿意足到随時可以飛升的神色,微勾了唇說:“我只是告訴她些道門裏的龌龊事,好叫她別回青池山,就留在我身邊。”
他這句話說得很是得意洋洋,說完後卻咳了聲,側頭吐了口血。
樊昭璟抱着他,臉上神色雖還是嚴肅端正,目光卻慌了,将他摟得更緊了些說:“你還是回房歇着吧。”
顧清岚在這時走上前去,擡手一轉,掌心發出清透的綠色光芒,罩在了蘭殘胸前。
路銘心早就從雲風身上得知他是冰木兩重靈根,但這還是第一次見他在人前施展木系法術。
看着那道綠光,路銘心感到裏面透出來純澈無比卻又熟悉的靈力,頓時紅了眼眶。
當年她見雲風第一面,就覺得他莫名熟悉,也總覺得雲風的靈力中,帶着讓她眷戀安心之感,卻還是沒想到,那就是顧清岚的靈力。
也唯有顧清岚的法力,無論何時何地,都如此純粹清澈、通透無垢。
若是冰系靈根,就是天地寒徹,潔白無瑕;若是木系靈根,則是春風化物,清潤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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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一盞茶的時辰後,蘭殘的臉色已好了許多,顧清岚擡手收回法力,身子卻微晃了晃。
路銘心眼疾手快地過去抱住他的腰,顧清岚先前好不容易将她從自己懷裏扯出來,這時當然擡手将她擋開了一些,轉頭對她微搖了搖頭:“我無事。”
路銘心擡頭看着他,還有些喜極而泣,不敢置信:“師尊……你的靈力,你真的是雲風。”
顧清岚微抿了抿薄唇,對她笑了一笑:“我是。”
他自從幼時就知道自己有雙靈根,但他師尊朔元真人卻一再對他鄭重叮囑,讓他絕不可在人前顯露木系靈根。
後來師尊隕落,改由師兄向宜真人照顧于他,仍是竭力守護這個秘密。
待到他十六歲那年,金丹将成,若是雙系靈根,從金丹色澤就極易看出。
向宜真人用雲澤山的秘法傀儡塑體之術,依照他當時容貌塑出另一具肉體,将他的木系靈根抽出,隐藏在傀儡人中。
他只剩下冰系靈根還在原本的身體內,繼續修煉結成的金丹,果然是冰霜之色,并未被他人看破。
傀儡塑體之術極為耗費法力,他師兄向宜真人在為他塑體後不久,就也法力耗盡隕落。
他雖不明白為何師尊和師兄都在拼死保守這個秘密,卻也明白一定事關重大,此後多年一直守口如瓶,連師侄淩虛真人和同歷生死劫難的好友李靳,都不曾說過。
而那年的獨首山試煉大會,他那具一直在冰室中沉睡的傀儡身體卻起了異變,數次強行将他的魂魄拽入其中。
木系靈根最能感應萬物生靈異變,藏在那具傀儡中的靈根又異常純粹,更比普通的木靈根敏感千百倍,他用那具身體感應到天地間真氣流轉生變,核心正在獨首山。
他不知該如何說服長老們,停止召開試煉大會,也擔憂路銘心。
思前想後,只得用那具身體去找了李靳,假托他記名弟子,前往獨首山試煉大會的結界內照顧路銘心,再設法探出真相。
李靳在他金丹初成時就和他相識,一眼認出雲風就是他年少時的容貌,自不生疑,爽快答應。
但那次獨首山之行,還是有太多事情脫出了他們的預料,譬如地魔竟說他是青帝,并趁亂将魔氣注入那具傀儡身體。
若是他的真身沾染魔氣,只需運功驅散即可,但那具傀儡身體卻本就是由靈草強塑而成,不是真正血肉之軀,沾染魔氣只有潰敗一途。
他用魂魄之力強行支撐了那具身體三日,卻還是抵不過潰散的結果。
傀儡崩壞後,木系靈根和魂魄一起回到他原本的身體內,卻因沾染了魔氣,不僅不複昔日純粹強大,還時時需他用冰系靈力驅散魔氣。
一再憶起四十多年前獨首山的事,他只覺額間隐隐作痛,臉色也又蒼白了幾分。
蘭殘臉上倒是總算有了些生氣,不再是虛弱到随時可以斷氣的樣子,勾了唇角說:“青帝的靈力,果然非同尋常。”
顧清岚彎了彎淡色的薄唇,笑了笑:“木系法術我多年未曾再修煉,也不過是能應急一番,更何況我并無身為青帝的記憶。”
蘭殘詭秘地一笑:“那也無礙于你即是青帝血肉魂魄再塑之人。”
路銘心當年就曾聽那個地魔念叨過什麽青帝,但多年來即使她追查天魔殘片的下落,也沒聽什麽人再說起過青帝。
此時聽他們都這麽說,就問:“這個青帝是誰?為什麽你們都說我師尊就是他?”
蘭殘要笑不笑地看着她:“路劍尊若是沒聽什麽人說起過青帝,也屬正常,因為你們道修,都叫他‘罪仙沐青’。”
路銘心這才愕然,“罪仙沐青”她倒還真知道,雖說如今也沒什麽道修提起,但總歸書冊上還有幾句零星記載。
說此人本是個道修,五百多年前以金丹境界渡劫成功,已成散仙之體,卻并不飛升,反留在元齊大陸和魔修勾結,為禍四方,衆道修合力,将之斬殺在獨首山下。
這人既成仙體,近乎有通天徹地之能,金身不壞之體。
修士若要誅殺一個仙人有多難?怕是比凡人想要殺金丹修士還要難上千倍百倍,聽起來近乎荒謬。
路銘心本以為此役必定驚天動地,但無論是哪個門派的記錄,都只有寥寥幾句,全然不提當年道修們經歷了如何厲害的戰鬥。
蘭殘說着,又勾唇露出個極為諷刺的笑容:“說來道修當年圍剿青帝時,用的也是下毒暗害這種不入流的法子……可惜青帝那種心軟的性子,竟連那個下毒害他的人都不忍心殺,倒是便宜了你們青池山。”
路銘心聽着不甚明白,卻還是忍不住心中一抽,竟覺無比心疼,慌着抱住了顧清岚的身子:“師尊!”
顧清岚無奈摟住她的肩膀輕拍了拍,微笑了笑:“無事。”
李靳在旁沉聲說:“青池山确實正是因在圍剿青帝一戰中位居首功,才能成為道修之首,有這五百年基業。也正因如此,我才會抛下身家性命,相助顧師弟。”
蘭殘“呵呵”冷笑了聲:“李道尊這是想彌補先輩們犯下的罪業?”
他說着看了看顧清岚:“當年我也不曾出世,未能有緣得見青帝在世時的風采。可千年來修仙第一人,更兼慈悲仁厚,從不妄殺生靈,連魔修都無人不推崇敬仰。如此驚才絕豔,竟被你們那些宵小害得身死名裂。”
他邊說邊又冷冷一笑:“青帝之後,道修五百年來,再無一人能渡劫飛升,正是你們的報應!”
他一語落地,四周一片寧寂,在場諸人,除卻他是魔修之外,其他人都是道修。
若說三山宗門是因青帝之死才能成為如今的道修統領,那麽他們在場的每一人,師長先輩,也都曾手染鮮血、罪孽纏身。身為後人,他們每一人也都不能說問心無愧。
寂靜中,還是顧清岚輕聲說:“若我真是青帝再世,至少雲澤山多年來養育相護之恩,于我已無虧欠。”
他擡頭又看了看李靳和莫祁,微彎了唇角:“李師兄自然也是我的摯友恩人,莫道友更是知己相交。”
他說着,卻無法再抵擋額間一陣強過一陣的劇痛,擡手撐住額頭,身子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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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蘭美人:哈利路亞,青帝的聖父光芒普照我!
李大哥:我只心疼我顧師弟!
祁哥:我以後會好好做事的!
路美女:道修都欺負過師尊(的前身),我TMD要把他們山頭都砍了!
顧先森:……放過雲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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麽麽大家,每天中午12點準時是正更,下午我可能還會修下錯別字什麽的,是僞更大家不用在意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