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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幾天下來,方朝露每天都膽戰心驚,深怕臧語農會找她麻煩,趁機教訓她,可她所擔心的事始終沒發生。

她在府中也遇過他幾次,可他沒有把她叫到跟前教訓,也沒故意挑剔她或刁難她。看來,他應該不是什麽小人吧?

總之沒事就是好事,她也就慢慢的松懈、安心了。

在大戶人家做事沒別的,就是要“少說多做,眼明手快”,只要記住這八個字,就能安全下莊。

練武場不能去,她便想着自制簡單的訓練器材。她跟方大娘要了幾大塊粗棉布跟麻繩,再跟廚房師傅要了粗糠,自己做了一個沙包跟一條跳繩,開始在仆房的小院子裏練了起來。

方大娘還有幾個同住的丫鬟都覺得她怪,可她卻練得起勁。

“朝露,你只是個尋常姑娘家,又不靠拳腳掙錢,為什麽要學這個?”方大娘皺着眉頭,一臉困擾及困惑。

雖說在這年月裏,女子習武也是有的,但通常是那些需要以此掙錢的武師或镖師之女,一般的女子還是溫柔乖順才會得人疼。

“姑母,女人當自強,如果自己夠強大,就不必男人保護。”她不喜歡弱不禁風的女人。

練功是需要體力的,而體力需要靠糧食供給,于是乎,她盡可能的吃,別人吃不完的她也照單全收,就是為了多長一點肉。

這晚,她做完自主訓練及核心運動,本想着就這麽去睡,可肚子餓得厲害她實在是難以成眠。

左思右想,她決定到廚房去找廚子楊叔要一點吃的裹腹。

“楊叔?楊叔?”她朝裏頭喊了兩聲,沒人應她。

楊叔是廚房的總頭頭,對她還不錯,找他要兩顆饅頭應該是沒問題,可偏偏他不在。

她走進廚房,看見蒸籠還在竈上,便上前翻了翻,竟然還有一顆白饅頭。

“耶!謝天謝地!”她歡天喜地的抓起白饅頭就往嘴裏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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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餓的時候,什麽都像是山珍海味,就連白饅頭也覺得是人間美味。

她張大嘴巴,咬下一大塊,心滿意足的咀嚼着。

“喂!”

這聲叫喚讓方朝露吓了一跳,急着把嘴巴裏的饅頭吞進去,不料吞得太急卡住,噎得她都快往生了。

她彎下腰,神情痛苦,滿臉漲紅,喉嚨不斷發出聲音。

“你沒事吧?”一只手伸了過來,用力拍打着她的背。

她痛苦的擡起臉,看着身旁的人,正是臧語農。

他這是想謀殺吧?這麽多天沒來找她麻煩,就是為了這樣整她嗎?

“你……嘔!”她嘴一張,他手一拍,那塊卡在她喉嚨的白饅頭終于掉了出來。

危機解除,方朝露身子一軟,癱坐在地,從前看新聞聽說有人被年糕噎死時,她還疑惑怎麽會有人吃東西吃到噎死,現在她完全相信了。

晚回的臧語農怎麽也沒想到,他只不過是想到廚房來看看還有沒有東西吃,竟碰上方朝露,而且還吓得她差點兒被白饅頭噎死。

看她這麽難受,他有點歉疚,但不知怎地又覺得好笑。

他倒來一杯水,遞給她,“先喝口水,順順氣。”

她一邊接過水喝下,一邊用怨恨的眼神看着他。

瞧她那鼻涕眼淚直流,明明一臉痛苦卻還惡狠狠瞪着他的模樣,臧語農終于嘴角失守。

見他居然笑了,方朝露氣到快爆炸。

“這是想謀殺我嗎?”

“我哪裏知道來找吃的,竟會發現偷吃饅頭的耗子。”

“我才不是耗子!”她氣憤地反駁,“我只是餓了,所以—”

“所以來偷吃?”

“不是偷!”

“不然是什麽?”他促狹地說:“臧府裏的下人,所有吃穿用度都有規定及配給,要多吃也不是不行,但不能自取,這些規矩你知道吧?”

“這……”她當然知道。

臧府這麽大,上上下下兩百多人,若沒有管理豈不亂了?但她只是拿了個饅頭,他不必給她安上這麽大的罪名吧?

“你不問自取,是偷吧?”他露出微笑,“你不覺得丢臉嗎?”

她一時面子挂不住,懊惱地說:“臧家連一個丫鬟都喂不飽,才叫丢臉吧?”

臧語濃挑挑眉,“我臧家從沒有吃不飽的丫鬟,你還是第一個。”

“我、我可能還在發育!”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麽能說出這麽無賴又幼稚的話。

聞言,他先是一頓,然後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

這時,聽見廚房有聲音,楊叔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見兩人在廚房裏,不禁愣了一下。

“大少爺?朝露?你們在這兒做什麽?”楊叔問。

“沒什麽。”臧語農輕描淡寫。

方朝露有點意外,還以為他會逢人就說她偷饅頭吃,還差點被噎死的事呢。

“喂,”臧語農看着她,“我知道你在練功,為什麽?”

她一臉理所當然的道:“當然是強健體魄,成為一個不吃虧、不必男人保護,甚至在必要時除暴安良的女俠啊。”

看她說得一臉認真,臧語農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不需要男人保護啊……原來如此。”接着,他轉頭看向楊叔,“楊叔,弄點東西給她吃吧,咱們臧府絕沒有吃不飽的人。”說完,他轉身便走了出去。

楊叔望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下,吶吶的轉回頭看着方朝露,“剛才我聽見笑聲,是大少爺?”

“是啊,他笑得可嚣張了。”她沒好氣的說。

楊叔抓抓頭,一臉疑惑,“怎麽可能?”

“什麽怎麽可能?”她不解。

“我在臧府很久了,從沒聽大少爺笑得那麽開懷過。”他說。

聞言,她一愣,一個“原來我如此與衆不同”的想法鑽進方朝露腦子裏,但瞬間就被她趕了出去。

翌日晚上方朝露剛練完功,楊叔來了,揣着兩顆熱騰騰的肉包遞給她,“我給你送夜消來。”

“咦?”她狐疑的看着他,“夜消?”

“是啊。”楊叔笑笑,“是大少爺吩咐我替你留的。”

臧語農吩咐楊叔幫她留吃的?哇,她敢說明天的太陽一定會打西邊出來。

接過熱騰騰的肉包,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趕緊趁熱吃,我走啦。”

“謝謝楊叔。”她彎腰一欠,目送着楊叔離去。

楊叔走後,她一個人坐在石階上,拿起熱呼呼的肉包一口咬下。

“嗯……”肉包又熱又香,讓她忍不住幸福的閉上眼睛。

這一刻,她的胃暖了,心也暖了,想着臧語農其實也不壞嘛,雖然他嘴巴毒,但顯然不是個壞主子。

話說回來,他為什麽這麽好心,還吩咐楊叔替她留肉包呢?該不是想耍什麽詐吧……老天,這肉包裏應該沒什麽奇怪的東西吧?

不不不,他應該不會幹這種事,那麽他是真心不想她肚子餓羅?

她想了半天,還是猜不到他為什麽會這麽好心。不過,有得吃就吃,她也不想疑神疑鬼,庸人自擾。

又隔天,方朝露正在院子掃地,遠遠便見到臧語農與丁鳴走了過來,她下意識的朝他望去,而他也看見了她。

他停下腳步,像是叫小狗似的對她招招手。

她放下掃把,快步的朝他走去。“大少、少爺有、有什麽吩咐?”

唉,如果以她從前的習慣,應該是問“有事?”或是“沖啥?”,但這種語氣跟用詞想當然耳是絕對不容許在臧府使用的。

他是主,她是婢,那些沒大沒小、不知輕重的話,她無論如何都不得随口說出。

看她說話像是跳針似的,他微微蹙起眉頭,“你結巴?”

“不是,我只是還沒習慣這兒的說話方式。”她老實的說。

“這兒?”他微頓,“我明白了,大城跟鄉下果然是天差地別。”

“嗄?”他以為她指的是城鄉差距?不不,她說的是世代差異,“大少爺千萬別歧視鄉下人,鄉下人說話也不是沒禮貌,只是比較親切,比較真誠。”

“你的意思是說我不真誠不親切?”

“呃……”慘了,她又多嘴了。

“我若不親切,會吩咐楊叔幫你留包子?”臧語農眉一挑,“真是不知感恩。”

“不是的,我很感恩,只是……”她低下頭,偷偷做了個怪表情,“誰叫大少爺老是鄉下人鄉下人的說,讓人聽了很不舒服。”

他笑意加深,“你老是你啊你的稱呼本少爺,我也挺不舒服的。”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還不習慣嘛。”她小心翼翼地說:“以後我會小心的,大少爺。”

“嗯。希望在你習慣之前,我能忍着不趕你出府。”說罷,他便跟丁鳴使了個眼色,邁開步伐向前走去。

他前腳剛動,方朝露就忍不住的在他身後扮着鬼臉。

突然,他停下腳步,轉過頭來,而她挂在外面的舌頭還來不及收回……

臧語農一愣,而她也一臉驚恐,趕緊将舌頭收回,閉上嘴巴,恭敬的站好。

慘了!她低下頭,暗叫不妙。

“喂!”臧語農叫她。

“是,大少爺。”她唯唯諾諾地應聲。

“我已經吩咐楊叔每天替你留點吃的,你要是餓了就自己去廚房吧。”

“是的,謝謝少爺。”她趕緊答道。

看她一臉懊惱的翻了白眼,臧語農差點笑了出來,驚覺到自己的反應,他眉心一擰,臉一沉,轉過身繼續前行。

穿過拱門,丁鳴稍稍上前來,低聲的說:“方大娘的侄女實在太不懂規矩了。”“确實。”

“方大娘雖是鄉下來的,但應對進退都十分合宜,說話做事也都中規中矩,怎麽她侄女是這副德行?”丁鳴不解地說。

臧語農神情淡然,“她的确是粗手粗腳、沒半點規矩,但你不覺得她十分有趣嗎?”

“有趣?”丁鳴眉頭一皺,“我只覺得她對少爺真是太沒禮貌了。”

丁鳴今年十八,自十三歲起伴在臧語農身邊,貼身服侍,對臧語農十分崇拜及尊敬,自然不許有人對主子不敬。

“丁鳴,”臧語農睇着他,“規矩的女人太無趣了。”

“嗄?我不明白。”

臧語農高深一笑,“你還年輕,以後會懂的。”

這日忙完了藏書閣的活兒,方朝露沒有立刻離開。她剛才整理書架時發現了幾本理筋整骨的書,約略翻了幾頁,覺得十分受用,心想做完該做的活兒,就拿來研讀一番。

于是,她取下那幾本書,席地而坐,專注又認真的研究起來。

從前當教練時,她也得懂得如何快速且簡易的急救及包紮,以備不時之需,所以常看此類書籍。而她老爸更厲害,還能幫學員脫臼的部分歸位。

看着看着,不知怎地眼皮越來越沉,又呵欠連連,反正時間還早,她心想打個盹應該不礙事。

于是乎,她往地上一躺,閉上眼睛……

通往藏書閣的長廊上,穿着一身藏青色暗繡雲海長袍的臧語農正輕步走着。縣令大人的父親即将過八十大壽,他派人打聽,得知縣令的父親一直在尋找一冊名為《北卑見聞錄》的古籍,而他記得府中的藏書閣便有這書。

衆人皆知縣令對父親十分孝敬,其父歡喜,他便歡喜,收到夢寐以求的古籍為壽禮,其父必定心情大好,而他讨了縣令父親的歡心,必也能讨得縣令大人的歡心。

行商求財,自然得人情練達,八面玲珑,臧語農做了這麽多年的生意,為商之道自然清楚通透。

來到藏書閣前,他發現那兩扇對開的雕花木門是敞開的,本以為應是有人正在打掃,可裏頭卻無聲無息。

他步進閣中,隐隐聽見微微的呼嚕聲,像是有人在打鼾。

誰在這兒偷懶?他将腳步放輕,沿着一排排的書架巡視,走了不久,他就發現有人躺在兩排書架之間,四仰八叉的睡着。

他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待看清那人容貌,唇角旋即微微揚起,漾着一抹溫煦的笑。

他道是誰,原來在這兒偷懶的是她—方朝露。

瞧她呈大字型的睡法,多豪邁啊!她睡得又沉又香,時不時還發出沉鼾,不知為何,每回見着她,他就覺得胸口有一股溫熱感,嘴角也總會莫名失守。

他靠近她身邊,蹲了下來,先是看到落在她身邊的幾冊書籍,然後才注視起她沉睡的臉龐。

她長得不是特別美,但看起來挺舒心,她有着纖長的睫毛,圓圓的眼睛,鼻子不算挺,但也不塌,那吹彈可破的肌膚,就算不施脂粉也悅目。

此時,她的唇片微微的掀合了一下,從嘴裏逸出不知所謂的呢喃。

不知怎地,當她唇瓣歙動的時候,臧語農的胸口悸動了一下,他下意識按住自己的胸口。

已是近三十的男人了,當然明白這份悸動不尋常,但他不明白的是,她怎麽會讓他有這種感覺?

在他這麽想着的時候,他驚覺到自己竟伸出手想觸摸她的臉龐……臧語農,你在做什麽?他心裏有個聲音這麽吼着。

而她彷佛聽見了他心裏的吼聲,倏地睜開眼睛。

兩人四目相對,他心頭一驚,她也是,雙方像是看見了什麽吃人怪獸般瞪大眼,好半晌才拉回心神。

“大少爺!”方朝露整個人跳起來,下意識的擦擦嘴角。

完了,完了,她在藏書閣偷懶睡覺,還流口水。丢臉,丢臉,真是太丢臉了!

慢着,他剛才在做什麽?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手非常非常非常的靠近自己的臉,而且神情還帶着一份心慌及心虛……

剛才他該不是想趁着她睡死之際偷摸她吧?難不成他對她這個粗使丫鬟有什麽非分之想?

臧語農站起身子,撣了撣袍子,一如往常的淡漠冷酷,“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這裏偷懶?”

方朝露低下頭,嗫嚅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大少爺請原諒我。”她在上工的時候睡覺是事實,只能低頭賠罪兼讨饒。

“敢情偷懶還有故意及無心之分?”他眉一挑,觑着她臉上那有趣的表情。

“我……”她再一次誠懇道歉,“真的很對不住,下次不敢了。”

“還有下次?”抓到她的小辮子,臧語農存心捉弄她。

“不,沒下次了。”她兩道秀眉緊蹙,暗自腹诽着她都低頭認錯了,為什麽他還不肯放過她。

方大娘總說他是個寬厚的主子,而在他要楊叔幫她留吃的之後,她也是這麽想的,哪知道……

“依臧府的規矩,偷懶是要記點扣月例的。”他一副鐵面無私的模樣。

她揚起臉,有點不開心。

“你不服?”

“服……”她拉長了尾音,卻是一臉不服氣的表情。

“你可以走了。”他以眼角餘光瞥了她一記,“記得自己去領罰。”

方朝露欠身領命,轉過身,心裏嘀咕着:扣就扣,你高興就好。

就在此時,她想到地上的幾冊書籍還沒拾起,頭一低,發現自己踏出去的腳就要踩上書籍,于是急忙收腳,身子卻失去重心,整個人撞上書架。書架晃了一下,沒倒,可書架最上方的一個木匣子卻掉了下來。

她本能的舉起雙手護在臉上,做出防禦的動作,心裏已做好肯定會被木匣子砸中的準備。

說時遲,那時快,臧語農一個箭步上前,雙臂一展将她抱進懷中,下一刻,木匣子砸在他背上,疼得他眉心緊皺,悶哼一記。

方朝露的臉埋在他胸口,不止聽見他因疼痛而發出的悶哼,也聽見他的心跳。他的一雙勁臂牢實的環住她,溫暖又可靠,她的心頓時漏跳了一拍,一陣不知名的熱直沖腦門。

他是臧家大少爺,身嬌肉貴的他竟拿身子替她擋了那沉甸甸的木匣子?

她本能的擡起臉,疑惑的看着他。

不知為何,她有些感動,可能是因為從小習武,向來都是她保護別人,沒想到她也有受人保護的一天。

“你真是……”臧語農聲線低啞,聽得出來有點痛苦。

他得說,真是疼死了,若今天站在底下的不是她,他頂多是伸手推一把,斷不會拿自己當盾牌。

他不是個自私自利的惡人,但也不是個富有大愛的善人,一直以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句話在他的理解之中,就是遇事自保。

可當他發現她處在危險之中,他忘了自保,腦子裏唯一的想法是:保她。

這想法令他心頭一顫,錯愕又不可置信。

他是怎麽了?她是方大娘的侄女,而方大娘又是他視如母親般的奶娘,他确實是會看在方大娘的分上對她特別關照,可卻不會因此不顧自己的安危,這從來不是他的作風。

最怪的是,此刻知道她毫發無傷,他心裏是愉悅而慶幸的。

他心頭一驚,隐約意識到什麽,随即将她拉離自己的懷抱。“下次小心些。”

“少爺,我……”

“把東西收一收,以後別再讓我看見你偷懶。”說完便飛也似的逃了。

臧語農離去時,方朝露從他走路的身姿判斷出他受傷了,而且傷得不輕。

果然,翌日她向方大娘打探,得知臧語農請大夫進府,而且整天沒離開過他的居院—溯心苑。

她一個新進的粗使丫鬟,肯定進不了臧語農的居院,可她又很想前去探望,想來想去,只好向方大娘說明原委,并拜托方大娘幫忙讓她進到溯心苑。

當方大娘得知大少爺會受傷竟是為了救方朝露,心裏十分驚訝。

大少爺平素是個謹小慎微的人,行事冷靜自持,即便是必須立判的決定,也是經過他那腦子精算才下的。在那當下,他哪裏不知道自己可能會受傷?

若他知道,又怎麽會為了朝露而甘冒受傷的風險?就因為朝露是她的侄女?還是朝露在他心裏有着一席之地?

這麽一想,方大娘真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覺。她是看着大少爺長大的,他的心性,她就算不敢說十足十的清楚,卻也是有七、八分的把握。

府裏上上下下兩百多人,他幾時這般上心過?之前朝露到廚房找饅頭吃被他發現,事後他還吩咐楊叔往後都替她留點熱食。

當時,她只以為大少爺是看在她這奶娘的分上,所以對朝露較為照顧。可現在……這表示朝露确實上了他的心。

朝露未嫁,她這個做姑母的本也打算替她覓門親事,讓她安安穩穩的過上好日子,大少爺雖然是一等一的好對象,但他可是皇商、是臧家的當家,就算不是皇親貴胄,結親的對象也不可能是一個來自鄉下農家的粗使丫鬟。

他們兩人要在一起也不是不成,但朝露終究只能是個低下的通房,連側室都沒分,兄嫂若還在世,會願意讓女兒做小嗎?

“朝露,我待會兒弄一盅十珍雞湯,你就端去溯心苑,說是我讓你送去的。”方大娘嘆了口氣。

方朝露點點頭,“謝謝姑母。”

近掌燈時分,方朝露端着那盅十珍雞湯來到溯心苑。方大娘說這十珍雞湯是她從前常弄給臧語農吃的,裏頭放進十種當季的蔬食及幾味提味的藥材,味甘性溫。

溯心苑裏沒有侍候的丫鬟,只有随侍丁鳴跟幾個打掃的小厮家丁,她進到溯心苑,只見堂門半掩,裏面傳來說話的聲音。

因為有正當理由,她大膽的穿過院子,來到花廳的廊下。這時,趙流香帶着侍女瓶兒走出來,臉色不甚好看。

丁鳴跟了出來,賠着笑臉,“趙小姐,那奴才不送了。”

趙流香冷哼一記,不想再說什麽。她聽說臧語農受傷,立刻跑來關心,沒想到他竟拒她于千裏之外,見都不見一面。

他再怎麽不喜歡,她終究是他的未婚妻,是這臧府的未來主母。她不懂,他為什麽連一點點的薄面都不給她?

“咦?”丁鳴看見站在廊下的方朝露,“誰讓你進來的?”

方朝露上前,先向趙流香欠了身,然後轉向丁鳴,“是姑母讓我給大少爺送湯盅來。”

臧府裏的婢女丫鬟多達百餘人,方朝露又初來乍到,趙流香壓根兒不知道這丫頭是誰,更不知道她口中所謂的姑母是哪位,于是她稍稍停下腳步,疑惑的打量着方朝露。

丁鳴下了廊,“給我就行了。”

“不成,姑母說要我親自端到大少爺面前。”方朝露無論如何都要見上臧語農一面,瞧瞧他到底傷得多重。

丁鳴了解方大娘在臧語農心中的地位,也觑出臧語農對方朝露特別不同,就算不想放行也不能強硬攔下,于是說一句他要回屋裏向臧語農請示,便轉身上了廊,走進屋裏。

趙流香上下打量着方朝露,雖對她十分好奇,卻高傲得不肯先開口,只以眼神示意一旁的瓶兒代她提問。

“喂!”瓶兒見她只是一個粗使丫鬟,說話挺不客氣,“你是誰?”

方朝露愣了一下,覺得她态度傲慢的讓人不爽。

她早見過趙流香是怎麽糟蹋那些下人,瓶兒在她身邊那麽久,似乎也染上了主子的習氣。

“問別人名字時,理應先報上自己的姓名,不是嗎?”方朝露直視着瓶兒,語氣嚴肅。

“你……”瓶兒因為是趙流香的貼身婢女,趙流香又是這等身分,因此她婢憑主貴,在府裏向來走路有風,可眼前這個粗使丫鬟居然敢教訓她?

轉頭看着自家小姐,見小姐臉色更難看了,瓶兒還想再說話,丁鳴已快步走了出來。

“少爺要見你,跟我進來吧。”

方朝露點頭,眼尾一瞥,看見趙流香跟瓶兒都鐵青着臉,表情像是吞了釘子似的。

她沒理會,快步的上了廊,跟着丁鳴進到屋裏。

穿過廳旁的門進入花廳,再穿過一道門進到了書齋,通過書齋,便是臧語農的寝室。

她随着丁鳴走過三道木雕屏風及一幕垂簾,便看見半卧在床的臧語農。臧語農見她進來,以眼神揮退了丁鳴。

丁鳴颔首,轉身走了出去。

看他半卧在錦榻上,墨發未梳整,身上又穿着單衣,看來是真的傷得不輕,她杵在原地,心裏有幾分的歉疚。

“奶娘幫我炖了湯,怎麽不自己來?”他問。

“是我拜托姑母想辦法讓我進來的。”她老實的回答。

“是你想來?”不知怎地,聽到這話,他心裏有不知名的喜悅。

“少爺是被木匣子砸傷的吧?”她怯怯的問。

“運氣不好,砸到了背脊,傷筋動骨。”他淡淡地說:“大夫說得疼個十天半個月。”

她一臉抱歉,“本來傷的應該是我……”

“我不想傷的是你。”他未多想,脫口說出。

此話一出,他自己心頭一震,方朝露也是一臉驚訝。

她瞬間漲紅了臉,圓瞪着兩顆晶亮慧黠的眼珠子盯着他,看得他都覺得難為情了。

“那樣看着我做什麽?”他以一貫的冷峻及嘴壞掩飾自己真正的心情,“我不是護着你,是怕奶娘難過傷心。”

意識到自己對方朝露有着不尋常的情愫,臧語農其實頗為掙紮。他知道方大娘最大的心願便是替方朝露覓個好歸宿,但這好歸宿絕不是做小。

方大娘不是嗜財之人,比起富貴的生活,她更希望方朝露可以嫁個平凡人,過着安樂的日子。

他對方朝露生了情,想要她那是易如反掌,可他不能不顧慮方大娘的感受。

如今,他是有婚約在身的人,而且未婚妻就住在府裏,縱使他再不喜歡趙流香,若她沒出什麽纰漏,時日一到,他就得将她娶進門。

而方朝露只是一個粗使丫鬟,就算收了她,頂多也只是個通房。

按理說,一個丫鬟若能被主子收為通房,也不算委屈了她。

但不知為何,他就是不願。

方朝露是個心性坦率的,她憋不住委屈,也不該受這種罪。

雖然想也知道他應是看在方大娘的面子上才維護她、為她擋災,可聽見他親口這麽說的時候,方朝露竟覺得心裏有些難過。

她得承認,方才聽見他第一句話時,她真的是心花怒放,激動不已,可接下來,他卻将她從雲端狠狠的拽了下來。

“雞湯我擱在這兒。”不想多留,她将湯盅往那張黃梨木的圓桌上擱下,随即轉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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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西藏已經開放為全世界的旅游勝地卻依舊守口如瓶的秘密——公元838年,吐蕃末代贊普朗達瑪登位,随即宣布禁佛。在那次禁佛運動中,僧侶們提前将大量經典和聖物埋藏起來,随後将其秘密轉移至一個隐秘的地方,他們在那裏修建了神廟,稱為帕巴拉神廟。随着時光流逝,戰火不斷,那座隐藏着無盡佛家珍寶的神廟徹底消失于歷史塵埃之中……
    1938年和1943年,希特勒曾派助手希姆萊兩次帶隊深入西藏;在新中國成立之初,斯大林曾派蘇聯專家團前後五次考察西藏,他們的秘密行動意味深遠,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實目的。多年之後,身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的藏獒專家卓木強巴突然收到一個陌生人送來的信封,信封裏裝着兩張照片,照片上驚現的遠古神獸,促使卓木強巴及導師、世界犬類學專家方新教授親赴西藏。他們在調查過程中震驚地發現,照片上的動物竟然和帕巴拉神廟有關……
    不久之後,一支由特種兵、考古學家、生物學家、密修高手等各色人物組成的神秘科考隊,悄悄從西藏出發,開始了一場穿越全球生死禁地的探險之旅,他們要追尋藏傳佛教千年隐秘歷史的真相……
    西藏,到底向我們隐瞞了什麽?!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24.5萬字
  9. 荒村野屍

    荒村野屍

    我點燃香蠟,挖開腐爛的土壤,掘出我的愛人。
    她依然長發飄飄,明豔動人。親愛的,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我找不到她了!是在和我捉迷藏嗎?
    床底下,鏡子裏,窗外柳樹旁,都有你的影子,可是你究竟在哪!
    終于,我找到她了。
    被她用牙齒咬斷喉嚨的一刻,我知道,我們再也不會分開。
    溫柔的髒腑,請輕點攪動,我要在愛人的腹中,看她腐爛前最美的模樣……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15.1萬字
  10. 獻祭之門

    獻祭之門

    重啓末世,楚秋得到了一座屬于自己一個人的奇特獻祭之門,只要拿出足夠的獻祭供品,就可以兌換你能想象的任何物品。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7.1萬字
  11. 我的靈異實錄

    我的靈異實錄

    我是窮吊一個,裸辭在家,一分錢也沒有。好友猴子給了我一百塊讓我去買刮刮樂,結果中了幾千塊大獎!沒想到第二天錢裏面竟然有一張變成了冥幣!從此,我的生活徹底變了樣!
    我的天……我快要吓尿了!這尼瑪誰跟我開玩笑的呢吧?

    短篇言情 已完結 532.1萬字
  12.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們老李家九代都是白事知賓,但是我們家沒有人能活過三十六歲。
    別人的命我能改,我的命卻由天定。

    短篇言情 已完結 39.7萬字
  13. 靈瞳

    靈瞳

    我出生三天被媽媽遺棄,後來發現自己天生能看到鬼,從此變成一個可憐的人兒……
    我媽不是人,懷我十五年才生下我……
    從我出生起就注定了我不是一個平凡的女人,被活埋,被毆打,被鄙視,被孤立,但我只想說:謝謝你們曾經給我的冷漠,因為有了你們,讓我一步一步成為了一個不平凡的女人!
    這個世界其實不僅僅有鬼,還有妖魔,還有神……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68.0萬字
  14. 桃花女總管

    桃花女總管

    隔了八年,至今仍深愛着的男人回頭找你,是怎樣的心情?
    別人或許覺得浪漫,但阮丹荷只想一掌拍死雷之亦那混蛋!
    就算他是主、她是奴那又如何?他怎能為逃命将她棄之山林?
    因此,她決定抛開那總是神出鬼沒的臭男人,不再為他所困。
    然而近來她的桃花盛開,連天市院的大少爺、三少爺也來示愛,
    尤其那手段下作的三少爺,竟買通婢女對她下了媚藥,
    好在院裏新來的夫子“田亦”及時相救,要不,她肯定給糟蹋了!
    可這事卻害得他倆沾了腥,她只得央求田亦與她扮演未婚夫妻,
    本以為事情塵埃落定,哪知雷之亦又來糾纏,也讓她得知個秘密──
    當年他假裝眼盲、抛下她,全因一場陰謀環環相扣的奪位之鬥!
    既知他的不得已及“被迫失憶”,這下,她是恨也恨不了了……
    但,就在她心疼雷之亦,同時又對假扮她未婚夫的田亦抱歉時,
    卻意外發現這兩個男人之間,居然有着奇妙的連系,
    不知為何,她有種預感,他似乎鋪下了天羅地網,讓她再也逃不開……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2.1萬字
  15. 美人謀夫婿

    美人謀夫婿

    花圓圓向來膽怯懦弱,但自從在小廟附近跌了跤撞了頭,
    她卻發現自己變了,很多事情看得透徹,觀察力超乎常人,
    既然得了這能力,她不好好利用為自己挑個夫婿就太可惜了!
    這姓蕭的未婚夫是美男子,但太多人搶,她可沒命消受;
    那姓龐的皇族貴公子心思彎道多,每回總是她占下風!
    還不如另謀良人,在小池子裏當大魚,混得風生水起,
    偏偏那兩位放着大池子不管,盯得她插翅難飛,
    這個他說:不想解除婚約!那個他說:快把婚事退掉!
    兩雙眼睛虎視眈眈,但可別以為她會乖乖就範,
    只因小女子自有一套馭男妙招,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5.0萬字
  16.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農家小姑娘,又沒錢來又沒糧;家境貧寒是非多,叔叔嬸子聚成窩;東家長來西家短,似錦姑娘要穿暖;鼓勵爹爹重科考,高中舉人樂淘淘;誰料好景不常在,淨身出戶把家蓋;經商種田樣樣來,與君攜手樂悠哉,且看田園多樂事, 靜待歲月似錦時……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9.7萬字
  17.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王牌俱樂部裏響起了富有激情的音樂。舞池中的人們伴着節拍瘋狂起舞,渲染着一種發作似的狂熱。各種耀眼的綠色光束在這個空間裏肆意飛揚,不安的心靈躁動不已。這裏是富人的天堂,需要忘情,呼喚沉淪。——夜幕掩映之下的星城(starcity)又掀開了醉生夢死的一幕。
    內容标簽:魔幻 西方羅曼 正劇
    搜索關鍵字:主角:麗貝卡,以利亞,尼克勞斯,亨利,霍普┃配角:奧利弗,霍普等┃其它:美劇,吸血鬼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5萬字
  18. 和鬼一起的日子

    和鬼一起的日子

    我小時候無意間救了一個厲鬼,從此,我就走不出這個圈子,也因此改寫了人生,一切恐怖離奇的事情接踵而來,老村山塘的古怪浮屍,兇殘老板夫妻的人肉包子,磚牆藏屍,富家老太死後的墊背童屍,一切看似與我無關,一切卻又牽扯在我的身上......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0.2萬字
  19. 吉星醫娘

    吉星醫娘

    她穿越當丫鬟那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感情沒有善果,
    先是她的奴婢身分配不上谪仙般的大人,衆人反對,
    後又是惡人把她沉塘,讓他們倆死別……
    幸好陰間使者大力相助,她有了重生的機會,
    如今不只成了國相嫡長女,有一針治病的金手指,
    甚至還比前世早十七年相遇,跟她家大人定了親!
    本以為這輩子可以修成正果,不料繼母想毀她親事,
    還有位同是穿越者的禮部尚書千金要湊一腳,
    就連她家大人也老做些奇怪的事!
    他先該死的表示要順帶娶個平妻還要納妾,
    卻又大興土木把院子改成前輩子她描述的模樣,
    在大雨滂沱中吻了她,在她迷失山林時焦急尋她……
    吼,他顯然是也重生了,那能不能說清楚他到底想幹麽?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6.5萬字
  20. 千萬買妻(幸福第二回合之三)

    千萬買妻(幸福第二回合之三)

    十年前,她是為了錢而抛棄他的狠心女人,
    十年後,她是填補了他身分證上配偶欄位的女人,
    但他常會毫不客氣的提醒她,她只是他花一千萬買來的,
    她唯一的任務就是替他生孩子,等完成了她便毫無用處,
    可他始終未曾細想,為什麽她對于他充滿報複性的惡言惡語,
    總能微笑以對,還能像以前交往時那樣對他撒嬌,
    她又為什麽一直想以他妻子的身分在他員工面前亮相,
    且他也不曾深思自己許多舉動的真正原因,他不準她外出工作,
    看她為了替他準備早餐而受傷,便下令她禁止進廚房,
    卻又縱容的讓她跟着他去公司,甚至為了替她出頭,
    寧可放棄有可能動搖公司根基的重要合約,
    聽見她以為他睡着時說的那句「很愛很愛他」,更讓他感到混亂,
    直到收到她前夫委托律師轉交給他的那封信,他才明白,
    原來要為當年的傷害自責、愧疚甚或彌補的人,其實是他……

    短篇言情 已完結 9.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