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白石趕集
林海的房間不大但是很整潔,這是糯米第一次仔細看新房,可以看得出布置得很花心思,房間的梳妝臺不是新的,不過上面的油漆是新刷的,牆角放了全新的馬桶、花鼓桶還有洗腳的鶴兜,新床的木踏板放了兩只紫紅色的木箱,糯米認出來這些都是林爸給鳳凰準備的嫁妝。
新床上挂了新蚊帳和新帳幔,被褥床單還有兩床紅毛毯都是新的,當她看到床頭并着的兩只枕頭其中一只沒有鋪枕巾時,臉上一下騰地紅了。
林爸把林海抓到房間又教了一遍,再三叮囑:“一定要成功!看好你呦。”
林海無奈地說:“爸,糯米還小...”
林爸板起臉教訓他:“她小你也還小嗎?她不懂你教她不行嗎?我在你這年紀都快有你二哥了,你可長點心吧!”
林媽說:“這事兒我看還不急,今兒我問過糯米了,她那事兒還沒來呢。我擔心的是,他爸啊,你說親家公親家母能同意這門婚事嗎?咱們家怎麽也得給老池家一個交代。”
林爸說:“還能怎麽辦,這件事說來說去都是咱們家錯了,大家遲早都要面對問題。後天就是糯米返外家的日子,就讓林海回去當着他丈母娘丈人的面,當面鑼對面鼓把話說開了,就說糯米已經是咱們老林家的人了,糯米和大海他倆都看對眼了,他們還能怎樣?”
林媽說:“那可不一定,親家公還好說,親家母那人可不是吃素的,還有個鳳凰,那麽個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主兒,知道這事兒誰知道會鬧出什麽事兒。”
林爸拿着本醫書在看,不以為然地說:“好歹咱們兩家是世交,實在不行我就去求我幹爹出面給倆孩子做主,現在的時代跟咱們那會兒不一樣了,你以為還跟我們似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孩子們看對眼了,父母都是胳膊擰不過大腿,鬧一鬧不過是走個過場,到最後都會答應。”
林海對母親說:“媽你放心,如果岳父岳母和鳳凰不原諒我就求他們,就算讓我下跪磕頭我也願意,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心都是肉長的,我相信他們不會強行拆散我們的。”
林媽聽到兒子的話,又想丈夫的話裏有三分道理,心有些放下,對丈夫嗔道:“聽你的口氣好像和我父母之命還委屈了?”
林爸見妻子現已是兒孫滿堂的人,卻流露出這樣的小女兒情态,想到自己年過半百卻仍是窮困潦倒,沒讓她過上一天好日子,她卻任勞任怨把家事打理得井井有條,想到這裏便對妻子心生感激:“怎麽會委屈,對我來說,你是再好也沒有了。”
林海見到父母的恩愛不禁心生羨慕,林媽不算漂亮,卻非常溫柔識大體,林爸做赤腳醫生,遇到付不起藥錢的病人有時不僅免費看病連藥材也是白送,可藥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都是林爸在縣城買的或是山裏挖的,林媽說他他剛開始還記得,後來就忘得幹幹淨淨,家裏總是存不下什麽錢,能把他們兄弟拉拔大到娶親全靠勒緊褲腰帶一分一厘地省錢,林海真希望有天能出人頭地給父母好的生活。
林海跟父母聊着聊着卻有些坐不住了,此刻他的心情有點複雜,既想早早離開又邁不動腳,林媽也看出來了:“回你房裏去吧,別讓人家等着了。”
林爸把腦袋從醫書裏挪出來:“記得我教你的!”
林海這才歸心似箭地往自己房裏跑,林媽道:“大海這孩子性情冷淡,沒想到會對糯米這麽上心,我只怕他是情深不壽。”
林爸說:“他對糯米上心不是好事麽,糯米是我們家看着長大的,人品性格絕不會有問題,你就不要杞人憂天了。”
林海在門外看到屋裏的燈光幽幽的,推門進去見到床上的帳幔已經放下來了,他心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掀開帳幔只見糯米蜷縮在床裏面,林海的心柔得像是又水淌過似的,鑽進被子就把她抱住了,他就把糯米往自己懷裏揉啊揉,像是要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糯米被他弄醒了,林海柔聲叫了句:“丫頭...”既然不叫媳婦,那只能先這麽叫了,兩人對着臉喘氣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林海過了一會兒說:“媽讓我問你,明天一起去白石不?”
糯米說:“我暈船。”
林海說:“到時候我照顧你啊。”他心裏也有數,會意到她是怕遇到池家和梧桐村的人,他耐心地說:“可我們的事總會被人知道,與其讓別人說倒不如咱們自己說,我和你正大光明的,沒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沒必要偷偷摸摸的,所以我想就後天是你返外家的日子,我們一起去把事情說清楚,雖然我不知道我們後天要面對怎樣的困局,但我有信心排除萬難和你在一起。”
糯米輕聲說:“再讓我想想好嗎?”
“你好好想想吧,反正我是賴上你了。”
林海後面半句話說得情意綿綿的,前世糯米從沒在聽他對鳳凰用這種口氣說話,糯米又想,也許是因為他倆常年在部隊,她很少見到他們,又或者他們私底下的相處模式不一樣吧。
林海附在她耳邊說:“我會等你長大,等你真正成為女人再要你,糯米,要是你能快點長大好了...”
糯米自從重生後身體也回到了十六歲那年,沒有來事兒了,她之前跟林媽說過一次,她沒想到林媽連這個都告訴林海,雖然她現在和林海之間的關系不一樣,可這畢竟是女人的事情呀,林海也真是的,林媽和他說了就說了,幹嘛特地對她提起,多尴尬啊。
次日林家全家都去白石,遠道而來的林海外公外婆特別想見識見識南方的集市,在林媽再三勸說下糯米也答應去,因為按她的經驗池家沒有哪年是三月初十當天來趕集的,鳳凰不喜歡跟人擠來擠去。
這天大清早大家都起床跟着林爸去新橋橋頭坐“河泥溜”,那是一種小小的兩頭往上翹的木船,船要劃兩個多小時能到白石,林海雖然給她含了姜片,可快要到的時候她還是吐了,林媽也說如果不舒服的話就回去好了,糯米一直說不用,她很少被這麽關心過,心裏覺得暖洋洋又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在九十年代船還是江南水鄉很重要的交通工具,到了白石河埠只見兩岸河邊盡是“河泥溜”“青田船”“大泥湖”,烏篷船,大大小小的船只擠擠挨挨,可見來趕集的人多麽的多,在進集市前,林海特地吩咐糯米:“裏面人多,你可別擠丢了,我牽着你。”
糯米實在不習慣和他當衆那麽親密:“你當我是小孩子不認識路啊,擠丢了大不了我自己回去啊。”
林海握緊她的手:“不行,你一定要跟着我。”
其實自從改革開放經濟發達後,集市的作用也不像以前那麽重要,不過每年三月初十還是有很多人來趕集,就算不買東西也要湊這個熱鬧,只見那長長的溪灘上人山人海,地上擺着各種生産農具,如犁、耙、鐮刀、腳籮、簸箕等,也有像板砧、糠篩、米篩、竹椅等生活用品,還有賣豬牛羊的,熱鬧非凡,林爸買了些準備春耕和早稻收割的農具,林海外公外婆第一次參加南方集市,到處瞧瞧看看,比兩個小屁孩還好奇。
漸漸地和大部隊失散了,路邊賣吃的人也很多,林海給糯米買了一串糖葫蘆還一直問她想吃什麽,糯米拿在手裏心裏特別高興,小時候有次去別的村看戲看到別的孩子手裏拿着糖葫蘆,她饞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後面大家都在看戲,她就眼巴巴地對着那些糖葫蘆看到散戲,搞得糖葫蘆的主人郁悶得要死。
林海又問:“你就不要別的什麽了嗎?”
糯米對他笑了笑:“不要了,我要這個就夠了。”然後還看着那串糖葫蘆卻不吃。
林海說:“趕緊吃了吧,吃完了我再給你買一串。”
“你怎麽不吃?我分你一半吧。”
“我不愛吃糖葫蘆,太甜了。”
“胡說,哪有人不愛吃糖葫蘆,你是不是一個大男人不好意思吃這個,沒關系我幫你擋着,不會有人看見的,你要不吃我也不吃了!”
他看她嘟嘴的樣子覺得真可愛,在她遞過來的糖葫蘆上咬了一口。
糯米問他:“甜嗎?”
林海笑了笑說:“再甜也沒有你甜啊。”
糯米紅了紅臉低下頭:“你別亂講,大街上會被人聽到的。”
林海笑道:“那是不是私底下沒人聽到的時候我就可以說這些了。”
趕集的人越來越多,集市越來越熱鬧,糯米一直被林海牽着手才沒有走丢。
林海帶着她去了一個賣燈盞糕的攤位上,糯米說:“我不吃。”
林海說:“給你介紹下我以前的戰友何明,花浃村的,何明,這是我媳婦兒。”
何明對着糯米笑了笑:“嫂子好,你們前天的喜宴剛好小珍生孩子我沒能去,不好意思啊哥,改天等小珍出了月子我們請你們小兩口吃飯。”
剛才林海那麽介紹糯米已經在瞪他了,聽何明叫“嫂子”更是尴尬,他肯定比自己大好多歲啊,這還叫嫂子。
林海說:“你老婆生了啊,男孩還是女孩?”
何明憨厚地笑了笑:“是女孩。”
林海笑道:“女孩好,真羨慕你啊,你比我還小三四歲吧,這麽快就有貼心小棉襖了。”
何明朝糯米看了一眼:“這都有嫂子了你也羨慕不了多久吧。”
氣得糯米直跺腳,林海攬住她的肩滿眼笑意,臨走時何明“孝敬”了他們倆每人一個燈盞糕,裏面還打了個雞蛋,糯米最初不要,何明執意要給她,糯米就看着林海無聲地詢問他的意見,直到林海笑着說:“人家一番心意,你拿着吧。”糯米才收下了,林海也大大方方地拿了一個邊走邊吃。
糯米路上說:“你這個戰友是花浃村的,到白石來做生意太遠了吧。”
“他也就是這幾天有集市來做生意,他家住在縣城,平時都在縣城賣燈盞糕,前幾年還不能做買賣,被追得鞋都丢了好幾雙,挺辛苦的。”
糯米橫了他一眼:“你知道他辛苦還吃人家東西!”
“我跟他也是有來有往的,他結婚我還送人情吧。”
糯米沒好氣地說:“你結婚他也送了吧!”
“什麽叫我結婚?我還不是和你結婚嘛。”想想這個話題目前還有些敏感,怕糯米生氣,連忙轉移,“他生孩子我還得送見面金呢。”
糯米腦子慢,脫口而出:“等你生孩子他也得送啊!”
林海眨眨眼:“是你生吧。”說完笑得被燈盞糕卡住喉嚨直咳嗽,糯米惱怒地說:“別笑了!有什麽好笑的!”
林海勉強忍住笑容:“不笑了不笑了,不過說認真的,我可真想那天能快點來。”
“我不跟你說了!”糯米掉頭就跑,集市人很多,林海一回神就不見了她,心裏不禁慌了,大聲叫着她的名字,突然感覺身後有人拍他,一回頭只見糯米站在他面前撅着嘴問他:“你還胡不胡說了?”
林海摟住她的腰溫柔地說:“我不說了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