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蛛絲馬跡
這個時代的修士并不像後世的修士那般冷漠自私，利欲熏心，為了利益随便殺人。相反，上古時代的修士普遍帶着一種俠氣，他們大都待人誠摯，重視榮譽與驕傲勝過生命，這一點在男性身上體現得特別明顯。比如現在，樓一極想殺了那個黑袍人，救出那些被困的無辜女子，可他也知道曲寧萱說得對，他們身負要務，不能随意出手，尤其在對方可能是北方巫師的情況下，就更不能打草驚蛇。
理智告訴他，視而不見是對的，感情卻在不停地唾棄他——遇上這種情況都不出手，你根本算不得一個男人。所以，在發現對方不是北方巫師而是邪修後，樓一才會下意識地出聲。
邪修？
如果是邪修，而不是與北方草原有關的人……曲寧萱頗為心動，卻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們此行是為了明幽宮的生死存亡，找到魔象的操縱者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倘若為了救人，耽誤寶貴的時間……曲寧萱又看了一眼那些昏睡的女子，想到她們即将面臨的悲慘命運，指甲生生嵌進肉裏，可也正是這份疼痛，讓曲寧萱清醒過來，對樓一和樓六說：“不行，我們絕不能浪費時間！立刻去別的地方搜索，一定要将魔象的操縱者找出來，同時保持與樓宮主的密切聯系，問他戰場上是否有修為頗低的可疑人物。”
說到最後，她自己的聲音裏都帶了哽咽的意味，因為她知道，她或許有能力救出那些女子，卻眼睜睜地看她們上了絕路。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就是這樣的自私，因為你們是陌生人，師兄卻對我極好，所以……
樓一和樓六沉默了很久，不過，他們終究還是聽了曲寧萱的話，帶着黯然的情緒一道離開。
此事若是處理不好，怕就是一生一世的心魔，這一點，他們誰都明白，所以曲寧萱放低了聲音：“我們快一點找到操縱者吧！待會折回來……能救幾個是幾個……”
樓六輕輕點頭，樓一也很快就平靜下來，說：“老三剛才發來通訊，說那邊發現了問題，讓我們過去一趟。”
曲寧萱正愁沒機會轉移他們的注意力，聞言立刻點頭，三人趕到樓三所說的位置，發現樓三正在明幽宮背面山腳下的一個村落裏打轉。這個村子靠着一條淺淺的小溪，總共也只有不到二十戶人家，寧靜而安詳。
“你們看，這個村子裏的桌椅板凳都沒有沾上灰塵，可見不久之前還有人。若這裏有村民居住，遇上這種情況，他們定會慌不擇路地逃跑，可我尋遍四周，并未發現任何人影。”樓三見他們來了，立刻說出自己的分析，并将證據指給他們，得出的結論也非常明顯——北方巫師早就将這個村落的村民殺害，他們駐紮在這裏，無外乎根據一個大概範圍盯着明幽宮。由于樓思遠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得外出，以致明幽宮的人根本沒想過，敵人竟在這麽近的地方。
片刻後，其餘三人也悉數趕到，曲寧萱四處找了一圈，見到地上痕跡幹幹淨淨，又跑去問了周圍的植物。誰料由于魔象的存在，所有植物都一個勁喊“好可怕好可怕”，知道自己問不到什麽內容，曲寧萱回頭問：“你們誰能施展時光溯回之術？”
時光溯回之術是一種能夠映出過去的強大術法，施術者實力越強，追溯的時間就能越久，看到的片段也會越長。曲寧萱曾見過君千棠手持一方古硯，施展時光回溯之術，了解到一位隕落的強者曾經在這方硯臺旁勾畫的一張地圖。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她下意識提出這個問題，見到一臉茫然的衆人，她就知道自己問錯話了。
看出曲寧萱的沮喪，加上時光回溯這個名字實在太牛也太直白，衆人也就理所當然地認為五皇嶺的長輩在她面前用過這一招。只見樓四自信滿滿地說：“雖然我不會時光回溯之術，但北方衆人拙劣的掩蓋技巧還逃不脫我的追蹤，放心，一切有我。”
說完這句話，他就大步走進村子裏，左摸摸，右看看，手上時不時還出現各種顏色的光芒。過了不一會兒，樓四拿出一套造型怪異的工具，在她認為絲毫沒有問題的各種地方塗抹并觀測，額頭還隐隐沁出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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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這個村子就在明幽宮山腳下，他們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戰鬥的激烈，樓六有些急了，剛要讓樓四快一點，就被穩重的樓一攔住。
這種時候，他們能做得只有等。
不知過了多久，樓四才滿頭大汗地回來，身上靈力也空了一大半，可他的臉上卻是沉重與喜悅交織，給人感覺說不出得怪異：“北方那群蠻子果真太依仗魔象的力量，認為這畜生所向無敵，所以在這附近紮營的竟只有七百多人，其中大部分是以狼為坐騎的蠻子，還有一些是身材高大無比，身着獸皮衣服，手持狼牙棒的巨人，只有少部分是神神叨叨的巫師，還有一些專門服侍他們的仆人。”樓四一一彙報自己方才探查來的資料，“絕大部分的人都去了明幽宮，剩下的幾個黑袍巫師在仆役的服侍下往這邊走了。”
說到這裏，他指了指進山的一個方向，又聳了聳肩：“我想，他們大概找個地方窩着……好吧，我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他說得這樣輕巧，曲寧萱卻不住皺眉，以狼為坐騎的北方武士，她聽溫瑜說過，這些人從小修煉特殊功法，又以自己的血來喂養還是狼崽子的坐騎。一人一狼吃同樣從小就吃加了料的食物，接受各種配合訓練，說是修真界的騎兵都不為過，也在正面戰場立下了赫赫功勞。可是，攻打小門派而已，有必要派騎兵過來麽？
這些念頭不過在她腦中一閃而過，就消失無蹤，曲寧萱更關心得是那些上了山的巫師與仆役，可根據樓四指出來的路，曲寧萱能夠确定，這并非明幽宮任何一條支路的所在。
“你們說，會不會有什麽只能長老才能知道的逃生密道，二長老卻告訴了他孫子呢？”曲寧萱問身後六人，樓一極果斷地說，“宮主早已想到這個可能，不僅徹底封閉了那幾條道路，還給企圖闖關的人制造了一些小小的麻煩，這一點，沈姑娘無需關心。”
是麽？那麽，對方向上走，到底是為了找尋密道，還是故布疑陣……還是追上去看看情況吧！她主動向樓思遠請纓，可不能讓明幽宮的人看扁自己，去就去，難道她連這點勇氣都沒有？
出于謹慎的考慮，曲寧萱懇請擁有治療能力的樓六以及攻擊力最強的樓二暫且禦劍于半空，追随他們的蹤跡，還讓樓四繼續研究村莊及附近。剩下的三人加上曲寧萱則根據樓四的判斷，走向擁有茂密草叢與林木的深山，一路上，曲寧萱時不時詢問四周的植物，确定樓四說的沒錯，總共有三個黑袍人，十五個奴仆前不久經過這裏。
他們四人偷偷摸摸在山嶺裏走着，終于跟上了十八個人的大部隊，曲寧萱閉上眼睛，神識極輕極快地在那些人身上一掃。然後，她皺了皺眉，讓大家先退到安全的地方。
“沈姑娘，怎麽了？”樓一問。
“操縱魔象的人，好像不在這些人中間……”曲寧萱有些猶豫地說，卻又摸不大準。
她當時為了證明自己有用，直接無視了上古時代和後世的差距，就對樓思遠誇下海口，可剛剛見到這些仆役……他們的确沒有力量，也非常卑微，至少這三個巫師将他們當成豬狗牛羊一般，稍有不順心就是一個折磨的咒語掃過去，可這都不能證明，這些人就是魔象的操縱者。至少她沒在這十五個人的身上察覺到任何特殊的精神波動，雖然這可能是上古時候秘方更多，但世間任何聯系都有跡可循，只看你能不能找到罷了，所以曲寧萱傾向于這些人只是普通的仆役，跟來照顧身體不好的巫師們罷了。
樓三有些不甘心他們辛辛苦苦找到的人居然不是正主，他一面心急明幽宮的情況，一面又覺得這些家夥着實可疑，剛要說什麽，就被身旁的樓五拉住。
“沈姑娘，你能确定這些人中沒有魔象的操縱者麽？”樓一緩緩問。
曲寧萱想了想，還是不大肯定地說：“我覺得應該沒有……”
說罷，她有些忐忑地看着樓一，等待這位元嬰期修士的決斷。
樓一笑了笑，對她說：“沈姑娘，你是個好女孩，就是要自信一點。”然後，他就對樓三和樓五說，“既然沈姑娘說不是，我們就回去看看吧！說不定老四漏了什麽線索呢！”
對于這等信任，曲寧萱很是感激，她剛要道謝，樓一便笑着說：“大家都是從不懂到懂的，一開始總有手生的時候，何況此事事關重大，一擊致命方是正理，打草驚蛇只會破壞全盤計劃，造成更多無謂的傷亡，不是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