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您說的對
尤哩在外面轉悠了很久,直至夜幕低垂,路燈齊刷刷亮起,車站旁,地鐵口,一下子哄鬧起來。叽叽喳喳地說笑聊天,聽不出一絲疲憊,遠處駛來一輛公交車,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了,安靜了兩秒,又換了另一群人繼續熱鬧。
如果不是肚子餓了,她也不會想起回家,這張哭過的臉連路人都不禁紛紛側目,喬淺怎麽可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如今那個家也待不下去了,她得找個時間看看房子,搬出去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尤哩進門時喬淺剛好端着菜走出來,和她打個正面,脫口而出的唠叨馬上換成了疑問:“你哭過了?”
尤哩幹笑一聲,偏過頭,沖進衛生間內,門被用力扣上,力度稍大了點,有些刺耳。
喬淺慌亂地放下盤子,快步走過去推門,裏面上鎖了,她邊敲邊喊:“小哩子,你怎麽了?”
裏面傳出嘩啦啦的水流聲,喬淺提高嗓門又問了一聲,聽見尤哩像蚊子一樣聲音:“我只是洗洗臉。”。
兩分鐘後門從裏面打開,尤哩一臉清爽地走出來,喬淺抱着臂還等在門口,看她出來便用眼神鎖定住。
尤哩不自在地笑了笑,眼睛眨個不停,随即小聲嘟囔着:“好餓……你做了什麽?”繞開她向餐桌走去,“啊,我最愛吃的咖喱牛肉!”
和平時一樣的輕快語調,看似沒什麽不妥,卻被喬淺揪出了破綻。——她出事了。
“餃子怎麽樣了?可以站起來了嗎?什麽時候回家?”坐下後喬淺一連串的發問,讓尤哩緊張地碰掉了筷子。
她起身拉開椅子彎腰撿起來,然後擦也沒擦就握着去夾菜,說:“回不來了……”
喬淺伸手阻攔但沒能趕上,混亂中聽到她的呢喃,待反應片刻,接着上一句道出原因:“餃子死了。”
哐當,勺子掉到桌子上,喬淺陷入一片迷茫,眼睛寫着“不信”兩字,她張了張嘴巴,兩個字地蹦出:“怎麽,可能?”
對面那個人往嘴裏送菜,左手拿起一個包子啃起來,嚼了兩下又喝了一口粥,腮幫子鼓起小包,她一邊咽一邊說:“我已經把它埋了。”
“它怎麽死的?”
“死都死了,怎麽死的……重要麽?”其實是她自己不清楚狀況,在顧言之告訴她事實起,她的腦袋已經拒絕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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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裏的東西還沒咽下去,就又看到她夾菜填進嘴裏,喬淺最終接受了這個信息,拉住尤哩的手勸她“別這樣吃”。
“我太餓了……”尤哩沖她擺了擺手,剛說完突然咳起來。
喬淺趕緊遞上紙巾,倒了一杯溫水給她,詢問道:“你沒事吧?”
“沒,沒事。”尤哩忍住咳嗽,喝下水之後彎嘴笑了,“我嚎了很久,又累又渴又餓……”說着繼續一口包子一口粥,真像個餓急了投胎的小鬼。
喬淺默默地看着,撿起筷子用手戳平,說道:“改天再去買一只,這次要挑個健康的。”
尤哩低頭專心喝粥,不知道聽了哪句話,她忽然僵住身,手開始發抖。
“還有資格去養麽……我連照顧好自己都做不到……拿什麽去負責一條生命。”尤哩說着低頭趴在桌沿,左手握着吃了一半的菜包子,她抖着肩膀悲傷地說,“這樣的事一次就夠了。”
“小哩子。”喬淺伸手摸她的頭。
“本來不難過了。”尤哩用力捶了一下桌子,“可是……為什麽……會流眼淚。”
喬淺心中微微酸澀,想起昨天走的時候,“餃子”突然睜開了眼,舔了舔尤哩的手心,然而卻沒熬過一晚。
只見尤哩緩緩擡起頭,兩行清淚在臉上無聲地肆意蔓延,嘴唇緊緊閉合,沒發出半點兒的哭聲,紅腫的眼眶不斷被淚水充盈溢出。
她舉着包子送到嘴邊咬下一口,嚼了嚼沒見咽下去便很快第二口,喬淺伸過手擒住她的手腕說:“先把嘴裏的咽下去。”
“我很餓。”尤哩輕松地掙開了,流着淚把飯吃完。放下筷子木然地走到客廳,目光掃過沙發立刻變了,停住。她立在那看着沙發上的玩偶,恍然看到“餃子”又回來了……
半響,她說:“我先去睡了。”轉身鑽進房間,留下喬淺還坐在餐桌前,手持筷子最終放下了,看着對面的椅子發呆。
——
尤哩不哭不笑晚睡晚起,就這樣萎靡了一周,突然有一天起來做早餐,嘴角意外地勾起了弧度。
喬淺拉開椅子坐下,雙手接過尤哩遞來的碗,接着看到她又拿起了大號碗,足足比她手中的碗大了一倍。從那晚起尤哩的飯量與日劇增,常常吃得一嘴油,但她并不覺得香,像是單純地為了完成目标額度。平時一個小時的進食時間,現在平均縮短到半個小時,有一次甚至用了十五分鐘。
因悲傷過度日漸消瘦的見過不少,卻沒見過這樣一天比一天胃口大增的,她吃的很多,卻看到發胖跡象,小臉兒窄窄的,身子依舊單薄。
尤哩捧着碗滿足地笑了,喬淺伸手拿起一個燒餅,夾了一筷子鹹菜放進粥裏,然後漫不經心地說:“你最近吃太多了吧。”
“唔?”尤哩擡眸。
喬淺沒有說話,用勺柄指了指她的大碗,尤哩跟着悻悻地低下頭,然後呵呵呵地傻笑起來:“就是大了一號嘛,最近很容易餓,所以吃得多……”
那也沒必要換成大碗。喬淺想說但沒說出口,換了一個問題繼續問:“可是不用吃得這麽快吧?”
尤哩恰好打了一個嗝,吐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突然淡了眉眼的笑:“喬喬,我準備搬出去住。”停了停繼續說,“我幫你找到了合租人。”
“為什麽?”喬淺難以置信地看着她,臉色瞬間沉下來,用了一種侵略的口吻問:“我同意別人住進來了嗎?”
“那你是要一個人住嗎?”這裏緊鄰着地鐵和車站,所以房租并不便宜,雖然她的工資再承擔一半也綽綽有餘,但是貌似沒有必要一個人住一套房子。
“為什麽要搬出去?”
“我想自己住。”
“我吵到你了?”喬淺開始自我剖析。
尤哩搖搖頭。
“是因為餃子……還是因為……我騙了你。”
“因為餃子也……因為你。”尤哩竟然坦白了,“你瞞他瞞,若果不是那次打掃衛生發現了,我大概到死都不知道我的好朋友……”
她的語氣逐漸變硬,眼睛眯起來斜挑着,說道:“那天我恨不得撲上去打一架,現在也忍不住想甩你一臉粥,可是我舍不得……這白花花的粥。”
直白的回答讓喬淺的臉一陣紅一陣青,十分難看,她握着筷子的手時而收緊時而松開,尤哩繼續說:“我不鬧并不代表我原諒了,誰讓我小心眼兒最愛記仇……我恨你是因為你是喬淺,不是我的發小兒喬喬,我知道你唯一沒有騙我的事,就是“他不想聯系我”這個真相。”
就算我恨了全世界,也是他不想聯系我,和他人無關。
“什麽時候搬?”
“過幾天吧。”
“說一聲,我回來幫你收拾。”
“好。”
——
尤哩辭職了。
原因有兩個,但是郵件上只寫了一個。第一個原因是路上的時間長了,她起床困難。第二個原因是厭煩了陪人吃飯,她消化不良。
讨厭一個人時腦中有關他一丁點兒的念想都覺得煩,何況還能經常碰面。
為了不引起騷動,尤哩兩天前偷偷發了辭職郵件,說明了情況以及對總監的感激,都是客套話,三兩句結束。
郵件很快有了回複:需要面談。第三天總監出差回來把尤哩叫去辦公室,她整整待了兩個小時才出來,小白她們還以為她被□□了。
尤哩俏皮一笑,大言不慚道:“怎麽可能,咱這麽優秀的人兒!”不過,“我辭職了……”
辦公室的所有人都震驚了,那種意外不亞于地震,震得一個個呆滞地望着她。
“什麽?”,“為什麽?”,“你在開玩笑吧?”,“今天不是愚人節。”,“快說你在騙我們。”……等等。
尤哩沒做多解釋,只是遺憾地擁抱了每個人,然後抱起箱子笑着離開了。
叮,餘辰突然從另一個電梯跑出來,将她推開的門用手“砰”地合上。刺耳的撞門聲在尤哩耳邊回響,她痛苦地縮了縮脖子,接着聽到質問的口吻:“你為什麽辭職?”
拖了拖箱子,尤哩沒有回應,騰出手再去推門,又被他強勢拉回,十分不耐煩的語氣:“說話啊!”
沉默……
尤哩還是沒搭理他,連頭也沒擡,準備第三次推門,又看到了他的手,終于忍不住爆發了,低沉地啐出一個字——滾。
啐完,她不禁在心裏偷偷捂嘴,有些驚訝自己說了什麽,而餘辰明顯被她震懾到,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
周末喬淺從家回來看到客廳擺了一堆行李,心情瞬間down了下來,悶悶的,原來她說的過幾天就是……兩天嗎?
“啊,你回來了。”尤哩抱着熊走出來,開心地打着招呼。
喬淺嚴肅地看着她:“不是說好告訴我搬家的時間麽。”
尤哩呃了一聲,笑着擺擺手說:“突然改變了計劃,東西不多,我自己收拾得過來。”
十五分鐘後,搬家公司的車到了,沒一會兒房間就空了,上次她找來的合租姑娘被喬淺一口拒絕了,尤哩知道這件事是自己有錯在先便沒再去問。
她拉着箱子走出樓道,本來想打車過去,司機大叔說車上有空位。
“地址。”喬淺叫住她,“至少告訴我吧。”
尤哩沒有回頭,微怔,然後垂頭笑了:“名字有些長,不好記,回頭發到你短信上。”
看着車子開走,喬淺知道手機不會收到她發來的短信。
“姑娘,看你住的不錯,咋想着搬家呢?”開車的是個大叔,待人很熱情,估計是看她要搬去的地方有些偏,所以生了好奇心。
“因為換工作了。”
“這樣啊……剛才的姑娘和你長得真像,你們是姐妹倆吧。”
尤哩愣了,第一次聽說她們長得像,這位大叔真是“好眼神”……
一旁的青年坐不住了,湊過來吐槽道:“您啥眼神兒?她倆哪兒像了?一點兒也不像。”
“你能看出來啥?”大叔不屑地瞥了青年一眼,自豪年齡比他大所以吃的鹽多,“依我看那……這姑娘是姐姐,那姑娘是妹妹。”
青年不服氣地哼了哼,就要回嘴,掃過尤哩突然結巴起來:“叔……別說了,您都把美女給說哭了。”
“呃……姑娘我說錯了?”大叔臉上閃過稍許尴尬,“我,我是亂說的,你就當放屁……”
“叔!”青年大聲打斷,怎麽還粗魯起來了。
尤哩連忙抹去眼淚,沖着兩人破涕為笑:“您說的對。”
作者有話要說: 頭痛痛,需要你們評論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