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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1)

次日清晨, 當陽光透進來的時候, 賽爾西亞才發覺天已經亮了。

晨光熹微, 于所有的縫隙無一遺漏地鑽入,像調皮的精靈,輕盈地躍入了房中,破開了暗沉的夜色。

賽爾西亞手中拿着一本很厚的書籍,看厚度已經翻閱了一大半。

少年看的很認真,一直維持着這個姿勢,沒有将視線從書頁上移開分毫,有如雕塑那般靜止。

因為賽爾西亞有一半魔的血統,即使在黑夜裏他的眼睛也能看清楚一切,所以在他的眼裏白晝黑夜其實并沒有太大的差別。

這也是他慢半拍覺察到天亮的原因。

黑發的少年的眼睛在天光透進來的瞬間緩緩從殷紅流轉成了黑色, 他瞥了一眼外面的陽光,思緒不經意地伴随着漂浮的空氣滑動:現在沉雪也快醒了。

于是他将看到的那部分留意着,下一次再繼續來看。

如果這個時候有精通各族語言的人在場的話會驚訝的發現,賽爾西亞手中的那本書并不是普通的書籍,而是記錄魔族歷史上的封印的魔書。

賽爾西亞并不是從出生時候便被封印了力量, 而是在老魔王死後。

在當時,魔族因失去了主君而動亂不堪,為了不被其他心懷不軌的人找到,賽爾西亞被族內的長老封印了力量, 也就相當于封印了魔王血脈的氣息。

現在在外人看來, 他和普通低賤的半魔沒什麽區別, 不會被人注意。

或者更準确的來說, 他們視血脈不純為原罪,連看一眼都覺得污穢,所以自然也不會有人會發現他的身份。

賽爾西亞現在是奴隸的身份,不可以長時間的離開主人的身旁。

他看了看手裏昨日沉雪交給他的藏書殿裏的鑰匙,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

這樣重要的東西竟然這麽輕易的就交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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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神的造物,于是顯得與這世間讓人不快的一切都不同麽?

少年眼眸閃了閃,唇角不自覺的上揚些許,陽光照在他俊美的臉上,說不出的柔和好看。

賽爾西亞想着沉雪對他這般好,他覺得自己得早些回到她身邊,如果她有什麽需要他也能幫得上忙。

懷着這樣知恩圖報的想法,黑發的少年快步往回走去,結果不想剛走到距離沉雪宮殿不遠處的地方,便一眼看到了素來衣冠整潔的騎士大人,不知道是遭遇了什麽,頭發淩亂、眼下青黑的站在了門外。

“……格羅大人。”

在黑發的少年走到這邊的時候,格羅便已經覺察到了他的存在,在聽到了對方的聲音後有些疲憊的擡眸看了過去。

賽爾西亞和格羅兩人很少說話,賽爾西亞知道對方并不怎麽喜歡他,準确來說是不喜歡他這個能夠被沉雪特殊對待的存在。

他雖然從沒有表現出來分毫,但是為魔的對人類的情緒感知的很敏銳。

他知道,眼前的男人深愛着他發誓效忠的主人。

或許他的窺探并不該存在。

但沉雪仍然對此一無所知,賽爾西亞不得不承認,他對此樂見其成。

不論出于何種因素。

“……那個,殿下還沒有醒嗎?”

賽爾西亞嗫嚅着唇,眼眸閃爍着半晌才開口說了這麽一句。在外表現一貫的懦弱不堪,氣質上更是無一不顯現出他本身的畏懼退縮。

聞言,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一向沉穩的騎士有些無力的嘆了口氣,耷拉着腦袋,顯得很是頹廢的樣子。

“我不知道……”

“因為現在陪伴在殿下身邊的人并不是我。”

賽爾西亞能夠感覺到男人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裏毫不掩藏的委屈和失落。

如果是被沉雪本人聽到了,說不定當場會露出心軟的神色也說不定——可格羅偏偏不會在她面前這麽做。

真是致命的矛盾。

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在聽到了這話後心生的如雜草肆虐的嫉妒。

賽爾西亞長長的睫毛一顫,斂去了眸底所有的情緒,手下卻不自覺将掌心的鑰匙攥緊。

“……是這樣啊。”

少女即使沒了他也有其他的人侍奉,看來是他太自以為是了。

兩個從來沒有什麽過多交流的失意人同時擡眸看了一眼對方,他們緊抿着薄唇沉默且固執的站在宮殿門外。

眼神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此時黑發的少女睡得正香,在那張柔軟的大床之上并不是只有她一個人。

格羅的位置已經易了主,白發的少年被沉雪依舊如八爪魚一樣抱着,嘴角帶着滿足的笑容。

他紅色的眸子溫柔的注視着少女的睡顏,指尖動了動,擡起輕輕地撫上了她的面頰。

陽光正好落在他的指尖,少年用手指勾勒着沉雪的臉部輪廓,從眉毛,鼻子,最後抵達她柔軟如花瓣的紅唇。

白發的少年用指腹暧昧的摩挲着沉雪的唇瓣,比任何珍貴的上品都需要更加細心的呵護,卻又無聲地勾引着所有能夠見到的人……而現在,珍寶在他的身側。

即使面色蒼白也無法忽視少年此刻的好心情。

“唔……”

隐約有什麽香甜的氣息在門外勾的少女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少年見沉雪的睫毛顫動了下,知道她快要醒過來了,于是手上的動作一頓,眼眸清透便直直的注視着她。

“格羅唔,你怎麽變小了啊……”

她意識還不清醒,視線也不清明,早上的時候沉雪一般都很迷糊,昏昏沉沉的像是喝醉了一般。

“……我不是格羅。”

白發的少年眼眸暗了暗,在沉雪循着溫暖的地方蹭了蹭自己的頸窩的時候聲音冷冽的開了口。

“啊,那就是賽爾西亞了……”

“怪不得抱起來這麽瘦唔。”

“……”

你才降生幾天,在這方面就已經這麽熟練了嗎?:)

勞德昨日便一直在神殿侯着,等待着闊別近一年的少年回來,好在第一時間去迎接。

然而他一直在大殿等啊等,直到天色泛起了魚肚白也沒有看到少年的身影。

勞德心下擔憂,連忙去護送少年返城抵達王宮的侍衛那裏打聽了消息。

因為是瞬移魔法,所以侍衛們根本沒辦法跟上,只好找了處旅店在王城腳下休息了。

勞德得知對方昨夜到達王城後并沒有在外歇息,而是直接往王宮去了之後,又慌忙命人四處尋找。

一大早上的,王宮上下因為聖子失蹤而亂成了一鍋粥。

何止是心力交瘁,簡直是兵荒馬亂。

“這究竟是去哪裏了?怎麽到處都找不到啊!”

勞德着急的直跺腳,因為少年身體本就孱弱,這個時候身邊沒個人貼身照顧着他,更加要擔心了。

艾薇一如既往的将洗漱用的熱水準備好,正打算往沉雪的宮殿那邊去,見大長老拄着拐杖來來回回的走着,她頓了頓,不忍心對方這般焦慮,覺得還是稍微提醒一下他的好。

勞德是找遍了各個宮殿,可是有一處卻遺漏了。

“大長老,雖然我也只是猜測,不妨你和我去小殿下的宮殿一趟看看。既然其他的地方都找遍了,聖子如果在王宮的話,也有很大的可能性在那裏。”

雖然艾薇也覺得奇怪,畢竟沉雪和聖子素不相識,之前也沒有見過面,在她的宮殿的可能性很小。

可是既然在王宮,那麽現在也只有那裏,因為少女在睡覺,所以沒有去搜查了。

……嗯,如果是小殿下的話,也沒有什麽不可能的吧。

某種意義上來說。

正慌亂不安的來回踱步的勞德聽到了艾薇這話,眼睛睜得老大,滿臉的不可思議。

“這,這怎麽可能?”

“聖子的身體那麽虛弱,小殿下一看便知,怎麽可能會對他下手呢?”

“不,不是!大長老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說聖子可能在小殿下那裏,并不是說小殿下對他做了什麽的意思!”

女人慌張解釋着。

這個鍋她可不背!

小殿下當然更不能背了!

聖子是神殿僅次于神明的存在,他是神之子,有着崇高的地位。

神殿上下,都對他如同信仰般尊崇。

因此,聽到了艾薇這話的勞德面露不滿,用一種譴責的眼神看向了慌亂解釋的艾薇。

“艾薇,你這是什麽意思?”

“難不成以聖子的美貌還入不了小殿下的眼嗎?”

艾薇聽了之後,半晌深吸了一口氣,朝着勞德勾起唇角少有的笑的燦爛無比。

行啊。

你家聖子最美貌,

宇宙第一呱呱叫。

迷人神魂又颠倒,

被人吃了不要鬧!

這麽心裏freestyle了一番後女人彎着眼,溫柔優雅地發出了小草的叫聲。

“艹!”

“……???”

口意!這難道是什麽特殊的咒語?

……

時間往後流逝着,原本只算微亮的陽光此刻變得明媚燦爛,将整個屋子都照的通透明亮,正盛的暖色彌漫在屋內的每一個角落。

有微弱的動物鳴叫聲,一時間很難分辨那是什麽物種,夏日的草木散發着醉人的芬芳,與略顯粘稠的空氣交織成獨特的曲調。

沉雪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正午時分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發現殿裏空無一人。

她疑惑地歪了歪頭,伸手輕輕地摸了摸被窩,在她旁邊依舊是溫熱的,顯然曾經有人在這裏躺着過。

格羅?

還是賽爾西亞?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了。

女人端着銀盤往裏屋走來,裏面的水還是熱的,氤氲的水汽将她的臉遮掩得有些模糊。

沉雪一直都很奇怪,自己每一次恰巧醒過來的時候艾薇都能夠掐着時間進來,簡直是神了——或許這就是一個女仆的職業修養?

不過她也沒打算多問什麽,畢竟這個世界有魔法,很多事情如果都要問個清楚還不得累死。

“艾薇,你有看見格羅和賽爾西亞他們嗎?我記得昨夜他們好像是有陪着我的。”

女人剛将盤子放下,細膩的綢布浸濕在水中,還沒有來得及擰幹。

聽到這話,艾薇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垂眸和往常一般的開口回答。

“賽爾西亞此刻正在外面侯着,格羅大人的話……他有事被召去神殿了。”

“……這樣啊。”

沉雪聽着女人的話,盡管對方回答的沒什麽纰漏的地方,可是她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洗漱結束之後,黑發的少年才進了屋,他低垂着眉眼,整個人都乖順極了。

“殿下,午安。”

少年的話讓沉雪意識到自己竟然睡到了正午,她有些尴尬的擡起手撓了撓面頰。

“抱歉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昨天晚上睡得這麽沉。你用過餐了嗎?如果還沒吃的話可以和我一起。”

沉雪因為睡過頭了覺得很不好意思,她有些讨好的對未來的魔王殿下笑着,走過去下意識的想要伸手将他帶去正殿用餐。

然而前幾日都會任由她牽着的少年,這一次在沉雪的手還沒有碰觸到他的瞬間,便先一步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少女的手。

這個情況沉雪并不是第一次碰到,在賽爾西亞剛被她帶回王宮的時候,他也是這般渾身是刺,疏離冷漠。

但這種情況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不至于吧。

我不過就是睡了個懶覺而已啊。

直慣了的少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她有點兒頭疼的看向了一旁的艾薇,發出了想要尋求解決方法、抄答案的眼神。

女人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她總不能說,昨天您沒有和格雷睡,也沒有和賽爾西亞睡,而是他們倆人在殿外站了一夜,更深露重的等着您和您身邊的那位聖子醒來吧?

這話太叛逆了,能是說得出口的嗎?

不僅是格羅他們,連同着她也被聖子告誡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和人們印象之中的神職者不一樣,聖子對誰都冷冰冰的,那雙和阿萊莫斯一樣瑰麗的紅眸只是稍微對視一眼,便覺得如同墜落冰窖一般,刺骨的寒冷幾乎是順着骨縫爬進去的,讓人無所遁形。

神殿上下,包括王宮內外的人都很怕他。

這種害怕和畏懼阿萊莫斯的暴戾冷酷不一樣。

由于他代表着神明,盡管他什麽也沒有做,只是那威壓很強,又不茍言笑,總是壓的人喘不過氣而又不敢動彈。

這麽說起來可能有些誇張了。

但是現在的格羅卻知道,這一點兒也不誇張。

此刻他便在神殿正殿,清晰的感受着來自高位之上的那個白發少年冷冽刺骨的視線。

他坐的很直,脊背挺拔如松柏般清冷筆挺。

明明面色已經那麽蒼白,可是少年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病态。

他紅色的眸子森然,居高臨下的看着下面垂首沉默着的騎士,眉眼間冰霜若雪,透出一股高不可攀的冷冽來。

那種高不可攀不僅僅是由于少年此刻表情的不佳,更是來自于他身份特殊性所潛藏來的威脅——僅憑一言便足以殺伐決斷,甚至不需要任何的附加行動。

這是何等的天塹之差。

“格羅,你渎職了。”

——————

用過午餐後,沉雪一直試圖和賽爾西亞多說幾句話,可是少年像是一只刺猬一樣根本不讓她靠近分毫,更別說交談了。

而艾薇也是如此,她今日好像也刻意和自己保持着距離,恭敬的讓她不适應。

……難道真的就因為她睡到了中午?

這件事有那麽的罪孽深重嗎?

沉雪驀地對自己的認知産生了深深地懷疑。

黑發的少女今日不用去督促阿萊莫斯處理國務,聽說最近好像要以羅亞帝國的名義舉辦什麽國宴,到時候各個族群的代表都會過來。

這聽起來就很重要,即使是平日裏自由散漫慣了的阿萊莫斯也不得不耐着性子聽着那些啰嗦的大臣的話,安排着大小事項。

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沉雪大致上也清楚了對方到底是個什麽脾氣。

阿萊莫斯性情肆意,根本不會關注怎麽招待他人。

但是他是羅亞的王,帝國的國宴如何直接反應的是王的能力,所以他自然要辦的體面。

——也就是傳說中的戰略性好面子。

想到這裏,黑發的少女越發的覺得自己卑微的厲害。

平日裏即使無聊也絕對不會想到阿萊莫斯的她,今天竟然覺得過去和他拌拌嘴也挺有意思的。

她眼眸轉了轉,看向了一直安靜的站在自己身旁的賽爾西亞。

“別悶悶不樂了,我帶你去訓練場玩吧。我會一點兒弓箭,你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哦。”

沉雪放軟了語氣,眼神帶着請求的看向了黑發的少年。

賽爾西亞看着沉雪清麗的臉,她眼眸清透,裏面如蔚藍一片的天色,沒有絲毫的雜質。

他抿着薄唇,很想要開口答應對方。

可是一想起今早那個從少女房間裏推門出來的少年看向他的眼神,他便沒有辦法輕易的順從她的親近。

那個人什麽也沒有說,可那孤傲清冷的矜貴和他這種血統不純,低賤不堪的半魔完全不能相比的。

有些人生來就是振翅的雄鷹,以前賽爾西亞并不相信命這種東西,可這個時候有那樣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人出現。

那樣鮮明的對比讓他沒有辦法不認清自己的身份。

自卑而又敏感。

果然和刺猬一樣。

沉雪嗅到負面的情緒,雖然這不是惡意那般讓她迷戀,可是卻也沒辦法讓她忽略。

“嘛,原來沒有生我的氣啊……”

這下少女也沒之前那般小心翼翼的對待對方、生怕他不開心了。

她起身将挂在牆上的銀色弓箭拿了下來,伸手扣住了賽爾西亞的纖細的手腕。

因為長年生活的地方都潮濕陰暗,少年整個人都消瘦的厲害,即使這些日子養了些肉也沒不大能看。

輕飄飄的,羽毛一樣,似乎随手一折都能斷掉。

這不是應該出現在他身上的瘦弱狀況。

“你別總把自己當成奴隸什麽,我和這裏的人不一樣,在我眼裏大家都是一樣的。”

沉雪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前幾日還好好的少年怎麽突然變得這般敏感。

她彎着眉眼笑的和春日盛開的花樹般美好。

“包括你。”

賽爾西亞瞳孔一縮,恍惚的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少女。

只恍惚了這麽一下子,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被沉雪帶到了訓練場。

“怎麽樣?還不錯吧?”

順着沉雪的視線看去,賽爾西亞看見了好些今年剛入團的騎士在裏面訓練着,身披盔甲,寶劍凜冽,說不出來的肅穆震撼。

“之前格羅帶我來過一兩次,說我雖然準頭不是很好,但是劍用起來卻得心應手。當時是我第一次用劍,我……”

少女說了一半便因為感知到了賽爾西亞又莫名低落下來的情緒後,她下意識的沒再說了。

“……抱歉啊,我又說錯話了。”

沉雪以為少年是因為和格羅相比較而感到自卑,在自己提到了對方的時候心情會因為這樣的情緒而變得更加失落。

在她看來他們兩個是不同的個體,更何況賽爾西亞還是魔族的王,根本沒有任何值得自卑的地方。

不過她現在并不知道,在這個看重血統的世界裏她此刻的确該卑微。

原本以為對方依舊不會說話的沉雪在準備往下面訓練場過去的時候黑發的少年喉結滾了滾,聲音喑啞的說道。

“……請你不要再對我這麽好了。”

沉雪一頓,回頭看向了少年。

一直低着頭注視着地面的賽爾西亞,此刻鼓起了巨大的勇氣才擡頭看向了少女。

他黑色的眸子裏有晦暗的光,明滅之間說不出的沉郁。

“我是魔,即使只有一半的魔的血液也無法否定我比起人類來更加偏執的**……”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殿下?”

話題似乎開始往沉雪不明白的地方展開了。

“哈???”

她完全搞不懂為什麽塞爾西亞會突然說這些話。

世上形容極度偏執的人會用[偏執成魔]這個詞,而本身就為魔的其程度則更加瘋狂。

一旦認定了什麽即使弑神也不會改變。

而沉雪不知道他言下的告誡。

少女覺得自己明明什麽也沒有做,也就是帶他吃吃飯讓他看看書什麽的,可從他嘴裏說出來好像是什麽天大的恩惠一般。

“不是,你到底要說什麽呀,難不成你想要我對你拳打腳踢?”

“……如果你想的話。”

她也就随口順着賽爾西亞的話這麽一說,不想對方沉默了一會兒這麽低聲回了她。

那份順從絲毫不似作僞,開口時更帶着一份篤定的決絕。

沉雪驚了。

看着他垂眸溫順的似乎随時等着她的暴打一般的模樣好一會兒,少女的心情很是微妙複雜。

“……請不要提出這樣非禮的要求。”

你這是在難為我胖虎。:)

少女心下隐約對賽爾西亞有了些許不好的猜測。

她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少年,最後像個無力教導兒子改邪歸正的老父親一樣深深的又嘆了口氣。

“先不說這個play了,我們先下去看看,我自從來了這個王宮之後都快變成豬了,一天到晚吃吃睡睡的都沒什麽時間練練。”

“????”

不是很明白沉雪嘴裏的play是什麽意思的賽爾西亞被她直接牽着手就往下帶去,連緩沖的機會都沒有,反應過來時只能愣愣地被牽着走。

因為去訓練場內區要從這邊的臺階下去,現在沉雪已經踩上臺階了,少年怕掙開會讓她失去平衡摔下去,即便是意識回籠了也不敢輕舉妄動,反倒是不自覺地在被握住的那只手上微微施力,生怕身邊的少女有半點閃失。

賽爾西亞垂眸,眼神炙熱的看着牽着自己的那只白皙的手,細膩柔軟,不堪一握,他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捏斷那般纖細。

少年的眼眸裏隐約有幽暗的紅光閃爍,轉瞬即逝,看不分明。

下了內場,沉雪輕車熟路的去那邊放置弓箭的地方取了弓和箭過來。

“諾,你先拿着在旁邊看一下,我給你做個示範。”

沉雪語氣随意地對他交代着,然而這種措辭實際最為親近,是無形中消除了生疏與距離的交談方式。

賽爾西亞指尖動了動,最後實在沒辦法在少女明亮耀眼的眼眸之下拒絕。

他伸手接過弓箭,而後退在了一邊筆直的站着。

黑發的少女笑着走到了箭靶那邊,動作幹脆利落的将弓給拉開,箭搭在上面說不出的英姿飒爽。

“唰”的一聲,那銀箭帶着破雲之勢直直的往箭靶那邊射去,帶着一往無前之勢,利落地劃破了周遭的空氣,筆直地朝着目标堅定而去。

——最後,穩穩的偏離了軌道,只堪堪射中了邊緣位置。

那銀箭刺進靶子之後還顫抖着,好一會兒才安靜了下來。

“……”

賽爾西亞沉默了下,他下意識的往少女所在的地方看去。

她就這麽站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射中中間位置而感到失落了,半晌都沒有反應。

“那個殿下……”

“啪啪啪!”

少年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完便被一旁的掌聲給生生打斷了。

是艾薇在鼓掌。

平日裏鮮少主動開口說話的女人此刻用一種棒讀一般平淡的語氣稱贊着黑發的少女。

“妙,實在是妙。”

這次不僅是賽爾西亞,就連盯着自己射出了如此辣雞得雅痞的銀箭的少女也驚了。

“????艾薇,你是在說反話嘲諷我嗎?”

“怎麽會呢殿下?”

女人表情嚴肅的看着沉雪。

“你上次來的時候箭都沒射中到靶子上呢,這一次已經是質的飛躍了。”

“……噗嗤。”

黑發的少年實在沒忍住別開臉笑了出聲。

他擡起手用手背遮掩着自己的唇,可是那笑聲細碎,從唇邊順着齒縫低低溢出,說不出的好聽,像泉水撞了山石。

沉雪還是頭一次見賽爾西亞笑,她直直的看着少年好一會兒,那眼神赤。裸裸的不帶一絲掩藏。

少年幾乎立刻便覺察到了,他耳根不自覺染上了緋色,饒是想掩飾都為時已晚,長睫如小扇子般顫了下,分外真實地反映着本人的真實情緒。

“抱歉,我不是……”

“終于笑了啊你。”

沉雪彎着眉眼如釋重負一般也跟着笑了起來。

這話讓賽爾西亞瞬間便卸下了之前僞裝起來的冷面,他看着對方笑靥如花的模樣,唇角不自覺勾起整個人都變得柔和莫名。

她是不一樣的。

即使我生而為魔,血統不純,她看我的時候,那眼裏只是我而已。

黑發的少年像是想清楚了什麽一樣釋懷的笑着,眸色溫柔的主動邁開步伐走了過去。

“殿下。”

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賽爾西亞緊張的眼睫如花樹顫顫巍巍的抖動,微微低下了他的頭。

“請你碰觸……”

“小殿下不好啦!出大事了!”

本該守在阿萊莫斯身邊的橙發的男人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

“怎麽了阿尤?不會是阿萊莫斯又來找我麻煩吧?我,我事先告訴你之前那個寶石鏡不是我打碎的!”

“……原來還真是你打碎的啊。”

看着此地無銀三百兩慌忙擺手的少女,阿尤感到一陣無奈。

“不是!我來找你不是因為這件事的!是格羅!格羅出事了!聖子今日一回到神殿便以格羅渎職的罪責将他召過去了!”

聖騎士是隸屬于聖子手下的騎士,他有着對所有騎士的處置權。

“???聖子是什麽玩意兒?還有格羅他渎什麽了?怎麽就成罪責了?”

“……”

渎你。

自然是渎了不知為何就在聖子心尖上的你啊!

這個他是自然不能說的。

阿尤頭大的厲害,最後只得一把上前拽住了沉雪的手将她往神殿那邊帶去。

“失禮了殿下!總之現在能救格羅的只有你了!”

少女一臉懵逼,可是因為聽起來好像很嚴重的樣子她也就任由男人拽着過去沒有掙開了。

“賽爾西亞你先和艾薇随便玩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賽爾西亞微微低着的頭在聽到沉雪的話之後慢慢擡了起來。

他眼眸直直的看着少女被阿尤拽着離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了之後才沉默的移開了視線。

一旁的艾薇覺察到了賽爾西亞驟然冷下來的臉色,她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上前将少年手中的弓箭收回來。

畢竟沉雪都離開了,況且最開始本就是少女将他硬拉過來的,他肯定沒興致練什麽箭了。

這麽想着的女人搖了搖頭。

“看來殿下一時半會兒可能回不來了,如果你不想在這裏練箭的話我可以帶你去一旁休息的地方坐着。”

“不用了。”

在艾薇伸手過去還沒有碰觸到賽爾西亞手中的弓箭的時候,他身子微微側開,避開了女人的動作。

黑發的少年只淡淡的用餘光瞥了一眼距離他近五十米的箭靶,而後沉着臉色将弓拉開。

滿盈的弓上一支羽箭輕輕的搭在上面,他幾乎沒怎麽看靶子便手指一松,将箭射了出去。

破風之後,正中靶心。

那箭在靶子上平穩極了,連箭尾都沒有晃動一下。

“……妙啊。”

這一次是真妙了。

艾薇想起少女的箭術再與眼前的高手一對比下來,覺得有些心疼。

她一直不大明白,明明小殿下耍大刀什麽的更得心應手些卻非要和自己不擅長的弓箭較勁。

真是……像極了愛情。:)

女人作為旁觀者看的通透,她一眼便知道賽爾西亞是吃醋了,只是作為奴隸不可以在主人的面前表露出任何的占有欲。

那樣只會惹的主人厭惡。

畢竟在這個世界的人眼裏看來,被自己的奴隸喜歡上并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相反,是一種侮辱。

艾薇只是一個侍女,充其量來說也只是一個在王宮裏待得比較久比其他人更有經驗的侍女。

她恪守職責,這些事情她并不是沒有遇到過,一般來說她做不了什麽,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她垂眸退到了不遠處的地方,沒再在少年心情不好的時候去往木倉口上撞。

如果艾薇稍微留意一點兒的話,便能夠覺察到賽爾西亞黑發之間不知道什麽時候隐約冒出來的兩個黑色的小角,由于顏色的相近,沒那麽顯眼。

看樣子只露出了一半,此刻在主人的情緒漸漸平複之下後漸漸收了回去,沒了蹤影。

對于魔族的人來說,角一般是不會外露的。

這和精靈的耳朵有些相似,他們只在徹底釋放力量和自己的配偶面前展露自己的角。

那頭上黑色的長角既象征着柔軟的縱容又代表着強硬的征服。

和陰晴不定的魔一樣,矛盾至極。

沉雪被拽去神殿的時候大門是禁閉着的,外面有侍衛守着不允許任何人進入。

勞德也不例外。

“發生什麽事了勞德?我聽說格羅被你們神殿什麽聖子給抓了,他到底犯了什麽罪怎麽搞得好像很嚴重似的……”

勞德也着急,他一早回來便看到好不容易才歸來的白發少年冷着臉向隸屬他名下的騎士下達了命令。

于是不過十分鐘,格羅便被以渎職的罪名帶到了大殿之上。

前後時間太短,事情又發生的太快,他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聖子不讓任何人進去,這還是我頭一次見他這麽生氣的樣子,可能格羅真的犯了什麽很嚴重的罪吧,哎……”

“不過小殿下你放心,神殿之人不染殺戮,即使格羅真犯了什麽大罪也斷然會留條性命的。”

“……”

別這樣,你這麽說誰他媽敢真的放心啊!

“不成,萬一缺胳膊少腿了怎麽辦?!他是騎士,如果真的廢了,他不能再拿起寶劍這還不如殺了他呢!”

黑發的少女上前想要直接越過門口的侍衛推門進去,然而侍衛們如同雕像一樣任由她怎麽推都紋絲不動。

她試了幾次,好不容易掙脫開了侍衛們的阻攔結果卻怎麽也打不開門。

“別白費力氣了小殿下,沒有聖子的允許我們任何人都沒辦法進去。”

勞德搖了搖頭,勸沉雪不要再試了。

這種不被允許不只是從口頭上的命令,這門已經被下了結界。

除非力量高于聖子的人能夠打開之外任何人都沒辦法進去。

裏面的動靜沉雪即使擔心的将耳朵貼近了門扉也聽不到絲毫,可在裏面的人卻能夠完完全全的聽到外面的對話。

行以騎士禮的黑發男人單膝跪在了地上,他的寶劍卸下放在了堅硬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面,眉眼清冷,低垂着頭不發一言。

在外面的動靜傳進他耳中的時候格羅的眼眸才閃了閃,睫毛顫着,有了些許的反應。

這個本能一般的反應很小,卻像是被放大了數十倍一樣清晰的被白發的少年看在了眼裏。

他本就蒼白無血色的臉此刻如同覆蓋上了一層霜雪般冷冽,讓人不敢接近分毫。

“……格羅,你還記得作為騎士最重要的職責是什麽嗎?”

黑發的男人喉結一滾,抿着薄唇,半晌才澀聲開口。

“記得。”

騎士為主人可以奉獻一切,無論是身體,還是靈魂。

但是在這一切之中卻并不能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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