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潼關之謀(上)
在潼關內部帥府內,幾人與哥舒翰重新見面,揮退左右侍從後,葉夜将蒼雲門現狀詳細說明,哥舒翰與左軍聽得眉頭大皺。葉夜道:“如今天下之亂,也許便與雲耀或其它妖神有關,卻不止是單純的軍隊叛亂這麽簡單。門內為防出現更大的禍亂,也只能采取這種靜觀的态度。”
哥舒翰輕輕點頭,道:“難怪那邊令誠會有佛門高手護衛,看來佛門已經變成某些惡賊作亂天下的工具了。就算沒有雲耀之危,單憑一個佛門,已經夠讓蒼雲門頭痛,況且此時蒼雲門又出了這麽多事,唉……”
葉夜道:“我走之前,門主贈我一件法器,名喚血沙盆,此盆可變豆為兵,雖然數量只在千餘間,但用于戰事之中,作用應當不小吧。”
左軍立即道:“當然不小!試想,你若獨潛入賊營,于中軍處突然放出這些神兵,我們再趁亂率大軍攻入,賊兵軍力便是遠勝于我,也是有敗無勝!甚至被我方全殲,也不是不可能!”
葉夜等人聞言大喜,楚小雲訝道:“這……這麽簡單就能全殲數倍于我方的敵軍嗎?”
左軍道:“戰場之上就是如此,什麽叫出奇制勝?并不是兵力占據絕對優勢就可取勝,否則古來哪有那麽多以弱勝強,以寡敵衆的戰例?”倪素心道:“如此咱們還等什麽?我看咱們現在就造出一批豆兵,馬上行動吧!”
哥舒翰與左軍相視一笑,哥舒翰道:“哪有那麽簡單?就算是以弱勝強,那弱的一方也只是士兵數量而已,似咱們這些老弱殘兵,再怎麽出奇,也難以致勝。當前之計,就是敵軍互相耗着,耗得他們士氣低落,內心焦躁;耗到他們糧草不足,食不裹腹;耗到我們各路大軍擾得安祿山後方不安;耗到咱們這些臨時征集的民夫,被訓練成可以上戰場的虎狼,到那時,葉公子再突發此奇招,何愁賊兵不滅?”
衆人不由同時叫了聲好。葉夜不由對這位老将更感佩服,暗贊不已,想想自己對行軍打仗之事可謂一竅不通,便将血沙盆大方地送給了左軍,左軍推卻半天,在葉夜堅持下只得收下。
正說着,軍士突然來報,說大将軍杜乾運求見。哥舒翰與左軍聞言一怔,左軍訝道:“這家夥來做什麽?”
葉夜不明就理,倪素心在一旁低聲解釋道:“這杜乾運乃是楊國忠的心腹,素來與我爹不我睦。他并非帶兵将領,此次守衛潼關的将軍中,也并無他,不知這家夥為什麽會突然前來。我看多半不是什麽好事。”
此時哥舒翰亦道:“想來不是什麽好事。叫他進來吧。”
軍士退下,不多時,一個一臉傲氣的中年将軍手扶腰畔劍柄,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到得堂中神态倨傲地看了看衆人,挺胸向哥舒翰一抱拳,道:“大帥在上,本将軍有禮了!”
說是有禮,但任誰都看得出,這小子實是無禮之極,左軍臉色一沉,冷冷地哼了一聲,哥舒翰則淡淡一笑,拱手道:“杜将軍萬金之軀,不在長安伺侯着國相享福,跑到這種苦巴巴的地方來做什麽?難道是國相擔心你操勞過度,所以安排你頂替老夫,來此地掌管三軍麽?”
哥舒翰表面客氣,實際一番話卻極盡貶損,不想那杜乾運竟然絲毫未聽出,反得意地笑道:“哪裏哪裏,本将軍便是再有功勞,也不敢搶大帥的位子啊!”衆人不由均在心頭暗笑。
左軍冷然道:“那杜将軍來此,所為何事?”
杜乾運看了看左右,得意地笑道:“本将軍此次前來,只為告之大帥――國相已在潼關後方布下精兵,而這只精兵,便由我杜乾運掌管。大帥盡可全力施為,去對付叛軍,而不必束手束腳。潼關若有危機,自有我率兵來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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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舒翰與左軍臉色齊變,杜乾運卻未看出來,仍然說道:“國相這也是擔心大帥過于謹慎,如那高仙芝之流一般不敢出戰迎敵,所以才如此為之。組建這支精兵,國相沒用國庫一錢,完全是自己出資招募,國相為國為民之心,那才叫天日可鑒啊!我等屬下,如何敢不用命?大帥,休怪本将軍多嘴,你率軍駐守潼關已有多日,卻一直按後不動。眼見叛軍大營離我潼關只有數裏之遙,你卻如同無事一般躲在關中安坐,這與國相憂國憂民之心相比,恐怕……”
話未說完,左軍已重重地一拍桌子。他顯然惱怒已極,一拍下不自覺用上了真氣,一張厚實的楠木桌,竟被他一掌拍成一地碎屑,吓得杜乾運一個哆嗦,連退了數步,駭然道:“你……你這是做什麽?”
哥舒翰微微一笑,道:“杜将軍不必再意,左軍動起怒來下手從不知輕重,這點大唐衆将人盡皆知。”
杜乾運怒道:“動怒?他動什麽怒?”
哥舒翰面帶笑容,便如與老友對話般緩緩說道:“論起職位,本帥與國相一文一武,并無高低之分。況且現下本帥受命于聖上,帶兵駐守潼關,除了聖上有權責備本帥帶兵不利外,便是楊國忠,也沒權力說我一個不字。杜将軍難道忘了自己是什麽身份,竟跑到潼關斥責起本帥來,怕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他于談笑間說這等威脅之言,卻自有一番震懾人心的威嚴,杜乾運不由得又是一哆嗦,面無人色地看了看左右,只見衆人目光不善,急忙拱手道:“小……小将也是奉皇命駐守潼關後方,此次前來,只為告之一聲,這也是……也是聖上的意思。現在既然大帥已經知道,小……小将就此告辭了……”說完慌張地一邊作揖,一邊退了出去,等到了門外,便撒腿疾奔而去。
葉夜目視杜乾運背影,不由放聲大笑,那杜乾運回頭看了一眼,狠狠咬了咬牙,腳步越發疾了。
葉夜笑聲漸止,轉頭向哥舒翰問道:“我看這楊國忠必然不懷好心,他弄出這路‘精兵’,于戰事實是多餘之舉,哥舒将軍怎樣看此事?”
哥舒翰冷笑一聲,道:“楊國忠向來妒賢嫉能,唯恐誰搶了他這國相的位子。此次我受命天子,手握兵權,他必是小人心性,感覺我成了他最大的威脅,所以才弄出這路鳥精兵。我看,他不過是在潼關與長安間布下一道防線,以防我對他不利罷了!讓杜乾運前來,定然也是他的主意,無非是想借此警告我,他早已有了充足的準備,不要打他的主意。”
葉夜不由一拍桌子,怒道:“這狗賊,窩裏鬥倒本事得很!”
左軍點頭道:“不錯!這路兵馬不但可以保護他不被大帥回師攻擊,更可在大帥勝利時乘機出兵,劫奪軍功。假若大帥兵敗,他們更可能會借此事由殺害大帥,奪得兵權,到時楊國忠就可想呼風便呼風,想喚雨便喚雨了!”
葉夜聽罷心中怒氣狂湧,舉掌又是一拍桌子,怒道:“如此惡賊,留在人間實屬多餘,幹脆讓我回長安殺了他!”他這一拍也在不自覺間用上了真氣,一道電光閃過,一張桌子立刻化為焦碳,在他掌力擊打下散為一地碎屑。
他低頭看了看桌子,又看了看左軍,兩人不由相視而笑。
哥舒翰卻道:“此事說說也就罷了,他畢竟是一國之相,怎能輕易刺殺?我們身為軍人,想好保家衛國之事也就夠了。從今日起,我們便集中精力訓練士兵,以圖能早日突發奇兵,将叛軍一舉全殲!”
衆人紛紛點頭,又閑聊了一陣後,哥舒翰命左軍為各人安排住宿之地,葉夜等人為熟悉潼關城內地形,又出門轉了轉,一番忙亂後,已是天色黑暗,各人用罷晚飯後各自回房休息。
葉夜一行人同住在一處大院內,碧林身體仍然虛弱,葉夜放心不下,飯後便陪她回到房中。兩人坐在一處,葉夜有說不完的話講,碧林則一臉幸福地聽着,只覺天下最美之事不過如此。
不一會兒,敲門聲響,卻是倪素心為碧林端來了燕窩粥,道:“碧林姐姐身子尚虛,需要好好補一補,我看你晚飯沒吃多少,就親手為你熬了粥,快吃點吧。”
她這舉動讓碧林和葉夜大受感動,碧林感激地道:“素心妹妹一路上已經夠照顧我的了,如今還親自下廚,這……這叫我怎麽敢當呢?”
倪素心笑道:“這算什麽?我與葉大哥是同門,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他的親人就是我的親人,照顧自己的親友還不是我應該做的?來,趁熱快吃吧。”
葉夜感激得不知說什麽才好,只覺自己也應為倪素心做些什麽,才對得起她。想來想去,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此次鎮守潼關之事上,不由微微皺起眉頭,道:“素心,哥舒将軍雖然已定下良計,但皇上是否會依他之計而行呢?”
倪素心正忙着服侍碧林喝粥,聞言冷哼一聲,道:“那老昏頭,他知道什麽?若是有這種智謀,高仙芝也不會死了!”
話剛一出口,她便立時後悔,急忙偷眼看了看葉夜臉色,見他只是黯然而并無異常,這才松了口氣,道:“葉大哥,對不起……我的意思是,有楊國忠和邊令誠那樣的混蛋在皇帝身邊不住吹風,皇帝肯定會催我爹速速出兵的。”
葉夜咬牙道:“不錯!楊國忠也好,邊令誠也罷,都只是為一己私欲而不顧天下安危的混蛋!也不知婉兒和祁大哥在長安是否找到了大哥?是否殺了邊令誠?”他沉吟片刻,忽道:“素心,我想去長安!”
倪素心愣了半晌,愕然道:“回長安?回那裏做什麽?”
碧林卻放下碗,問道:“葉大哥,你是想回去刺殺楊國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