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重拾素心(上)
林春愁抱着葉夜疾奔,祁連甲在後拼命追趕,只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回頭看時,卻見林婉兒與楚小雲攜手疾奔,卻已落在遠處,不由叫道:“林姑娘,小雲他們還沒跟上來呢!”
林春愁邊跑邊道:“放心,他自會尋到咱們。那老和尚法力太高,只怕連我也不是其對手,咱們只能趕快躲起來。”說完,卻不由自語道:“可躲到哪裏才好呢?幹脆逃出長安算了。”說着,忽飛身而起,一道狂風和一團紫雲頓時自她腳下湧起,托着她直飛天上,看得祁連甲目瞪口呆。
她淩空俯瞰長安城,條條街道立時清晰無比,看準城門方向後,她立即飛落地上,沖祁連甲道:“跟來!”
祁連甲連忙點頭,回頭沖楚小雲喊道:“咱們城外見!”随即用盡全力向她追去。
跑不多遠,那老僧的聲音卻突然自空中傳來,高聲叫道:“大膽反賊,想朝哪裏走?”
祁連甲駭然擡頭上望,只見天空中,那老僧足踏蓮花,疾飛而來,吓得他立時出了一身冷汗。林春愁停下腳步,飛身來到祁連甲跟前,将葉夜交給他,道:“定是我飛身上天時,被這老和尚發現,你背着葉夜一直向東跑,便可見到城門,我先攔他一攔!”說着,足下紫雲湧起,托着自己直飛九霄,迎上那老僧。
祁連甲看得直吐舌頭,背着葉夜便飛奔而去,喃喃自語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話果然不假!祁連甲啊祁連甲,你當初以為自己有多了得,現在看來,卻不過是只井底蛤蟆!”
那老僧見林春愁飛來,當下穩住身形,立于蓮花之上,駐足空中不動,待林春愁飛近,才突然暴喝一聲,雙掌次第擊出,兩道澎湃氣勁一前一後,如長江疊浪一般擊向林春愁。
林春愁懶懶地一擰身子,便閃出數丈,尖銳的指甲在臂上一劃,一道鮮血立時噴湧而出,化作那丈多長的鋒利長刀。她握刀疾揮,那刀鞘便化作一道紅光,直刺向老僧。
老僧暗贊一聲,左掌擊出,掌上氣勁剛好與紅光互相抵消。而在此時,兩道驚人的刀氣卻已從林春愁刀上射出,一道紅如鮮血,另一道藍如天空,兩道刀氣糾纏凝結,幻化成一片紫雲密布的天空,其中紫雷連動,紫雲化雨,如億萬紫針疾射向老僧。
“紫雨雷斬?”一見此招,老僧便是一愣,忍不住自語道:“是蒼雲門的紫雨仙子?”
不等他多想,那奪命紫雨已然臨近,老僧忽然閉起雙目,雙掌在胸前合什,高聲念出一句梵文。剎那間,道道剛勁強猛的氣勁自老僧足下湧起,将老僧全身纏在其中,便在紫雨近身之時,那老僧驀地暴喝一聲,雙目猛然睜開,放射出道道金光,他雙掌一分,在大喝聲中,纏身氣勁與眼中金光合而為一,化為一只巨大的佛手,直迎向紫雨!
一聲震動天地的巨響後,長安城仿佛也劇烈地顫抖起來,強橫的氣勁四處流竄,化為陣陣狂風,吹得附近人馬車輛搖搖晃晃。
光華散盡,兩人立于空中,各自不住點頭暗贊對方。
林春愁緩緩道:“大師倉促間出手,卻仍與我打成平手,實在令人佩服。”
那老僧亦道:“我金剛手縱橫天下多年,遇高手無數,期間不乏強悍之輩,但似施主這般法力煉化的女子,今日卻是頭一次遇上,失敬、失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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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老僧已暗暗運起真氣,似乎要先發制人。
林春愁淡淡一笑,突然道:“大師,可否借一步說話?”
老僧一愣,林春愁卻已松開右手,任由長刀化為一縷鮮血灑落地上,人卻緩緩地向老僧飛去,口唇輕啓中,說出一句話來。老僧身子一震,全身剛猛氣勁立時收回。
祁連甲背着葉夜一路狂奔,好不容易靠近城門,卻見城門早已關閉,數百軍兵聚于門前嚴陣以待,想要從此通過,勢如登天。他怕被軍兵發現,只得懊惱地一跺腳,背着葉夜鑽入小巷之內。
他對長安地形絲毫不熟,卻不知應逃往何處,此時耳聽遠處空中氣勁碰撞之氣大作,知是林春愁與那老僧交上了手,心中不由更加焦急,亂跑中與一隊禁兵撞個正着,卻正是方才保護邊令誠的其中一隊,當下一眼便認出葉夜,立刻追殺過來。祁連甲急出一頭大汗,慌不擇路,專朝人少僻靜的小巷鑽,跑了半天,已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了。然而身後陣陣喊殺聲卻緊随不放,逼得他只能硬着頭皮亂跑一氣,最後完全和楚小雲、林婉兒兩人失散。
轉眼沖出一條小巷,卻來到一條頗為寬闊,卻意外地冷清的大街之上,與一個家丁打扮的男子撞了個滿懷。本來按祁連甲的本事,絕不致躲閃不開,但他此時心中焦急,早亂了分寸,哪還躲得開。但他一身強橫功力,普通人豈能與之相比,一撞之下他平安無事,那人卻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不住哀叫。
此時他哪顧得了這許多,扔下聲抱歉,速度不減,直直向不遠處一條小巷跑去。
不想驀地裏一聲嬌叱傳來,一道靈蛇般的飄帶破空而來,纏在祁連甲小腿之上,瞬間一股巨力順飄帶傳來,祁連甲一驚下急忙運力相争,不想以他如此功力,卻如蝼蟻與巨象角力般,被對方輕易拉倒,摔得頭暈眼花。
他吃驚不小,當下不顧流血不止的鼻子,掙紮着一躍而起,單手拔出背後巨斧,護在葉夜身前。
只見長街之上,一位蛾眉曼睩的絕色少女傲然而立,一身白衣,令她頗有幾分出塵之姿,繞在兩臂間的那條飄帶,無風而動,飄飄然直指天宇,更令其平添仙子之質。祁連甲愕然而視,不由在心中嘀咕道:“娘的,這小姑娘一條飄帶,卻勝過老子數十年苦修之功,世上怎麽有這麽多高人,還全讓老子給遇上了?”
少女身後,是一頂八擡大轎,轎周圍站着數名家丁打扮的男子,和兩個丫環。兩名家丁此時正将被撞飛那人扶起,那人手捂着肋骨,不住哀叫:“小姐,撞死我了,您可得為小的作主啊!”
那少女蛾眉輕立,臉上立時現出幾分殺氣,連久經江湖的祁連甲,也不由被吓得身子一顫。少女厲聲道:“哪來的賤民,撞倒本小姐的家奴還敢……”
她話說一半,卻突然住口,只愣愣地看着仰躺地上的葉夜,身子不由輕輕地顫抖起來,喃喃自語着:“葉夜?是他?是他麽?真的是他麽?”
祁連甲本已做好拼命的準備,此時見這少女竟然認得葉夜,不由喜出望外,急忙将斧子插回腰間,将葉夜抱起,道:“這位小姐,難道是葉兄弟的朋友?”
“真的是葉夜?”那少女身子一軟,險些昏倒,她身後的家丁見狀急忙上來攙扶,卻又被她一掌推到一邊,跌坐一地。她疾步向前,來到近處,仔細地端詳着葉夜,顫聲道:“是他!就是他!這麽多年不見,他已經長大了,可我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他!”
此時腳步聲與喊殺聲傳來,祁連甲不由臉色一變,急道:“這位小姐,葉兄弟此時正遭官兵追殺,你能否……”不等他說完,那少女已訝道:“怎麽會這樣?”祁連甲道:“現在沒時間解釋了,小姐快幫忙吧!”
少女一點頭,拉起祁連甲來到轎前,二話不說,便将他塞入轎中。這八擡大轎內部寬敞,坐上三個人亦不顯得如何擁護。少女在轎中厲聲道:“都給我精神起來,起轎回府!誰要是在官兵面前露出破綻,我要他的命!”
衆家丁急忙應命,擡起轎子向前而行。那被撞傷的家丁只能自認倒黴,捂着肋骨在後面跟着。
方走不多遠,追兵便自小巷裏沖了出來,左右環顧不見祁連甲身影,便追上來将轎子攔住。帶隊兵長持刀怒喝道:“站住!”
衆家丁斜眼看着那兵長,個個一臉的不屑,那兵長便立知不妙。長安都城乃達官顯宦雲集之地,街上尋常之人,弄不好便是哪位出便裝出行的朝廷重臣,這些禁軍雖在百姓面前耀武揚威,可見了比自己橫的,往往疑心是高官大員,從來不敢輕易招惹。
那兵長急忙沖着轎子一拱手,道:“請問轎內是哪位大人?”
幾名家丁将轎子放穩,前頭的一個道:“你是什麽東西,也敢随便攔我家主人的轎子?活的不耐煩了是不是?”
那兵長急忙垂首道:“請大人見諒,我等正在捉拿反賊,實在是事情緊急,才……”
話音未落,轎簾微動中,那少女已如疾風一般飛身出轎,如抄水雲燕般躍過轎夫,落到那兵長面前,還未等兵長看清她的樣貎,兩記耳光便已打得他頭昏眼花。衆禁軍見狀臉色大變,齊抽出腰間佩刀,待看清那少女模樣,又同時低下頭去,戰戰兢兢地後退數步。
那兵長晃了晃腦袋,待看清那少女後,吓得面無人色,立刻躬身施禮道:“原來……原來是倪姑娘,請恕在下失禮!”
那少女怒目而視,厲聲道:“你還知道失禮?滾!本姑娘今天心情不佳,再找我麻煩,我要你們的命!”
禁軍們噤若寒蟬,那兵長連連躬身賠罪,倒退着逃逸而去。祁連甲在轎中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這姓倪的姑娘到底是何方神聖,禁軍挨了打不但不敢吭聲,甚至連葉夜下落也不敢向她詢問,不由咋咋稱奇。
少女回到轎中,吩咐起轎後,便一臉關切地看着葉夜,向祁連甲問道:“是誰将他傷成這個樣子?”
祁連甲道:“是一位佛門高……呸!我還想叫他高僧呢,高個屁,表面和葉兄弟說話套交情,卻突然下手傷人,真他娘的卑鄙無恥!”
那少女眉毛一立:“是哪個混帳王八蛋的賊禿幹的?我把他們和尚廟抄了!”
祁連甲剛想對這少女和盤托出,但轉念一想,自己又不知這少女根底,雖然她認識葉夜,但到底關系如何,也無人知曉,當下留了個心眼,将話題引到葉夜傷勢上。
那少女心內焦急,急忙抓過葉夜手腕,将纖指搭在脈上半晌,皺眉道:“确是傷的不輕。狗奴才,你們這麽慢吞吞的,學烏龜爬嗎?還不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