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72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于開口問他,“廖定軒呢?”
他目光眯了眯,嘴角卻慢慢彎着一抹笑意,“一出口就問的廖定軒,看來你真的很關心他。”
“別說這些廢話了,既然我來了,把廖定軒放了吧。”她話說得冰冷又不客氣。
他緊緊盯着她的臉,突然輕笑一聲,他的眼角卻泛紅了,有幾許晶瑩在其中閃爍。
“如果我沒有猜錯,廖定軒現在已經安全回國了。”
“什麽意思?”
他淺淺的笑着沉默片刻才道:“看樣子你與廖定軒生活了這麽久也還不了解他是什麽樣的人啊……我本來是想殺掉他的,不過這人很機敏,不僅成功躲掉了還讓我折了不少人,所以他從始至終都沒有落入我的手中,你在手機裏聽到的那個聲音也是我讓人假扮的。”
白箐箐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慢慢收緊,眼中不由染上了一種刻骨的怨恨與憤怒。也就是說她再一次被言浩宇騙了嗎?不過只是一場騙局她便再次跌入他的牢網之中。
“不過在他離開之前我讓人破壞了他所在地區的信號,他沒辦法跟你聯系,而我也趁此機會賭了一把,賭他能不能在我出手之前回國,賭你能不能回到我的身邊。”他将他手上那雙黑色的手套慢條斯理的取下來,話也說得漫不經心的,“看來我賭贏了,達斯拉加州賭王的稱號也不是白叫的。”
白箐箐閉着眼睛慢慢平複自己的情緒,憤怒不甘是有,可另一方面她又很慶幸,最起碼廖定軒是安然無恙的。
他沒有被他抓走,沒有被他傷害過,在她看來就是再好不過了。
“咣當!”
一陣清脆的聲響突然拉回了她的思緒,她睜開眼來,卻見言浩宇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摸出一把匕首丢到地上。
她目光冷冷的向他看去,以此詢問他想做什麽。
他将脫下的手套随手扔在她身邊的沙發上,話說得輕描淡寫,“做你一直想做的事情。”
白箐箐目光微眯,滿臉嘲諷,“什麽?”
Advertisement
他突然笑起來,笑得很好看,滿含晶瑩的雙眼中璀璨如灑了碎鑽一般,“不是一直想殺了我嗎?現在我給你機會,你殺了我吧。”
“……”
“把手套戴上,匕首上就不會留下你的指紋,我死了別人只會以為我是自殺的,外面守着的人也不會走漏風聲。我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只要我一死,自有人立馬将你送回國內,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他的樣子帶着一份慵懶和漫不經心,似乎只是在跟她讨論某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可是白箐箐聽着這些話卻是驚呆了。
言浩宇讓她殺了他?這個變态這又是在玩什麽把戲?
見她久久沒動,他的笑容中便多了幾分促狹,“怎麽了?不是恨不得殺掉我嗎?現在把機會給你了你卻又舍不得了?”
白箐箐在他臉上看了看,又在他扔到她跟前的匕首上看了看,她可真是一點都不相信言浩宇這種人會給她機會讓她殺掉他。
她放眼在四周打量着,也不知道這屋中是不是有攝像頭,如果她真将他殺了或許她也逃不掉。
他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麽,笑吟吟的沖她道:“放心吧,這裏很幹淨什麽都沒有,你可以完全沒有顧慮殺掉我。”
白箐箐面無表情的望着他,許久之後她嘲諷一笑,“你在開什麽玩笑言浩宇?”
他慢慢收斂了笑意,回答得一本正經,“我現在沒有開玩笑的興致。”
“……”
“不要廢話了,不是那麽想殺我嗎?我現在就站在你面前,趕快動手!”
想殺掉他嗎?當然想,前世每每遭受屈辱的時候都恨不得跟他同歸于盡,在今生每每在噩夢中被他糾纏的時候,她都恨不得他被天打雷劈而死。
這個給她留下滿身傷痕和屈辱,這個親手摧毀掉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的惡魔,她真的恨不得讓他死一百遍。
她收回看向他的目光,将手套戴上再将匕首撿起來,她走到他跟前,面無表情的望着近在眼前的這張俊臉。
他是那般的淡然,嘴角凝着笑意,一點都沒有面對死亡的恐慌。
經歷過他的奸詐,望着他這模樣她便不免深思起來,言浩宇為什麽要給她機會殺掉他?這個自私又惡毒的變态怎麽可能這麽甘心去死?就因為知道她恨他,恨不得他死所以他就給她機會殺掉她?她有自知之明,自認她在他心目中還沒有那樣的分量!
他究竟要做什麽?這一切會不會又是他的另一番陰謀?
“還在想什麽?快動手啊!”
“……”
“好好想一想我曾經對你做過的事,想一想我是怎麽将你鎖在床上折磨你,想一想我是怎麽看着你姑姑遭受病痛的折磨見死不救。”
白箐箐握着匕首的雙手禁不住發抖,被他這麽一提醒,前世那沉重又痛楚的回憶便盡數湧上,她滿面怒容望着他,咬牙切齒的沖他道:“閉嘴!”
他一臉不以為意,面上依然是那種雲淡風輕的笑意,“想想那個被人打掉的孩子,想想我是怎麽一手摧毀你的夢想,想想……”
“你閉嘴!”
他話還沒說完她便握着匕首往他身上重重一刺!
夠了,真的是夠了!如果能讓這個魔鬼從這世界上消失,她也不介意跟他同歸于盡!
只聽得一陣細微的利刃劃過肉體的聲響,他一聲悶哼過後,那說到一半的話就這般戛然而止。
他目光依然望着她,可是因為驟然出現的痛苦,原本張揚的眉梢微微擰着,帶笑的面容之上也多了一抹扭曲。
眼角的紅暈越漫越濃,那閃爍在他眼角處的晶瑩也越發璀璨。
可他還是依然深深的望着她,将她鎖進他的目光裏,然而在他的目光深處,卻有點點痛意彌漫。
他笑着,因為面色痛苦的扭曲那笑容竟帶着幾分蒼涼。
“對了,就是這樣……”他笑着對她說,複又握着她的手沖她道:“可是你這樣刺得太輕了我是死不掉的,要這樣……”
話落,他握着她的手重重往他身上一刺,尖利的匕首完全沒入。
白箐箐簡直驚呆了,她猛然掙開他的手重重後退一步,一臉不敢置信的望着他,這一切簡直出乎她的意料,言浩宇竟然真的是想讓她殺掉他。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這個惡心的變态,他究竟在想什麽?
言浩宇将身上的匕首費力的抽出來再重重扔在地上,只見那匕首才一抽出來便有如注的鮮血自那傷口處湧出,不過一會兒他所站的地方已經凝聚了一攤血。
他捂着傷口慢慢向她走過來,因為重傷在身,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顯得格外沉重。
他眉頭擰得死緊,可是依然對她笑着,沙啞的嗓音輕輕的喚着她的名字,“天楊,天楊,天楊……”
面對他的逼近她卻步步後退,白箐箐真的覺得她快要被他逼到奔潰了,她渾身戒備,不斷沖他吼道:“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他卻還是一步步的向她走來,那麽執着,鮮血如注一般順着傷口流下,不斷的在他的腳底流下一條長長的血痕。
可是還沒有走到她跟前他便重重的摔了下去,含血的一雙手沖她伸過來,他想說什麽,口中卻不斷有鮮血湧出來,他的聲音含糊不清,怕她聽不明白,他就用着含糊不清的聲音一遍遍重複着他要說的話。
而最終她也聽清楚了他在說什麽。
他說:“如果我沒有死,你就原諒我好嗎?”
她沒有回答,只是渾身顫抖着,目光複雜的望着他。而他終于用完了他最後的力氣,再也支撐不住,閉上眼睛,不知是死了還是暈了過去。
守在門外的人或許聽到了屋裏的動靜,立刻從外面闖進來,木年同着幾個身着西裝的保镖看到屋內的景象,卻似乎早有預料,也沒有驚愕沒有慌張,只是走過去将倒在地上的言浩宇扶起來,架着他匆匆出了門。
白箐箐依然還呆呆站在屋中,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言浩宇就這樣死了嗎?她真的不敢相信!
“白小姐。”身旁突然響起一記略顯蒼老的女聲。
正處于渾身緊繃狀态的白箐箐被吓了一跳,她猛然轉頭看去,卻見身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五十歲上下的女人,她的長發在腦後挽了一個圓圓的發髻,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大衣扣子一直扣到脖頸處,整個人都顯出一種嚴謹刻板。
見她看過來,來人才恭敬的自我介紹:“我是白先生的管家,你可以叫我林嫂。”
五年前言浩宇的前管家已經被她殺掉了,這位應該是他新找,她并沒有見過。
白箐箐極力穩着聲音沖她道:“有什麽事?”
她雙手交握放在腹部,腦袋微微颔着,模樣恭敬,說話卻不緊不慢的,帶着從容不迫,“先生交待了,在确認他死亡之前由我來照顧白小姐,如果他死了我便負責将白小姐送回國內,如果他還沒死,那麽就等他醒來再聽候發落。”
也就是說在确定言浩宇死之前她都要被她們軟禁起來嗎?
林嫂恭敬的沖她比了個請的手勢,“白小姐跟我來。”
白箐箐略思索了片刻便跟着她出了門,而她出了門之後那候在外面的幾人便進去将屋子裏的血跡打掃幹淨,不過片刻的功夫屋裏便煥然一新,就仿若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只空氣中還殘留着血腥氣味似乎在述說着什麽。
白箐箐随着她乘電梯下樓,卻見樓底下已經停了幾輛車子。她剛一出公寓的大門便見從一輛車上跳下一個小女孩,她沖她甜甜的笑起來,語氣中帶着難言的興奮沖她道:“白阿姨,你怎麽會在這裏?”
白箐箐看到出現在這裏的言斓雅眉頭便下意識皺了皺,她轉頭向林嫂看過去,用眼神詢問,她明白她要問什麽,便湊到她耳邊小聲沖她道:“先生吩咐了,如果他死了小姐會交由您撫養,畢竟小姐也是您的孩子。”
白箐箐沒回答,林嫂也不再多話,只沖她道:“白小姐上車吧。”
白箐箐走過去,言斓雅也迎上前來,笑呵呵的沖她道:“白阿姨你為什麽會在這裏?你是來看我的嗎?”
白箐箐沖她笑着點點頭,“嗯,我來這邊有點事情,順便來看看你。”
“真的啊!”小女孩眼中帶着亮閃閃的光芒,“林婆婆告訴我你會陪我去郊游是不是真的?”
白箐箐向林嫂看了一眼,卻見她正面無表情的看着前方,顯然并不打算解釋的,白箐箐便沖她道:“對,阿姨會陪你郊游。”
小女孩興奮的拍起手來,“那太好了。”
兩人在這邊說了一會兒話,林嫂便催促她們快上車,兩人在車上坐下之後言斓雅便沖她道:“阿姨我這裏有暈車藥,如果阿姨等下難受的話就告訴我,我拿藥給你。”她拍了拍懷中那個毛茸茸的小包包。
“好。”白箐箐只簡單的應了一聲便沒再說話了。
小女孩似乎看出她心情不好,便又沖她道:“阿姨我講故事給你聽吧。”
“好啊。”她只敷衍的應了一句。
小女孩卻開始認真的講起來,小孩子的語言表達能力有限,說的故事也充滿了童趣。
可是白箐箐明顯心不在焉。
她不知道言浩宇會不會死,如果他真的死了,她真要撫養這個小孩麽?
可是她一點都不想撫養她,這是言浩宇自己遺留下來的錯誤,為什麽要她來承受這種錯誤,孩子是無辜的,可是她也是無辜的。
還有廖定軒,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不知道他會不會來找她。
小女孩或許是講累了,便靠在她身上睡着了,坐在前面的林嫂将毯子遞過來,白箐箐便幫她蓋上。
她睡得很熟,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在眼睑處投落下濃濃的一片陰影,就像一只栖息在上面的小蝴蝶,她的臉肉嘟嘟粉嫩嫩的,嘴唇也是粉嘟嘟的。
她是個可愛的孩子,卻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車子一直開到一個偏遠的小鎮上才停下,在确定言浩宇死亡之前她和言斓雅都要住在這裏。
兩人一住就是好幾天,這邊有專門的廚師為她們做飯,屋子周圍有四五個保镖巡邏,林嫂為了她的“安全”不允許她踏出門一步。
言斓雅的課業卻不能落下,每天都有專人護送着老師過來給她上課。偶爾白箐箐也會教她寫寫中文字。
不同于別的小孩喜歡動來動去,這個小女孩卻一直都很乖,學得也很認真。兩人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白箐箐也逐漸摸熟了她的習性,偶爾也會學着林嫂幫她洗洗澡什麽的。
這天晚上白箐箐給她講完了睡前故事,她卻并沒有任何睡意,睜着大眼睛眼巴巴的望着她,許久之後才沖她問道:“白阿姨,我爹地什麽時候才能來看我?”
這是她第一次在她跟前問起言浩宇,實際上白箐箐知道她一直都惦記着她的爹地,因為每每聽到門外有響動她都會興沖沖的跑出去看,可是每每看到來人她都會滿臉失落。
而現在,這個懂事的小姑娘恐怕是真的很想念爹地了,終于忍不住問出口。
白箐箐嘆了口氣,幫她掖了掖被子,“你爹地很忙,等他忙完了會來看你的。”
她微垂着眼簾,露在被子外面的雙手相互絞扭着,“我爹地是不是出什麽事了?”說這句話的時候明顯透着一股低氣壓,而白箐箐也清楚的看到她的大眼睛裏有淚花在閃爍。
小孩子實際上很敏感的,她們看上去似乎什麽都不懂,可是心裏卻明白着。
白箐箐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想了許久她問她,“你很喜歡你爹地嗎?”
小女孩幾乎是想也不想就點點頭,“我爹地是這世上最好的人。”
最好的人?言浩宇嗎?這話從別人口中說出來聽上去都像是一種反諷,可是小女孩卻說得那麽認真,她目光堅定,她的爹地是好人,她認定了。
看來這個手段殘忍的大魔頭活得也不算失敗,最起碼還有他的女兒信任他,依賴他,愛他。
白箐箐揉了揉她的腦袋安慰道:“你爹地不會有事的,他忙完了就來看你,你好好睡覺好嗎?”
她真的無法想象,如果言浩宇真的死了她會有多傷心,真的,這麽好的孩子,為什麽偏偏是言浩宇的呢?
小女孩卻突然抓住她的大手,面上帶着懇求沖她道:“阿姨你陪我睡覺好不好?我很想爹地,我現在有點難過。”
“……”
白箐箐沉思了片刻最終還是無奈的嘆了口氣,她脫下鞋子慢慢在她身邊躺下,小女孩又一臉眼巴巴的問她:“阿姨我可以抱着你睡嗎?”
白箐箐沖她張開手,“來吧。”
小女孩便乖乖的靠在她的懷中,小手緊緊的抱着她,将腦袋靠在她的胸口,她閉着眼睛突然笑起來,“阿姨我覺得你好像我媽咪。”
白箐箐渾身一僵,随即便放松下來故作淡然問道:“怎麽這樣說?我跟你媽咪可是長得一點都不像的。”
小女孩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感覺阿姨很像我的媽咪。”
“……”
白箐箐摸摸她的頭,“好了快睡吧。”
小女孩點點頭,果然沒過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白箐箐迷迷糊糊似醒非醒間看到有個人坐在床邊上,從這人的身形來看倒是很像言浩宇。
言浩宇?白箐箐猛然驚醒過來,卻見那坐在床邊的人還真的就是言浩宇,她從床上坐起來,下意識往後挪了挪,目光戒備望着他,說話的語氣帶着不敢置信,“怎麽是你?”
言浩宇面色蒼白,嘴唇也沒什麽血色,顯然是失血過多的緣故。他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良久才道:“看樣子,我沒死讓你很失望。”
說真的,白箐箐真的是很希望他死的,這個魔鬼,留在世上也是一個禍害,所以此刻看到他出現在這裏,她有多不甘心是可想而知的。
兩人的交談聲将還在熟睡中的言斓雅吵醒了,小家夥迷迷糊糊的從被窩中爬起來,一看到來人她頓時眼前一亮,想也不想便撲過去興奮的叫道:“爹地!”
言浩宇急忙将她接過,他的大掌溫柔的幫她整理了一下淩亂的頭發又在她的頭頂吻了一下道:“小雅有沒有乖乖聽阿姨的話?”
看得出來他的到來讓小女孩很開心,他勾着他的脖子,就像一只樹袋熊一般吊在他的身上道:“小雅很聽話的,阿姨對我也很好,還教我寫字。”
言浩宇轉頭看了白箐箐一眼,整張臉都洋溢着溫和的笑容,他輕柔的在女兒的後背上拍了拍,柔聲道:“那就好,小雅乖乖的爹地才能安心。”
門并沒有關上,卻見林嫂突然出現在門口,又在門上敲了敲,這才恭敬道:“先生,我帶小姐下去梳洗。”
言浩宇便将小女孩放下來,又幫她将鞋子穿上才沖她道:“去跟林婆婆下去将小花臉收拾幹淨,爹地要跟阿姨說幾句話。”
小女孩點點頭,在離開前卻還是不放心道:“爹地你這次要好好陪陪我才能走哦!”
“好。”他輕聲答應。
小女孩這才放心地跟着林嫂離開了,林嫂在出去時還幫兩人将門拉上。寂靜的房間中一時間就只剩下了言浩宇和白箐箐兩人。
白箐箐對他依然很戒備,她後背緊緊的靠在床頭上,雙手也下意識抓緊了枕頭。相對于她的緊張,言浩宇卻顯得很輕松,他含笑的目光深深的望了她一會兒這才站起身來。
他穿了一件休閑夾克,裏面套了一件毛衣,卻見他站起身來将那夾克脫掉,又将毛衣脫下,在他的腰上纏了一圈厚厚的紗布,那紗布上卻不知何時浸上了一大灘血漬。
他走到那挂着一幅壁畫的地方,将壁畫移開再從裏面拿出一個藥箱,打開藥箱之後便将腰上的紗布一圈圈理下來,望着腰上那一大灘血漬,他似乎很無奈,輕笑一聲道:“這丫頭的力氣還真是大。”
将紗布取下,他拿過酒精在他的傷口上消毒,他的動作透着一種機械化的冷漠,仿佛根本感覺不到傷口被酒精刺激的痛苦,又仿若對待的并不是他的身體。
他所站的地方正好背對着她,從她的方向可以看到他裸露的後背。
他的後背上有着一條條醜陋的傷痕,那是他年少時期被他父親毒打留下的。
她的姑父在她八歲的時候就離世了,她對他的記憶很少,唯一記得的就是他很愛在那個陰暗的地下室裏殘暴的毒打言浩宇。
只要言浩宇某個地方有一點點不合他的心意立刻遭到他的毒打,一邊打着還會一邊用言語辱罵,類似于“蠢貨”“敗類”這些極具侮辱性的詞。
她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那一天,她來到後院玩,那底下室的窗戶正好開到地面上,正和貓咪玩捉迷藏她路過那裏,無意間向裏面瞟了一眼,她看到那個一向和藹可親的姑父竟對着年少瘦弱的浩宇哥哥拳打腳踢。
他打得非常粗暴非常狠,似乎在發洩着什麽,從他那粗暴的動作來看,仿若他對待的根本就不是一個活物。
那一次言浩宇被打成了重傷,肋骨被打斷,折斷的肋骨還插進了肺裏,最後經過好幾個小時的手術才取出來,而言浩宇也勉強保住了一命。
那被打斷的肋骨還被他一直留着,最後他逼着她結婚的時候将那肋骨打磨成了珍珠的形狀鑲嵌在了他親手為她做的新娘頭冠上。
她有時候也會想,言浩宇之所以那麽殘暴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年少時期的遭遇。有什麽樣的因就種什麽樣的果,所以多年之後當言浩宇告訴他,實際上那一次他爸爸攀岩出了意外從高處跌落摔死就是他一手造成的她也沒有覺得太驚奇,她驚奇的只是對自己的親生父親下手的時候他還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
言浩宇消完了毒,又将止血藥和消炎藥創傷藥這些一起倒在紗布上,做完了卻轉頭看了她一眼道:“不過來幫幫我嗎?”
白箐箐這才回過神來,卻默然的轉開頭去,并不想多看他一眼。而他也沒生氣,很快将藥上好,再将紗布纏上。
做完了這一切他又将毛衣套上這才走到這邊來,他在床邊坐下,笑着問她:“你剛剛在想什麽?”
白箐箐沒回答。
“是在想小時候你一邊給我上藥一邊抱着我哭的事嗎?”
被他這麽一提醒,白箐箐還真就想起了這件事。
言浩宇每次挨打過後都會被姑父關在地下室裏思過,他吩咐了人不許給他飯吃。
小小年紀的她依然天真善良,只覺得浩宇哥哥好可憐,她害怕他在地下室裏餓着了,每次都會悄悄的拿着傷藥和零食去找他。
她身體小,可以從窗戶翻進去,而言浩宇就從裏面接住她,這已經成為了他們之間的默契。
在他吃着她偷偷帶給他的東西的時候她就會小心翼翼的幫他上着藥,被毒打過的他全身傷痕累累,後背血肉模糊,消瘦的臉上也滿是淤青。
那個時候的她真的是很心疼他啊,幫他上藥的時候就不争氣的哭了。
而他對他身上的傷卻是那般的不在意,看到她哭他還不太高興,嗔她:“你哭什麽?”
小小的她握着拳頭揉着眼睛,哭得稀裏嘩啦的對他說:“我就是看到浩宇哥哥受傷了好難過。”
他揉了揉她的腦袋,笑得沒心沒肺的,“你可真是個傻瓜。”
如今想一想,那個時候的自己還真的就是個傻瓜,早知道他是這種人,小時候的她根本就不該浪費自己的善良去管他的死活。
就在她想着這些的時候坐在床邊的他卻突然伸手過去想要抓住她,白箐箐被他的舉動吓了一大跳,整個人都往後縮了縮。
而他伸出去的手就這樣停在了半空中,卻也沒收回來,只沖她笑道:“這麽怕我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傷的原因,聲音中竟含着沙啞。
白箐箐沒回答,想也不想便要從床上爬下去,他卻在她爬下床之前猛地拽着她的手腕将她往床上一拉,她驚呼一聲,下意識便要用另一只打他,然而手掌還未落在他臉上便被他給拽住。
他拉住她的手腕舉到頭頂,整個人順勢傾軋下來,這個動作太過危險,白箐箐被吓得整個人都僵硬起來,她目光含着恐懼和戒備瞪着他,怒道:“言浩宇,你想做什麽?”
就這般禁锢着她他卻沒有動作,他的表情慢慢的帶着一種凝重感,看向她的眼神也很奇怪,太過複雜,像是有許多感情糅雜在裏面。
“真的是你,真的沒想到是你。”
他的聲音很輕,不再是那種如毒蛇一般冰冷含笑的聲音,很溫柔,帶着一種濃濃的眷念,是那種千回百轉之後的呢喃細語。
“真的沒有想到此生我還能再見到你。”
不管怎麽說,我想把言浩宇這個人物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