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祁香貝看了眼來人,若無其事地把布撿起來,拍拍沾在上面的灰塵,遞給邵鴻遠。
邵鴻遠淡定接過,塞進包裹裏,轉頭坐好,小鞭甩得啪啪響,騾子本來已經慢下來的腳步又邁了起來。
寇小萍看着兩個人裝模作樣,跟沒事人一樣,不免冷笑一聲,騎上自行車,腳下緊蹬趕上騾車,“祁香貝,今天我去醫院給我奶拿藥,碰見春燕了,你猜,她跟我說啥了?”
祁香貝側過臉盯着自行車轉動的轱辘,挺熟悉,就是隊上那輛自行車,“我又不是她肚子裏的蛔蟲,怎麽猜得到?”
“她說呀,”寇小萍把戲谑的目光投向邵鴻遠,可惜,他背對着兩個人,根本沒看見,頓覺無趣,不過說話的聲音可提高了不少,“春燕說,她跟對象結婚之前,你滿心打算橫插一杠,想搶親,不想人家根本看不上你,你還絕食來着,有沒這事?”她把這事當做笑話,說完了自己咯咯笑了起來。
祁香貝不知道祁春燕起什麽心思,現在又把這件事拿出來說,明顯是要挑事的節奏,看來當時的道歉并沒有起到作用,白做一場,“她說啥你就信,就沒點自己的判斷嗎?用腦子想想,我要真想插一杠,她能那麽順利嫁人?就算對方看不上我,我爸救過他爸,硬壓着最後的結果最多就是兩家不結親,你看她婚禮夠隆重吧,誰還攔着不成。”
這話說得寇小萍啞口無言,祁春燕結婚那天她跟小姐妹們都去看熱鬧,一切順利,連老天爺都給面子,之前陰了幾天,就那天放晴了,祁香貝也按着流程出來見了一面就退出去了,規規矩矩的,要是她真看上那個姓張的,哪能那麽安分,不鬧個天翻地覆也得做些小動作,然而,什麽也沒有,可祁春燕不能無緣無故跟她說這個呀,“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要沒做,她幹嘛這麽說你。”
“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誰都知道我跟她不是一路人,你還聽她瞎掰呼。這些天因為分家她媽鬧得是雞飛狗跳,說起這個我倒有點明白了,你知道吧,我借錢買了他們家的東屋,她無緣無故跟你說這些,肯定是心裏不忿我得了房子,嫉妒呗,知道咱倆不對付,就想通過你敗壞我的名聲,到時候她沒半點損失,我可跟你過不去。”
祁香貝避開之前的搶親絕食不談,反而說起分家的事,大家都記憶猶新,說起來印象比較深刻,正好也把東屋是自己的宣揚出去。
寇小萍咬牙切齒,要不說以前很少玩在一起的人,今天看見了又是打招呼,又是拉着她說笑,感情是想利用她,這小算盤打得也太精了。
想起這個她後背差點冒冷汗,真要說出去點,祁家大娘還不得打到家裏面,她可知道這大娘年輕時候支撐家沒少跟人幹仗,本來她在家就沒啥地位,真要被鬧得不可開交,爸媽還不知道怎麽教訓自己呢,“哼,你跟祁春燕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懶得理你們家的事。”
洩憤一樣蹬着自行車,寇小萍落荒而逃,不長時間,就騎出去老遠,看不見人影了。
祁香貝吐了一口悶氣,撇撇嘴,寇小萍心思還比較單純,沒那麽多心眼,換了人還不定能忽悠過去。
這不,前面就有個不好忽悠的,身子都沒轉過來,嘴裏的話可跟上來了,“你看着也不缺心眼呀,咋能看上自己侄女婿呢?”
祁香貝在後面龇了下牙,這人哪壺不開提哪壺,有你啥事呀,悶聲悶氣地說:“就是年前我媽心疼我,多給我吃了兩塊肥肉。”
“啥意思?”邵鴻遠這次轉過頭,臉上懵懵的,不明白吃肥肉跟看上侄女婿有啥關系。
祁香貝嫌棄地瞪了他一眼,“這都不明白,豬油蒙了心呗,多吃點素菜就緩過來了。”
“嘶,”邵鴻遠只嘬牙花,這丫頭真能瞎掰,看這樣子也不像真有啥,笑着搖搖頭,專心趕車。
路上兩個人再沒交流,邵鴻遠是剛才一激靈整個人都精神再也不困了,祁香貝是腦筋急轉,想着明天給何永潔帶個什麽好,一直到了隊上,還沒想出來呢。
邵鴻遠叫停騾子,在樹樁上拴好,跟裏面管騾子的人交接清楚,又預約了明天的行程,出來看見祁香貝還坐在車上沒動地方,拖着個腮幫子,眼神也不知道飄蕩到哪個天外,他拎上大包裹,敲敲車幫子,“嘿,你打算住在這裏嗎?該下車了。”
祁香貝這才慢慢悠悠下車,拿上邵鴻遠刻意留在車上的小包裹,亦步亦趨跟在他後面。
回到家,正好趕上晚飯,祁香貝飯桌上沒提戶口的事,等一切收拾利索,老兩口回屋落定,才敲了他們的房門。
姚常玉親自給開的門,“我就知道你得來說說話,快進來吧。”
祁香貝一臉賊笑,摟着姚常玉的胳膊撒嬌,“媽,您能掐會算,這麽厲害呀。”
“你個鬼丫頭,”姚常玉敲了一下她的額頭,祁香貝就知道三哥愛彈腦門的習慣從哪裏來的了,位置都不帶差的,“吃飯的時候啥都寫在臉上,還用掐算?可拉倒吧。”
說完,盤腿坐到床上,擡胳膊捅捅喝水的祁山,“你閨女進來了,別忙着喝水,聽聽她說啥。”
“瞧瞧你那勁頭,喝水能耽誤聽她說話?”雖然這麽說,祁山抿一口水,放下了茶缸,“說吧,聽着呢。”
“前幾天我跟三哥在縣城救了個小孩子,您們還記得吧。”祁香貝鄭重坐好,開始講述。
姚常玉一拍大腿,“記得,你不說還是那個何同志的外甥。”
“是吧,今天我見着何永潔,她說,”祁香貝停頓一下,“爸媽,您們先把嘴捂上,可不能驚叫聲音太大。”
姚常玉配合閨女,就當耍游戲,祁山插空喝了口水,沒咽,比劃一下,水堵着呢,不用捂。
祁香貝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何永潔說能幫我辦居民戶口,明天就能辦。”
“咳咳,”祁山一口水噴出來,眼見衣服褲子都濕了,姚常玉顧不上驚喜,趕緊拿了毛巾給他擦。
祁香貝吐吐舌頭,誰讓老頭非得含口水,看看,嗆着了吧。
“你說的是真的?”祁山咳了幾聲,任由姚常玉收拾身上。
祁香貝狠狠點了下頭,“千真萬确,明天我拿着戶口本,再讓隊上開個介紹信就行,爸,您去找找表大爺,讓他給開個中不?”
“中,”姚常玉聲音洪亮,代替祁山回答,“這可是大好事,你表大爺肯定給開。”
“那行,那我就等着了,媽,咱家還有啥票,我明天給人家帶點禮物,總不能空着手吧。”祁香貝已經放棄去想送什麽禮物了,就算想得再好,沒有錢沒有票全是白搭,先看看家裏有啥再決定吧。
“你等等,”姚常玉從箱子裏掏出來一個小盒子,又從抽屜裏拿出來戶口本放進去,直接塞到祁香貝手裏,“票都在裏面,你拿回去慢慢看吧,戶口本可得拿好了。”
“哎,”祁香貝手裏攥着盒子回屋,正想看裏面的東西,突然想到明天沒有拖拉機去縣城,得去借個自行車騎。
她穿上鞋,着急忙慌往外走,自行車可是緊俏物件,這時間已經不見得能借着,只能試試去。
院門一推開,正看見邵鴻遠保持着要拉門的姿勢在外面站着,“你杵在這兒幹啥?”
“我找叔航剛回來,天都黑了,你出去幹什麽?”邵鴻遠邊進門邊問。
祁香貝聳聳肩,接着往外走,“明天去縣城,我還沒借自行車,現在去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別去了,我回來的時候就約好騾車,明天我趕車送你去。”邵鴻遠說。
祁香貝猛一回頭,“你都約好了?明天你又沒什麽事。”
“明天有事,我找的人今天不在,明天才上班,”邵鴻遠解釋道。
祁香貝馬上退回院子,笑開了眼,“這麽巧,太好了,那明天就麻煩你了。”
她眯下眼,背着手一搖三晃回自己屋,整個人摔在床上,鞋子踢得老遠,蹭呀蹭呀,挪了個舒服的位置趴着。
順手打開盒子,裏面的票真沒多少,糧票、油票、糖票、豆腐票,煤油票,有多有少,也就糖票有點作用,最差明天也得買一斤糖果,就當給小朋友的零嘴。
拿出戶口本和糖票,她又找到剪刀,把被子角拆開,裏面的十塊錢全部拿出來,再小心縫上。
全部身家放進包裏,就等明天的介紹信,祁香貝心滿意足,拿起鈎針開始給自己勾線衣,秦叔航後來拿來的線,為這個還被老媽訓斥過,當然要盡快勾成線衣實現它的作用才值得,說起來這裏還有邵鴻遠的功勞,明天又搭他的車,怎麽也要謝謝人家。
正想着呢,外面窗戶被敲響,祁香貝走過去看,是邵鴻遠,“啥事?”
“提醒你一下,帶好糧票,中午指定回不來。”
“知道,用不用幫你也帶上?”
“那就謝謝了,我還真忘了準備。”
“直接說帶上你的糧票不就得了,拐彎抹角的。”說完,啪地關上窗戶,真是,怪不得腳有點涼,原來是忘關窗戶了。
“早點睡,明天早點走。”
邵鴻遠提醒一句,就回屋上床,他本來以為跟以前一樣,躺床就着,沒想到翻來覆去烙了幾次燒餅還是挺精神,沒來由地有些煩躁。
幹脆起床到隔壁屋打打軍體拳,把能做的動作練了好幾遍,還是沒有疲累,總覺得右手帶着絲絲酥麻,怪怪的。
當再次躺在床上的時候,他伸出雙手觀察,跟平常沒什麽區別,要說特別,就是下午握了下祁家小妹的手,不至于有啥傳染吧,應該沒有,祁小妹的手多滑溜,還挺白,她臉也挺白。
慢慢地,祁香貝的五官相貌就浮現在他的眼前,嗯,平常沒注意,這祁小妹跟老祁相像的地方還是挺多的,就是嘴小點,眉毛彎點,臉也圓點沒那麽多棱角,好在柔和一點,要是整個換上老祁的臉,那就沒法看了。
大拇指扭扭着互相轉圈圈,他不由得想起來下午那個女同志說的話,祁小妹曾經有意侄女婿,雖然她說是豬油蒙了心,那無可否認的是有點意思,聽老祁說那侄女婿可不咋地,他那樣的人都有一兩個女孩子喜歡,就老子這品貌,怎麽也比他強,不愁沒媳婦,這樣想,邵鴻遠嗤嗤笑了起來。
大晚上的,祁向南出來上廁所,聽着聲音冷不丁打了個寒戰,誰呀,半夜三更笑得那麽瘆人,做夢了吧,趕緊回屋,摟着媳婦會周公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邵鴻遠:大大,你為什麽總是不肯承認我的男主身份,小天使們都着急了。
作者君:小邵,不要捉急嘛,人家鄭縣長都說了,凡事要考核,過就留,不過就轉崗或回家,你這不還在考核期嗎?
邵鴻遠:行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那大大,要考核得給我機會表現吧,我這出場的頻率?
作者君:放心,放心,多給你安排場次,群衆的眼光是雪亮的,大大的?也是向着你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