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秦煊交代羅峰派人送桓語後便不再關注桓語的事,不過在讓石頭也跟着去,小柱因為找不到人陪他玩兒鬧別扭時,秦煊突然發現自己手頭上的人太少了。
羅峰和這些護衛侍女們,現在服從他的命令、處處以他為先,是因為他是秦伯璋的兒子,若是去到帝都,秦伯璋可不止他一個兒子。
從上輩子師父去世後便習慣獨來獨往的秦煊,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需要人手。
前來迎接他們的隊伍比去鄉下接他們回來的隊伍更為龐大,也更為隆重,此時皇後半途薨逝的消息已傳遍帝都。
遠遠望去,迎接隊伍一片素缟,秦煊和小柱早在王淑琴自殺當日便換上素服。
帝都方向迎接的隊伍遠遠地便跑出兩匹馬,雙方策馬漸漸靠近,羅峰看清一馬當先的兩人分別是秦裕與秦飛兄弟倆,急忙跟秦煊道:“三皇子,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來了。”
秦煊點頭,皇後未至帝都,秦伯璋便先立貴妃,他原以為秦伯璋也會提前冊封兩個哥哥,如今想來,他們似乎也沒有破先例的資格。
“大哥二哥。”秦煊擺出面癱的樣子叫人,秦裕與秦飛也不在意,這個三弟還小的時候在他們面前,總是膽怯地躲起來。
後來大一些,他們不常回去,三弟再見到他們便面無表情地牽着母親的手,正個人癡癡傻傻、怔怔愣愣的一點也不讨喜。
秦裕還以為三弟真不傻了,這麽一看好像也沒比以前好多少,看來還是個傻的,只是沒有小時候傻罷了。
小柱也跟着秦煊一起叫人,秦煊好歹也跟這兩個哥哥相處過幾年,小柱自出生起便很少能見到他們,而且他年紀小,就算偶爾見過幾面,也忘光了。
“娘在後面的馬車上。”秦煊領兩人先去看望母親。
馬車裏除了裝着王淑琴屍體棺材外,便是用來保持屍體的冰桶。
秦裕與秦飛一看到雙目緊閉躺在棺材裏的王淑琴便嚎啕大哭起來,秦煊抱着小柱立在一旁,沒有流淚。
他的淚早化為滿腔的恨,不到手刃仇人那一刻,是無論如何都流不出來的。
小柱看到母親車裏竟然裝着棺材,她還躺在棺材裏,似乎已經懂得了三哥跟自己說到帝都後不能再跟娘住在一起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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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眶漸漸紅了,在其他兩個哥哥哭聲的感染下,也跟着放聲大哭起來。
入城的兩道均挂滿白幡,馬車入宮後,帝都上空便傳來悠遠的喪鐘聲。
秦煊坐在靈堂偏殿,他終于見到母親口中那能文能武,英武不凡的父親。
王淑琴懷上小柱後,秦伯璋便将兩個兒子都帶走,他告訴王淑琴,自己帶着兩個兒子去搏一個前程,在小柱滿月時,他帶着秦裕秦飛回來過一次。
一直到小柱六歲,三人也只回過三次家,其中兩次還是因為秦伯璋的父母去世,不得不回。
只是他從未告訴王淑琴,他在外還有一個出身于世家的妾室。
秦煊看向秦伯璋時适時地露出孺慕的表情,實際上,他心中正在向,那貴妃,嚴格來說,應該是個還未拜見過當家主母,見不得臺面的外室吧?
“辛苦你們了。”秦伯璋拍了拍三兒子的肩膀:“羅峰在信中已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朕,你做得好,那婢女該死!”
秦煊低下頭認真地扮演一個想要親近父親卻又不知該如何親近的兒子。
秦伯璋頓了頓又道:“你、你娘去世時,只有你在馬車內,她當時可說了什麽?”
秦煊再次擡起頭眼中淚珠打轉:“那丫鬟攔着我不給我去,等我進去時,娘她、她都說不出什麽話來了,只能聽到她斷斷續續地說:賤人、賤人害我,我是他的結發妻子,他不會這麽對我,然後她便,她便……
爹,是不是有人不想讓我娘當皇後?到底是誰?誰如此狠心!我娘是您的結發妻子,她當皇後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她又沒有擋着誰的路,挨着誰的利益,為何要落得這般下場!”
秦煊看似無知悲怒發洩的話,聽在秦伯璋耳中卻讓他醍醐灌頂,他腦中閃現出一抹倩影,讓他有種沖去找那倩影質問的沖動,然而理智告訴他,這樣的質問不會有效果。
秦伯璋只能先安慰兒子:“大柱,你放心,如今爹是皇帝,這天下都是爹的!爹定會查出害你娘那賤人是誰!”
“好,多謝爹,我相信您!”
“你這孩子,父子間無需說謝。”秦伯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轉身離開。
一路疾走到禦書房,秦伯璋随手一揮,桌上的奏折便散了一地。
他原本想等王淑琴到達帝都後,再勸王淑琴自己提出想效仿娥皇女英讓貴妃一起同她主持後宮。
王淑琴那人他最了解不過,她最是尊崇女子的三從四德,只要自己要求,她就算心裏在不願意也會服從丈夫的安排。
除非有人戳到了她的軟肋,不然她絕對不會做出這種過激的事情,但此時人也死了,秦伯璋已無從得知那丫鬟在她面前都說了些什麽。
他只能慶幸她死前沒有在兒子面前說出什麽不妥的話。
如今出現這種事情,秦伯璋擡舉貴妃拉攏世家,維持世家與新貴權利平衡的打算功虧一篑!
可秦伯璋自以為自己了解發妻,卻不知,他這發妻最是貞烈不過,她重三從四德便會格外重視嫡庶之分。
若是讓她一個正妻與妾室平起平坐,那亦是對她正妻尊嚴的踐踏,更何況那妾室跟随丈夫多年,竟還未拜見過她這主母,與這樣的妾室效仿娥皇女英,她會更感覺自己受到了羞辱。
皇後的喪禮由貴妃主持,秦煊等人需要在皇後靈堂守靈,小柱來到陌生的地方,母親還死了,他顯然不太适應,進城後便一直粘着秦煊。
那貴妃幾次以小皇子年幼守靈恐怕會傷了身子為由,讓下人來講他帶去休息,小柱都緊緊抱住秦煊不放,然後放聲大哭。
在衆目睽睽之下,小柱哭成那樣,反倒像是貴妃趁皇後屍骨未寒搶皇後的小兒子。
在靈堂中守靈的除了他們兄弟外,還有許多大臣,隔着一個簾子便是诰命夫人們。
這些婦夫人們見狀,看着貴妃派來的人時,眼神就不太一樣了。
貴妃當年陪着皇帝在苦寒之地,冬日落水受寒的故事傳播面太廣,太過脍炙人口,導致現在許多人都知道貴妃不能生育。
但皇後屍骨未寒,她便是再求子心切也不該這樣。
貴妃本以為這兩個鄉下來的孩子剛剛進宮,看到這富麗堂皇的地方定然會心生自卑,倍感怯意,就算受了什麽委屈也不敢哭鬧才是。
哪知這一次卻遇上了一個硬茬,與一個十分聽那硬茬的話的小孩兒。
貴妃的婢女匆匆離開後,小柱縮進秦煊的懷中,在旁人看來,這孩子該是被吓壞了。
然而他卻一邊擦着眼淚一邊小聲問他三哥:“三哥,這樣我是不是就不用被人抱走了?”
“對,不過這還不夠保險,咱們得繼續才成。”
“好,我聽三哥的!三哥,我想娘了嗚嗚嗚嗚——”小柱說到王淑琴又忍不住哭起來。
秦伯璋聽到這件事,很是嚴厲訓斥了謝曼丹一番,末了道:“女人最重要的是守本分、知分寸,我看你最近是失了分寸了,我會找機會承認佑兒的身份,雖說你今後不能再生育,但也有一子,今後好好撫育佑兒便是!”
謝曼丹一面喊冤一面哭得梨花帶雨,秦伯璋心中看着她這模樣心中難免會有憐惜。
但一想起王淑琴的死,再看看今日這件事,他心中的憐惜便消失殆盡。
若是謝曼丹為後,為了平衡新貴與世家,他必然不能再給謝曼丹太多寵愛,總要在他的鐵杆新貴中選一個合适的女子寵愛才是。
這邊在辦皇後的葬禮,另一邊皇帝的登基儀式也在緊鑼密鼓地籌備着,皇後去世,并不能延遲皇帝登基的時間。
在哭靈期間,秦煊與小柱還要時不時被人請出去量尺寸,做皇子服飾和王爺服飾,在皇帝登基後,已成年的皇子便能封王,而小柱這樣未成年的皇子,則需要住在宮中。
但由于小柱這些天一看到貴妃和她身邊的人就要哭,秦煊便故意在大臣們面前請求秦伯璋讓小柱跟自己一起住,秦伯璋此時正是對他們愧疚的時候,當即便答應了。
秦煊突如其來的這一招,讓謝曼丹之前的計劃全都功虧一篑,她原本想着那鄉下婦一死,其他皇子另開王府,那鄉下婦最小的兒子必然要住在宮中。
而宮中最有資格撫養皇子的便是她這貴妃,傻子三皇子與四皇子又感情深厚,屆時她控制着四皇子便等于控制着三皇子。
待三皇子四皇子與大皇子二皇子兄弟離心,他們自己就能鬥得死去活來。
秦煊此時還沒想到,自己的母親還為入宮,便已死于宮鬥。
秦伯璋擔心他們兄弟倆初次來帝都不适應,便讓去接他們的婢女繼續伺候他們二人,待秦煊開府後,再讓他挑新的下人。
秦煊這會兒正站在陰暗處,看着一個伺候自己的婢女将普普通通的荷包交給貴妃的婢女,她們自以為做得隐蔽,卻不知這世上還有人能隐藏住自己的氣息藏于暗處。
他那婢女匆匆離開,另一個婢女要離開需要經過秦煊藏身之處。
只見他身形一閃,人已消失在原地,進入另一個空間,那婢女經過時只能感到一陣勁風襲來,還未反應過來便雙眼一閉,昏倒在地。
秦煊從圖書館中找到一根綁書的麻繩,将那婢女捆成粽子,再用布條堵住她的嘴,遮住她的眼睛,随手扔進圖書館裏。
那是末世秦煊曾經待過的官方基地的圖書館,他剛傳過來時除了本身上輩子的記憶,與他原先一半的內力外,什麽都沒有。
在母親死後,卻無意中開啓了這個圖書館。
今天他還是第一次進去,讓秦煊奇怪的是,在這個圖書館裏,他沒看到管理員或者其他的人。
剛得到時,秦煊以為自己能連接末世與古代,可他走到圖書館大門前,卻發現,大門打不開。
也就是說他現在只能在這個圖書館裏活動,不會遇到末世的人,他也不能從大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