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1)
李苗這一叫,吓得旁邊地裏的人也都吓一跳,尤其是王月容和荷花。
王月容立刻重新跑回來,看見李苗那臉都白了,手裏拿着玉米一動也不動的在那裏坐着,蹲在她面前就問:“咋了,苗兒,咋了?”
李苗愣在那裏,半天才擡手指一指面前,“有,有人……”
王月容擡頭看過去,說道:“這大白天的,當然有人了,這到處都是人啊,都來幹活了,怎麽可能沒有人!”
李苗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一樣,一邊搖一邊和她媽說:“不是,不是一般人。”
“那是啥?”王月容這下徹底不明白了。
“是一個人影,媽,我一開始覺得我可能看錯了,可是我剛剛看見了,親眼看見的,一個影子,就那麽,嗖的一下,就竄沒了。”李苗喊着。
王月容只能站起來,在一旁轉一圈,這地裏都是人,都在幹活,說沒人那是假的,可都是這附近住的人啊,而且這青天白日的。
王月容轉回頭,看着李苗:“苗啊,你是不是看錯了,哪裏有什麽人啊孩子。”
荷花也站了起來,她再和李苗幹仗,那也是兩人之間的事,是李家的內部矛盾,可如果有人當着她的面欺負自己家裏的人,就算是李苗,她也第一個不願意,怎麽,她不要面子的?
荷花站在原地看了半天,看見王月容也去旁邊地裏找去了,回來說沒什麽,就用手搭了個涼棚,站在那裏說:“這大白天的見鬼了吧,哪裏有什麽人影,整天神叨叨的。”
荷花說完,又重新坐到地上,十分不滿意的看着李苗,心想這都三十多的人了,咋就這麽不莊重。
李苗不願意啊,這她明明親眼看見的,一個人影在她面前一閃,怎麽就沒有了呢,她絕對不可能看錯的。可自己親娘都不相信自己,旁邊的嫂子也在那裏冷嘲熱諷,這李苗就更氣了,心想要是能把那人給捉住就好了,就能讓他們看看,是自己神叨叨,還是真的!
李苗想着,嗖的一下站起來,就往外走。
王月容連忙喊一聲,“你幹啥去?”
見李苗沒應,也懶得管了,回自己小組了。
李苗撅着屁股一陣子跑,一直跑到她哥李貴幹活的地方,看見李貴,立刻和他招招手,讓他趕緊過來。
李貴看見李苗了,可不願意理她,這一次次的去荷花家接荷花,嘴皮子都說破了,還得在丈母娘面前陪着笑,在她六個哥哥面前哈着腰,就這荷花照樣不回家,就等着李苗低頭了。可李貴回去說了好多次,這李苗壓根就不肯去啊,她怎麽會去低那個頭,反正也不是她媳婦。
所以李貴就煩死這個妹妹了,也不理她,就當沒看見。
李苗明明就看見李貴聽到喊聲後朝她這裏看了,一看是李苗,立刻低下頭,就當沒看見,還特意背過身去,不看她。
李苗沒人能找,只能來找她哥幫忙抓人,可來了吧,人家根本不搭理她,李苗氣的要死,想一甩手就走了,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呗,可心裏還是害怕,咬咬牙,硬着頭皮就去找她哥去了。
李強背對着李苗,看不見她走沒走,以為他不理她,她就會老老實實的走了呢,誰知道她卻邁着大步走了過來,用力推了李貴一把。
李苗用手使勁一推,問:“我叫你你沒聽見啊。”
李貴白她一眼,“沒。”
“現在聽見了吧,走。”李苗不由分說就去拉李貴。
李貴皺着眉,用力一甩胳膊,“幹啥啊。”
“我有事找你幫忙。”
“那先說,你沒看見我正忙着呢。”李貴說。
李苗就急了,“你再忙能有我的命重要?”
李苗這麽一說,李貴明顯愣了一下,立刻問:“你咋了?生病了?”
李苗把李貴一拉,拉到一邊沒人的地方說:“不是,二哥,我不是和你們說了嘛,有人總是跟着我,剛剛我看見他了,就一個黑影一閃就沒了。可我看見他鑽玉米地裏去了,哥,你跟我去抓他去吧,我自己不敢。”
李貴看她妹一眼:“誰會跟着你,再說了,這大白天的,你說有人跟着你,那可能嗎?”
“怎麽就不可能了?”李苗道。
“哎。”李貴用力擺一下手,“你能不能別再鬧了,啊?你嫂子已經讓你鬧騰走了,現在你又來這裏和我鬧,大白天的抓什麽人去!你先照照鏡子去,你有啥可讓人跟的!”
李貴說完,就走了,去幹活去。
李苗站在原地,聽見她哥這麽說,給氣的掉眼淚了,心裏想你們都不信我,都不幫我,都不管我!我死了算了!
這麽想着,立刻轉過頭,一口氣跑回自己的玉米地。
這跑回去的時候,淚還沒幹呢,從荷花那組的地裏經過,荷花正看着她呢。
荷花眼看着李苗向她媽王月容求助無門,又去找她哥,誰知道又碰了釘子,這哭着就回來了。
見李苗坐在地上一邊抹淚一邊剝玉米,心裏就在那裏說這是什麽事啊,娘不親哥不疼的,真的活該。
這中午的活幹完了,李苗看着人都要回家了,立刻追了上去,也不說和人一起走,就在人群的角落混着,人家慢她也慢,人家快她也快,反正不敢落單。
荷花見李苗走了,在人群後面一直跟着,不敢自己走,就在後面一直跟着,一直到了她娘家,才停下腳步。
麥多好不容易抽個空,中午不忙了,回家吃個午飯,這剛進家,就看見李強在院子裏倒騰東西呢。
“爸,你幹啥呢?”麥多問。
李強正在搗鼓一個大油桶,那油桶是在縣郊托人弄來的,大藍皮,粗粗的一個大桶。
李強見麥多來了,連忙問一句:“今天不忙啊。”
“不忙。”麥多說,“好不容易清閑一天。”
張月英聽見麥多說話,也從廚房探出頭:“一會兒就能吃飯啊。”
“不着急。”麥多說,然後拿腳尖踢了踢那大油桶,又問李強是幹嘛的,李強只是笑笑沒說話。
不一會兒,一對兒雙胞胎也放學了,一回來也都被那個大油桶給吸引了,兩人一人搬一個馬紮,就等着看李強要用來幹什麽了。
麥多端一本水從堂屋走出來,往院子裏一站,吓了米多和金多一跳。
“姐,你咋回來了?”金多問。
麥多看他一眼:“咋了,我就不能回來?”
“能,怎麽就不能了,我是覺得中午你好像沒回來過。”金多說。
麥多一邊嚼東西,一邊喝水:“這不是沒事嘛,就回家呗。”
說着話,金多就一直看她。
麥多知道他在看什麽,白他一眼,“看看給你饞的,你說你一個大男孩怎麽就那麽饞啊。”
李金多咽一口口水:“男孩就不能饞了?就你們女孩長嘴了啊?”
麥多無奈的指了指堂屋:“我買了蜜三刀,你去吃吧。”
李金多一聽有蜜三刀,立刻往屋裏跑。
堂屋裏的桌子上放着四包蜜三刀,都是用棕黃色的油紙包着,包的方方正正的,最上面貼一張同樣大小的紅紙,上面寫着一個大大的福字,然後用麻繩捆好了。
李金多見有一包已經打開了,趕緊捏一塊塞自己嘴裏,就聽見外面麥多說:“再開一包,給向南和濮陽一人半包分了去。”
李金多聽了,立刻拿起一包沒打開的,就往外跑,給兩家送點心去了。
李麥多喝着水,看一眼米多:“你咋不去吃?”
米多正蹲在那裏給她爸幫忙,聽見她姐叫她,連忙說:“我一會兒再吃。”
“看吧,金多還說他不饞,你都沒他饞,他一個大男孩怎麽就那麽饞啊,啧。”
李強聽着大閨女在那裏吐槽,然後看一眼身邊的米多,正蹲在那裏摸了一手的油,就說:“你別搗鼓了,洗手吃去吧。”
米多搖搖頭,然後指着大鐵桶的那邊說:“爸,把這裏用鐵絲拉起來,然後就能固定了。”
李強好奇的看一眼米多,手裏的活也停了,問道:“你知道我要幹啥?”
米多笑一笑,“我猜的。”
“說說,你猜爸要幹什麽?”李強更好奇了,他只和張月英說過,怕孩子們擔心,他從沒提過,這米多卻說她能猜出來。
米多眨眨眼睛,指着油桶說:“我猜啊,爸爸你準備弄個爐子出來。”
李強呼的一聲,驚嘆起來,“你怎麽知道?”
“我說了,我猜的啊。”李米多笑着:“而且我不但知道你想做個爐子出來,還知道,你想用着幹什麽。”
李強不敢相信,“你說我想幹什麽?”
李米多拿手比劃一下,憑空抓着一個炒菜鏟子做了幾個炒菜的動作,然後看着李強笑。
李強徹底慌了,連忙朝廚房喊:“麥多媽,咱家這二妞可了不得了!”
張月英在廚房啐一口:“我和你說了多少次了,孩子有名字,就要叫名字,什麽二妞啊多不好聽。”
麥多在一旁喝着水,難得曬曬太陽,“我倒覺得挺好聽的。”
張月英立刻拿着鍋鏟子就出來了,看着麥多說:“那我以後叫你大妞行不行?”
麥多一口水差點噴出來,喊道:“您咋不叫我大傻妞啊。”
張月英聽了也笑了,在廚房門口往外看一眼,看見李強和米多在那裏搗鼓桶,又是一陣發愁,自己也管不了,就去做飯去了。
李強沒想到米多竟然能猜出來他的想法,早就豎起了大拇指,然後偷偷和米多說:“你媽不想讓我幹。”
“為什麽?”米多問。
“她擔心我,怕我受傷。”李強說一句。
“也是。”米多小聲道,又說:“不過,爸爸我支持你,我也相信你一定能保護自己,不會受傷的。”
“那是。”李強很驕傲,又小聲道:“要不中午趁着人齊,吃飯的時候我說一說?”
“行。”米多說。
“那你媽肯定反對,你呢,你得投我支持票。”李強道。
“那肯定的,爸爸,我一定投支持票,而且我覺得大家最終都會支持你的。”米多說。
麥多在一旁聽見了,連忙問:“什麽支持不支持的,怎麽了?”
米多看他姐一眼,說:“一會兒就知道了。”
麥多才不想這道呢,哼一聲,又開始曬起了太陽。
李強和米多搗鼓了一會,兩個人有商有量的,吃飯前李強已經在心裏有個譜了,大致知道要怎麽弄了。
中午吃罷飯,李強說起了這件事,說完後,李金多恍然大悟:“哦,那個油桶是用來當爐子的!”
李強點點頭,“是。”
然後他又看向麥多,這個大女兒是個能幹的人,也是最能闖的,所以相比之下,他更想聽一聽麥多的意見。
麥多已經吃完了飯,可筷子沒放,拿在手裏,在桌子上點啊點的。
聽見李強問她,麥多看一眼她爸說:“你真的想聽我怎麽說?”
李強一聽這語氣,不太好,心裏咯噔一下。
就聽見麥多在那裏慢悠悠的分析:“首先,我不認為我的工資不夠咱們一家吃飯的,而且我們廠的效益越來越好,我的工資也在漲,送弟弟妹妹以後上學什麽的,你完全不用操心,從這一點來說,我不同意你去賣什麽早餐。”
麥多說完,目光堅定的看一眼她爸。
可李強的臉色一下子就灰暗了很多。
她才不管那麽多,繼續說自己的:“再者,你的腿不好,你一個人大早上去賣早餐,就算有我媽跟着,那我們也不放心,萬一有人來找茬該怎麽辦?萬一和人口角了怎麽辦?這都是問題,而且有一定的危險性。”
麥多說完,就得到了張月英完全的贊同,張月英一直在點頭,然後加一句:“是,我就是這麽想的,我也不同意你去賣早餐。”
麥多看看她媽,手一伸,制止道:“我還沒說完,媽,你先別着急表态。”
張月英知道這大閨女是和自己一夥的,立刻說:“行,你快說。”
麥多繼續說:“還有就是,米多和金多也長大了,馬上就高中畢業了,他們畢業後,肯定都能找到好工作,或者就下鄉去,一定不會餓着,自己有了養活自己的能力,不能總是靠家裏,靠着你,所以,你不用替他們想,更不用替我想。我們三個都長大了,我們的事,完全可以自己商量着解決。”
李強在一旁聽的,已經低下了頭。幾年來,自從他的腿傷了之後,他第一次燃起生活的希望,沒想到,還沒開始,就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對。
米多在一旁聽着,聽着她姐在那裏一直說,可她看見姐姐眼睛裏閃着的小星星,知道她要說的不可能僅僅于此。
于是,米多在李強低下頭後再也沒擡起來時,在一旁接過去說:“但是!”
麥多被米多這麽一說,立刻着急了,叫起來:“哎哎,不帶這樣的,你咋搶話啊。”
米多指了指李強,麥多立刻輕咳了幾聲,繼續道:“對,就是那個但是,我繼續說啊,米多說的,你們就當沒聽見。”
“咳咳。對,但是!”麥多繼續說,“但是,每個人都有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權利,我是這樣,米多金多是這樣,媽媽是這樣,爸爸也是這樣。我相信,以爸爸你的身體狀态,以你每天都會在院子裏鍛煉,從來不偷懶的決心,你肯定不會怕那些故意找茬的,而且完全能應付各種突發事件。”
麥多說完,李強立刻擡起了頭。
“還有,以我對張月英同志的了解,她也不會讓那些事發生的。她一定會在你身邊守着你的,和你一起齊頭并進的。”
麥多說着,連忙阻止了李強和張月英同時要說的話,伸着手阻止完了,繼續說:“最後,我雖然成年了,也工作了,米多和金多也已經上高中了,但我知道,我們在你們眼裏永遠都是孩子,我們呢,一方面需要爸爸媽媽的幫助,另一方面,也可以幫助爸爸媽媽做些什麽了。所以,爸爸,你想做什麽,就去做,我全力支持!”
麥多說完,首先給自己鼓起了掌,環視一圈發現大家都還愣着,就把手往前伸了伸,在每個人面前用力的拍着手,一邊拍一邊說:“嗨,鼓掌啊,都講完了。”
被麥多這麽一鼓動,金多和米多也拍起手來,然後三個孩子都看向張月英。
張月英氣的啊,本來想着至少這大閨女能阻止李強呢,可誰知道她竟然是那一陣營的,但想着麥多說的話,心裏也服氣,自己自然也知道這麽多年李強窩在家裏的苦悶,每每看見關喜東來自己家,聽他說廠子裏的事,他都羨慕的不得了。
也知道李強想為這個家再做些什麽,畢竟他還年輕,畢竟這個家需要他。
一個人只有被需要的時候才能感受到安全感,也只有被需要的時候,才可以真正感受到幸福。
張月英無奈的看着剩下的四個人,不得不點頭了,道:“那行吧,我聽你們的,可以做,不過我有一個要求,一旦出現對健康有害的事情,我們立刻停下來。”
“好!”李強眼睛裏都閃着淚光,“我一定會注意再注意的。”
“那,爸爸,我每天起來跑步的時候幫你一起把爐子推過去。”米多說。
“還有我還有我。”金多也着急舉起手。
只有麥多搖着頭道:“好,那這些活就交給你們倆個了,你們知道的,我早晨真的起不來。不過,你們可以報我的大名,一旦有什麽人找事,報上我的名號就可以。”
金多看一眼他大姐:“報你的名號有什麽用啊。”
麥多立刻瞪過去,然後看着李強,“不過,爸爸,你要做什麽賣啊?”
張月英都無語了,感情這大閨女連她爸要做什麽都無條件贊同啊,真的是指望錯人了。然後看向金多問一句:“你知道你爸要做什麽嗎?”
金多搖搖頭,“不知道。”
張月英只想拿筷子敲兩個孩子的頭,最後把希望寄托在米多身上,問一句:“你知道嗎?”
米多點點頭,“我猜的。”
“是什麽是什麽?”金多立刻問。
米多說:“就是你說的比那個街口的肉餅還好吃一萬倍的那個。”
米多說完,金多就嗷了一聲:“那我是不是每天都有西葫蘆蛋餅吃了!”
李強笑了,“是,就是西葫蘆蛋餅。”
麥多看她爸一眼,不可思議道:“爸爸,你還會煎餅?”
李強看她大閨女,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就說:“你昨天晚上吃的就是我煎的。”
“是嗎是嗎?”麥多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她昨天吃的什麽了,更別說是什麽味道了。
一家人商量好了,麥多看一眼時間,該去上班了。
走出家門,胡同口就遇見了孔卉,孔卉正和濮陽站在一起,在胡同口抹眼淚呢。
麥多遠遠看見兩人在哭,還是在胡同口哭呢,也不好意思過去了,想裝作沒看見,就後退着往家裏走。
誰知道濮陽正好回頭,就看見了麥多,連忙揮着手喊一聲:“麥多姐姐。”
自從濮陽知道麥多是救了自己姥爺、舅舅的人,也知道了當時麥多剪了孔卉的頭發也是為了救她們,打心眼裏喜歡這個姐姐,可是麥多這個人,太有距離感了,人好是真的,但脾氣大也是真的,生就一聲的疏離感,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離她幾米遠的那種。
麥多聽見喊她,也看見孔卉朝這邊轉過頭了,知道自己不能當沒看見了,硬着頭皮上吧。
“嗯。”她笑了笑,指指外面說:“我去上班。”
“哦。”孔卉點點頭,就往家裏走。
濮陽沒進去,眼看着她媽進了屋,又見麥多要走了,連忙追了出去。
她知道舅舅喜歡麥多的事,所以,想着要告訴她。
“麥多姐姐。”濮陽追了出來。
麥多轉頭看她,“有事?”
“是。”濮陽的小臉蛋上還挂着淚痕,可也帶着笑容,跑到麥多跟前,對她說:“姐姐,我舅舅後天就回來了。”
“什麽?”麥多不肯相信,“不是剛走了嗎?以前都至少要回去一個月的。”
“姐姐不想我舅舅,”濮陽挑一挑眉,接着說,“回來嗎?”
這句斷的,麥多只想打人。
“這個吧,不是我想讓誰回來誰就能回來的。”麥多看一眼這個古靈精怪的濮陽,不知道這個孩子什麽時候這麽皮了,擺擺手說:“快回去吧,一會兒該上學了。”
可濮陽怎麽肯走,繼續跟着麥多,說:“姐姐,我舅舅這次回來了,就再也不走了。”
“什麽?”麥多這次不能不聽了。
濮陽得意的揚着下巴,“姐姐,我姥爺摘帽了,已經捎來了消息,我媽剛剛聽說,哭的啊。我姥爺說他們後天就到了,以後,再也不走了。”
濮陽說完就要回去。
麥多呆呆的站在那裏,突然發現濮陽走了,就喊:“什麽時候回來來着?”
“後天下午到。”濮陽說完,一轉彎就進了家。
沒找到李貴來幫忙,李苗坐在一堆玉米棒子裏哭了一場後,下午來上工,眼睛都是腫的。
自己一個人幹了一整個下午,剝玉米剝的本來手都腫了,可腫了也得剝啊,不幹活哪裏有工分,沒有工分吃什麽?本來她那個嫂子就和她不對付,再不掙工分,肯定會把她掃地出門的。
其實李苗心裏明白,她就是紙老虎。那荷花沒給她用狠的,但凡她強硬起來,把她的衣服用品都扔出家門,李苗就真的沒有家了。
想到這裏,李苗又在心裏可憐自己一萬次,一個三十好幾的人了,竟然連個家都沒有。
下午幹完活,李苗往家裏走。
這只想着自己可憐了,對影自憐的時候,竟然忘了有人跟着她的事。天一黑,大家都着急忙慌的往家裏走,趕着回去做飯啊什麽的,李苗這想着事情,腳下一慢,就被落下了。
一個人往家裏走着,李苗突然感覺身後那人又跟來了。
她不敢回頭啊,以前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人跟着她時,她還敢回頭,還敢大叫一聲,甚至敢追上去看到底是誰。
可這次不敢了,她是千真萬确知道有人跟着她啊,李苗吓的連頭都不敢回,感覺随時那人都會從後面撲上來一樣。
現在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快點走再快點走,一口氣跑回家。
李苗慢慢的加快了步伐,可那影子似乎擺脫不掉,她快起來,那人就更快了。
李苗眼睛一閉,就死命的往前沖啊,一直快跑到家時,一進胡同,看見自己家裏大門敞着,就知道家裏有人,李苗這正想喊,就感覺有人從後面一下子撲了過來。
李苗那一瞬間眼睛一黑,就感覺一個男人從後面緊緊抱住了她,十分用力。
李苗發了瘋的想喊,還沒張嘴,就已經被那人拿手給捂住了,李苗用力的掙紮着,正想擡腿往後踹,就聽到一聲響,當!
然後就是身後那個男人慘叫的聲音,随着他的一聲慘叫,緊緊抱住李苗的胳膊就松開了。
李苗連忙轉過身去,就看見荷花拿着一個大鐵鍬,用力往那男人身上拍,一邊拍一邊罵:“這下抓住你了,找死的玩意,看我不拍死你!”
李苗即使死一遍,再活回來,也不會想到,這個時候從天上跳下來救她的正是她的嫂子,李苗瞬時眼淚都掉下來了,立刻又一巴掌抹了去,本來還心驚肉跳的,這下看見那男人死死的趴在地上求饒,又見荷花使力拿着鐵鍬拍他,李苗也不怕了,直接跑上去,拿腳踹那男人。
“敢打你姑奶奶的主意,我看你是活膩味了。”李苗一邊罵一邊踹他,還在那裏喊:“媽,哥,快來,有壞人!”
那人趴在地上又被拍又被踢的,緊緊抱着頭跪趴在地上,還一直在喊着什麽。
荷花和李苗都激動毀了,哪裏聽得見他在那裏喊什麽,只想多拍一下是一下,多踹一次是一次。
兩人正打的過瘾,李貴和王月容都從屋裏跑了出來,往地下一看,才知道,真的有人跟着李苗啊。
李苗和荷花見有人出來了,兩個人累的啊,也終于敢放松了,不拍了也不踹了,彎着腰在那裏喘着粗氣。
“就是他,就是他。”李苗一邊喘一邊喊。
李貴看見了,還真的有孬人,這過來就是飛起一腳,那人被踢的痛喊一聲,然後連忙說:“別打了別打了,是我,是我。”
李貴罵道:“管你是誰,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李苗挨的近啊,聽見那聲音,心裏咯噔一下。
天都黑了,李苗只能看見一個影子,再仔細看看那趴在地上的身型,李苗突然叫起來:“哥,先別打,看看是誰。”
李貴不打了,拉着那人往上一提,王月容早拿來了手電筒,往那人臉上一照,一聲媽呀叫出來,手電筒沒拿住,也掉到了地上,咕嚕嚕滾了起來,滾出好幾圈的光暈。
所有人都愣住了,任誰也沒想到趴在地上的那人,就是王大龍。
王大龍是誰呢,正是那個入了獄的,李苗的前夫。
李苗也一聲媽呀,立刻跑回了家。
李貴看是曾經的妹夫,自然是不能再打了,可臉上顧不住,哼了一聲,就往家走。
王月容完全就是吓死的狀态,眼看着孩子們都走了,自己也要走,突然想起荷花,荷花好不容易回來了,一定要拉回家,不能再讓她走了。
王月容死活拉着荷花,荷花呢,看見是王大龍這個混子,想知道他咋出來了,雖然不想回去,看架不住愛看熱鬧,這被王月容勸着,拒絕了幾次後,也就跟着進去了。
王大龍一個人趴在那土堆裏,半天才爬起來,使勁吐了口唾沫,把嘴巴裏的泥土都吐了出來,才往李家走。
這一進去,一家人除了李自新都在堂屋裏等着他呢。
李苗正在那裏抹眼淚,李貴站着,也不肯坐,就眼睛瞪着他,還有王月容,也是在瞪他。荷花則坐的最遠,斜着眼看他。
王大龍顧不得身上疼啊,進了屋先喊一聲媽。
王月容立刻道:“你喊誰媽,我不是你媽,你和我家苗已經離婚了。咱們不是一家人了。”
王大龍摸摸光溜溜的腦袋,咧嘴一笑:“嘿,你就是我媽,叫了那麽多年了,怎麽就不是了。再說了,離婚算啥,不是還能再複婚嗎?”
王大龍聲音剛落,李苗就轉過頭來,對着他啐一口:“我呸,誰跟你複婚,我就算現在去死,也不會和你這個王八蛋複婚。”
王大龍不生氣啊,別人罵他的話他可聽的多了,聽的耳朵裏都生繭子了,一點也不在乎啊,反正被罵幾句,又不會少一兩肉,便笑嘻嘻的看着李苗,嘿嘿笑了幾聲。
李苗就覺得啊,那笑聲怎麽就那麽瘆人啊,大冬天吃一口冰一樣,透心兒涼。
李貴見這個人真的臉比城牆厚啊,只能開口問:“你來我家幹什麽?還吓唬我妹子,你想幹什麽?”
王大龍笑嘻嘻的:“二哥,我不是想吓唬她,我跟了苗好幾天了,但是又怕她看見我就怕,又吵又叫的,我就想着吧,趁晚上沒人的時候,和她說句話,誰知道還沒說呢,就被,就被……”
王大龍說着話,看一眼荷花,他敢惹誰也不敢惹荷花,這附近誰不知道荷花六個哥哥,個個五大三粗的,像他這樣的身板,一個哥哥出來就能給他弄折了。
王大龍笑着,看向荷花叫一聲:“二嫂。”
荷花瞪他一眼:“再叫一次,我把你舌頭給割喽。”
王大龍不敢吭聲了。
“你找她幹啥?你倆已經離婚了,你還纏着她做什麽?”李貴說。
王大龍不願意了,道:“都說一夜夫妻百夜恩,我和苗做的可不是一夜的夫妻。”
王月容在一旁聽着,氣的發抖,罵道:“滾!”
王大龍笑嘻嘻,“讓我滾可以,苗兒得跟我回去。”
王大龍心裏明白,自己這進過監獄的,哪家閨女能再嫁給他,再娶是不可能了,可自己家香火不能斷啊,他也得找個老婆啊,這就來找李苗了,再纏着她,反正就她了,她不願意,他就天天來找她。
“我呸!”李苗罵一句,“我就是死了,也不會和你複婚,你快點從我家滾出去!”
李貴也聽出來了,這人坐了幾年牢,還是無賴啊,話是說不明白,只能攆了,便說:“你走吧,我們都不想見你,再說了,我們和你沒啥關系了,一會再也別來了。”
李貴剛說完,外面李自新就回來了,進了家就說:“大門怎麽沒關啊,大晚上的。”
這王大龍聽見李自新也回來了,立刻站起來說一聲先走了,就往外跑,和李自新擦肩也沒有停下來。
李自新眼看着一個人跑了,就問:“那是誰啊?”
一屋子沒有一個人回答,李自新看看他們的表情,就問怎麽了。
王月容拉一把李自新,把他拉屋裏了,說一會兒再和他說。
然後拉着李苗去了李苗的房間。
李貴也去哄荷花,帶着荷花先回屋了。
李苗一進屋,趴在床上就是一陣嚎啕,一邊哭一邊怨恨自己這是什麽命啊,怎麽就惹上了這麽一個無賴。
王月容跟着坐在李苗身邊,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覺得都是她的責任,當初怎麽就沒長眼啊,竟然還覺得王大龍挺好的,誰知道結了婚才知道就是一個潑皮無賴啊,把自己的親閨女給坑了啊。
李苗在那裏哭,王月容也抹眼淚。
哭了一會兒,王月容就去做飯了,一邊做飯一邊和李自新說了剛剛發生的事。
李自新氣的,把旱煙敲的,煙槍都要敲斷了,又在廚房裏急的轉圈圈。
這喊吃飯了,李苗才想起來,剛才要不是她二嫂荷花,還指不定發生什麽事呢,自己抹幹了眼淚,知道是王大龍了,也不怕了,就親自去她嫂子屋喊荷花吃飯了。
掀開門簾子就看見她媽也站在屋裏,看樣子是來叫荷花吃飯的,自己女兒做的傻事,只能自己來道歉,卻沒想到李苗能自己來了。
李苗進了屋,擡眼看見她嫂子荷花,淚又掉了下來。
“嫂子,都是我不好,你別生我氣了,我以前都是作,說那些混賬話,嫂子,你別生我氣了。”
荷花看她一眼,說:“這次不攆我走了?”
“要走也是我走啊,這是嫂子你的家。我,我也是害怕,怕這天大地大沒有我容身的地方,我要從這裏走了,真的就沒地方去了。嫂子,你還有娘家能回,可我就這一個家了。我怕你把我攆走,才,才說那些話故意氣你的,想着怎麽樣我也不能走啊。”
李苗一邊哭一邊說:“嫂子,我這次真的知道錯了,要不是你,我今天,我今天……”
李苗越說越覺得羞憤,話說不下去了,又開始哭起來。
那王月容就問了,“花啊,怎麽這麽巧你在啊,你看,要不是你,那混賬羔子不知道會幹啥呢!”
荷花看一眼她婆婆,實話實說:“我看李苗到處求助,上午在地裏那一聲是真的怕了,她向來好強也要面子,那一聲尖叫,就說明她真的看見什麽了,雖然我當時也是半信半疑的,後來見她去找李貴,我就知道,她是真的看見啥了,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