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1)
張月英下午去張月萍家前和李強說了一聲,李強睡醒午覺起來已經下午3點了。醒來沒事,李強拄着拐杖就在院子裏走一走。
這隔壁的張老太正好來,手裏拿着一個大筐子,一進院子,就喊月英,卻看見李強正在院子裏,連忙問一句:“月英呢?”
李強看見張老太來了,立刻說:“她去她妹妹那裏了,嬸子你找她啥事?”
張老太拿着筐子,從筐子裏拿出三根絲瓜,兩個西葫蘆,對李強說:“這菜新鮮的呢,那邊的老李頭給的,我知道月英愛吃絲瓜,想着給她幾根。”
“謝謝嬸子還想着我們。”李強說這話就伸出手:“嬸子,你給我吧,我來拿。”
張老太笑嘻嘻的把絲瓜和西葫蘆送進了廚房,她知道李強不方便,怎麽會讓他拿,自己給送進去了。
李強連忙道謝,張老太拿着筐子就回家了。
李強在院子裏轉了一圈又一圈,轉到小腿都開始抽筋了,才肯停下來。他每天午休起來後都會在院子裏一圈一圈的轉,不圖速度有多快,就拄着拐杖一點點的走,自己也沒數過到底走了多少錢,也沒看過時間,每次都是走到滿頭是汗的時候才肯停下。因為李強知道,這樣的好時候越來越少,他只有經常鍛煉身體,沒事就出來走一走,才能不給孩子找麻煩。
是的,以前李強的目标只有一個,就是不給孩子找麻煩。
可幾年過去了,李強已經适應了一條腿走路,他又開始給自己定了一個新的目标。
至于這個目标該怎麽才能達成,李強還沒有什麽想法,可他知道,人活這一世,年輕時就是要拼搏的,年輕的時候不拼搏,人到老年的時候,就要開始受苦了。
李強在院子裏走到小腿抽筋才肯會堂屋休息一會,看一眼時間,已經下午四點半了。
一直到了傍晚,李強眼看着天色暗下來,知道孩子們也要放學回來了,可張月英還沒回來。
這李金多一放學就會喊餓,李強看着天色,心裏越來越着急,又重新回到院子裏,走到大門口往外看,看了一會兒,李強突然想起張老太送來的西葫蘆。
他一轉念,既然張月英還沒回來,他不正好可以給孩子去做飯嗎?
以前健康的李強每天忙于工作,家裏的事情是一概沒有管過,除了一些粗重的活之外,剩下的什麽都不管,更別說做飯了,他也沒有那個時間。可李強是當過兵的,那時候他在部隊,什麽都幹過,經常被叫去幫廚,而且家裏父親李自新就是個會做飯的,李強自小耳濡目染也看了許多,只是這幾年沒有機會也沒有時間做而已。
想到這裏,李強突然有了幹勁兒,就像一個看不見希望的人,黑暗的時間突然點燃一盞蠟燭一樣。
李強連忙去了廚房。
走進廚房,那絲瓜和西葫蘆就在桌上擺着,李強看着西葫蘆,就想起了以前做蛋餅的時候。
他先把粥煮上,燒好了爐竈,水開了,下了洗幹淨的小米,煮開了花,再慢慢的熬。
這空檔,李強把西葫蘆削了皮,用擦菜的擦子把西葫蘆刨成特別細的細絲,然後舀了兩大勺面粉,用水攪勻了,攪成面糊,再打進去兩個雞蛋,然後放點鹽,攪勻了,就成了餅糊。
最後把西葫蘆絲倒進面糊裏,李強坐在竈臺前給攪拌均勻了,這餅糊糊就徹底做好了。
李強在鍋裏放點油,一個大勺子盛了滿滿一勺子面糊,嘶啦一聲往鍋裏一澆,一面煎好,立刻翻面,這兩面煎的金黃了,這餅就熟了。
李強自從複員後第一次正經下廚,以前最多也是給張月英打打下手,獨立完成一頓飯這還是第一次,這看着一盤子摞的整整齊齊的西葫蘆蛋餅,心裏不由得滋生出滿足感。
李米多和李金多兩個人吃了一嘴油,兩個人高興的快叫了起來。
李強把西葫蘆擦的很細,他還想着這倆孩子肯定吃不出來是什麽餅,可沒想到這米多竟然猜出來了,驚訝的看着她,說:“可以啊,你竟然知道是西葫蘆。”
米多能不知道嗎,這是她從小吃到大的東西。
這向日葵保育院是米多上一世唯一的一個家。
這個家裏有她最喜歡也最疼她的院長媽媽,還有她最愛吃的飯菜。
李米多後來上了大學才知道,她刁鑽的胃口其實都是在保育院的時候養成的。
那時候保育院的孩子雖然很多,但院長媽媽幾乎每天都親自給他們做飯,她早上起個大早,大一點的孩子就會主動來幫忙,有人攪面糊,有人打雞蛋,有人刨西葫蘆絲,幾個人分工協作,這面糊很快就準備好了。
可是煎餅卻只有院長媽媽自己完成,因為別人煎的餅,用一樣的面糊,不是把一張完整的餅給煎破了,就是給煎糊了,只有院長媽媽親自煎的餅,又薄又香,兩面金黃。
所以這個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的時候,李米多就已經知道李強做的是什麽飯了。
可吃進嘴裏那一刻,李米多才知道,不僅僅是外面看起來一模一樣,就連味道也一模一樣。
李米多再一次陷入詫異中,這次是西葫蘆蛋餅,上次是大蛋抱小蛋,還有蒸碗,這些東西,都在她上一世的記憶裏存在着,而且這味道,甚至都是一模一樣的。
李強看着兩個狼吞虎咽的孩子,連忙囑咐:“慢點吃慢點吃。”
李金多占着嘴,實在說不了話,終于在喘氣的時候贊一句:“爸爸,你做的餅實在是太好吃了,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餅了。”
“真的嗎?”李強滿意的笑着。
“真的!”李金多确信無比,對着李強說:“爸,比街口賣的我最喜歡的肉餅還好吃呢!”
李米多已經去盛粥,三個人每人一碗煮的黏黏的小米粥,再配上張月英自己腌的小黃瓜,那滋味,只有吃過的人才能知道,有多幸福。
李強看着兩個孩子吃的那麽香,心裏也高興,他沒想到自己沒事做的時候随便露一手,竟然引的大家如此贊嘆,就一張餅都能讓人吃的這麽幸福,李強更加心滿意足了。
他看看倆孩子,手裏端着粥,喝一口說:“如果爸爸腿還好好的,那該多好啊。”
李金多和李米多兩人聽見李強這麽說,立刻停下了手裏的筷子,只聽見李強繼續說:“現在我也不上班了,不但自己不方便了,更不能賺錢養你們了。這幾年,你們跟着爸爸,受苦了。”
李金多不說話了,看一眼米多。
米多立刻指着盤子裏的蛋餅說:“爸爸,這還叫受苦?這麽好吃的餅,如果這是受苦的話,那我可做好了時時刻刻受苦的準備了!”
李金多也連忙說:“是,我也是。”
李強見倆孩子這麽懂事,笑了一聲,“你倆啊。”
“真的,爸爸,真的好吃。”李金多再說一遍。
李強心滿意足的看看他們,感覺自己不用吃飯都已經飽了,可一想到自己在家裏無所事事,自己的孩子都這麽可愛,自己卻不能為他們再做點什麽,心裏又煩了,心裏嘆一口氣,嗓子裏也發出了聲音。
這聲音正好被米多聽見了,她擡頭看她爸一眼。
李強沒注意米多在看他,只是把粥放在了桌子上,也不吃了。
“爸,你怎麽不吃飯?”米多問。
李強勉強笑一笑,說:“我天天在家裏沒事,也不怎麽動,就不餓。”
“那爸爸你如果不累,就在院子裏走一走,或者到胡同口走一走,散散心。”金多也說。
李強說了聲好。
可米多這知道,她爸的煩悶并不在動不動上面,而是在沒事做上面。
李米多想着,便對李強說:“爸爸,你是不是在家裏煩,想出去做點事?”
李強不想說謊,一個男人,總是在家裏待着,尤其是最年富力強的時候,尤其是在家裏需要自己在外面打拼的時候,他一個人窩在家,不管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都十分壓抑。聽到米多這麽說,沒想到這個孩子竟然能猜出自己心裏的想法,有些驚訝。
米多看着李強笑了笑,“爸爸,你要是心裏煩,就去外面看看。咱們街口啊,早晨有賣肉餅的,挑着擔子賣肉餅,就是金多最喜歡吃的那家。還有賣湯的,你可以去看看,很熱鬧。”
米多這麽一說,李強突然有個主意一閃而過,他看向米多問:“沒人抓嗎?”
“現在少了,幾乎沒有了。”金多道,“就連紅袖章幾乎都看不見了,還有誰抓。以前賣肉餅的那個都是偷偷的賣,現在都開始吆喝了。”
“真的?”李強問。
“真的。”
金多說完,看他爸一眼,“爸,你問這個幹什麽?”
李強興奮的已經舉起了粥,又夾了一張餅,一個夾給金多,一個夾給米多,自己也吃了一張,心裏突然舒暢了。
米多接過李強夾來的餅,看一眼他爸,只覺得以前那沒有精神的雙眼,此刻突然閃起了希望的亮光。
一直到三個人吃完了飯,張月英才匆匆趕回來,一進家就着急的喊一聲:“我回來了,你們都餓了吧。”
張月英在院子裏的盆子裏先洗了手,洗完就匆忙往廚房跑,心裏還盤算着這麽晚了,還是吃點面條算了,簡單好做,可一進廚房,袖子都卷好了,卻看見三個人圍着桌子坐着,正看着她笑。
張月英站在門口愣住了,看着三個人笑眯眯的,再往桌上一看,桌上擺着餅,每個人面前的粥都喝完了,三只空碗放着。
米多見張月英回來了,立刻站起來,“媽,我給你盛粥。”
張月英不敢相信的看着餐桌上的餅,問:“這是米多你做的?”
米多拿起勺子,先試一下粥還熱着沒有,嘗一下,還熱乎着呢,便給張月英盛了滿滿一碗,然後放在桌子上,見張月英一直站着,驚訝到都忘記坐了,連忙拉她一把,讓張月英先坐了,對她說:“不是我做的,媽,你繼續猜。”
“那不是你做的,肯定也不是金多,那是你豔青嬸子送來的,還是濮陽媽媽?”張月英問。
“媽,你先別問,你先嘗一嘗。”米多也拉個馬紮坐下,托着下巴看她媽。
張月英立刻夾一張餅,咬一口,香死了,便說:“看着餅煎的,又好又香的,是張奶奶做的吧。”
金多實在撐不住了,笑着看着張月英說:“都不是。媽,是我爸!”
張月英臉上的笑意立刻消失了,連忙站起來,看向李強:“你煎的?有沒有燙着什麽的?”
李強看她一眼,也笑了,“就煎個餅,煮個粥還能燙着?沒有,我好好的,要不,你看看。”
張月英內疚壞了,下午關喜東那個車間忙的不得了,又加起了班,張月萍還在發燒,她實在不敢回來,想着自己家的孩子再餓一會也沒事,張月萍生病了,總不能不管她,怎麽也得等關喜東回來了再走,這一等,就等到天黑了。
張月英拼命的往家裏跑,她知道這倆孩子上學費腦子,最容易餓。可她更擔心李強,這一整下午了,也不知道他自己在家,有沒有出什麽事。
張月英本來還擔心李強一個人磕着摔着的,可誰能想到,人家不僅把自己照顧的好好的,還做好了晚飯!
張月英難免一陣唏噓,這李強腿雖然傷了吧,自己竟然卻在這時候吃着他做的飯。
張月英連忙又咬一口餅,看着李強說:“真的好吃,我真沒想到你還有這麽一手。”
吃完了飯,李米多正準備翻翻書,就聽見外面辛向南叫她,“米多,米多。”
李米多連忙從屋裏跑出來,一看是辛向南,便問:“怎麽了?”
辛向南指指胡同口:“有人找你。”
米多愣一下,“有人找我?這時候?”
“嗯。”辛向南說完,就聽見金多喊他。
“向南,來。”
辛向南看一眼米多,“去吧快點,不是大灰狼,吃不了你。”
米多哼一聲,眼看着辛向南進了金多房間,自己便往胡同口走。
她倒不是怕大灰狼吃了她,只是覺得這個時間,應該沒有人回來找她罷了。
這一出胡同,米多才看見了,是關雙雙。
關雙雙正站在胡同看,看見米多出來了,連忙招招手:“姐姐,是我。”
“是雙雙啊。”米多走近,“你怎麽在這裏?”
“我來找你。”關雙雙說,“可是我不敢上你家去,我奶不讓。我就只能讓那個大哥哥把你叫出來。”
“哦。”米多看關雙雙,“這麽晚了,你來找我幹什麽?”
關雙雙立刻湊近了,“我姑讓我來的。”
“什麽?”米多不解。
“我姑。”關雙雙說,“我媽和我帶我姑出來轉圈,我媽偷偷跑去打牌去了,她不敢讓我奶知道,就不讓我回家,讓我陪着我姑轉悠。然後我姑非讓我帶她找小豆子。”
“我問她小豆子是誰,沒有小豆子啊。她就給我比劃,眼睛大大的,頭發長長的,什麽樣什麽樣的,我就覺得,她是在找你。”
關雙雙說完,看着米多。
米多剛想說可她不是小豆子啊,又想到了關喜蓮,立刻問關雙雙:“那你姑呢,你把她自己留下了?”
關雙雙連忙說:“我不敢讓她自己待着,我把她帶來了,就在那個樹後面藏着呢。”
關雙雙指了指遠處的樹。
米多心想不好,不管怎麽樣,也不能把她一個人留在那裏,米多立刻拉起關雙雙的手就跑:“快點,快去看看。”
兩個人牽着手飛快的跑到大樹下,那黑暗的樹影下,關喜蓮正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裏。
看見關雙雙把米多帶來了,一直靠着樹幹坐着的關喜蓮立刻有了精神,擡頭看着米多笑啊笑,也不說話。
米多見關喜蓮穿的很少,連忙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了,披在她肩上,叫了聲姑姑。
關喜蓮似乎沒聽到她叫什麽,也不在意,只是看着眼前的這個小姑娘她就覺得開心,又見米多給她披衣服,就更開心了,可又不舍得,連忙把衣服扯下來,重新給米多披上,一邊披一邊說:“你穿,你穿。”
米多看着她,只覺得關喜蓮好像更瘦了,想去握住她的手,看看她的手涼不涼,這一握手,卻發現關喜蓮的手是熱乎的。
米多看一眼關雙雙說:“把姑姑帶回家吧,天涼了。”
關喜蓮立刻搖頭,“我不回家,我和小豆子在一起。”
米多笑着看她,“姑姑,太晚了,等天亮了我去看你好不好。”
關喜蓮不高興,一臉的愁容:“你沒來。”
“白天我要上學,我星期天去行不行?”米多問。
關喜蓮握着她的手,看着米多的眼睛,說:“行。”
頓一下,又說:“你來看看我的小豆子,她長大了。”
米多聽關喜蓮在說小豆子,知道可以慢慢哄她回去了,和關喜蓮接觸多了,米多知道,只要和她聊小豆子,她就會很高興,多聊一會兒,你讓她做什麽她都說行。
“小豆子長大了啊,那我一定要去看看她。”米多說着,又把衣服重新給關喜蓮披上。
這次關喜蓮沒有發覺,而是沉浸在講述小豆子的故事中,米多并肩和關喜蓮走着,關雙雙在另一邊扶着關喜蓮,米多這披衣服的時候,突然感覺心酸。
關喜蓮不知道經歷了什麽,過了一個夏天,似乎更加虛弱更加瘦了。米多給她披衣服的時候,正好看到她的肩膀,一個成年女人的肩膀,竟然和旁邊關雙雙的肩膀差不多窄。米多給關喜蓮披上外套,不小心又碰到了她的肩膀,上面都是骨頭,連一點點肉好像都沒有。米多可以想象,這個女人內裏早就瘦的皮包骨頭了。
米多看着她的身影,心裏一陣陣的發酸,可身邊的關喜蓮卻沉浸在幸福中。她終于見到了小豆子,又可以和小豆子講“小豆子”的事,這個世界上沒有比這更讓她感覺幸福的了。
關喜蓮說了一路小豆子的事,米多仔仔細細的聽着。關喜蓮嘴裏的小豆子,一會兒是個剛出生的嬰兒,一會兒又是一個要學走路的幼兒,過一會兒又成了一個愛吃糖的小學生,總之,那個小豆子是一個很特別的人,可在米多聽來,又是一個鮮活的人。
三個人走到了徐菱打牌的那家門口停下,米多便停下了腳步,她着實不能再往前了,這萬一遇見關家的人,她也不好說,關雙雙還得挨一頓罵。
米多笑着看向關喜蓮,想着要和她說再見了,就說:“姑姑,你回家照顧小豆子吧,等我有時間了就去看你們。”
關喜蓮依然拉着米多的手,一雙眼睛似乎含着淚水,一字一句的問:“你不是我的小豆子嗎?”
關雙雙立刻拉她姑一把,解釋說:“姑姑,她是米多,你是不是又犯病了,你的小豆子在家呢,還小着呢。”
關喜蓮着急的搖起頭來,看着米多,又緊緊抓着米多的手:“不,她就是我的小豆子。”
關喜蓮這說着話,一着急,那本來蘊着眼淚的眼睛,輕輕一眨,眼淚就順着臉頰無聲的流了下來。
米多見了,騰出一只手,擦去了關喜蓮臉上的淚,說:“姑姑,你別哭,你一哭,小豆子也就不開心了,她不舍得媽媽哭。”
關喜蓮愣一下,連忙松開了米多的手,然後用力擦了眼淚,又笑着對米多說:“是,我的小豆子最擔心媽媽了。”
關喜蓮說完,關雙雙見她已經松開了米多的手,連忙抱住她姑,大喊一聲:“媽,媽,別打了,回家了,我姑困了。”
喊完了,米多就對着關喜蓮說:“姑姑,你快回家吧,你看天都黑了,小豆子該想你了,想讓你摟着睡覺覺呢。”
關喜蓮也擡頭看看天,點着頭喃喃道:“是是。”
那邊徐菱應一聲馬上,米多立刻就躲到了黑影裏。
不一會兒,徐菱就出來了,一邊走一邊往兜裏塞東西。關雙雙看見她媽這個動作,知道她又贏錢了,立刻招招手:“媽,我們在這裏呢。”
徐菱高興的跑下來,嘴裏還嘟囔着:“要不是你叫我,我還能繼續贏。”
說着,她扶起關喜蓮就往家裏走,一邊走一邊又叮囑關雙雙:“千萬別給你奶奶說。”
關雙雙答應一聲。
米多目送三個人走遠了,這才往家走,走回家,就看見麥多也回來了,正在廚房吃飯。
麥多看見米多,立刻問一句:“你幹什麽去了剛才?”
米多不想讓家裏人知道她和關家的人有聯系,怕張月英擔心,也就沒有實話實說,就随口說一句遇見朋友了,在外面玩了一會兒。
麥多在吃飯,聽米多這麽說,就囑咐一句大晚上的別跑遠了,一個女孩子。
米多知道她姐關心她,立刻說好。
那邊李強在堂屋裏坐着看報紙,這報紙都是麥多從廠子裏拿來的,一些過期的舊報紙,拿來給李強解悶。李強端着茶缸一邊喝水,一邊看報,聽見米多在外面說話,就放下報紙叫她一聲。
米多連忙走近堂屋:“爸,怎麽了?”
李強問一句:“你和金多說的那些賣肉餅和湯的,都在街口了?”
“嗯。”米多點點頭。
“他們都是幾點在那裏?”李強又問。
米多想了想,說:“挺早的。我們去跑步的時候,他們正好已經到了,等我和金多吃完早餐去上學,他們還在。”
“哦。”李強點點頭,喝了一口水說:“那行,你們明天去跑步的時候也把我叫醒吧,我和你媽想去看看。”
米多看一眼正在那裏疊衣服的張月英,張月英朝她點點頭,可又不放心的看一眼李強,見李強不動聲色,也就沒再說什麽。
“好,我記得叫你們。”米多說。
第二天一大早,除了麥多,家裏其他四個人都起來了,金多和米多照例去跑步,李強和張月英則去街口轉悠去了。
李強走的慢,張月英很有耐心的扶着他,每走幾步都要問一句要不要休息,等兩個人看完回來了,兩個孩子也都已經跑完回家了。
米多正在洗漱,見他爸回來了,臉上帶着喜色,而張月英,卻一臉的愁容。
米多什麽也沒說,趕緊洗漱好了,就去幫張月英做飯了。
吃過早飯,去上班的去上班,去上學的去上學,張月英心裏挂着妹妹張月萍,不知道她發燒好了沒有,收拾好了,和李強說一聲就趕緊去了張月萍家。
李強也說讓她放心去,中午回不來的話,他會把飯給孩子們做好。
張月英放心去了張月萍家,這剛到,關喜東就在門口守着呢。
關喜東打早起就在門口站着等張月英,就怕張月英不來了。
廠子裏接了一批單子,昨天晚上加了許久的班,關喜東下班的時候別人還在加班,他去請了假,這才回家。今天沒辦法再請假了,因為一起幹活的,就連大肚子的工友都沒有請假,一直堅守在崗位上,他實在張不開嘴請假了,可張月萍又燒了一夜,關喜東實在是沒有了辦法,只能盼着張月英能來了。
這張月英一露面,關喜東立刻念起了阿彌陀佛。
張月英聽關喜東說了,立刻說:“那你快去上班吧,這裏有我呢,你盡管放心。”
關喜東囑咐說:“姐,月萍不能随便吃藥,但也不能就這麽一直燒着,這都燒了一天一夜了,得去醫院,你看我又請不下假。”
張月英忙說:“行了,我知道,我一會兒帶她去,我騎車來的,正好能帶她去。”
關喜東說這就好,中午我打飯回來,你不用管了。
說完,關喜東匆匆忙就往廠子裏趕。
張月英讓張月萍喝了一杯水,張月萍又昏昏睡過去,這再醒來,已經快十點了,張月英伸手一摸額頭,差點叫了起來。
她把張月扶起來,對張月萍說:“月萍,不行,不能再這樣了,我帶你去醫院去。”
張月萍燒的沒有半點力氣,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着想,那也得去啊,于是掙紮着也坐了起來。
張月英架着張月萍,把她扶上自行車,發現自己不敢騎車帶她,幹脆就推着去吧。于是吭哧哧推了好久,終于到了醫院。
關雙雙一早起來就覺得頭疼,睜開眼就喊她媽:“媽,我頭疼,嗓子也疼。”
徐菱跑進卧室,一看關雙雙又是擤鼻涕又是抹眼淚的,就知道這孩子又感冒了。
徐菱無奈道:“你看你弱的吧,怎麽就這麽容易感冒,三天兩頭的生病,肯定是昨晚着涼了。不行,快起來,我帶你去醫院瞧瞧,別嚴重了。”
徐菱把關雙雙拉起來,和劉琴說一聲,就往醫院跑。
兩人到了醫院,排上了號,就看見張月英帶着張月萍來了,徐菱一看,連忙拉着關雙雙就躲到了後面。
張月英和張月萍卻沒有停留,從她們前面走過,就到了另一邊的婦産科。
徐菱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立刻拉着護士問一句:“那邊不是婦産科嗎?”
小護士點點頭,說:“是。”
徐菱一驚,這剛才看着就不對勁,張月萍跟霜打的茄子一樣,沒有一點精神,進來後張月英就一直扶着她,不敢撒手的樣子,這下兩人又去了婦産科,徐菱猜着,這不會是有了吧。
關雙雙看好了病,徐菱給她一個大杯子讓她坐在那裏喝水,自己在一旁一直偷偷看着那姐妹倆,直到兩個人進去了,徐菱立刻跑到診室門口去了。
這診室壓根就沒有門,一個白色大布簾子擋着,上面用紅字印着醫院的名字。
徐菱往那裏一站,人都以為她是排號的呢,也沒人在意。
裏面張月英醫生說着話,一字一句都落進了徐菱的耳朵裏。
徐菱聽着,心髒跳的飛快,确認了自己的猜想後,立刻拉起關雙雙就往家走。
一進家,徐菱連自己生病的孩子也顧不得了,就往劉琴屋裏跑。
這沖進去,就看見劉琴正坐在沙發縫衣服呢,已經深秋了要,天冷了,劉琴把以前的棉衣都拿了出來,撿一些開線的地方,都縫好了。
徐菱一沖進來,劉琴還吓一跳,手裏的針一抖,一下子就戳進食指的手指肚上,疼的她連忙縮一下手,不滿意的瞪着徐菱,說:“你幹什麽呢,冒冒失失的整天。”
徐菱壓根不在乎她婆婆又看不上她什麽了,站在劉琴面前說:“媽,我和你說件事!”
這胃口吊起來,徐菱還以為她這個婆婆不知道會多好奇呢,可誰知道,劉琴壓根就沒什麽興趣一般,仍然低着頭在那裏縫衣服。
“媽,這次真的是件大事,而且是很大很大的事!”徐菱十分激動。
劉琴看一眼她這個兒媳婦,一臉的不屑,心裏又是一萬個不如意,感覺這兒媳婦,從小養在大家庭,怎麽就沒有一點大家閨秀臨亂不驚的樣子,反而每天都是咋咋呼呼的。
劉琴再一萬個不如意也白搭,此刻只能就這麽過。
徐菱見她婆婆還是無動于衷,嘴上不敢說,可心裏呲一聲,心想,這時候裝鎮定呢,一會兒知道咋回事了,看你不得高興的蹦天上去。
這想着,徐菱急于看她婆婆沖破屋頂,蹦到天上去,話就撿最緊要的說:“媽,你又要當奶奶了!”
劉琴這手一抖,看着徐菱:“什麽?你又懷了?”
徐菱皺着眉,趕緊擺手:“咋會是我啊,我都多大了,不是我,不是我。”
劉琴這下明白了,是老二家的!
可她向來都是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的,此刻聽見徐菱這麽說了,心裏敲着鼓,可臉上卻看不大出來,只是平淡問一句:“你咋知道的?”
徐菱還以為她婆婆沒蹦到天上去是不相信她的話,立刻前前後後說了一遍,包括自己是怎麽站在門口聽見她們和醫生說話的。
劉琴又問道:“真的是你親耳聽見的?”
“是的是的。”徐菱說。
“哦。”劉琴沒再說話,又多縫了幾針,然後對徐菱說:“你去看看雙雙吧,看吃了藥睡着沒。”
徐菱一點也不在意,立刻說:“肯定睡了,不用管她。媽,你不去看看老二家的?”
這話一說完,劉琴就擡頭看一眼徐菱,徐菱覺得那目光冷冷的,于是點頭說:“那我去看雙雙去。”
劉琴見徐菱走了,這才放下手裏的活,仔仔細細的算這時間。
徐菱這好耳力,不但聽見了姐妹倆說懷孕的事,還聽見了說是七月懷上的。劉琴這算了算,差不多來年四月就要生了,劉琴這個高興啊,四月正是好季節,而且她從聽了徐菱的話,怎麽都覺得老二家懷的,肯定是個大胖小子。
劉琴活也不幹了,穩當當的坐在沙發上,眼睛看向前方,一眨都沒有眨,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李苗坐在地頭剝玉米,一粒粒玉米粒剝下來,這一整天的,手指頭都腫了。隊裏的那三個人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小組長說又被調去幹別的去了,總之,歸期未定。
王月容中午在家吃飯的時候就看見李苗的指頭都紅了,下午做了一會兒工,抽空偷偷溜到李苗這裏,一看,就她自己坐在那一堆堆的玉米棒子中間剝玉米呢,立刻問她怎麽回事,李苗便把調人的事給她媽說了。
王月容聽了,立刻在李苗背上拍了兩巴掌,巴掌拍的啪啪響,又用力推了李苗一把,罵道:“你看我說你啥了,你就是不聽。我讓你昨天去叫你嫂子回家,你不去叫。這再讓你去叫,你還是不去,這一晃幾天了,你還是不去。現在好了吧,你們隊裏就剩你一個幹活的了,你想怎麽樣,自己一個人把這些都剝了?”
李苗看着玉米棒子,咬咬牙:“剝了就剝了!”
“你是不是傻!”王月容用力推她一把,“你這不能按時完成勞動,倒時候扣你工分,你白幹了不說,這雙手都廢了。你說你是不是傻啊!”
王月容說着,擡頭看一眼在花生地頭坐着的荷花,見她正和人說說笑笑的,手裏的活慢的要死,半天不見她動,清閑死了。王月容看看荷花,再看看慘兮兮的閨女,心裏真犯嘀咕。
“該!你說你是不是該!你惹誰不行,非惹她。”王月容在一旁說着,手上也沒停,幫着李苗已經剝完了一個玉米,這一個剝完,手指已經酸了,想想自己的閨女,已經一連剝了幾天了,而且就她自己,心疼的不得了,便說:“行,你不去,我豁出去這張老臉,我去!”
李苗立刻哼一聲:“誰願意去誰去,反正我不去。我就不相信了!我寧願把手給剝斷了,我也不向她那個不會下蛋的母雞低頭。”
“你!”王月容聽李苗這麽說,立刻給她一巴掌。
李苗回頭看她媽一眼,“你走吧,別在這裏了,除了會打我!”
王月容氣的要死,覺得自己這閨女沒別的,就是傻,好賴人都不分,也不幫她剝了,手裏已經剝了一半的玉米一扔,拍拍屁股就走了。
這一走,從荷花那邊經過,就聽見荷花其中一個嫂子說話了,“嬸子,來看閨女啊。”
王月容只能停下腳步,笑着說:“是啊。”
又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