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許是床板有些硬,李米多被硌醒了。
她昏昏沉沉的,頭疼的厲害,想睜開眼睛,用了用力,卻睜不開,只能聽得自己的心跳聲,還有一邊坐着的人衣服摩擦座椅發出的窸窸窣窣聲,好像有人進來了,就坐在離她不遠處。李米多又努了一把力,可依舊沒能睜開眼睛,眼珠骨碌碌轉了幾圈,依舊感覺天旋地轉的,又想睡過去。
迷糊之際,聽到有人開口說話。
李米多聽聲音判斷,她們坐的應該不太遠,但似乎都沒有把注意力放在米多身上,誰也沒留意到她已經要醒轉了,只是自顧自的說着話。
“麥多爸爸什麽時候回來啊?這次出去有好幾天了吧。”
聲音聽上去是個老婦人,米多強打着精神繼續往下聽。
“快了。這次走的遠,不過也快回來了。”張月英回了張老太的話,手裏的活不敢停,正在摘菜。
一把碧綠的韭菜拿在手裏,左手拿着,右手摘,張月英手上的活向來慢,但勝在幹淨,一根細細的韭菜就摘了半天,不舍得掐葉子,頭上的泥土也用手指仔細的撸了去。
張老太看她一副認真的樣子,忍不住想笑,可鄰裏住了這麽多年,對張月英這個慢性子女人太了解了,看她這慢性子,這一把韭菜不知道要摘到猴年馬月去,于是順手接過來一把,“我幫你摘。”
張月英笑了笑,也沒客氣,給了張老太一些。
張老太今年六十一歲,一生的時光都在為他人忙碌,終生未嫁,一個人在這胡同裏住了許多年,張月英搬來的時候,張老太就在了,因為兩人都姓張,張老太又無兒女,兩人走的異常親近,直到六年前,程豔青帶着兒子來投奔張老太,這老婦人才終于有了家人,過的倒是更舒心了。
張老太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李米多,又看了眼手裏的韭菜,知道這韭菜不是給床上躺着的那位吃的,畢竟躺了四天了,還沒有醒轉的意思,這頓飯自然不是做給李米多吃的,便問張月英是不是大閨女麥多要回來了。
張月英聽張老太這麽問她,嘆了口氣,說:“嬸子,你說這孩子,真的沒有一個省心的。老二吧,傷了腦袋,躺了四天了還沒醒,老大吧,說搞什麽大串聯,背着個書包就跑了,到現在也沒回來。這兩個閨女,還不如我家金多一個男娃省心。”
張老太笑嘻嘻的回:“金多是個好孩子,這年頭像他這樣的好孩子不多了,性格也好,又溫順,長的也好看。不像我家向南,我看見他就發愁。”
一提到辛向南,張老太原本笑嘻嘻的臉上立刻皺起了眉。可任誰看都能看出,那眉皺的,不是真心的厭煩,而是無可奈何,又夾雜着些許的寵愛和得意。
就是那種恨的你牙癢癢卻又愛的心根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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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月英一聽到張老太說她這個孫子,立刻轉移了話題,張老太沒有什麽親人,自從程豔青帶着辛向南來投奔她後,她終于體驗了一把什麽是天倫之樂,所以,以前沒有的經歷,現在都變成了她最驕傲的談資,一說起辛向南,話頭就不會斷。
“說起來就是緣分,這仨孩子一般大,多好啊,能一起長大。”張月英說的這仨孩子,就是家裏的這對龍鳳胎,李米多和李金多,還有隔壁的辛向南。
“是啊。”張老太已經摘完了一把韭菜,眼睛順帶着看了一眼李米多,這孩子自從傷了腦袋,硬生生的在醫院躺了三天,都沒醒轉過來,醫生沒辦法,擺擺手,讓拉回家,等着醒過來吧。
“那醒不過來呢?”張月英哭紅了眼睛問醫生。
醫生嘆了口氣,顯而易見的。
李強不在,家裏沒有一個男人,就只剩下李金多了,他在一旁扶着他媽,嘴巴一撇,也快哭了,又強忍着,“媽,不能夠,米多肯定能好起來。”
金多比這個雙胞胎二姐晚出生了兩分鐘,總是不肯叫米多姐姐,就算是現在,也是嘴巴硬硬的,不肯喊姐。
張月英沒個依靠,男人跑車去了,還沒回家,也遞不了消息,身邊只有一個十三歲的金多,張月英只能就着金多的話點頭,“拉回家吧。”
“要是大姐在就好了,她一向有主意。”金多拉着板車,看了一眼躺在車上的米多說。
“她能有什麽主意,每天不是喊造反有理,就是打到誰誰誰,看到米多這樣,如果再知道她是怎麽受傷的,她肯定要跳起來罵她了。”
張月英和李金多把米多用板車拉回家,李米多又躺了一天,今兒個是第四天,依然還沒醒。
張老太這時候站了起來,拍了拍灰色大褂上因為摘菜掉落的泥土,“我得回去做飯,一會兒向南該回家了。”
張月英還沒來的及說話,就聽到外面房間的門被人一腳踹開了。
哐當!
已經渾渾睡去的李米多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徹底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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