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到了時辰, 那邊就有人拿着梆子敲了一下鑼鼓提示開戲。
李成則護着顧青瓷身旁,怕她被人擠散了。
要付錢的三十個位置自然是離着太池最近的地方。
座位四排擺好, 再用圍欄隔了起來, 就在最裏層。而外層其他所有地方都是随便別人看的,只是沒有坐的地方而已, 加上距離稍微遠一點。
這會兒鑼鼓一響嬉冰開戲,欄杆旁邊立即擠滿了大人小孩,都趴再那裏看。
因為進來太池的時候是會收過門費的, 不過那個錢也不多,只三個銅板, 許多小孩子手中買零嘴的錢都不止這個。
顧青瓷自小在這京中長大,對嬉冰這樣的活動不會不知道。
更是從小聽到大的,每年都有。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像她們這樣的大家小姐是很少能出來抛頭露臉玩耍的。
顧青瓷上一次看嬉冰還是兩年前,而且她可不是能直接進到這裏面來,包場或者坐最好的位置和這麽多人一起看。
在離着太池冰場更遠的地方, 有一座樓臺, 遠離這邊的熱鬧, 上面清靜, 通常都是貴人貴客定的位置。
以前來,顧青瓷同顧家其他幾位姑娘都在那上面遠着人看嬉冰的。
兩人落座後,身旁都是不認識的人, 顧青瓷就挨着李成則緊緊的, 興奮但也有些緊張。
李成則一下子看出來了, 伸手去捏了捏她的手腕子,又揉了揉頭頂,低聲緩緩說:“以前在這裏看過麽?”
在外頭被李成則觸碰顧青瓷十分不好意思,雙頰升起些微微的薄紅。
她下意識歪歪頭去看左右,又轉過來回,慢慢說:“來過,只是都是坐在那邊高臺上坐着的。”邊說邊伸手往後頭指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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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則了然。
沒過幾秒,顧青瓷又忍不住小聲說:“相公我沒戴帷帽……”
的确是有不少目光落在兩人身上,畢竟一個英姿俊朗,一個漂亮俏麗。
顧青瓷不大習慣讓那些不認識的這樣看自己。
李成則沒有絲毫影響,依舊神色如常,她看着顧青瓷,一下子笑了,“小姑娘,帶你出來看嬉冰,若是你戴着帷帽還看什麽,你看看太池這裏,還有我們身邊,同樣有不少姑娘女郎,她們一樣都沒戴帷帽,你卻還是跟着你相公來的,有甚擔心……”這句說完,李成則停頓了會兒,然後再湊過去顧青瓷耳邊,低聲說了一句大概只有顧青瓷一個人能聽清楚的話。
李成則附在她耳旁說的是自你生的漂亮貌美旁人才忍不住看你。
顧青瓷的臉騰地一下全紅了。
這般孟浪的話,這侯府長大的千金聽得少,此時就忍不住面紅耳赤。
不過,不多時,果真也不再扭捏了。
嬉冰一開始,只見十幾個梳着雙啾穿着大紅棉襖的七八歲女腳踏滑子一個接一個滑了上來。
後面一個拉着前面一個的衣服,連成一羅串,就這樣熱熱鬧鬧上去了。
女童們在冰面上如履平地來去自如,腳下非常的自然靈活。
旁邊的臺子上,鼓手已經開始擊點,鼓聲漸次變大,也越來越有韻律感。
女童們動作整齊劃一,從一豎排變為一橫排,接着又變成三排。
伴随着鼓聲的還有突然而起的長琴的聲音,優雅溫柔舒緩。
幾個女童變換位置,開始做出各種高難度動作,在那光滑的冰面上,或是轉圈擡腿或是下腰劈叉,更有幾個人玩起了疊羅漢。
總之各種動作一個接一個,目不暇接。
臺下也是掌聲笑鬧聲一片。
等快到了高潮,幾道鼓的鼓點聲一下子密集起來。
接着,樂聲高亢激昂,聲音雄渾。
女童那裏,方才還柔軟得像一節花綢繩的身體瞬間變得堅硬起來。
…
顧青瓷看得興奮,巴掌都拍紅了。
一面還時時和李成則交流:“相公,她們嬉冰嬉得太好了!”
話才落,顧青瓷把從身上系着的荷包摘下來拿在手上,倒了幾粒碎銀子出來。
抓在手裏,然後一把向冰池裏頭扔去。
這也是看嬉冰戲的特色,許多了客人看得滿意,可以朝裏面扔銀子,就算作打賞了。
顧青瓷當慣了小姐主子的人,自然有打賞人的習慣,再說這群女童們的表演的确無可指摘,特別精彩。
賞了亦不過分。
顧青瓷坐的位置是第二排,本來就醒目,她自己又是這樣漂亮的長相,穿戴無一不精致,且通身的氣派,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說不準該是個富貴人家出來的嬌兒,現下人又眼睛都不眨,往下扔了一把碎銀子,故而引得不少目光。
包下這場嬉冰的是個年輕的男子,他身邊明目張膽摟着一個長相嬌媚,腰身水蛇似的的女人,大冷天竟沒穿厚襖子。
有眼力的人一瞧就能知道那該不是正經人家的婦人,瞧着那股子勁,約莫是花堂裏的人。
這事也見怪不怪了,太池這裏一到冬天就熱鬧,日日擺臺,什麽人都能來看。
那些風流公子攬着個把花堂裏的女娘,帶人出來玩耍,你也不能阻止。
但是眼下那個長了一雙狐貍眼的男人,卻是盯着顧青瓷看了有許久,那眼神的一些東西旁人看着不喜。
李成則十分敏感,幾乎很快就察覺到了對方的存在。
一側頭,眼神銳利地掃視了過去。
那人卻又平平淡淡移開了眼睛,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李成則若有所思,嬉冰結束後,帶着顧青瓷離開了。
卻說那個眼神不正經的男人,等人群去,摟着那花娘親了幾口,扔了人一錠銀子,便打發小厮送人回樓裏了。
這人叫王隽之,原是約了人談事情,未料對方耽擱了,是以他這才邀了花娘來太池這裏樂樂。
沒想到在這裏卻碰見了……明德侯府裏的姑娘王隽之心下微動,旋即騎馬離開,轉眼到了一處地方。
下人都是識人的,王隽之進了府邸,直奔外院。
外院小厮連忙去回禀主人,随後小厮就眯着笑臉,将人請了進去。
王隽之步子走得快,很快就到了,掀門簾,顧不得什麽,大聲直直說道:“子彥兄當初卻是何故非要那般自謙,去推脫掉明德侯府那門親事?”他語氣裏有着很明顯的可惜。
房間那人聞言擡起頭來。
卻正是蘇子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