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一次死亡07
宋錦西雙手背在身後，一副畏畏縮縮的傻樣。
月光仿佛給眼前的人鍍了一層柔柔的光，讓他看起來有些不真實，顯得更好看了。
生氣的樣子都那麽好看。
如果他不板着臉的話，她現在肯定各種誇他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沒出息地連話都不敢說。
耳邊是各種蟲子的叫聲，餘光無意間捕捉到了一點綠色的微光。
她順着看過去，頓時被吸引了注意力。
“螢火蟲！琛琛哥哥，是螢火蟲！”
沈琉琛：“……”
宋錦西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現實中見到螢火中，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可惜，還沒來得及跳呢，高腫的腳腕被沈琉琛輕輕一按，她激動的神色頓時變成了痛苦，整張小嘴兒疼成了“0”形。
瞬時間，什麽螢火蟲，什麽惬意的山林夜景都消失了。
只剩下疼。
宋錦西淚眼汪汪地看着沈琉琛，“琛琛哥哥……你壞……”
看起來十分可憐。
她不知道，她大大的眼睛裏全是控訴，眼淚在眼眶裏要掉不掉的樣子，怎麽看怎麽可愛。
沈琉琛抿了抿嘴，強忍着笑意，在她面前蹲下。
“上來。”
宋錦西借着月色看了眼腳下的路。
布滿荊棘的路，雜草叢生。各種灌木錯綜複雜，沈琉琛原來帶着她走的每一步，都是精心挑選的為數不多的可以落腳的空處。
再加上這是一座山，也許他們所處的地方正好在山坡上，周圍的地勢很不平。
這種路一個人走就已經很危險了，稍不留心就會被四周的枯木劃傷。除此之外，如果伸出去的腳沒踩穩，就很容易滑下山坡。
宋錦西搖搖頭：“我可以自己走。”
說着，小腳從沈琉琛手上掙脫，打算蹦着走。
被站起身的沈琉琛一手拎着後衣領，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還因為慣性差點摔倒。
宋錦西回頭看他，“我真的可以自己走。”
“不疼？”沈琉琛挑眉。
“不疼！”宋錦西點頭又搖頭，“不信你放開我，我走兩步？”
沈琉琛依言放開了她。
宋錦西松了口氣，試着用崴傷的腳往前走一步，頓時劇烈的疼痛席卷了她的神經，疼得她眼淚直打轉。
但是她忍着，沒有出聲。
裝作很正常地往前走了兩步。
從小到大都習慣了一個人堅強，她早就習慣了疼的時候咬緊牙關，就可以有減輕痛苦的效果。
呆會兒等沈琉琛走在前面牽着她，她就可以踮着崴傷的腳走，這樣就不會太痛。
思及此，她堅持着又往前走了兩步，放松面部神經，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容，回頭看着沈琉琛。
“你看，我說了沒事吧。”她故作輕松道。
沈琉琛沉默地看着她不說話。
“我們走吧，琛琛哥哥。”
沈琉琛不為所動。
宋錦西有些緊張，催促道：“快點走呀！再不走，萬一他們回來了，發現我們不在，追上來了怎麽辦？”
帥氣的小男神還是不為所動。
宋錦西要哭了，勸說道：“你背我走很累的，我真的能自己走。”
兩人對峙了十幾秒，最終還是宋錦西認栽。
她站在原地，朝沈琉琛伸出雙手。
“好吧，你背我走吧。”
沈琉琛這才擡腳朝她走去。
趴在他瘦弱的背上，宋錦西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雙手環着他的脖子，後腦勺低着他的脖子，把他的肩膀當枕頭。
“琛琛哥哥，你背我背的好穩，我都快睡着了。”她說着，還真的打了個哈欠。
“困了就睡會。”沈琉琛說。
宋錦西輕輕地搖了搖頭，“不行，不能我一個人睡，怎麽可以你辛苦地背着我，我卻在一邊輕松地睡覺呢？我們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沈琉琛沒有接話，輕輕地把她往上掂了掂，眉眼柔和得不像話。
“你帶我去找一個山洞，我們去洞裏面睡一晚吧？”沒等沈琉琛回答，她又問道：“這裏會有山洞嗎？山洞裏面會不會有狼和蛇？……算了還是不要去山洞了，我們快點下山，去找警察叔叔，警察叔叔會給我們找睡的地方的。”
宋錦西等了很久，他都沒有說話，忍不住叫了他一聲。
“琛琛哥哥？”
卻聽沈琉琛問道：“警察叔叔和我，你更喜歡誰？”
……這個問題？
吾與徐公孰美？
我和你媽，你先救誰？
宋錦西頓時來了精神，用腦袋蹭了蹭他的頸窩，嬌着聲音甜甜地說道：“當然是喜歡琛琛哥哥你啦。全世界我最喜歡你，最最最最喜歡你！”
沈琉琛：“那……”
宋錦西停了動作，他卻遲遲沒有說下去。
“什麽呀？”她稍稍捏着嗓子。
小女孩的聲音本來就清脆好聽，被她這麽稍稍捏了捏嗓子，顯得更可愛了。
不過，也有點可愛過頭了的嫌疑。
宋錦西說完這句忙閉了嘴，覺得以後還是不要這樣惡意賣萌的好。
沈琉琛顯得很是猶豫，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那如果，我不帶你去找警察叔叔，帶你去別的地方……”
宋錦西：“你要拐賣我嗎？”脫口而出。
沈琉琛：“……”
宋錦西幹笑了兩聲，“我說着玩的。”
心裏卻有些忐忑。
小男神對她的好感好像比她想的還要多，竟然想帶着她兩個人獨自生活。
這可不好辦了。
她可是馬上就要打醬油了的人啊！
系統在她穿進小說世界之前交代了，一旦她解決了沈琉琛斷腿的事，它就會馬上安排她去死。
所以，她現在可以說是脖子上懸了一把刀，那把刀随時都有可能掉下來。
她完全給不了沈琉琛承諾。
更何況，沈琉琛現在這麽喜歡她，她要是真的死了，豈不是又往他心上紮了一刀？
偏偏她穿進小說世界後，系統就和她斷了聯系，她也沒試着召喚過系統。
現在看來，她需要和系統商讨一下她的去處。
最好不要死在沈琉琛面前，不能當着他的面死。
思及此，她試探着在心裏喊了系統兩聲，沒有等到任何應答。
偏偏沈琉琛還用帶着試探的語氣問她：“你不喜歡嗎？”
宋錦西的心緊了緊，還在想怎麽用委婉的話告訴他，讓他不要想着和她一起長大，突然一陣天旋地轉，她和沈琉琛兩個人一起滾下了山坡。
宋錦西剛被吓得想要尖叫，身體往山下翻滾的過程中，後腦勺突然撞到了一塊石頭，到嘴的尖叫被她活活吞了下去，變成了一聲悶哼。
慌亂間沈琉琛伸手把她抱在了懷裏，雙手緊緊地摟着她，帶她避免了接下來的碰撞。
一直到兩人滾落到坡底，沈琉琛都把她護得緊緊的。
她能聽到他偶爾發出的一兩聲悶哼。
宋錦西急得不行，他們的身子一穩下來，她就手腳并用，爬起來去看沈琉琛的傷勢。
可是還沒來得及定睛看，眼前突然一個黑色的影子慢慢直起來。
宋錦西放慢了動作看過去——
“琛琛哥哥小心！”她縱身撲到他身上，背後随之傳來一陣劇痛。
宋錦西不知道毒蛇的毒發作的時間是多久，但是她明顯感到視力模糊了。
還有點困，特別特別想睡覺。
她看到沈琉琛抱着她，搖晃她的身子，好像在問她怎麽了，是不是傷到了哪裏。
她張了張口，發現耳朵好像也不好使了，眼看着沈琉琛的嘴好像在動，她卻聽不見任何聲音。
她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容：“琛琛哥哥，我不疼……就是……有點，想睡覺……”
沈琉琛還在說話，她一個字也聽不見，也不知道咬她的是什麽神仙毒蛇，毒性這麽強。
好在她還記得自己一直以來的執念，艱難地把手伸進口袋裏，把所有的糖果都抓了出來，遞到沈琉琛面前。
“琛琛哥哥，吃糖……”
“吃糖……就不痛了……”
“都給你吃……”
迷迷糊糊間，她好像看到沈琉琛伸手接過了她手中的糖。
完成了一大“遺願”，她終于堅持不住，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不一會兒，“宋錦西”飄在半空中，看着地上緊緊相擁的小男孩和小女孩。
小女孩的臉開始發青，原本粉嫩嫩的小嘴唇，也慢慢變成了青紫色。
小男孩則是滿臉痛苦的樣子。
宋錦西眼底閃過一絲心疼。
“山坡摔不死我，還特意弄了一條毒蛇，你行啊系統。”“宋錦西”說。
久違了的系統的機械音，在她腦海裏響起：“我的小動作傷不了沈琉琛，他護着你，你就死不了。所以，這條毒蛇如果沒起作用，接下來還有很多小驚喜等着你。”
宋錦西：“你不是人。”
系統：“我本來就不是人。”
地上，沈琉琛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似乎想探探懷中小女孩的鼻息。
可是手伸到一半，又停了下來。
他目光呆滞看着前方，雙手慢慢地，把小女孩緊緊地摟在懷裏，越摟越緊。
口中還在念叨着：“你醒醒，你醒了我就吃糖。……累了就睡一會兒，但是不能睡太久……不能一直睡……你說要保護我的。”
“等你醒了，我們把那條蛇抓來炖湯喝。”
“有沒有人……有沒有人救救我，救救我們……”
他隐忍着情緒，卻還是從齒縫中不經意洩露出嗚咽聲，如幼獸哀鳴，聽得宋錦西心都碎了。
“你把我弄成這種慘死的樣子，不怕他傷心過度繼續黑化嗎？”宋錦西問。
系統：“警察已經在路上了，等一下我會想辦法把你的‘屍體’弄消失，随着‘屍體’的消失，小說世界裏你存在的痕跡會被徹底清除。”
“什麽意思？”宋錦西皺眉，一臉苦瓜樣。
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意思是，沈琉琛不會記得你。”系統說。
宋錦西張了張嘴，臉上表情更複雜，“你的意思是，我裝得那麽可愛，那麽努力地賣萌，在沈琉琛面前刷好感，到頭來他根本就不會記得我？”
系統沒說話。
宋錦西沉默半晌，終于消化了這個令她悲痛的“好消息”。
這确實算是個“好消息”，悲痛的只是她而已，只有她一個人要承受被男神遺忘的痛苦，沈琉琛卻不用因為她的“死”太過傷心。
這簡直是個好的不能好的“好消息”。
“代我問候你媽。”宋錦西微笑着說。
系統：“我沒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