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恩聖典

第68章

沈宓帶人深入。

他帶人走了兩個月，一直在前進。

宋時秦戰力完全解放了出來，他靴子裏插着把匕首，這是他最後的武器了。

說是帶人，其實只有四個。

他們是來探路的，身上帶着微型攝影機。

軍裝青年皺着眉，在血海裏殺出來的人，眉眼都帶着濃厚的戾氣：“還要繼續前進嗎？”

他們剛清理了一個小型部落，地上都是人類的殘軀。

陳喜生起來了一堆火，他們這行人很狼狽。因為走的深，已經完全沒有補給，要是被圍住，他們就要死在這裏了。

在域外戰場，他們的敵人就是來自一個漩渦的人類。他們和地球人類身高差不多，熱武器卻對他們完全沒有用。冷兵器是這場戰争的決定性武器。

當然，冷兵器有類似與開光的作用。

沈宓就是個來自遠古的bug，經由他開光的武器讓人類戰力增加了三層。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沈宓有突出貢獻，靈部也不會同意他們這次探索。

軍裝青年就是莫問道，常年的殺戮，讓他看起來格外的不盡人清。一旦說話還是能暴露出他是個逗比：“烤蟲肉多加點孜然。話說它們吃的綠色果實我們能吃嗎？吃這玩意我要吐了。”

“不吃就餓死。”陳喜對莫問道沒一點好感，當初兩個人都差一點就能把對方打死了。

沈宓也沒矯情，他的臉髒兮兮的，衣服褲子被劃出來一道一道的：“我們要考慮返程了。這種高強度的戰鬥，我們撐不了多久了。”

“就這麽回去？”莫問道有些不甘心，“還沒到深處。裏面究竟是什麽在打仗，我想聯系上他們。外面越來越難了。”

宋時秦也感到了吃力：“我們已經比計劃呆的更久了。在這裏行走太難了，已經畫好了路線圖，等軍隊往前推進。”

“還是往前走走。”莫問道堅持道，“最起碼和他們見一面，他們幫我們人類戰鬥這麽久了。至少要表示我們的感謝。”

沈宓最先警戒，他幾乎瞬間站了起來：“有東西過來了。”他的靈識最為強大，一掃就能發現大批大批的異族人類。

宋時秦下意識向遠方看去，立刻做了決定：“跑。”

沈宓臉色很難看：“來不及了。”

莫問道和陳喜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他們被包圍了。

域外人類的眼睛都是血紅色的，身體素質比地球人強很多。

“我們必須要離開。”沈宓立刻做出了決定，他們不能在深入了。

“不。”莫問道抗議道，“你們往前走。我斷後。”

陳喜被域外人類盯的頭皮發麻，這些像得了紅眼病的人類吃人。莫問道這麽堅持，還是讓他很生氣。

“斷個屁啊。留你送死？”陳喜拔刀，刀刃上瞬間布滿了紅芒，“咱們一起出去。下次再來。”

“沒有下次了。”莫問道笑了聲，仰着頭看着這片域外的天空，沒有太陽，是大大小小發着光的漩渦，美的詭異。

“這是我的使命。”沒有人比莫問道更了解軍區和政府這個時候有多為難。

他站了出來，戰意凜然：“我要送你們到戰場深處，和那裏的同胞取得聯系。你們一定要過去。”

“什麽同胞？”沈宓肺部火辣辣的疼，呼吸聲很沉重。他很累，四人中他的身體素質最差，但是戰鬥力很強。他屬于遠程法師。

宋時秦就是标準的狂戰士了。他沒有經過任何系統的訓練，強大的戰鬥天賦，讓他從小就覺醒了和他人不一樣的武力值。

到了這裏，宋時秦可以說是如魚得水。

只是他的體力已經消耗了大半。宋時秦面色平靜：“必須做決定了。選一個方向突圍。”

莫問道乞求的看着沈宓：“大哥。”

陳喜磨着牙：“你想死別拉上我們。”

沈宓太陽穴一陣一陣的收縮：“小道，你會死的。”

“以身殉道。”莫問道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死得其所。”

沈宓腦子很亂，臉色難看。

宋時秦碰了下沈宓的手，無聲的安慰。

沈宓回了個難看的笑容：“莫問道，斷後。”

莫問道的軍裝已經殘破，他的眼睛亮驚人：“記得。戰場深處，是我們的同胞。”

沈宓不知道戰場深沉是不是他的同袍，但是他現在有失去他的一個同袍。

陳喜抹去臉上的血跡，紅色的絲線再次纏繞在他的身邊。紅光漸漸膨脹，包括着幾人的身軀。

沈宓閉了下眼，陳喜的紅光再度膨脹，濃郁的仿佛能化為實質。宋時秦知道這個時候他只要保持不動就行。

莫問道選擇送他們一程，紫色的雷光開辟了一條通往深處的路。紅光彌漫，飛速移動，陳喜臉上有着失血過多的蒼白。

紅光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域外人類卻悍不畏死，蝗蟲一樣的攀了上去。莫問道覺得快活。

他就想當當大哥，做做玄學一道的領頭人。沒想到來了戰場，做了一個沒人知道的軍官。

用血肉去捍衛人類的領土，地球。

莫問道也沒修行幾年，他心甘情願的當了殺戮機器。

沈宓沒回頭。

遠方的天空炸裂，漩渦們都被染成了紫色。

陳喜要把自己耗幹了，他卻一直沒開口。

沈宓失魂落魄。

宋時秦注意到陳喜的臉色：“還能堅持嗎？”

陳喜笑了笑：“能啊。”

宋時秦不在問，目光深沉的看向遠方。

沈宓知道又一個人死了。

即使他早就知道這個結局，真的來到的時候，他還是避無可避的感到痛苦。

沈宓沒有完全複蘇，只恢複了七七八八。在這個地方，一眼看不到的黃沙，詭異的漩渦的天空，正常人呆的久了，就只有絕望。

沈宓抹了抹臉：“我來吧。再堅持兩天。”

陳喜沒吭聲，紅光慢慢消失。沈宓撐起了三人趕路的重量，面無表情，龐大的術法洪流沒擊穿擋在他們前面的一切事物。

陳喜還有心思聊天：“你好強啊。”

宋時秦撿了特別硬的石料，說不清是什麽材質。他正抱着慢慢的磨，尖銳的劍尖在慢慢成型：“你快點回複。”

“應該快到了。”沈宓擡起頭，“你們準備好。”

陳喜深吸一口氣：“再吃點東西。”

沈宓靠到宋時秦背上，低着頭，也不知道再看什麽：“我現在不方便。你們随意。”

宋時秦的武器已經成型，是把雙刃劍，他自己做的，造型粗犷：“感覺了嗎？”

沈宓沒說話。他忽然站了起來，沉默又激動。他雙拳握的很緊，身體微微戰栗。

宋時秦收起了劍，他的視力不比沈宓差。陳喜同樣陷入了沉默。

滾滾黑煙中，有着烏壓壓的人頭。嘶吼聲從未停下，他們手持刀劍戈槍，浴血厮殺。

看不清到底多少人，他們身上衣服并不統一，有古人裝束，有現代人。有白發蒼蒼的老者，有紮着雙丫的孩童。壯漢，女人，孩童，老人。還有手腳殘缺的人，號角聲陣陣，他們一點都沒發覺戰場上多出的人。

大将，小兵，殺得人頭滾滾。

他們在原地聲嘶力竭，面容被黑霧籠罩，倒下後也沒有屍體，化作一縷黑煙，消失在了天地間。

沈宓覺得眼裏面有什麽溫熱的東西湧了出來。

他終于知道為什麽人間沒有鬼魂了。

華國上下幾千年的英魂都沉眠與此。

他們在為人族征戰，日夜不休。

一支長旗高高的豎起，殘破的旗幟迎風招展，一個大大的蕭字在硝煙戰火中傲然挺立。

沈宓看到一個騎着馬的将軍。他舉着旗，面容被黑霧籠罩。身上的煞氣和兇戾跨越了時間和空間，只沖雲霄。

“殺——”

各處皆有旌旗豎起密密麻麻，數不勝數。無論男女，老幼，他們同樣嘶吼道：“殺——”

大軍碰撞到一起，黑煙滾滾。厮殺聲刺激着人的耳膜和一切感官。

沈宓知道黑煙怎麽來的了。

英魂們徹底長眠于這片土地。

沈宓不算是士兵，陳喜嚴謹的行了個軍禮，向着數萬萬鬼魂致敬。

感謝你們為人族征戰。

宋時秦知道莫問道為什麽拼死也要他們繼續前進了。

他緊握着武器。

沈宓似有所感的擡頭往天。他再次使用了照見四方。

殺戮讓這些鬼魂們已經麻木，他們機械的擡手，兇狠的砍下。

在這無盡的歲月裏，支撐他們繼續戰鬥下去的，就是對人族崇高的愛意。他們願意保護地球，守護人族。哪怕在這荒無人煙的域外征戰到死。

沈宓聲音铿锵：”你們是人類的英雄。”

已經死亡的人，沒有生者的引領，永遠找不到回人間的路。鬼魂們越走越遠，迷失在這沒有邊際的荒漠中。

鬼魂們木然的擡起頭，沈宓察覺到注視在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視線。沈宓沒有絲毫的不舒服，他溫聲道：“我帶你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