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桃

第23章

可是為什麽。

我仿佛靈魂出竅，機械的抓着他的衣袖問他。

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做這一切，若說他愛寂牙，他卻将寂牙陷入如此地步，也不見半分難過。若說是為了修補自己的神魂，可他在五百年前，毫不在意的将寂牙的內丹捏碎，他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

“我并未與他在一起過，又何談愛他？”

他嘲弄的看着我，他說他與寂牙千年前從未有過什麽，成婚也不過是各取所需，寂牙思慕他千年，他又正好要那顆凝神珠而已。

“至于為什麽要這樣做。”他笑着看着我，理所當然的說，“因為好玩啊。”

“看你們要死要活的，太好玩了。”

“千年前我犯了錯，可我不過是哄騙了他幾句，他就乖乖的替我去受罰，他還以為我入魔是因為他當年誤給的那本禁書，人心原來是這麽好作弄的東西。”

他無聊了這麽久，終于有送上門的樂子，他為什麽不去把玩一下。紫霄問我是不是很好玩，至愛反目成仇，負心人衆叛親離，實在是百看不厭。

無聊？

好玩？

這算什麽理由…他的話荒唐又可笑，紫霄，紫霄！！

這個瘋子，以別人的痛苦取樂，所有人在他眼裏只不過都是棋子，不過是用來玩樂的道具而已。

一股怒火在我身體裏橫沖直撞，甚至要将我的身體都要炸開，喉嚨處仿佛被扼住般的窒息，我咬牙看着面前的人，他為什麽還活着，他為什麽要活着？他多活了五百年，憑什麽？憑什麽！！

我要他還回來，我要他死。

紫霄還在笑看着我，我卻感覺身體各處的經脈在逆流，心口像針紮似的疼痛，喉嚨一癢，我悶咳一聲，一口腥紅的鮮血盡數吐在他的身上。

“你！！”

他猛的退後了幾步，怒視着我。

被遏制住的靈力終于沖破了阻礙，手上的鐵鏈應聲而斷。

我伸手抓住他的衣領，将他拽到我的面前，咬牙切齒看着他：“紫霄，我要你的命。”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我，他說他倒是小瞧了我，我卻不再想跟他廢話，我與他什麽都不想說，我只要他死。

他的劍鋒利尖銳，長劍劃破長空的聲音帶來一陣沉吟，猛然刺向我。我随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将身上破爛的外衫都纏繞在胸口上。

這是寂牙的心，是他留給我的唯一東西。

我知道打不過他，但我還是要他死，他将我一次次的踢倒在地，身上被劃了無數道口子，整個人仿佛都被從血裏撈出來，唯獨心口…我喘着氣低笑了一聲，捂住自己的胸口，咬牙又向他沖過去。

刀劍相交帶出一陣陣鳴吟，我被他一掌打出去，還未轉身，便聽到身後的劍破聲劃過長空，我飛快的側過身，反手抓着那把劍。

“滴答——”劍刃抵着手心，血順着長劍落到地上，紫霄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像是在嘲笑我不自量力。

我最讨厭他這種眼神，好像所有人在他眼裏，不過是用來打發時間的玩物，明明他才是瘋子，他才該死！

“紫霄！”

我狠狠的盯着他，手掌用力，将他的劍一寸寸折斷，反身壓在他身上，身上的靈力飛快的消逝，帶來一陣陣暈眩。我咬了咬舌尖，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

劍微懸在紫霄的臉上，鋒利的劍刃映射出一道冰冷的寒光，我咬牙用盡全力往下刺去，然而斷劍未挪動半寸，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屏障給擋住了。

下一刻，我只感覺被一道勁風将整個人掀出了半丈外，身上的靈力不斷流失，我痛的渾身發抖。

後背好像又被砍了一刀，太痛了，我趴在地上費了半天的力都法站起來，真的很疼，疼的我有一點想哭，還有一點想他。

如果寂牙在……我肯定是要跟摟着他的脖子跟他叫痛的。

可是他不在了…眼睫好像又被淚水沾濕，我吸了吸鼻子忍住淚意，咬着唇用手肘抵着地，想要再

爬起來。

我不能倒下，我要殺了他。

可我剛要爬起，卻感覺後背又一陣鈍痛，整個人被一股重力壓着，緊緊貼着地面。

紫霄一腳踩在我的背上，低着頭看向我，嗤笑道：“你殺不了我。”

昏暗的地宮，一眼望過去滿是腥紅，都是我的血，我聽到他的聲音卻笑出了聲，我如何殺不了他，我怎麽會殺不了他。

我的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瘋，他抓着我的頭發問我笑什麽，我的眼角都還沾濕着淚水，我被迫仰起頭，笑着看向他。

“我說過，我要你的命。”

我自知天資愚鈍，學習禁術就更加刻苦，禁術裏有一則名曰血咒，以施咒者全身血液為引，三魂七魄為祭，無論神魔，皆可使之灰飛煙滅，自此不再三界之中。

我曾演練過千遍萬遍，自認已經爐火純青，用來對付他，自然是正好不過。

我看着遍地的鮮血，笑着問他，咒術将成，他如何不死。

他必須死。

紫霄猛的變了臉色，飛快向後退去，他這麽厲害，自然是聽說過血咒的陰毒，一命換一命，永世消散換你形魂俱滅，這買賣太值了。

他行到邊界處卻突然頓下腳步，身體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我搖搖晃晃的向他走過去，我看着他癱倒在地上，就好像一只喪家之犬一樣，情不自禁的笑出了聲。

血咒的第一層，可以使人靈力盡失。

身上的血不斷的在往下滴，我卻感覺不到什麽疼痛，我在他面前蹲下來，面無表情的刺下了第一刀。

“第一刀，你害死了我。”

他胸口的鮮血濺到我的臉上，有些燙，我笑着舔了一下，跟他說，原來畜生的血也是熱的。他咬牙看着我，好像想跟我說什麽。

“你這個低賤的——呃！！！”

他的嘴唇張合，我卻只聽到一團雜亂，我搖了搖頭，我為什麽要聽他說話，他只需要安靜的聽我說就可以了，于是我割下了他的舌頭，披着人皮的畜生，不應該說話。

他發出痛苦的悶哼，我卻笑的很開心。

“紫霄，好玩嗎？”

“這麽好玩，我也陪你玩一玩好不好？”

我笑着看着躺在地上的他，将我手中的長劍丢到一邊，他的斷劍拿在手裏正好，我在他腹上比劃了一下，低聲問他。

“捏碎靈珠是不是很好玩？”

“捏碎別人的內丹是不是很有趣？”

粗糙的斷劍劃開他的皮膚，他像是垂死的魚不斷掙紮着，眼睛血紅的盯着我，可他什麽話都說不出來，我朝他噓了一聲，讓他閉嘴，右手卻突然用力，狠狠劃開他的肚子。

“第二刀，我的小桃子，還有寂牙的內丹。”

他短促的挺了下身體，僵硬的看着我。我将他腹中的內丹取出來，歪頭看向他，我死的那時候，是不是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盯着他。

“你也試一試好不好？”

那珠子在我手中流光溢彩，我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的內丹，嬉笑着看着他。

“原來拿捏着別人的命門，這麽好玩啊。”

我貼在他耳邊輕聲說，內丹在他的眼前不斷破裂，終于化成一瓣瓣碎片，盡數灑落在他的身上。

他張着嘴，不斷發出啊啊的嘶吼聲，我看着他仇恨扭曲的臉，終于體會到什麽叫快意。

“咳……”

我心口一痛，低着頭看着手裏吐出的一團鮮血，勉強笑了笑，禁術開始反噬了，好像有人在扯着我的魂魄叫嚣，眼前痛的發黑，我反手一刀劃向手臂，痛意讓我短暫的清醒，我低頭看向蜷縮在血泊中的紫霄，輕笑了一聲。

血咒的第二層，可使人魂魄撕裂，生不如死，施咒者卻也同受其苦。

我有些站不穩了，跌坐在地上，紫霄在我身旁發出痛苦的叫喊聲，疼痛讓我發抖，險些連刀都握不住，我眼前有些看不清，只好摸索着找他。

我摸到那具濕熱的身體，笑了一下，我找到了。

我忍着痛意開口，聲音有些抑制不住的顫抖：“紫霄，你痛不痛？好不好玩啊？”

他好像感受到了什麽，瘋狂的在地上蠕動，我知道，這一切都快結束了，我的仇，終于要報了。

“啊！！！！！”

人臨死前會發出什麽聲音呢？痛到極致又會是怎樣的聲音呢，或許就像紫霄，或許就像我。

細碎的灰燼從半空中灑落，我像個瘋子一樣又哭又笑，看着這一切，可我還差一樣東西，我趴在地上拿起那把劍。

斷劍刺下的第三刀，在我的小腹。

“寂牙，我也、我也還給你。”

我朝着面前的那片虛無笑了一下，周邊傳來一陣模糊的雜亂的聲音，有一點像寂牙的聲音，我笑的更開心了些，是他來接我了嗎。

嘈雜的聲音更近了，意識變得昏昏沉沉，身體無力的倒了下去，卻好似被人小心翼翼的摟在懷裏。

“阿寧！！阿寧！！”

是誰…是誰在叫我？

寂牙，是不是你……

我努力的睜開眼，看到一個虛幻的人影緊緊抱着我。

“寂牙……？”

他抓着我的手緊的發疼，我感覺到身體裏的靈力被大股大股的送進來。

視線漸漸清晰，我看着眼前滿臉淚痕的人有些失望，卻還是費力的扯出一個笑。

“是你啊…你怎麽…又在哭啊。”

“阿寧！你會沒事的，別怕，別怕。”

他抱着我好像是要出去，我拉了拉他的衣角搖搖頭，我不想再讓其他人為我白費功夫了，我很累了。

“喂，你說…寂牙會不會讨厭我？”

我看向一旁已經化為灰燼的紫霄，心裏有些害怕，寂牙會不會覺得我太狠毒…會不會，會不會就不喜歡我了。

喂摸着我的臉不斷搖頭，眼淚都滴到我的臉上，他又哭又笑的看着我，他說寂牙不會讨厭我的，寂牙永遠愛我。

那就好，那就好。

我放松的笑了笑，心裏卻有些難過。

血咒狠毒，因為不管是神是魔，都可使之形魂俱散，身體挫骨揚灰，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

這樣狠毒的咒術，自然是有報應的，我看着漸漸透明消散的身體，長嘆了一口氣，但還算值的。

我朝着虛無的半空笑了笑，好像我的寂牙正牽着小桃子在那裏等我，可我卻過不去。

我抹了抹眼淚，撇着嘴看着他們。

對不起啊…我實在是沒什麽本事，只會用這種以命換命的笨法子。

我本來還想去找你們的，可是、可是不行啦。

我沒有魂魄了，我…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不過！不過我給你們報仇了。

寂牙，你要幫我好好照顧小桃子哦，雖然他是一顆靈珠，但是你也不能欺負他，知不知道。

小桃子，你估計都聽不懂我在說什麽，你寂牙爹爹以前做錯了事，我們就原諒他吧，好不好？

但是我也做了壞事……我變成了自己都害怕的模樣，如果可以的話，至少不要讨厭我。我擦了擦眼淚，朝他們揮了揮手，笑着轉過了身。

唉，我嘆了口氣，本來還想着能一家團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