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咱府上的嫡姑娘倒不如只貓有身價
李青瑤落水,李青夢徹底慌亂了。這會兒子,她還哪顧得上什麽大家閨秀該有的端莊典雅。撩起了層層裙擺,頂着丫鬟婆子的另色眼光大步流星的向着劉姨娘的住處跑去。
進門不到兩息的時間,便又被劉姨娘拉着往老太太院子裏跑。一進一出,臉上神色已經不如先前慌張。
李為近來越加忙亂,太後的壽宴雖然已經緊鑼密鼓的張羅了好幾個月,定不會出什麽疏忽,可只要一天沒圓滿過去,便一天有一把刀在他頭頂懸着。
再加上,教坊司那裏有出了些鬧心事兒。
應召回京參加壽宴的厲王,看上了年前新落了罪,被發配到教坊司為妓的汪家大小姐。
偏偏,二皇子也看上了。
這,叔侄兩個看上一個女人沒啥,可偏偏這個女人現在李為掌管的教坊司,就着實讓他為難了。
心中挂着朝堂上那鍋亂粥,李為本來心情就不好。待到知道李青夢把李青瑤推到荷花池這回檔子事後,只覺得太陽穴一鼓一鼓的往起跳。
他本來是想去哄哄秦氏,一想,算了,還是先去處理這事吧,不然秦氏不知道要怎麽和他鬧呢!
李為邁進李老太太院子時,李青夢正在回廊上跪着,旁邊還陪着劉姨娘。娘倆個一個抽噎一個抹淚,眼圈都哭紅了。
看到李為,便低頭跪着行了個禮。
他本是怒匆匆而來,想把此事問個明白。可一看這娘倆跪着,反倒不好先發難,怎麽也要問問李老太太才是。
李老太太看他一眼說話,語氣冷冰冰的,“大郎應該聽說了,二丫頭把瑤兒推到荷花池去了。這種惡毒的事她也做得出來,我斷不能容她。”
李青夢連聲辯解,“祖母,我沒有,我沒有推小妹進去。是小妹自己落水,我想伸手去拉,卻沒拉住……”
聲音由高到低,最後小的幾乎聽不到。
“你是說滿院子的丫鬟婆子眼是瞎的?是在說我罰你罰的不對?”李老太太瞪圓了眼,把手中的佛珠啪的一聲拍在桌幾上,“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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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夢一下子哭出聲來,擡起袖子捂住臉道,“祖母,我承認我沒照看好妹妹,您罰我我認。可推小妹進荷花池這樣的罪名,我是斷不會認的。我沒做,沒做,便是關我進戒室,杖責我,我也不會認。”
“你是說,好端端的,青瑤會自己往那池子裏跳?”李老太太回頭看向李為,怒道,“大郎,這話你信?你說,青瑤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往池子裏跳?這府裏虐待她了還是給她氣受了?”
李為連忙起身,“母親,她不敢。”
“那她為什麽要跳池子,還是當着那麽多丫鬟婆子的面?”這話,李老太太是對着李青夢問的。
李青夢哭得更厲害,咬着唇搖頭,“我不知,我沒推,不是我。”
“難道是她故意的?!”
“母親消氣。”李為見李老太太這樣逼問李青夢,把話岔了過去,“這事奴才們怎麽說的?”
“奴才們能怎麽說?有幾個親眼看見了?都是聽三丫頭的丫鬟嚷……”
“那三丫頭怎麽說?”
“受了驚,着了涼,我那會兒去看了看,還沒醒。郎中說着了風寒,吃着藥好好養兩日就好了。”
李老太太話剛落,春香進來回禀,說李青瑤醒了。
李老太太卻沒動,李為一看,起身告辭,讓李老太太早些休息別累着自己,往李青瑤那裏去。
晚間悶熱,站在廊下的婆子不住的用蒲扇扇風。可是軟塌上的李青瑤,恨不能将所有的過冬用的棉被和貂絨外袍,都披挂在身上。
她猛地吸了吸鼻子,強忍着打顫的牙關,顫抖的說道,“第十一個……”
一旁的小喜一愣,不解的看着李青瑤,自從李青瑤醒來之後,過許久就從嘴裏喊出一個數字,可是她卻真心不知道這個數字是和意義。
看着李青瑤慘白的小臉,一雙黑瑪瑙般的眸子閃着森森寒光,小喜實在是勝過不過她那份好奇心,謹慎的問道:“姑娘,您已經喊道十一了,小喜愚拙不知道小姐到底要什麽?”
李青瑤冷冷的瞥了小喜一眼,忍不住身上的寒意,猛地全身一顫,緩緩地說道:“第十一,她素來歡喜打扮,将腐蝕粉化水,浸泡在俊麗的項鏈……手……手鏈發簪之上,然後送與她,想來不出十日,她定會……定會中毒而全身潰爛致死。”
李青瑤說完,臉上露出一個很是滿意的笑。
小喜聽的猛打哆嗦,眼中浮上驚恐。
琉璃則把煎好的藥送到李青瑤面前,“姑娘,溫度正合适,快喝吧。”
在琉璃的心裏,二姑娘簡直是壞透了。自家主子只不過是想想,同她真的使壞簡直是天壤之別。
再說,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李青瑤不知為何先栽到池子裏去,李青夢已是要伸手去推了。
她不是不壞,而是沒來得及壞。
若不是看清了,自己也不會嚷出她推三姑娘落水的落。
藥氣一飄,李青瑤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第十二個……”
自醒來,李青瑤就開始想着各樣惡毒的法子要折磨死李青夢。只可惜這些只是能想,便是只想,腹中也不好受。
李為緩步的走進了李青瑤的房間,便看李青瑤躺在床上披了兩層棉被在打顫。一邊打着噴嚏還一邊數着數兒。丫鬟手裏端着碗,裏面的藥濃得都成純黑色了。
李青瑤一看見李為緩步進來,剛想說話,突然鼻子發癢,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李為連忙伸手虛扶一下:“正在養病,就不要亂動了。”他側身坐到了一旁的紅木雕花的椅子上,掃視了房間一圈後,再次停留在李青瑤的身上:“好好的,怎麽就掉到池子裏去了?”
李青瑤擡眸看了一眼李為,聽出他這是來探尋自己落水的事。此時,她真想挂兩行清淚,像李青夢那樣柔柔弱弱的哭訴,說是李青夢推自己跌入池塘中的。可感覺着腹中的隐隐痛意,只能捏捏小巧的鼻尖,回道:“是我不小心跌進去的,腳後正好有塊石頭。”
李為微驚,随即輕聲問,“當真?沒有藏話?”
“爹,自己掉進去的就是自己掉進去的,多簡單一個事兒,有什麽話好藏的。”李青瑤又打一個噴嚏,在琉璃再勸藥時,把頭蒙起來了。
“不吃,不吃,我捂一捂就好了。”
全然孩子心性。
李為笑了,擡起雙手順了袖擺,把李青瑤從被子裏捉出來,親自端了藥碗。
“來,青瑤,爹喂你吃藥。小喜,拿些桂花糕來,給三姑娘壓壓。”
李青瑤被李為圈在懷裏,三口藥一口桂花糕的把藥吃了。吃完後,又被李為塞進被子裏,蓋的壓壓的。
“青瑤,好生養病,莫要再受涼了。”見李青瑤懂事的點頭,又補了句,“爹爹明天下了職再過來看你。”
說罷,起身對小喜,琉璃一衆奴才吩咐好好侍候,心中暗嘆一聲出了院子。
李為對後宅要求不高,無非就是兩字——和睦。
眼下,一個說自己沒推,一個說別人沒推,表面上事是了了。
可,事實上呢。
在來李青瑤這裏前,他是信李青夢那番話的。可此時李青瑤也這般說了,他又覺得……
李為望着夜空,雙手背在身後,向着自己的書房走去。
走出院子沒幾步,聽得暗處傳來說話聲。
“……今日是三姑娘落了水,明日還不知是哪位姑娘遭殃。”聲音聽着輕快,似是個丫鬟。
“還哪有姑娘……現在的府中不就剩了這兩位姑娘。”另一個聲色老成些的道,“三姑娘病了,只能好好兒的那個去參加太後娘娘的壽宴了吧?”
“是啊,本來說是帶着大姑娘去的,結果大姑娘去華安寺了。後來說讓三姑娘去,這昨天才聽着的信兒,今天就落水了……”
“就二姑娘還好好的,把三姑娘推落水也沒見怎麽着……”先前那小丫鬟道。
“哼。”第三個聲音摻雜進來,聲色蒼老沙啞,“咱們府中的嫡姑娘,倒沒有一只貓有身價了。大姑娘失手打死只貓,罰起來沒完沒了甚至送出府去……三姑娘受這麽大磨難,也沒見罰二姑娘什麽……”
“放肆!”李為終是聽不下去了,指着腳下的地怒道,“都給我滾出來!何人給你們的膽子,竟是敢如此編排主子!”
哪有奴才出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後,樹後丫鬟婆子借着夜色全散了。因是在後宅,李為沒帶小厮随從,縱是心中再氣,也只能眼睜睜暗影幾閃,消失的無影無蹤!
“混帳!”李為前後踱步,狠狠罵了幾聲,“來人,來人!”
叫喊了好幾聲,自東面走來一高一矮主仆兩人。提着燈籠,步履款款。
為首的李晴神色冷冷的,見到李為微福一下,斂下眉眼道,“大哥這是想叫更多的奴才來看熱鬧嗎?”
李為氣呼呼的,拂下袖子,對眼前的冷面少女道,“這麽晚,你怎麽還四處轉?”
“老祖聽說青瑤落了水,便讓我過來看看。走到樹從後,正好聽到那幾個奴才在嚼舌根……”李晴緩緩說道,“本想等她們說完再過去,就聽見大哥在這裏嚷了。”
少女背脊挺得筆直,一句一字說的清楚。雖然也緩,卻帶着冷意。就如同她人一般,似不食煙火。
“你既是聽到了,為何還任她們說下去……”
“我要如何反駁呢?”李晴清冷的眸子看向李為,反問,“是說青櫻沒因為一只畜生受罰,還是青瑤沒有被推下水去。便是我現在能堵住了她們幾個的嘴,還能堵住整個府中奴才的嘴?”
李為被噎的啞言,好一會兒,辨了句,“青瑤不是被推下去的,我問過她了,她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自己懷疑是一回事,可被別人明白說出來是另一回事。
李晴諷刺的笑了,“大哥身為禮部尚書,反倒在利弊得失上沒有幾個下等奴才看得清了。青瑤才十歲年紀,大哥也是嗎?”
“你!”李為擡手指向李晴,咬牙,“放肆!”
李晴冷冷一瞥,冷笑,“怎麽,你想将我也送到華安寺供奉長明燈去?好啊,我巴不得馬上就去!”
說罷,不得李為說什麽,提起裙擺往院子裏走。
身邊的丫鬟碧桃挑着燈,暗暗笑出聲,豎起大拇指,用只有主仆兩個能聽到的聲音道,“六姑娘,您真厲害,把老爺說的啞口無言。”
“閉嘴!”李晴冷瞥碧桃,一臉嫌棄,“話多到不行。”
“嘤嘤。”碧桃跺腳,抹着眼淚假哭,“六姑娘若是有哪一天不嫌棄奴婢,奴婢馬上跪下給老天爺磕幾個。”
“你若哪天能不惹我嫌,我馬上跪下給老天爺磕幾個!”
守在廊上的婆子見是李晴來了,馬上提了大燈迎上來,“六姑奶奶,小心腳下……”
李為獨自在院外站了許久,想去秦氏那裏和她念叨幾句,心裏卻橫着別扭。往書房的方向走了幾步,最終卻返回身來去了李老太太的院子。
院子裏已經沒了李青夢跪着的身影了,往院門處走走,能隐隐聽到裏面的歡聲笑語。
“夢兒,幫祖母把這根線挑開,那根紅色的……”
“我來,我來……祖母,瑤兒不會有事吧。”
“能有什麽事,誰還沒個頭痛腦熱的。昨個兒送來的那兩身衣裳可還适合……适合就好,宮中規矩多,一會我給你細說說……”
“哎~”輕快的應答聲。
李為沒了進去的心情,将攥緊的拳頭背在身後,大步往秦氏的院子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