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止乎禮(一)
心安理得地放任自己挺屍了一個星期之後,謝春秋好的差不多了,也重新回到學校上課去。
沒像蒼蠅似的圍着譚茗轉的謝春秋才發現自己的閑餘時間倒是挺多的,多得讓他萌生了去打工兼職的想法。只是這個想法還沒有實施的時候,譚茗居然找上門來。
謝春秋看着在自己樓下站着的譚茗的時候實打實地吓了一大跳。
“你好。”
謝春秋心慌得不行,畏首畏尾地,鼓足了勇氣才過去跟譚茗問好。
譚茗斜睇了他一眼,看起來心情不佳,沒好氣地問。
“你怎麽瘦成這個樣子?肉呢?”
謝春秋這麽大病了一場還真是瘦了不少,從前很多衣服都穿不上了。
謝春秋縮了縮脖子,心說,瘦了難道不好嗎?但轉念又想,大概譚茗沒別的意思,只是想挖苦他之前太胖,遂沒吭聲。
過了會兒,譚茗的火才退了些,放緩了語氣問。
“你這幾天病了?怎麽面黃肌瘦的。”
“啊,對,感冒。”
謝春秋答了一句,見譚茗又蹙緊了眉頭,就又補充了一句“好全了!”
譚茗還是沒有說話,神情猶豫,不知道在想什麽。
謝春秋怕尴尬,幹巴巴地問“你,怎麽到這邊兒來了?”
謝春秋原本是想問譚茗是怎麽知道他住在這的,想想又忍不住在心裏苦笑。
Advertisement
啊,謝春秋,你可別是自作多情了。
話到嘴邊又改了口。
“來買點東西。”
怕謝春秋不信似的,譚茗還把手裏精美的蛋糕晃了晃。
看到那個蛋糕,謝春秋又想到自己做的那個,難過地想,怕不是已經被扔了吧?想問又不敢問,只能悶悶地說“哦。”
于是,兩個看起來各懷心事的人又各自沉默起來,氣氛比之剛才更為尴尬了。
過了許久,譚茗才再度開口
“這個給你。”
譚茗說着把蛋糕袋遞給謝春秋,然後不自然地補充道“買多了。”
“哦。”
謝春秋雙手接過,受寵若驚,緊張之下張口又哦了一聲。
譚茗看似煩躁地抓了把頭發,看着謝春秋猶豫着說
“既然你的病已經好全了……”
謝春秋疑惑地等待着下文,心砰砰跳着。
譚茗閉了閉眼,咬牙:“那我就走了。”
謝春秋本來還以為譚茗會說說為什麽那天晚上沒回宿舍的事,可惜,人家根本就沒理由非要回去,更沒義務跟自己解釋。
那丁點渴望真的過分好笑,謝春秋就真的扯着嘴笑了一下,說
“……哦。那我也上去了。”
“等等!”
譚茗不知出于什麽原因,突然出聲喚住謝春秋。
謝春秋回過頭看他。
譚茗黑着一張俊臉,想了想說“我不會再過來了。”
謝春秋當然不敢奢望譚茗還會來這裏找他,大概知道他住在這兒之後以後買東西都巴不得繞着走呢。之
所以這麽說,是想讓自己不要癡心妄想吧……
謝春秋輕輕嗯了一聲,步履匆匆地從譚茗身旁走過,實在不敢再呆下去了。
瘾太深,他怕戒不掉一個人。
謝春秋以為自己不用鞍前馬後地伺候譚茗之後會過得很好,其實不然。
每天做飯的時候,他有時還會渾渾噩噩,迷迷糊糊地就把譚茗的那個餐盒給準備好。然後再看着那個盒
飯發上一個多小時的呆,正好填上送餐來回的那段時間。有一次,謝春秋實在是迷糊了,看着時間踩着點,急匆匆地出了門,等到到了S大才如夢初醒。然後傻傻地,拎着飯盒慢慢往回走。
在謝春秋失魂落魄的這段時間,錢小多跟譚茗另外幾個室友都給他打過電話。無非就是問怎麽最近都沒見他往S大跑了之類的問題。
“忙啊”
謝春秋敷衍着說。
“最近不見你了,我們幾個還挺想你的,什麽時候過來坐坐呗。”
錢小多在電話裏說。
“看情況吧。”
一般說看情況,那通常就是不會去了。這是大家都明白的推搪。謝春秋自認還沒走出來,實在不想這麽再去見譚茗。
“沒事的話我挂了,有點事兒。”
“哎,別,等下……”
錢小多急匆匆阻止,一咬牙說“我跟你直說了吧。譚茗最近挺怪的,飯不怎麽吃,經常是吃沒兩口就拿去倒了。整天神游,迷瞪瞪的不知道在想什麽,飯點時間也不去食堂,非在寝室裏等到飯點過了才蔫蔫地去吃飯。人好像都瘦了。我們幾個猜,大概跟你有關系,你……真的不過來看看他嗎?”
謝春秋聞言沉默了,說到底心還是會疼,還是會因為譚茗而牽腸挂肚。那畢竟是,貫徹了他整個青春的一個夢。
謝春秋沉默的時間很長,長得錢小多都快懷疑謝春秋是不是挂了電話的時候,才聽見謝春秋在電話那頭說
“好吧,我這兩天會找個時間過去。”
謝春秋真如電話中說的那樣,找了個時間去了趟S大。
敲了寝室的門之後,開門的是譚茗。
一段時間沒見,兩個人都好像沒什麽話好說,對視了半晌,譚茗才側過身讓謝春秋進去坐。
謝春秋有點後悔了,這算什麽事,他這一趟到底是來幹嘛來了?萬一譚茗一問自己又該怎麽回答?
幸好,譚茗什麽都沒問,讓謝春秋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後居然還破天荒地拿了一次性紙杯去飲水機那邊給
謝春秋接了一杯水。
“謝,謝謝。”
謝春秋雙手接過去,小心地喝了一口。。
譚茗坐到床上,不怎麽渴的謝春秋低頭喝水。空氣中流淌着無形的尴尬。
謝春秋這才意識到,自己追了譚茗這麽多年了,居然一次也沒跟這個人正經地聊過天。以至于,像現在
這種情況,他想尬聊都不知道該怎麽開這個頭。
謝春秋擡眸悄悄打量低下頭去擺弄手機的譚茗,還真如錢小多說的那樣是瘦了一圈,但是,謝春秋還沒
狂妄到會覺得譚茗是因為自己才瘦的,他清楚自己沒這個影響力。
沉默了好一段時間,居然還是譚茗先開的口。
他依然低着頭玩手機,突然問“很忙?”
要不是這裏只有兩個人,謝春秋真要以為譚茗不是在跟自己說話。
“啊,是有點兒。”
謝春秋扯着謊。
“那個,謝謝你的蛋糕,挺好吃的。”
謝春秋沒話找話說,即使那蛋糕都是好好幾個周之前的事了。
“不用,只是買多了。”
譚茗說。
謝春秋暗松口氣,幸好譚茗沒問“什麽蛋糕?”只有自己記得的話解釋起來就更加尴尬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兩人面對面地也不知道枯坐了多久。
一直到譚茗從手機上擡起頭來,問“吃飯了嗎?”
即使是手裏拿着手機,譚茗還是大動作地站起來看了眼寝室裏充當擺式用的時鐘。
謝春秋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被譚茗突然開口這麽一問,吓了一跳。不經大腦地下意識回道“吃,吃了啊。”
話一說完,謝春秋才想起來,現在才快午間12點,除去路程時間跟自己坐在寝室裏發呆的時間,自己根本不可能已經“吃過了”
果然,這麽拙劣的謊言根本不需要細想就能戳破,譚茗的臉色一下黑得跟鍋底似的。
本來就沒什麽好感,現在加上“愛扯謊”的印象,肯定更加厭惡了吧?謝春秋忍不住想。
謝春秋的手悄悄伸到背包裏,又抽了出來,抽出來了,又悄悄再伸到背包裏,如此來回幾次後,謝春秋終于露出了壯士斷腕的表情說
“我給你帶了飯,你要是有約了或是不喜歡吃可以直接扔掉”
說完迅速把包裏的盒飯拿出來放到譚茗的書桌上。
“不耽誤你吃飯了,我就先走了。”
謝春秋匆匆起身要走。
“等等……”
譚茗居然也跟着站起來往謝春秋的方向追了幾步問道
“你,什麽時候過來收走餐盒?”
謝春秋沒有回頭,他不敢讓譚茗看到他臉上再也遮掩不住的疼,他說
“不收走了,直接扔了吧……”
自那次送飯之後,謝春秋又好幾天沒跟譚茗聯系。
錢小多給謝春秋打電話的時候,謝春秋猶豫了好幾秒才接起電話。
“春秋,你怎麽又不來了呢?”
錢小多不是個彎彎繞繞的人,心裏有話只能直問。
“就是,最近一直都挺忙的。”
閑得只能靠睡懶覺打發時間的謝春秋又不得不被迫扯謊。
“你那個……你……”
錢小多糾結了老半天,才問”你是不是不追譚茗了啊?
“是。”
關于這個問題,謝春秋早就有了答案,回答起來很幹脆。
“啪”電話那端響起了好大一聲聲響,好像是什麽東西摔碎了。
謝春秋吓了一跳,心也跟着惶然無措地跳着。
“啊!譚……嗯,那,那什麽,現在有點事不方便聊,我會再打給你的。”
錢小多說完挂了電話。
謝春秋拿着電話維持着剛才的那種姿勢,聽着電話那端傳來的嘟嘟聲呆了許久,久到手臂發麻才終于放下。
結束了,挺好。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