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球跑之後

第27章

晚上十點左右，卓揚回到家。

卓母還沒睡, 把電視放得很小聲地在看, 卓揚一進門，她就拍了拍身邊, “過來坐。”

卓母這個樣子一看就是有話想對卓揚說, 卓揚換了鞋子, 慢慢走過去坐下。

卓母問得直接, “談戀愛了？”

卓揚沉默點頭。

“是席琛？”卓母又問。

卓揚再次沉默地點頭

卓母頓了頓，再問：“席琛, 是不是檸檸的另一個爸爸？”

卓揚驚訝道：“媽, 你已經猜到了？”

卓母嘆道：“你是我生的, 從小把你帶大, 你什麽性子我還能不了解？從你懷上檸檸起，我就一直覺得你念着什麽人，這幾年你也不是沒有認識新的朋友, 但沒有哪一個能像席琛這樣, 和你走得這般近。”

卓母以前腦中壓根就沒有同性戀的概念, 所以她也從未想過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戀的可能。如果她的腿現在還在，丈夫也沒卷款失蹤，家庭還是完整的, 那麽卓揚的性取向會讓她覺得天都塌下來了。但經歷過很多事後，卓母的心态早已發生了變化, 她覺得和那些相比，自己的兒子和一個男人談戀愛這點事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了。

和很多父母一樣, 卓母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們都能有個美滿幸福的家庭。她覺得卓揚前幾年過得很苦，她希望他以後活得更自在更快樂一些，所以卓揚既然喜歡席琛，只要他高興，她不會反對。

卓揚抿唇，“你不生氣嗎？你每次提起檸檸爸爸都很生氣。”

“媽媽是覺得你委屈。”卓母拍拍卓揚的手。

卓揚一直是堅強的人，家庭的劇變沒讓他掉眼淚，但懷孕卻讓他恐懼得無以複加。懷孕期間的種種艱辛，出門的不便，他人投來的可能帶着異樣的眼神，都讓卓揚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像只驚弓之鳥。檸檸出生後，卓揚都沒怎麽休息就出去找工作，一邊賺錢一邊照顧檸檸。那一年，卓揚瘦得都脫形了，還是這兩年家裏慢慢好轉，卓母給他補回來的。

卓揚本不用過得這麽艱難辛苦，但錯不在檸檸身上，卓母心疼卓揚，便只能将不好的情緒放在檸檸另一個父親身上。

卓揚道：“沒什麽委屈的。媽，當年和席琛，是我自己願意的，他也不知道會這樣。”

卓母又何嘗不知，她也不提過往那些了，只說：“席琛那麽喜歡檸檸，他知道檸檸是他女兒了？”

“沒有。”卓揚搖頭，“媽，沒人會想到男人居然會生孩子。”

卓母說：“那你什麽時候告訴席琛？”

卓揚垂頭，輕聲道：“到時候看吧。”

卓母見他這樣，道：“你怕席琛知道後不喜歡檸檸？”

卓揚點頭，“媽，檸檸的出生，太匪夷所思了。”

卓母也嘆息一聲，就如換做是以前的她絕對不可能接受卓揚喜歡男人這件事一樣，她也不知道席琛會不會介意檸檸是從一個男人的肚子裏生出來的事實。

卓母寬慰卓揚，“你有分寸，你覺得什麽時候合适就什麽時候說，媽只說一句，不能讓他傷害到檸檸。”

“我知道。”卓揚說。

随後卓揚就把席琛提議的，明天把檸檸一起帶出去玩的事告訴卓母，卓母沒反對。

……

第二天，卓揚還沒起，檸檸就穿着小睡衣，抱着自己的玩偶撲進他懷裏，“爸爸，爸爸！奶奶說你今天和席叔叔要帶我出去玩，是嗎？”

“你是屬公雞的啊，總是起這麽早。”卓揚還閉着眼睛，笑着把檸檸摟在懷裏一頓揉，“對呀，今天帶你去動物園玩。”

“太好了！”檸檸興奮得直踢腿，然後爬起來往床下滑，“我要去讓奶奶給我換一套更好看的衣服，爸爸你也快點起來。”

卓揚随意擺了兩下手，“就起。”

卓揚起來的時候，就見卓母站在她房間門邊，滿口無奈地對檸檸道：“你到底要穿什麽衣服啊？衣服都被你翻亂咯。”

檸檸挑來挑去，還是挑了自己最喜歡的黃色衣服和白色裙子，然後她很是煩惱地說：“唉，姑姑說得沒錯，女人的衣櫃裏永遠少一件衣服。”

卓母擰了她鼻頭一下，“整天學奇怪的話。”

檸檸嘟嘟嘴，做鬼臉。

今天席琛也過來接卓揚，卓母早餐收攤兒後，席琛便來了。

檸檸見到席琛就化身粘人精，連以前最喜歡的爸爸都要暫時靠邊站。席琛抱她上車，聽小丫頭掰着手指跟他念等會兒到了動物園她要看哪些小動物。

自帶檸檸去幼兒園過兒童節之後，席琛上班的車就換了一輛，原來那輛帶着安全椅一直放在車庫，只有遇到要帶檸檸時才會開。席琛對檸檸真的很貼心周到，雖然他說是讨好檸檸，但這種讨好是百分百真心，沒有虛僞摻雜。

看着給檸檸系安全帶的席琛，卓揚心裏又酸又軟。

系好安全帶，席琛擡頭就見卓揚眼神複雜地看着他，他眉梢微動，蒙着檸檸的眼睛，探身過去在卓揚唇上迅速親了一下。

檸檸轉着小腦袋，掰開席琛的大手，不解道：“席叔叔，你蒙我眼睛幹什麽呀？”

席琛淺笑着揉揉她的頭，“沒什麽。”

另一邊，卓揚耳垂泛紅地看着窗外，席琛膽子真的太大了，之前當着司機的面就不說了，現在檸檸在場他也這樣，以後不能讓他得逞了……

今天天氣有點悶熱，瞧着要下雨的樣子。在路上席琛買了三個手持小風扇，一人一個。到了動物園，一進去，檸檸拿着小風扇就興奮地滿地亂跑。卓揚非常無奈，女孩兒多數不都是安安靜靜的麽，就他家感覺每次都帶的是個假小子。

席琛打着遮陽傘，對檸檸招手道：“檸檸過來，我們慢慢走。”

檸檸立即乖乖地拉住席琛的手，躲在遮陽傘底下大步邁，慢慢走，非常乖順。

沙灘和動物園卓揚都帶檸檸去過很多次，但只有席琛在的時候，她才會這麽高興。

兩人帶着檸檸，去檸檸想要去的展館，先去的是大熊貓館。

檸檸第一喜歡的是恐龍，第二喜歡的，就是一切毛茸茸的動物，小小年紀，已經覺醒了撸毛之魂。看到大熊貓，檸檸就走不動道了，蹲在玻璃牆面前看得入神。

卓揚和席琛也沒有催，今天本來就是帶她玩，自然要以她為準。

檸檸蹲了一會兒，旁邊來了一家三口，夫妻倆帶着一個和檸檸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兒。小男孩兒歪頭看看檸檸，蹲下身蹭過去，學着她的樣子雙手捧着下巴做花朵狀。

兩人一起看了會兒大熊貓後，小男孩兒問：“妹妹，你也是跟爸爸媽媽一起來的嗎？”

檸檸盯着熊貓不轉眼，搖頭道：“我跟爸爸和叔叔來的。”

小男孩兒問道：“那你媽媽呢？”

卓揚臉色變了一下，席琛向前準備拉起檸檸，不過卓揚攔住了他。

檸檸說：“我沒有媽媽。”

此時小男孩兒驚訝地問檸檸：“你怎麽會沒有媽媽？每一個小朋友都有媽媽的呀。”

小男孩兒這個問題，讓那對夫妻也感到尴尬，他媽媽拉起他，“浩浩，你不是還要去看小熊貓嗎？我們現在就走吧。”說完，帶着歉意地對卓揚笑了笑。

此時檸檸站起來了，她說：“我就是沒有啊，但是沒有媽媽，我還有奶奶和姑姑。”

小男孩兒還不想走呢，掙開他媽媽的手，奇怪道：“我也有奶奶和姑姑，我還有爺爺和舅舅……”

他數了一堆親戚出來，聽得他媽媽立即去捂他嘴，她再次道歉道：“對不住，孩子不太懂事兒……”

卓揚搖頭。

這邊檸檸聽着，哇！那麽一長串，顯得她好少的樣子。她本來還有點生氣，不過轉眼她又一揚下巴，對小男孩兒道：“可是我有席叔叔，你沒有！”

小男孩兒撕開他媽媽的手，眼睛裏寫滿好奇，“席叔叔是誰呀？”

檸檸把旁邊的席琛拉過來，叉着小腰一臉炫耀，“這就是我席叔叔，世界上最好的叔叔，你沒有吧！”

“沒有……”小男孩兒仰頭看着席琛，一臉羨慕，“你席叔叔好高啊。”

檸檸得意地晃晃腦袋。

小男孩兒眨巴眨巴眼睛，問席琛：“席叔叔，你可以也做我的叔叔麽？”

檸檸頓時如臨大敵地抱緊席琛的大腿，“不行，這是我的席叔叔。”

小男孩兒被拒絕，一臉失落。

一開始看起來不太友好的對話發展到這會兒，讓卓揚和那對爸媽都感到哭笑不得。

等小男孩兒不甘地跟着爸爸媽媽離開後，卓揚蹲下身給檸檸理了下頭發，溫聲道：“我們也去下一個展館吧？”

“好。”檸檸點頭，一左一右地拉着兩人的手，絲毫不受剛才對話的影響。

在去下一個展館的路上，卓揚有點沉默。

像今天這樣的情況，其實檸檸以前也遇到過很多次。剛才那個小男孩兒其實沒有惡意，他那麽問也真的只是單純的好奇。但檸檸以前被問多了，慢慢地也開始好奇，為什麽她沒有媽媽。

卓揚雖然不能告訴她真相，但也盡量淺顯易懂地告訴她，人與人并不是一定會長久地待在一起，會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分開。

檸檸天性活潑開朗，那段時間她雖然因為自己為什麽沒有媽媽而感到困擾，但她的記憶裏沒有媽媽的概念，卓揚和卓母他們将不管有沒有媽媽她都是家裏最可愛的小寶貝的意思一遍一遍地傳達給她，讓她感受到他們的疼愛，所以檸檸對媽媽這個家庭角色，沒有什麽執念。

所以面對小男孩兒最開始那個問題，她才沒有生出被他冒犯到的感覺。

……

在動物園逛了半天，他們找了個地方吃飯，吃到一半天開始下雨，下午的安排得臨時改了。

席琛說：“去我那裏吧。”

檸檸說：“是席叔叔的家嗎？”

“是的，想去嗎？”席琛說。

“想去！”檸檸迫不及待地連她爸爸那一份兒一起答應了。

卓揚無奈，一面對席琛，小丫頭就好像有點失去理智的樣子……

一路驅車回到別墅，剛才還興奮的檸檸已經困得直揉眼睛了，被席琛抱着走進別墅，也只是擡擡腦袋感嘆一句：“好大的房子啊。”然後又沒什麽精神地趴回去。

王姨走出來，看到席琛抱着檸檸，眼睛驚訝地睜大，“席總，這位是？”

卓揚道：“是我女兒。”

“你、你女兒？”王姨一臉疑惑，怎麽卓助理的女兒和席總長得那麽像？

卓揚沒多做解釋，他對席琛道：“把檸檸放我房間裏吧。”

到了房間，席琛道：“你要不要睡個午覺？”

卓揚剛才在車上就有點昏昏欲睡，這會兒點頭，“的确想睡一會兒。”

席琛探身在他唇上親了一下，“那我先回房間。”

卓揚去沖了個澡，給檸檸擦了擦手和臉才躺在她身邊，因帶着困意，加上窗外雨聲沙沙，這種環境格外好眠，所以卓揚不一會兒便感覺睡意上湧。睡得迷迷糊糊時，卓揚感覺床邊凹陷了一下，未等驚醒，熟悉的氣息傳來，他又立刻安定下來，陷入了睡眠。

不知睡了多久，卓揚醒來的時候，窗外還在下雨。而床上，除了他和檸檸，還多了一個席琛。他和席琛面對面躺着，檸檸則窩在他們中間。

卓揚看到席琛，心跳了一瞬，“你怎麽在這？”

席琛道：“陪你午睡。”

和席琛躺在同一張床上說話對卓揚來說還是太挑戰了，他低低道：“我又不是檸檸……”

席琛說：“那你陪我。”

卓揚不說話了，耳尖染上紅色。

氣氛靜默下來，耳邊只有檸檸綿長的呼吸聲。

席琛擡手，撫摸着卓揚的側臉。卓揚被他盯着，眼神不由自主地掃過席琛的唇，憶起席琛雙唇的溫熱與柔軟，卓揚緊張地吞咽了一下。

席琛的指尖滑至卓揚的唇畔，摩挲兩下，“想親我？”

“沒有！”卓揚立即搖頭，紅着臉否認。

席琛一笑，湊過去含住他的雙唇。

兩人細密纏綿地接吻。

一吻即将結束時，卓揚的唇忽然被席琛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卓揚“唔”了一聲，和席琛分開後，摸着被咬的地方不解地看着他。

席琛看着他水潤的眼睛，說：“以後不能再想其他人。”

卓揚想問他想什麽人了？不過未問出口，他便想到上午在動物園的時候，他的确有一會兒在出神，他反應過來，席琛以為他當時在想檸檸的“媽媽”。

這是吃醋了。

卓揚又不能跟席琛具體解釋，只能柔了神色，輕聲解釋：“我沒有想其他人。”

席琛沒說話，他接受卓揚的一切，便不會抓着過去不放，但如果卓揚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還念着其他人，他不是聖人，他的心胸再寬廣，也會因此生出不良情緒。

“真的沒有。”卓揚強調着，不熟練地湊過去，主動親了親席琛。

席琛壓住他後頸，再次掠奪着卓揚的呼吸。

兩人吻了許久，睡夢中的檸檸忽然哼哼了一聲，卓揚忙和席琛分開。

檸檸這一覺睡得舒坦，她一睜眼就看到自己最喜歡的爸爸和席琛在看着她，立即咧嘴笑了，嗓音還帶着睡意地說：“你們都在呀。”

“在呢。”卓揚摸摸她的臉，起身把旁邊的溫水端過來，“喝點水。”

檸檸捧着水咕嘟咕嘟喝了，又去了一趟衛生間，光着腳丫在鋪了地毯的房間裏晃了兩圈，一轉頭盯着卓揚不動了。

卓揚不明所以，“看爸爸做什麽？”

檸檸嘟起小嘴巴，“爸爸，你嘴巴紅紅的，是不是背着我吃好吃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