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三人來到商場三樓的法式餐廳, 這家餐廳號稱是全市最時髦的法式餐廳, 店內的桌椅全是從國外進口, 裝潢低調奢華，展櫃中展示着大師級的銀器, 經過恒溫酒櫃長廊，一排排頂級紅酒在架上展覽着, 靠窗的位置能欣賞外面郁郁蔥蔥的綠植風景，鬧中取靜。
餐廳經理熱情得恰到好處，他紳士地拉開座椅, 郦月坐下後, 望着這裏的景色開始發呆。
她記得她第一次來這，就是季景矅帶她來的, 可是法餐講究很多，光是餐具就有一排銀器，她左手邊有四支叉子，右手邊有四把餐刀和一只小叉子, 餐盤上方有兩把小叉子, 哪把叉子用來吃沙拉, 用來吃主菜，用來吃甜品的, 有講究, 斜側有五只酒杯，用來喝水和喝不同類型的葡萄酒，普通人哪裏會懂吃法餐的禮儀。
于是她被季景矅嘲笑說上不得臺面, 連這些最基本的都不懂。
在郦月發呆的時候，主廚已經過來，為他們講解今天的前菜，主菜以及甜點，這些菜搭配什麽年份的紅酒，全都有講究。
服務員取來了紅酒，展示給他們看，她就不喝了，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開胃小點上來了，郦月拿起餐盤斜側的小叉子抹了黃油，小口吃了。
法餐有一點好處，那就是分量很少，可以細嚼慢咽。
湯，前菜，主菜依次上了，郦月從容不迫地吃完了這一餐，就算是季景矅也挑不出刺來。
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一看，是季太太打來的，季景矅起身去接電話。
餐廳裏人很少，只有他們這一桌，季景矅暫時離開，只剩下郦月和黎正面對面。
“你從哪裏學來的用餐禮儀？”這對他們來說是習以為常，對她來說，不是。
郦月舉起杯子，朝他露出個虛僞的假笑，“看會的，行不行？”
她垂下眼眸，其實是為了和有錢人交往，必備的技能，連吃飯喝水都不懂禮儀，那不是丢人死了，哪個男人會帶這個女人出去。在重要的場合，這些是基本，而不是搞特立獨行，什麽都不懂會被排斥。
有時候，某些東西一點點地滲透進來，改變着一個人，豪門的生活她耳濡目染，當她想過普通生活，發現無法抽離。
她哀嘆着這種心态的可悲，擡起眼眸發現黎正定定地看着她，兩人對視着，她一下望進那漆黑的眼眸中。
他淡淡地說道：“很好，無可挑剔，省去了以後去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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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是為了得到你的誇獎。”郦月羞惱。
黎正面無表情的，眉眼冷峻，可她卻從他眼裏看出了笑意，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以後去學習？為什麽？
甜點是郦月一個人享用的，兩個男人都不愛吃甜品，他們到走廊談話。
黎正開口道：“昨晚的事情，不要透露給我姐。”
“知道了，我沒這麽無聊，她雖然是你姐姐，可是女人都很小心眼。”季景矅揚起唇，似笑非笑地嘲了下，“不過，相對的，你這姐夫是不是太煩人了。”
老是在郦月身邊打轉，要不是有黎家的關系，他都想借機打擊下魏奕的建築事務所。
“你別多事。”黎正看出他笑容背後的深意，淡淡地開口了。
季景矅無所謂地笑了笑，“我怎麽覺得你一個人忙來忙去，忙着維護你姐和姐夫的婚姻，吃力不讨好。”
他說這話的時候，黎正沉默地看向餐廳裏的郦月，她低着頭，正在吃那道提拉米蘇，吃了一點，不吃了，又想吃，表情掙紮幾番之後，她還是把甜點吃完了。
原來她喜歡吃甜食，可是礙于甜食會發胖，她不敢多吃。
他維護的哪裏是黎家的名聲，他只想維護好她。
季景矅的手機又響了起來，還是季太太，他皺着眉接起來，随口敷衍了幾聲，陰沉着俊臉，回到餐廳，對郦月說道：“我先回去了，待會讓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坐出租車。”郦月回道。
“那好，你小心點，有事打我電話。”季景矅叮囑了幾聲，他眼神柔和。
他離開後，郦月在手機上叫車，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将她手機抽走，冷淡的嗓音在頭頂響起，“我送你。”
“不用了，我還要再逛逛街。”
“你有錢嗎？”
郦月張口結舌。
黎正一句話堵住了她後面的話，她真的沒錢，在那之後，王小鳳給她打了一千塊生活費，這一千塊還是從娘家那拼命省下來的。
郦月那時候明白了，王小鳳為什麽死命不肯離開季家，季家對她來說是保護傘，免去了被吸血蟲二次吸血的可能，沒人再敢找她的麻煩。
要是她們娘兩個回到農村，先不說生活條件一落千丈，還要面對心懷鬼胎的親戚們。
她的存款數額維持在二千多，而這家餐廳的人均消費在二千多，也太令人沮喪了，幸好季景矅早就結過賬了。
“你喝酒了，不能酒駕。”郦月搬出另一條理由，義正言辭。
黎正好整以暇，“我沒喝。”
她看了眼他的酒杯，紅酒在晶瑩剔透的杯中，确實沒動過，她找不到其他理由，只好跟在他的身後，按了電梯下到地下停車場，她坐上車。
車子駛出車庫，沒過一會，遇到了塞車，車廂裏的時間流動像是慢了下來，她不經意間看了看他的側臉，側臉輪廓很深，偏冷硬，強勢，鼻梁高挺，黑眸盯着前方，他察覺到她的視線，轉過頭，她趕緊避開。
不遠處有對年輕男女牽着手經過，男的驚嘆了句，“哇，法拉利812，黑色的好酷。”
女的看了眼，晃了晃男生的手臂，“你什麽時候能買來讓我坐？”
男的眼裏有豔羨，嘆氣道：“下輩子吧，你知道這車多少錢嗎？”
“多少？”
“落地至少五百萬，五百萬啊，唉，我們房子的首付款都湊不齊，別飄了。”
他們嘻嘻哈哈地調侃了幾句，漸漸走遠了，郦月收回視線，她包裏的鑽石首飾就值一千多萬，至少能買兩輛法拉利吧，在他們的身邊，會對金錢喪失評判力，會迷失，她無法正确地判斷。
就像她以前和季萌的關系不錯，直到有一次，季萌誇她的拖鞋可愛，那是王小鳳在超市采購時順便買的，王小鳳見季萌喜歡又買了雙，送她。
結果季萌不屑地說道：“我沒有五千塊以下的鞋子，這麽便宜的鞋子能穿嗎？”
她連拖鞋都是Chanel.
郦月都懵了，更不要說時常和季萌在一塊的白清清了，心理落差感肯定是有的，怪不得白清清一心要紮進賺錢多的娛樂圈，當了女明星，還會缺奢侈品嗎。
郦月上輩子去商場都懶得去了，因為她什麽都擁有了，去那裏購物一點新鮮感都沒有。
七想八想之間，堵車的情況好點了，黎正瞥了眼身旁的女孩，她靠在車座上，幾縷黑發落在臉頰前，鼻子優越，垂着眼眸，超脫于一般的美女，等她二十幾歲，出落得更加豔光四射，難怪季景矅不肯放手。
到學校了，郦月低聲說了句，“謝謝。”
她解開安全帶，黎正伸出手擋在她面前，她忽然又緊張起來，往後縮了下，他撥開她臉頰上的發絲，目光深沉，口吻微妙，“怎麽不戴那條項鏈？”
原來是說那條他送的項鏈，郦月側過頭，肆意地笑道：“我想戴就戴，不戴就不戴，難不成你也想收回去？”
黎正抿了下薄唇，她怎麽這麽能惹他生氣。
“是我的了，随便我處置。”郦月好死不死地加了一句，要不然她放到拍賣會上，換取往後四年的大學學費和生活費。
黎正眼神變了些，嗓音低醇，“要是讓我在任何拍賣會看到那條項鏈……”
話裏隐含着淡淡的威脅，郦月瑟縮了下，像只收起爪子的貓一樣，她故意笑道：“不會，我怎麽會辜負你的心意呢。”
他好像很閑，沒有急着回公司，反倒是和她聊了起來，“大學準備念什麽專業？”
“藝術類專業。”
“你就非要當明星。”黎正言語中也有些淡淡的不贊同。
“可是以我的條件就算不去大學，不去選秀，也會有廣告商找我拍廣告的，進娛樂圈很容易的。”而且她過不了普通生活，不想過那種為了省錢而住在有噪音的房子裏，不想望着櫥窗什麽都買不起。
黎正定定地看着她，想不到她挺自大的，不過她确實有這樣的資本，沉吟良久，他淡淡地說道：“我知道了。”
知道了？他知道什麽了？郦月下車後搞不清他這話的意思。
季景矅回到季宅，季太太立刻從門口出來，她皺眉道：“景矅，你對萌萌說什麽重話了，她一回來就在大吵大鬧，哭着控訴你不給她面子。”
他神情微寒，“媽，你不如問問她做什麽了，她簡直是在丢季家的臉，今天要不是我去了，那些員工會怎麽想！”
話音剛落，從樓上摔下一副畫，季萌站在樓梯上，沖季景矅大喊：“明明是你不對！都怪你！你只會為了郦月來責怪我！”
她雙眸通紅地看向季太太，“媽媽你也是的！上次在宴會上，根本就是大哥不對，他把郦月帶來的，你卻怪我亂說話！我沒錯！”
“住口！”季景矅冷冷地擡起眼眸，他眼裏的狠毒立刻震懾住了季萌，她動作一頓，雙手舉起的名畫放也不是，扔也不是。
她抽抽噎噎的，旁邊的白清清趕緊勸她放下，季萌一氣之下，跑回了自己房間，将門摔得很響。
白清清有心想說郦月幾句，在季景矅威懾的眼神下，她讪讪地去安慰季萌了。
樓下門廳一片狼藉，傭人們趕緊清掃玻璃渣，季景矅扶着季太太坐到沙發上，季太太一副受到驚吓的模樣，緩了下，問道：“今天到底出什麽事情了？和郦月那丫頭又有什麽關系？”
“沒什麽，小姑娘們鬧矛盾。”季景矅輕描淡寫，“媽，把萌萌送出國吧，時間差不多了，不如提前出去，還可以讀一下預科。”
“可是她的成績……”季太太非常不滿她的成績，季萌最多讀一個比較水的大學。
“沒事，讓她出國見見世面，我幫她寫幾封推薦信。”
季太太還想說什麽，但在季景矅微寒的眼神下說不出口，她只得颔首，反正季家在海外有多處房産，再請點傭人照顧好季萌，她想要什麽就給她什麽。
季萌在樓梯上偷聽到大哥要把她送出國，她哭得更傷心了，抽泣着對白清清說：“你聽到了？大哥他為了郦月把我送出國，他們全都不關心我，只會給我錢。媽媽怪我成績不好，可她從來不會因為成績的事情對我發火，對景澄卻管的很嚴，大哥又那麽出色，無論做什麽我都比不過他們。”
她痛哭着再次跑回房間，白清清無奈地看着季萌的背影，她不理解，季萌出身在季家，她是大小姐了，要什麽有什麽，哪怕以後不工作，只會吃喝玩樂，她都擁有花不完的財富了。
白清清留在原地，聽到季景矅的話，腳步一頓。
“而且萌萌去國外，身邊的朋友換掉些，省的有人一直在她旁邊……”季景矅刻意頓了下，語氣嚴肅，“搬弄是非。”
她心往下沉，看來她在季景矅這裏的形象差得不能再差了，她不由怪起了郦月，都怪她，全都是她的錯。
這個綠茶，還借着今天的事情，楚楚可憐地博取黎正的同情，導致她在豪門公子哥眼裏的形象一落千丈。
白清清安慰了季萌一會，後來有些不耐煩了，季萌反反複複只會說他們在感情上不關心她，可是她獲得的夠多了，比她多多了。
她心裏厭煩，借口要去參加藝考補課了，總算擺脫了季萌。
晚上，季太太對季萌說要送她出國，果然遭到了女兒的強烈反對，她氣得要命，索性把話說開了，“季萌！那你想做什麽？要是你有能力接管季氏，我們誰都不會攔着你，何家就是二女兒接管了董事長的位置，你要是坐的上去，我絕對不攔你！”
季萌心裏不服氣，可不得不承認，她媽媽說的是實話，何家的那位阿姨從小跳級念書，學歷是何家最高的，一心用在生意場上，當作繼承人培養的。
她心有不甘，卻無可奈何，天賦擺在那裏，她咬着嘴唇，氣呼呼地跑上樓了。
這時，門口停下一輛商務車，季景澄從車上下來，他見季太太臉色鐵青，遲疑地說道：“媽，我回來了。”
“景澄，你總算回來了。”季太太趕緊迎上去，換上和藹的面孔，“還生媽的氣嗎？”
季景澄搖搖頭，笑容清爽，“我知道媽最疼我。”
季太太欣慰地望着小兒子。
季景澄笑道：“對了，媽，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面試通過了，offer收到了，你看。”
他拿出手機給季太太看錄取郵件，“正式的錄取信過段時間就來了。”
世界top的名校，季太太心情立刻變好了，她摸了摸他的頭發，“不愧是媽的好兒子，太棒了，讓我想想，我得給你準備個派對慶祝。”
季景澄看着季太太滿臉笑容，“媽，我想和你商量下，不辦派對了，我想要做點別的事情。”
“什麽？”季太太神情一凜，“你不會是要郦月跟你一起出國吧？也不是不行，我考慮下……”
為了避免小兒子再次離家出走，季太太不得不做出妥協。
季景澄眼眸裏的光有些深，“郦月想在國內念大學，她英語不好，我不想勉強她了。媽，關于慶祝的事情，我想去家裏的公司實習上班。”
“你以前沒有提過的……”季太太有些吃驚，她神情若有所思。
“是啊，我現在想鍛煉下自己。”季景澄微揚起唇角，神情意味深長。
周一在學校，季景澄重新出現在校園裏，他被世界top的名校錄取了，校方将他當做成功事例在全校宣傳，巨幅的海報挂在了教學樓的牆上。
海報上的他身穿西式制服，清俊完美，引起了學弟學妹的讨論，就連已經畢業的學長姐們在社交論壇上轉發。
一時之間，風頭無兩。
郦月經過時，望向他的海報，仔仔細細看了會，不得不承認，他容貌俊秀，氣質純淨。
一雙手從她身後伸出，捂住她的眼睛，季景澄略帶害羞的聲音響起，“你別看了，我覺得好羞恥。”
“這有什麽好羞恥的，別人當你是榜樣。”郦月拿下他的手。
他順手握着她的手，目光灼灼，“我想通了，你不想出國，我也不逼你了，我支持你的決定。你可以先進娛樂圈，要是不喜歡了，再去國外念書也不遲。”
郦月心裏咯噔一下，她不太明白為什麽季景澄改變主意了，但看他真摯的眼神，他沒有說謊。
學校裏還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季萌提前出國了，同學們讨論一圈後，不覺得奇怪，誰叫她弟弟太優秀，兩人一直被比較，差的那個肯定忍受不了，更何況是嚣張跋扈的季萌，她一氣之下索性去國外了。
季萌一走，白清清算是消停了，她請假去上藝考的培訓課，偶爾在學校裏露面。
冬季悄然而至，第一學期末，藝考拉開了帷幕，每年的藝考都是媒體關注的焦點，有些早已成名的明星考生會成為熱點，更有攝影師會拍攝候場的藝考生，看看誰最有明星相。
郦月報考了華戲和西華的影視表演系，專業課考試迎來了一萬多考生，但錄取名額只有50個，錄取比例将近200：1，考試浩浩蕩蕩的開始了。
考試當天，她穿了件黑色大衣，長發全部梳起，素面朝天，帶好資料，叫了出租車趕往大學。
專業課的初試是朗誦，郦月準備了一首《當我開始愛自己》，上輩子她參加過這類型的綜藝節目，無論是臺風還是情感把握，都有練過。
如她所料，初試她順利過了，接下去是複試，對着考官進行表演，旁邊有攝像機将考生的表現錄下來。
演員是要出現在屏幕中的，不能光從人的肉眼上評判，考表演專業的考生要經受住高清鏡頭的考驗，容貌、表情，身材比例、氣場，動作語言都是衡量的因素。
一天的專業考試結束了，第二天，她将參加另一個學校的藝考，參加兩場有選擇的餘地。
當天晚上，關于華戲藝考，媒體的通告全都發出去了。
首當其沖的便是關于白清清的通告，照片上正在候考的她清純美麗，落落大方，這張照片被不少大V轉發，稱呼她為最美藝考生。
這還不算完，有人放出了白清清就讀國際學校的照片，她在校時成績優異，多次代表學校參加各種競賽，她爸爸更是C大教授。
漂亮，聰明，家世出挑，光是這三點就夠吸引人了，這還不算，有流量小生轉發了她的微博，在社交媒體上鼓勵白清清——期待妹妹順利入學，學長在華戲等你。
網友順藤摸瓜，找到白清清的微博，找到了之前白清清和該流量在電影宣傳時的合照，她瞬間上了熱搜。
在下一場的考試中，郦月聽到不少人在讨論白清清，她看了眼通告，一看就明白，白清清未進娛樂圈，先賣起了人設，學霸人設，白富美人設，和流量是圈內好友人設等等。
還沒考進華戲，她已經吸了一批粉絲。
可是她的熱搜很快就過去了，那張被精修過的照片被替換成了另一張，有網民在社交網站放出另一位藝考生的照片，忿忿不平地寫上，“什麽最美藝考生，她才最漂亮吧。”
原本想進去罵這個網民的人看到照片後，瞬間熄火了，本來想罵那個樓主的心收起來了，照片在微博上瘋傳。
照片上的女孩個子高，身材纖細，頭身比完美，穿了黑色緊身毛衣，脖頸纖長，深藍色牛仔褲，外套一件黑色長款大衣，穿梭在人群中，鶴立雞群，體态完美，風一吹來，揚起大衣的下擺，偏偏她神情淡定自若，氣質疏離，又美又飒。
一張照片火遍全網。
“這顏值怎麽能不進娛樂圈！”
“一分鐘內我要她的全部資料！”
而在這個時候，華戲放榜了，專業課第一名是一名叫郦月的考生，而不是先前上過熱搜的白清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