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親情
哥哥嫂子移民後,原本上大一的虹雨成了母親唠叨的對象,說什麽她以後的個人問題不能再學哥哥,必須得聽父母安排,這都什麽年代了啊?
父親時常挂在嘴邊的那句“子曰“事父母幾谏,見志不從,又敬不違”,意思是:侍奉父母,他們若有過失,要委婉勸告,話說清楚了,卻沒有被接納,仍然尊敬他們,不要違逆對抗。
對這句《論語》中的句子,虹雨早前很認可,随着時日的增進,對父親動不動就之乎者也的陳詞說教越來越厭煩反感。
與他們生活在一起,不止是壓制,覺得連空氣都快凝固了,如何順暢呼吸!
煩悶不已的虹雨,思量再三,悄悄離校報名參了軍,到了部隊,遠遠避開了父母無休止的“戒勉”。
聽同學說由于她私下離校參軍,父母跑去怒斥班主任,指責校方監管不力!
事情米已成炊,無可挽回。于是父母時常借口來部隊看她,喋喋不休的說教仍舊沒完沒了。
記得剛上高中時,虹雨老問父親虹長盛,怎麽從不見他回老家。
沒曾想父親面對這個簡單的問題,總會借各種話題岔開,閉口不談。實在被問急了,他就會說家鄉已經沒了至親,沒必要回去;在問及是否還有親情時,也只勉強答複只剩叔叔嬸嬸,并強調他們有兒有女,不需要他回去看望。
當問及爺爺奶奶時,父親往往會冷冷一笑,說早已去世。心細的她,從父親閃爍毫無親情的言語中産生了疑惑,他嘴裏的叔叔嬸嬸到底是爺爺奶奶,還是叔公叔婆?
虹雨決定将事情弄個明白,暑假的時候,她向父母撒了個謊,稱去外地旅游。悄然找出父親老家的地址,偷偷去了趟的老家。
那是她第一次去鄉下,并且是獨自到了那個距離省城得兩天車程的偏遠山區,按照已發黃的信封上地址,虹雨一路打聽。
磕磕碰碰,終于在牛毛細雨中被一個熱心的村民領到了父親出生的那個地方。
轉過一個林木蔥郁的小山坳,首先印入眼簾的,是那破敗不堪的小青瓦房,還有冒雨躬身勞作在瓦房前土地上,兩位已經八十多歲頭戴鬥笠身體枯瘦的老人。
“虹大爺,虹大娘,趕快收拾收拾回家,你孫女回來了,長盛的女兒回來了。”熱心的村民沖地裏忙碌的兩位老人喊道。
“他們真是我爺爺奶奶啊?”虹雨不禁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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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丫頭,我土生土成長在這裏,你爸長盛還是我小學同學呢!怎麽會有錯?”憨厚的村民解釋道。
“你……你說啥?我……我孫女?”忙碌在田間的虹大爺慢慢直起腰,詫異地望了眼村民,深邃的目光慢慢掃向背着書包的虹雨。
“她說是長盛的女兒。”村民搔搔後腦勺。
“爺爺,我爹是虹長盛,我叫虹雨。”虹雨脆生生喊道。
“啊……長盛?哦哦,好好好。”老人旋即醒悟過來,急忙丢下手中的農活蹒跚走出地裏。
老人滿頭雪發,十公分左右長的銀白山羊胡,一身洗得褪色的藍布衣服,打着無數個補丁,額頭上被歲月犁下深深的溝壑,皮膚皺巴巴,有點像幹枯的樹皮。
“你……你……你真是長盛的閨女?”奶奶顫巍巍趕在了爺爺的前面,抖抖索索拉着虹雨的手,渾濁的眼底霧蒙蒙一片,臉上綻放出驚詫的光芒。
她一臉慈愛滄桑,發絲如霜,半遮半掩,若隐若現,面部條條皺紋,無聲講訴着夕日一波三折的往事。
“是的,奶奶,我叫虹雨。”
“孩子……你……你爸爸呢?”虹大爺嘴唇打着哆嗦,急切地向虹雨來的那條小路望去,“多少年了啊!”
“爸爸媽媽忙,他們讓我先來看望您們,過段時間他們再回來。”虹雨此刻如鲠在喉,對父親的人品産生了巨大的疑問。
“噢噢,忙好,忙好,不用回來不用回來,我們好着呢,工作要緊!”虹大爺難掩失望之色,“雨大了,快到屋裏去。”他伸了伸帶着泥巴幹枯的手,又縮了回去,趕緊在衣服擦了擦。
“爺爺,奶奶,我們回家吧!”虹雨拭了下眼角,一手拉住爺爺,一手牽着奶奶。
“孩子……我……我手髒。”爺爺掙了下孫女的手。
“爺爺,人們口中的糧食都來源于肥沃的土壤,泥巴有什麽髒的,我爺爺的手這麽溫暖。”虹雨緊拽着老人的手,臉上洋溢着幸福與快樂。
“孫女……”那一瞬,虹大爺眼底波濤洶湧。
“您老別這樣。”虹雨咬着嘴唇,輕輕為爺爺拭去淚水。
“爺爺高興。”老人努力擠出笑容。
“爺爺奶奶,以後天氣不好別下地,對身體不好的。”虹雨擦了把臉上的水珠,說是水珠,那裏面分明夾雜着鹹鹹的味道。
“沒事,閑着也是閑着,活動活動筋骨好,別光顧說話,趕緊進屋。”奶奶激動得抖抖索索打開門。
屋子雖破舊,但特別幹淨整潔。
家裏的擺設極其簡單,一張褪了漆的黑漆桌子擦得油光發亮,桌上放着一個不鏽鋼網眼暖瓶;幾條長木條凳泛着淡淡的黃色光澤;堂屋正中央的牆壁上挂着一家三口的黑白照片,兩老人身邊那個青澀的少年好眼熟。
“奶奶,那是我爸爸嗎?”虹雨指着照片。
“是啊是啊,是長盛,那時才上初中……”奶奶還是第一次見到孫女,從見面那一刻,笑就一直挂在臉上。
虹雨仔細看了看那個上初中的少年,心裏湧起了無限的悲鳴,反感、鄙視寫滿心頭。
老人取下挂在牆上的圍裙将本就幹幹淨淨的凳子擦了一遍。
“孫女啊!鄉下到處都是泥灰,沒城裏幹淨,別見笑,就這條件!”老人像對外人一樣陪着小心,深深的皺紋裏透出濃濃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