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骠騎大将軍府在城南,離田府有些遠,餘氏早早便催着田婉出了門。
因是小輩生辰,餘氏不可能前往慶賀,因而,今日便只有田婉一人前去将軍府。好在田婉一過去,便有田婵在那邊照應,餘氏也不擔心她。
馬車到了将軍府門前,青杏扶着田婉下了馬車,然後上了前,向門房遞了帖子。門房接過一看,知道來者是府中少夫人的妹妹,不敢怠慢,忙叫了侍女上前領路。
骠騎将軍府的後院分了好幾個院子。因田婉與郭家三姑娘郭怡月并不熟悉,不好直接去她院子裏,便叫了侍女将自己帶往田婵屋裏。
田婵所住的知秋院,在将軍府的西面,郭怡月住在北面的映月閣,因而,往西面走的客人并不多。
可能田婵事先給門房打過招呼,侍女到了院門前,并沒有通報,而是直接把田婉引了進去,直到來到正屋門前,才站在門邊禀報道:“二少夫人,田家二姑娘來了。”
很快,田婵帶着笑意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快請她進來。”
“是。”侍女應了一聲,然後回過身對着田婉說道,“田姑娘,少夫人請你進去。”
“有勞姑娘。”說罷,田婉對着青杏使了個眼色。
青杏會意,忙拿了兩個銀锞子給侍女。
侍女歡喜道:“多謝田姑娘賞。”
“不謝。”田婉微微一笑,然後便往屋裏走去。
此時,田婵正坐在屋中小案前,與一位姑娘說着話。看見田婉進了門來,她趕緊招手道:“阿洛,快過來!”
與田婵對坐的姑娘聽見聲響,轉過來頭,望着田婉,微微一怔,随即對着她笑了笑,算是打了個招呼。
此女子的長相雖然算不上特別出衆,卻也十分俏麗。看她與田婵很是相熟,田婉不禁一愣,問道:“這位便是阿盈姑娘吧?”話一出口,才覺得不妥。今日是郭怡月的生辰,她忙着待客還來不及,怎會如此悠閑地在嫂嫂屋裏說話?
果然,那姑娘聽見田婉的話,撲哧笑了起來:“阿洛姑娘,我不是阿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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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洛冒失了。”田婉赧然道。
“無事。”那姑娘笑道,“反正,我與阿盈都是阿丹姐姐的妹妹,你将我認作阿盈也不算錯。”
“姑娘是?”田婉問道。之前餘氏跟她說過郭家的情況,沒聽說郭家除了郭怡月,還有跟自己年歲相仿的姑娘啊。
那姑娘倒落落大方的回道:“我叫吳落梅,你叫我阿雁便是。”
田婵趕忙向田婉介紹道:“阿雁是我家舅父的女兒,與你同歲。今日阿盈生辰,一會兒來的客人多了,我這個做嫂嫂的肯定要去幫忙,到時就陪不了你了。我特意叫阿雁過來,到時便讓她陪你,免得你沒有個熟人照應,呆着難受。”
“還是阿姊想得周到。”田婉又轉過頭,對着吳落梅行了一禮,叫道,“阿雁姑娘,有禮了。”
吳落梅趕緊回了一禮,笑道:“阿洛姑娘,有禮。”
行罷禮,三人便坐了下來。
田婵細細打量了田婉一番,見她今日穿了一件松花色的素絨繡花襖,下着石青色錦绶緞裙,頭上也只簡單地插了一支綠玉簪子。若說那日進宮時的田婉,像一朵豔麗的芙蓉,今日的田婉,便是一枝清麗的翠竹,她這打扮雖然簡單,可就憑她那絕世的容貌,放在人群中也是一眼就被拎出來了。
田婵側眼看着田婉,笑問道:“阿洛,今日怎麽穿得如此素淨?”
田婉笑着回應道:“原本伯母叫我穿得喜慶點,但我怕萬一自己沒挑好衣裳,穿得比阿盈姑娘還喜慶,那便不好了。”
田婵知道她怕自己穿得太豔了,會蓋過郭怡月的風頭,遂笑道:“你呀,小小年紀,想得還不少。”
“阿洛姑娘雖然穿得素淨,但也好看啊。”吳落梅在一旁笑道。
其實,吳落梅心裏也明白,就憑這田家姑娘的容貌,她只是穿得稍微豔麗一些,這郭怡月的風頭怕是要被壓得幹幹淨淨。不過,她這一身衣裳看起來雖然素淨,但卻由蜀錦所制,上面的繡花看針法,也是蜀繡。而她頭上那支綠玉簪,更不得了,是最上好的雲田翡翠所制。因而,這一身行頭,其實價值也不斐,就算穿得素淨,識貨的人也是一眼便知。田婉如此穿戴,既沒有怠慢主家之意,也給足了郭怡月面子,可見其考慮得極為周全。想到這裏,吳落梅心中便對田婉生了幾分好感,與她說話也極為親熱。
別人對自己好,田婉如何不知?于是,她對這吳落梅也有幾分親近之感。
從閑談中,田婉得知,吳落梅是田婵的婆母吳夫人娘家侄女,其父是工部尚書右丞吳錦澤。吳落梅母親早逝,吳夫人心疼自家這個侄女,便常接她過府來住。田婵進了門後,多照顧她,等她如親妹妹一般,因而,兩人之間便走得很近。
田婉對這吳落梅也有好感,兩人之間便越說越投契。
後來,不知怎麽加速,田婵說起了吳落梅也要參選太子妃。
聽到這話,田婉覺得原本融洽的氣氛陡變,甚至有幾分尴尬。自己這個時候,巴巴地從文州趕到京城,打的什麽主意,明眼人都知道。而吳落梅要參選太子妃,兩人明裏暗裏便是競争對手了,想到這一點,田婉再對着吳落梅的時候,便有些不自在。
吳落梅似乎感覺到了什麽,擡起頭,望着田婉,笑道:“阿洛姑娘長得如此美,又是皇後娘娘的親侄女,想必這太子妃之位,非阿洛姑娘莫屬了。我嘛,只不過是陪襯而已。”說到這裏,她咯咯笑了起來。
“哪裏哪裏?”田婉可不想當出頭鳥,趕緊說道,“阿雁姑娘不僅容貌出衆,又是京中閨秀,這風華氣度,哪裏是我這鄉野來的丫頭比得上的?”
“阿洛姑娘這風華氣度,還是鄉野丫頭啊?”吳落梅抿嘴一笑,“那我看,也沒有誰能上得了臺面了。”
“阿雁姑娘說笑了。”田婉幹澀地笑了笑。
吳落梅擡起頭,意味深長地望着田婉,說道:“阿洛姑娘,雖然我也要參選太子妃,但我真心希望你能選上。”
田婉以為她在說客套話,遂笑了笑,說道:“也許選上的是阿雁姑娘你呢?”
“我可不想當太子妃?”吳落梅撇了撇嘴。
“什麽?”田婉一愣。不想當太子妃,為何要參選?
吳落梅低頭一嘆,說道:“我知道阿洛姑娘可能不信我說的,可是,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田婉望着吳落梅,訝然道:“阿雁姑娘真不想被選中?”
“不想。”吳落梅搖了搖頭。
“既然如此,阿雁姑娘為何還要參選太子妃?”田婉一臉不解。
“因為……我想做廬陵王妃。”說到這裏,吳落梅擡起頭,定定地望着田婉,說道,“我聽說,上元之日,除了定下太子妃,陛下還會挑選一位貴女賜婚給廬陵王。”
“廬陵王?”田婉一愣。是誰?
“就是三皇子。”田婵插話道,“你那日進宮,不是見到過嗎?”
聞言,田婉心頭一跳,問道:“阿雁姑娘是對三皇子有意?”
吳落梅望了田婉一眼,嬌羞地點了點頭:“所以,我先前所說的希望阿洛姑娘你能選上太子妃,都是肺腑之言。”
此時,田婉只覺得有一股酸澀之氣直往自己心裏冒。
雖然轉世之前,純鈞便跟自己說過,這一世他不想與自己再有牽扯。可是,一想到将要看見他與別人成婚生子,她真的覺得心裏難受得緊。
她呆了半晌,才張開幹涸的嘴唇,晦澀地說道:“阿雁姑娘,為何連太子妃都不願意做,卻想成為廬陵王妃?”
“這個……”吳落梅低下頭,咬了咬唇,笑道,“可能是眼緣吧。”
說到這裏,她又擡起頭來,說道:“我十二歲那年,第一次進宮,看見廬陵王,從此,我的眼中便再也不見別人了。”說到這裏,她呵呵一笑,“所以,我就不去湊太子妃這個熱鬧了。大家都想當太子妃,我被賜婚給廬陵王的機會便大一些。”
田婉望着吳落梅,幹澀地笑了笑,卻說不出話來。
見田婉面色不好,吳落梅以為她聽到自己說想當太子妃的人太多,心裏緊張,忙安慰道:“阿洛姑娘,你也不用擔心。你的容貌氣度都如此出衆,想必這太子妃之位十拿九穩了。”說到這裏,她又笑了笑,“幸好我不想當太子妃,不然,我看見阿洛姑娘,自慚形穢,怕只得黯然退場了。”說罷,她又笑了起來。
田婉心頭雖然難受,卻不敢在面上表露出來,只得随着吳落梅笑了幾聲。
這時,田婵在一旁笑道:“哎呀,你們倆,別一口一個姑娘的,聽得我頭暈。你們倆也差不多大,還是就叫名字好了。”
“也好。”吳落梅望着田婉,笑道,“以後我便叫你阿洛,可好?”
“自然是好的。”田婉點了點頭。
“阿洛。”吳落梅叫了她一聲。
“在。”田婉笑道,“阿雁。”
“我也在。”吳落梅笑了起來。
見吳落梅似乎與田婉相處得不錯,田婵也很是高興。
三人坐在一起,又說起其他話來。不過,多是田婵與吳落梅在說,田婉坐在一旁聽的時候多。一想到皇帝在為蕭颀選太子妃的同時,也要為蕭颍挑選一個王妃,她便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實在提不起興致與她們說那些話來。
又飲了一盞茶,田婵見時候差不多了,便招呼着兩人到郭怡月那邊去。三人正準備出門,有下人來報說吳夫人有事,叫田婵過去一趟,田婵便叫吳落梅帶田婉去映月閣郭怡月那邊。
于是,三人出了門便分了手。田婵向中院去,而田婉與吳落梅往北邊去。
吳落梅性格很是活潑,一路之上話說個不停,田婉心裏有事,只是偶爾應兩聲。
看着吳落第梅嬌俏的面龐,想到她對蕭颍心思,田婉便覺得自己心頭像是有什麽在梗着似的,極不舒服。
終于,她找了個機會,對着吳落梅試探着問道:“阿雁,你人如此聰慧,長得也美貌,想必這廬陵王妃之位,對你來說,才是十拿九穩了吧?”
吳落梅搖頭一笑,說道:“怎麽可能?說起把握,其實我一分都沒有。”
“什麽?”田婉一愣,“一分都沒有?”如此沒有把握的事情,她為何會跟自己這個剛認識不久的人說?
似乎看出田婉心中所想,吳落梅忙說道:“阿洛,這件事只有我姑母和阿丹姐姐知道。阿丹姐姐叫我與你交好,我見你之後,也覺得很是投緣,真心想與你相交。我是怕你知道我也參選太子妃,以為我想與你争太子妃之位才接近你的,對我心有嫌隙,所以才将此事告訴你。”
看吳落梅望着自己的目光純淨得如同冰山的泉水一般,田婉心頭一動。她趕緊說道:“阿雁,你想多了。就算你也意在太子妃之位,我也不會對你生嫌隙的。其實,我也不怕對你說,參選太子妃主要是我家裏的意思,來京城之前我對太子都沒見過,能不能當上太子妃,我也不強求的。”
“哈哈。”吳落梅笑道,“原來你也不想,只是奉父母之命來的啊。”
田婉輕輕一嘆,點了點頭:“此事你可別跟旁人說。”
“絕不會。”吳落梅趕緊說道,“對了,現在我們倆互相都知道了對方的小秘密,以後我們便是好姐妹了。”
“好。”田婉微笑着應道。對着這個嬌俏大方的女子,哪怕知道她意在蕭颍,她也讨厭不起來。
她知道,天帝叫人為田婉和蕭颍寫的命格,肯定是将兩人算作一對的。可是,這是在兩人都不知道前塵往事的情況下。如今,她有了前世的記憶,一切便有些不一樣了。而且,如果他也有前世的記憶,他一定會想盡辦法改命的吧?前一世她做得太多,所以錯得多。這一世,她還是什麽都不做了,一切盡随天命吧。
想到這裏,她輕聲一嘆,與吳落梅一道往映月閣而去。
正在這時,田婉感覺到身邊的吳落梅身子微微一僵,原本輕快的腳步慢了下來。
“阿雁,可是有事?”田婉趕緊問道。
吳落梅停下腳,然後轉過頭,對着田婉笑了笑,說道:“阿洛,我先前不是對你說,我對能成為廬陵王妃連一分把握都沒有嗎?”
“嗯。”田婉點了點頭,不解地問道,“怎麽啦?”
吳落梅苦笑一聲,說道:“另外有一個人,卻對成為廬陵王妃有九分把握。”
田婉面色微微一變,問道:“是誰?”
吳落梅轉過臉,對着前方點了點下巴,說道:“就是前邊那位姑娘。”
田婉一聽,趕緊轉過臉,循着吳落梅的目光望去,只見一個穿着茜色衣裙,披着赫赤色鬥篷的美貌女子,勘勘跳入了她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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