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想見你
低頻嗡鳴持續着,現場很快陷入一種恐慌中。羅奠山離周焰距離最近,他剛奪過面前人的槍,向側方兩人點射兩次。沒要性命,但足夠他們爬不起來,羅奠山像被某種憤怒點燃,第三次舉槍時直對女人的頭部,步步逼近。周焰已經完全趴伏在地,呈蜷縮狀,他的後背暴露在敵人的視線中。羅奠山自顧不暇,羅靳星鎖在車內。至此,羅望舒再也忍不住,從隐蔽處沖向周焰,大聲喊他的名字。
也許是他的聲音終于穿透層層人群,周焰從兩肘之間擡起頭,瞥了羅望舒一眼,在羅望舒已經靠近時,他突然起身,猛地将羅望舒撲倒,就地打滾,完全将他護在懷裏。他動作太快,太迅猛,羅望舒完全沒反應過來,就被周焰抱着躲到一輛航車後。
淡淡的血腥味順着周焰的指尖傳來。他十指尖都破了,是剛才伏地抓撓時受傷的。
羅望舒撿起地上掉落的槍,高高舉起手臂,在周焰懷中提防敵人。他聲音有些不穩:“你沒事?”
他身後靜悄悄的,只有一絲微涼的呼吸。周焰半蹲着将羅望舒護在懷裏,黑發有幾绺黏在臉上,羅望舒一轉頭,就捉到他眼中轉瞬即逝的一些情緒。
硝煙一下變得很遠,當周焰低聲說抱歉時,羅望舒放下了槍,他的後頸落在周焰的手掌裏,像心甘情願。周焰在某個地方捏了一下,很快抱起懷裏失去意識的羅望舒,沖出了這片混亂的區域。
所有的事前後不超過五分鐘,遠處已經傳來第二批憲兵來援的警鳴。烈日的白空中,有一枚高射的信號彈,很快被日頭斂去了光芒。
羅望舒醒來時已經到了下午,日光漸滅,所有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長。他身上蓋着薄薄的被,睡在自己熟悉的房間裏。落地窗簾沒有被拉上,下午的陽光是金黃色的,蕩漾在他眼皮上,讓羅望舒過了好一會兒意識才漸漸清醒。
後頸的不适感還存在,他伸手摸了兩下,漸漸坐起身,腦袋裏像倒帶一樣飛快地記憶回放。他印象中最後一幕是舉着槍卻遲遲沒對女人扣下扳機的羅奠山。
濃黑的影子潑上了身。羅望舒迎光看去,在一片盛大而慘白的光裏找到了周焰在陽臺上的身影。他背對着落地窗,舉着終端打電話,腳步很緩慢地移動着。因為背光,看不清神色。
或許是下午有些悶熱,羅望舒把自己窩在被子裏,出了些汗,身上不爽利,頭腦一陣陣發漲。
或許是五分鐘,也許更久,見周焰一連接通挂斷好幾通電話,羅望舒才從場上爬起來。
他一動,陽臺上的周焰就有所察覺地看過來。
他打着電話與羅望舒對視,指尖夾着半截煙。看口型似乎是說了句“就這樣”,很快挂掉電話走進來。
濃黑的影子一挪開,刺眼的金光再次撲向羅望舒。他眯着眼擡手,五指張開擋了擋,也就一晃眼的功夫,他聽到窗簾唰地被拉上,周焰已經坐在他面前。
周焰擦幹淨他鬓角睡出的汗,有些沉默而複雜地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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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焰讀得懂羅望舒眼睛裏的焦急,在他開口前告訴他想知道的內容。
他們走時,羅靳星已經被帶走了,羅奠山不知為什麽,始終沒有開槍。僅僅一分鐘後增援的憲兵到場,他們繼續追擊,羅奠山則直接去了國會廳。
知道如果周焰不帶走自己,當時的情況可能很危險,但心裏還是煩躁。羅望舒從床上翻身起來,飛快地穿衣,掀開自己的終端。
許多條指令,簡訊,未接通話,一下全部跳出來。羅望舒單手一劃,一目十行地挑重點。
“國會廳來了人,就在樓下。”周焰低聲提醒。
羅望舒拉開門就頓了一下,客廳裏程響在,有兩個軍官,連他的上級都來了。他這裏一有動靜,所有人都擡頭看上來。
羅望舒大跨步下樓,走向客廳,幾個人頓時都攏上來。
羅奠山在國會廳脫不開身,與理事會發生了沖突,羅望舒要處理的事就太多了。他一項項下達指令,先把部門的事交由副部長暫時代職,又聯系了理事會和軍隊,開始嚴格審查關于紀白的來龍去脈。
有些事羅望舒必須要親自跑,他送走了國會廳的人,再轉身,周焰已經收拾妥當,站在他身後準備離開了。
客廳裏就剩下他們兩人,羅望舒快步走到他面前,細密地打量他:“告訴我,你當時怎麽了?”
周焰不說話,目光有些沉。
“你當時的樣子……已經不僅僅是不對勁了,到底發生了什麽?”羅望舒捉住他的手。
“我不知道。”周焰輕輕攥住他的手,“我有一瞬間,好像被剝奪了意識。”
“被剝奪意識?”羅望舒皺眉,“再慢慢回想一下,說清楚點。”
“帶走你後,我試圖把當時發生的事記下來,但是感覺很模糊。”周焰翻開他的終端,将上面的記錄給羅望舒看。
當時那段低頻的錄音響起後,那是一種很模糊的感受。好像一瞬間變得渾渾噩噩,他想抵抗,意識反倒被吸走得更快,頭腦混亂,大腦無法控制身體,好像有許多種想法和不同的感受從他身上走馬而過,但清醒後卻完全無法用言語描述。
重新冷靜下來的情緒,被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再次挑起。
不像周焰,羅望舒很清楚地能回想起當時發生的事……所有人的手機都響起那段低頻音律,周焰是在那段音律中被影響的。羅望舒飛快地檢查終端的內容,卻沒有發現任何被侵入的跡象。
“你做你的事,你現在要處理的東西不少,不要被這個分散注意力。”周焰拉回了羅望舒的心緒,為他拉開門,“我需要回一趟研究所,去找找答案。我身上的十事,我自己來查。”
羅望舒走到周焰身前,兩手捧住他的臉:“你确定?”
“是我本不該走開的。”周焰沉黑的眼盛滿他,輕輕握住他的手腕,“國會的事我不插手,但那段音頻我來查,這也許是另一個突破口。”
與此同時,江家。
江萬翎跪在江老的床前,已經有一個鐘頭了。誰來勸也不聽,誰來拽他也不肯。江老半靠在卧榻上,終端的通訊從下午起就沒斷過,偶爾停下來,他就對江萬翎說:“你跪着幹什麽?你還想要什麽?起來吧!”
江萬翎不聽,也不說話。
半個鐘頭後江老又說:“你到底想幹什麽?起來!”
“請您原諒我。”江萬翎說。
江老笑了一聲:“我原諒你?你現在大了,自己有主意得很,輪得到我發表意見嗎?”
“您不原諒我,我就等您原諒。”江萬翎聽他這麽說,頓時知道江老的火還沒真正發出來,他毫不反抗,此刻乖順極了。
江老起身,踏着軟拖繞着江萬翎走了兩圈,忽然一巴掌落下來:“你知道今天幹了什麽蠢事嗎!白星自由區,你們這一代人還不知道意味着什麽!二十年前,這五個字是禁言!”
“我知道。”
“你不知道!”江老恨鐵不成鋼,“羅家現在的風頭本來就緊,江家這時候跟他聯姻,本來我就有些猶豫。要不是因為你說,這時候江家伸手幫襯一把,将來羅家做大,江家必有更上一樓的政治身份,你以為你們會這麽快結婚?羅家本來就在風口浪尖,本來我們是能幫襯一把,但今天的情況能一樣嗎?白星自由區一直是聯合政府的敏感區,今天羅大鬧這麽一出,你連他什麽情況都還不知道,就公然……”
江萬翎當然知道。他當着所有人的面喊出的那段話,并不僅僅是完成婚誓,而相當于對聯合政府、也對所有人表态——不論發生什麽,江家會站在羅靳星這邊。
江老依舊是江家的當家,他誇過父親直接做這個決定,江家就要承擔一定責任與後果。今天的大錯在他,無論接受什麽懲罰,他都不會有怨言。
江老聞言,半蹲在他面前:“萬翎,我從小什麽都順着你,培育你,教養你,害怕你是Beta将來吃虧,為你的婚事我操了多少心?羅靳星私藏白星自由區的人,如果是真的,情節嚴重,羅奠山也會受到質疑。”
“我知道。”江萬翎忽然擡起頭來,直視江老,“我知道他在查的事,我也必須幫他繼續差下去。”
“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将來深吸一口氣,忽然勃然大怒,“你知道?你知道卻從來沒有跟我說過?”
“對不起。”江萬翎深深埋着頭,“他信任我,所以我答應過他。”
江老簡直被氣笑了:“萬翎啊萬翎,你從來就不是天真的人。這次是怎麽了,想摔跟頭了?別人信任你,你就一定要冒險回報嗎?把江家置于危檐下來回報嗎!”
江萬翎喉頭微動,他自知無可辯解,只能深深叩頭。
“父親,您從小教我,有些話守住它,并不僅僅關乎利益與否,而關乎我們的人格。那天羅靳星告訴我,他信任我的人格,我又怎能轉頭賤賣這種信任?”江萬翎動容地說了兩句後,緩慢擡高聲音,“江家跟這件事毫無幹系,這是事實,我會努力把江家從這件事裏摘出來!事已至此,您怎麽打罰我都沒意見,但既然我們已經表态,就把這個态表到底吧!”
羅奠山已經與整個理事會的人對峙一整個下午了。不斷有人來,也不斷有人離開。小型會議,連線會議開了不知多少場,連伽瑪星上政要都在往母星趕,但依舊沒能有個結果。
理事會堅持認為事關“白星自由區”,茲事體大,不能怠慢處理。羅奠山的态度也很強硬:聯合政府的指令将羅望舒直接從婚禮上帶走,罪名都沒有得到證實,就這麽草率行事,把“罪證”紀白在半路上丢了不說,把羅靳星也弄丢了。
“我表達的意思很清楚了,聯合政府把人弄丢了,現在還不回來,什麽時候能給個說法?誰能知道這是不是有心人自導自演的一場戲?”
“您這是話裏有話,意有所指啊。”坐在一旁的厲瞻江輕笑一聲,“別忘了,今天您也在場,又怎麽解釋明明可以捕獲那位女戰鬥員,卻最後始終沒開槍,放她離開的事情,羅上将?這麽一提醒,我倒也覺得是有心人自導自演。”
兩人最近的矛盾激化嚴重,早就明白着撕破臉了。理事會的人也都知道,這兩人一旦對上,恐怕就每個盡頭。
這時候江家主動聯系了國會廳,這一消息直接傳到了理事會,暫時打斷了目前的僵局。
江家的意思,在電話裏表述得很清楚,他們可以提供經濟上與物力上的支持,但要求理事會在四十八小時內給出一個結果和進展。
“長久以來,和母星政府上的合作都建立在我們彼此的信任上,但如果在四十八小時內依舊毫無進展,那江家只能懷疑未來我們的合作關系是否牢固。”據說這次是江老的兒子,江萬翎直接打來的電話。
這通話一出來,風聲走漏,國會廳許多人都暗自驚嘆,江家走了一招險棋,但也走得很微妙。
江家與聯合政府關系親密,伸手幫忙從不含糊,但真正穩定達成合作關系的,也只是母星政府而已。這通電話,顯然是說給母星政府聽的。給出了明确的需求,又表達了一定的不滿,還沒有與整個聯合政府為敵。
又十分鐘後,羅望舒推開了會議大門:“我請求徹查上帝之眼。今天帶走羅靳星的那位女士,我曾在上帝之眼附近見到過。”
羅奠山與厲瞻江同時起身。
潘多拉港西部,上帝之眼。
天色已入傍晚,今晚上帝之眼的機構處,除了看上去比平日繁忙一些,并沒有稀奇的地方。人們有條不紊地各做各事,各司其職,目光掠過站在門口等待的陌生男人臉上,也沒什麽波瀾。
程響小幅度地來回踱步,終端響起好幾次,他也只能壓低聲音說話,處理事情。在第三通電話打完時,他終于看到人群裏一個熟悉的身影,用力擺了下手。
冰糖抱着一些醫療器械,走兩步掂一下手中的箱子,很不容易似地靠近程響。
“您怎麽來了?”
“帶我去見雷先生!”
兩人同時開了口。
“雷先生?他今天一直在地下辦事,說誰來都別打擾,你找他有事嗎?”冰糖又急切地問,“我看到消息了,聯系不上羅哥,他現在還好嗎?是什麽情況?”
“我暫時沒辦法回答你,但我現在來找雷肅,就是因為這件事。”程響很認真地看着冰糖,放慢語速,“今天你們這裏有什麽不對勁嗎?”
“怎麽樣算不對勁?”冰糖茫然,他站得有點久,又把手裏的東西往上掂了掂,“雷肅又跟羅哥的事情有關系?”
“你這是什麽東西?哎,我來。”程響見狀,單手接去了。他本就是個Alpha,單手托着箱子,另一只手還翻動終端,毫不費力,“我聯系不上他,但我懷疑他刻意不接我電話。你羅哥的情況,現在比較複雜,我只能說找到雷肅也許有辦法幫到他。”
“那好。”冰糖很快點了頭,“地下不允許外人随意出入,你在這等着,我可以幫你去看看。”
程響點了點頭:“麻煩了。”
就看冰糖跑開,卻又很快跑回來,指着他手上的東西說:“哎,你放地上就可以了,這東西我等下還要送到別處去呢!”
程響在想東西,随便應了兩句,等冰糖跑開,又開始接電話。
過了片刻,就看冰糖有點着急地跑回來,程響手上還抱着那箱東西,完全忘記放下來。他只顧着關心情況,連忙迎了上去。
“他不在,奇怪了……”冰糖說,“明明說他一直在下面的。”
程響心裏咯噔一聲,某個不好的預測被驗證了。他點了點頭,說了句我明白了,轉身就走。他低頭給底下人命令,讓立刻聯系雷家确認雷肅是否在家,好半天才聽到冰糖在身後叫他。
他人高馬大,走路帶風,加上心裏有急事,冰糖在後頭小跑着才追上他。
“我的東西。”冰糖哭笑不得,指着程響手裏的箱子,“你不累嗎?”
“啊,不累。”程響把箱子還給冰糖,見他有點吃力地往下墜了一下,在下面虛虛地托着,“要不還是我來吧,你送到哪去?”
冰糖搖搖頭:“不用了,我看你還有急事。沒關系,就偶爾一次而已,平常這些都有Alpha做的,今天也不知怎麽了,好多人都不在,搬運板也都被借走了。”
程響心中微微一動,故作不在意道:“你是說上帝之眼今天許多人都不在?但我看裏面人挺忙啊。”
“哦,這些人平時都不在機構辦事的。不說了,你忙去吧,羅哥那邊有消息……麻煩告訴我一聲。”
冰糖晃晃悠悠地轉身,脖頸上全是汗。因為離程響很近,腺體上那道疤便很快地露出來,也帶挂着密密匝匝一層汗。再看他吃力地擡着東西,程響就完全不能無動于衷,他追上去拿過冰糖手裏的箱子:“就幾步路,耽誤不了多久,走吧。”
冰糖愣愣地看着他不說話。
程響挪開目光,生怕像上次一樣盯住人半天,不禮貌:“怎麽了?”
“程先生,你的信息素……好像有點跑出來了。”冰糖退後了兩步。
半小時後,羅望舒與程響在國會廳一層碰面。
“情況怎麽樣了?”
“我去找了雷肅,他根本就不在國會廳。你有什麽人能幫忙定位他的終端嗎?”程響問,“還有,現在理事會對上帝之眼采取什麽行動?”
“還在讨論。”羅望舒目光漸冷,“還在權衡對上帝之眼動手的利弊。”
“可以理解。”程響倒大大方方點了頭,“我剛才去的時候看你那個朋友,冰糖也在,為防萬一,我讓他今晚先回去了。”
“多謝。”羅望舒揉了揉頭,“雷肅不在,我也就不能跟他确認那個女人的情況……”
“問過冰糖了?”
“問過了,他沒見過。”
“想聽聽我的想法嗎?”
見雷肅忽然嚴肅起來,羅望舒看了看四周,帶他往人少的角落裏走:“你說。”
程響把在上帝之眼看到的情況,以及在冰糖口中聽到的狀況告訴了羅望舒。
“我就知道,上帝之眼今晚有異動,看來劫持我大哥這件事,真可能與他們有關。”羅望舒說。
“先別急。”程響打了個榧子,“我覺得至少不是壞事,你大哥沒什麽值得上帝之眼盯上的。他那麽正一人,要我說如果真是上帝之眼的手筆,倒很像要從聯合政府手裏救下你大哥。”
“我有這個想法。”羅望舒點頭,“一個權利觀察組織帶走我大哥,至少不會做什麽壞事。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恐怕對象不是我大哥,帶走他只是順便,他們真正要保護的人是紀白吧。關于這個人,我什麽內容都查不出來……”
“如果上帝之眼要保護這個人,想想看,紀白的事是怎麽被聯合政府發現的?”
羅望舒沉默了一下:“雷肅?可能是雷肅把紀白的消息報告上去的?”
“我還不确定,這只是個毫無根據的猜想。”程響說。
兩人對視一眼,很快達成共識,同時轉身向外走去:“我親自去問理事會。”
“對了,關于周先生……”程響剛說了一半,羅望舒就定住了腳步。
“你先上去吧。”
程響了然地點點頭:“我在會議室門口等你。”
羅望舒抄着口袋站了一會兒,直到程響已經走遠,他才轉身向外走去。
今晚是墨汁一樣濃的夜,星子像從縫隙裏漏出來的光,月色被遮擋,只留下層淡淡發光的雲。
秋天的夜已經有些冷,羅望舒站在風口,衣角和頭發瞬間被吹得飛揚起來。他打了個寒顫,但沒有躲避的意思,身上的煩躁和焦慮,似乎在這無邊而猛烈的夜風裏,也散去了一部分。
羅望舒緩慢地走着,手中捧着終端,等待着電話那頭的人接通。
他等了許久,周焰才接起電話,但沒有說話。
“焰哥?”羅望舒聲音軟了,褪去了保護色。
“嗯。”周焰的情緒似乎不好。
“你還在研究所嗎?情況怎麽樣了?”羅望舒把自己包裹在秋夜的風裏,任由自己的低喃也快被吹走,“我好累……好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