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

第34章 Case 5-5

葉星宇飛快讀完了楊辰郵箱裏的內容，随後翻完了楊辰的回複，最後瞥了一眼縮在凳子上的楊辰。

有些人屬于屢教不改，一定要在警方懷疑的邊緣試探。如果不是在局裏，當着大家的面他不好說太多，他一定要好好對楊辰進行批評教育。

他可能是有點縱容楊辰的任性，應該展現一下自己的威嚴了。

顯然捕捉到了他生氣的情緒，楊辰一直沒擡頭，可憐兮兮地抱膝坐着，甚至還有一點賣萌嫌疑。

楊辰這麽擅長讀心，能戳中他的軟肋一點也不奇怪。但明知道楊辰是戰略性認慫，他還是吃了這一套，有點不忍心責怪。

僵持好一會，最後他還是嘆了一口氣，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把郵件跟大家共享了一下。

礙于葉星宇是副隊長，大家也沒有多說，只都圍在楊辰的手機前面，考慮要怎麽套出話，甚至打電話請了個這方面的專家過來。

趁專家來之前，楊辰還是小聲為自己辯解了：“這人很熟悉我，你們冒充不了我的，還是我來回複比較好。”

“你就老實坐着。”葉星宇瞪了他一眼，他立刻老實了，從孫李桌上順走了一張報紙，裝模作樣地打發時間。

雖然很不想承認楊辰說得對，但半小時後，他們斟詞酌句地詢問了高軒的情況，被犯人冷漠地怼了回來——

“你們警察冒充他是沒有用的，他知道答案在哪裏。”

這年頭他們警方的身份就這麽容易暴露？楊辰能一眼識破警方的評論，犯人也能從這麽一句幹巴巴的話裏看出他們的身份。

“答案在哪？”葉星宇扭頭問楊辰。

“視頻裏。”楊辰回答，“他不會放人，也不會透露自己的信息，除非我們把線索找出來。”

那段視頻技術部門已經分析了大半天，到現在都沒有分析出一點線索來。他們也看了三五遍，一樣沒有看出一星半點暗示來。

葉星宇不相信有什麽是只有楊辰能看出來的，但目前為止，他們确實沒有發現。

他自認為已經頗為了解楊辰，然而知識、閱歷、思維習慣不可複制，他不得不承認，他不是楊辰，就沒有辦法想得一樣。

但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讓楊辰摻和進來，就算他允許，王立濤也不會同意。所以他只有走到楊辰旁邊，拍着他的肩膀問：“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可能會注意到什麽我們注意不到的東西，從而解開這個謎題？”

這個問題問得很抽象，不過楊辰還是聽懂了。想了想，他猶豫地回答：“會不會還有什麽後手？”

“別。”葉星宇拼命擺手，“寧可找不到線索，也不要再有後手了。”

再有後手，只怕就如方莉所想，要給大家“上菜”了。他可不想收到什麽屍體的烹饪産品，別說他了，他保證，楊辰看了會崩潰的。

·

下午六點，楊辰的郵箱彈出了新郵件提示，依然是一段視頻。這一次，他還沒打開就被葉星宇奪走了。

不是他們預想的更恐怖的畫面，是高軒驚恐的臉——鏡頭幾乎貼到高軒臉上，他已經吓傻了，缺少血色的臉上滿是驚恐。他的背面依然有什麽題板，在眼球短暫晃動以後，他讀出了上面的內容。

“只有你懂我，再不來就晚了，給你一小時時間，只告訴你一個人。”

視頻很短，一遍播完以後，葉星宇回頭去看孫李。孫李已經知道他想問什麽了，摘下耳機搖了搖頭：“沒有什麽可疑的環境音。”

和之前那段恐怖視頻一樣，這次的底噪聽起來還是同一個地方，環境音裏應該不會藏有更多線索了。

為了防止他們分析出太多東西，犯人特意選擇了比較模糊的畫質，也沒有說話。

一般人能知道的，都清楚地出現在了畫面裏——犯人穿着防雨膠鞋、戴着面罩，身高在180上下，體格頗為魁梧。肢解手法粗暴，但他力氣頗大，工具也很合适，還是順利分解了高軒的四肢。

第二段視頻能分析的東西更少，唯一能得到的信息只有高軒還活着，沒有因為失血休克立即死亡。

“我們傾向于隔音房間或者地窖，而且犯人精通視頻編輯，剪接做得很精細。”這是圖偵隊能得出的所有結論，後半段的肢解過程經過多次編輯，意圖似乎是故意刺激觀看人員。

“我能看一下視頻嗎？”楊辰看着葉星宇。

葉星宇有點猶豫，糾結了好一會，才勉為其難地點點頭：“你看可以，不要信他說的，看不出什麽門道也不是你的錯。”

于是楊辰捧着自己的手機，首先看完了新傳來的不足兩分鐘的視頻，随後向他們索要被删除的第一個視頻。

“不行。”葉星宇果斷拒絕了，“他就是要釣你反複觀看，你還往坑裏跳？”

“那讓我聽一下吧，總比什麽都不幹呆坐在這裏好，只聽一下，沒什麽問題的。”楊辰請求道。

要不是時間不等人，他真的不想答應楊辰。

得到默許，孫李把自己的監聽耳機遞給楊辰，然後把音量調小了一點。

楊辰戴上耳機，望着自己漆黑的屏幕，靜靜地聽起了那段讓人汗毛倒豎的分屍視頻。

·

什麽是一個外行能推理出來，但內行無法通過技術分析得到的線索，首選是最直觀的語句暗示，也是楊辰小說裏運用比較普遍的手法。

一共只有這麽幾句話——

“名字……高軒。”

“為什麽在這裏……不知道。”

“準備好……”

“只有你懂我，再不來就晚了，給你一小時時間，只告訴你一個人。”

外加幾封郵件——

全世界都知道我愛你。

喜歡我給你出的題目嗎？你可以不參與犯案，我會盡心盡力地給你出題。或者，你想不想到我這邊來？你想要做的事情，我都能幫你完成。

沒問題，下次不會了。

楊辰把句子一一抄在紙上，從斷句、字數、首字各種角度分析了一遍，都沒有得出一個滿意的結論。

葉星宇他們圍在旁邊，看楊辰像做數學題一樣列了兩頁數字和字母，最後在輕嘆裏翻到了第三頁。

內心雖然略有期待，問題能從密碼學的角度上解開，但看到楊辰嘆息，他們也跟着有點沮喪。

十分鐘後，楊辰放棄了這些句子，要求繼續播放視頻。

音頻進入後半段，他的臉色有了明顯的變化，但什麽都沒說，只放下筆，又握住了自己的手機。

漆黑的屏幕反射着他緊咬的下唇，盯着自己，他沉默地聽完了整個視頻。

第一遍聽過去，他沒有發現更多訊息，要求再放一遍。

第二遍，大家都接上了耳機，只覺得沒有畫面以後，整個肢解的聲音聽起來更恐怖了。尤其是知道人還活着，即便當時處于麻醉中，也讓人毛骨悚然。更何況現在人已經醒了，不知道究竟活在怎樣的恐懼裏。

一遍就要耗去接近20分鐘，到第五遍，大家都已經放棄了。天已經黑了下去，一小時早就過去了，但對方也沒有繼續發來消息。

第七遍，楊辰突然拿起了筆，放到犯人大塊肢解屍體的時候，他開始記下一些字母和數字——

HM。16。02。101。

随後他摘下耳機，要求孫李替他倒回去一點，從犯人出現開始播放。

“這是什麽？”趁楊辰停下來的時候，葉星宇問。

“是摩斯電碼。”楊辰小聲說，又戴上耳機。

“摩斯電碼？”其他人都沒有聽出視頻裏的玄機，反而又被惡心了一遍。

“不是那麽規律的。”楊辰确認了數字無誤，摘下耳機，重新解釋道，“是一種感覺，切的聲音是滴，砍的聲音是噠。”

視頻被多次剪輯，就是為了湊齊這些聲音，電碼從一聲格外刺耳的切割聲開始，又以一聲格外刺耳的切割聲結束。一定要從動作上分辨滴答聲，就是且在肉上的聲音輕一些，砍在骨頭上，自然要花點力氣。

得到楊辰的提示，重放一次，大家終于聽懂了這段變态剪輯裏的玄機，雞皮疙瘩一下子起來了。

“這怎麽能想得到……”方莉驚呆了。

“因為訊息不在語句裏。”楊辰自己也沒從劇烈的心跳裏徹底恢複，恍惚地解釋道，“就那麽幾句話，還帶有高軒主觀的回答和停頓，太不适合出題了。”

當時大家都是這麽想的，這幾個句子，完全藏不住什麽謎題，但這不能解釋為什麽楊辰能聽出一段分屍視頻裏的摩斯電碼。

大家都沉默着，憋了半天，最後是孫李忍不住問，沒能藏住語氣裏的驚恐和懷疑：“就算想到了線索不在前半段，你為什麽能聽出這種東西？”

如果整段視頻都是四聲一段的電碼也就罷了，它還是衆多雜音裏特定的一段，這玩意不管給他聽多少遍，都不可能解出這段電碼。

不僅他不行，葉星宇也不行，恐怕在座的人都不行。

楊辰心裏有答案，但沒法回答，這是犯人跟他的“心有靈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