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ase 3-7
十一點多的大學男寝還沒有陷入沉睡,雖然各個寝室的燈都滅了、網也斷了,但還有很多男生捧着手機,堅持做夜行動物。大廳也不算一片寂靜,偶爾有人從樓上下來,打壺開水之類的。
被葉星宇點出怕黑,楊辰沉默了幾秒鐘,剛準備反駁,就因為有人不慎把壺蓋掉在地上吓得一哆嗦。
“如果不是你們找不到屍體,我也不會這樣。”恢複平靜以後,他把鍋甩給了警方,“還不是因為你們辦事不力,讓我第一個發現屍體了?”
因為情緒激動,他一改平時一針見血的态度,開始一條接一條控訴他們:“你們都不去現場看看嗎?洗手間門口立了一早上牌子,不可疑嗎?牌子也不對,你們就沒有一點好奇心?又不是全世界第一起發生在洗手間裏的案子……”
“好了好了。”葉星宇收起笑話他的心态,攬着他的肩膀安慰他,讓他停止碎碎念,“我理解,是挺吓人的。”
他第一眼看到的時候也覺得頗為恐怖,就算楊辰是個寫推理小說的,也只不過是個坐在家裏瞎編的假把式,真的看到屍體,吓到也是應該的。
“所以你要對案發現場有點敬畏心理。”安慰過後,他又補充了一句。
“把犯人找出來比較重要。”楊辰理直氣壯地反駁道,絲毫沒有反省自己強行介入案件的行為。
“那你能不能不要因為怕,就往我犯罪的邊緣試探?”葉星宇無可奈何地看着楊辰。這家夥被他攬着,已經光明正大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如果再聊點什麽風花雪月的事情,就能讓他産生自己又有對象的錯覺了。
“你要真想在犯罪的邊緣試探,還不如昨晚試探。”楊辰滿不在乎地嘀咕了一句,邏輯通順,毫無破綻。
“啧。”葉星宇的心裏萌生了一萬點後悔,半天沒想好怎麽回話,沉默地坐了片刻。
楊辰猜的不對,沒有動手動腳和沒有非分之想是兩回事。尤其是現在這個一邊毒舌一邊害怕、頗具有反差萌的楊辰賴在他懷裏,更讓他有點浮想聯翩。
他心裏是絕美愛情的開始,但楊辰心裏可能不是——不知道窗外又是哪個熊孩子叮叮當當掉了一串鑰匙,把楊辰吓得一哆嗦,這次還非常尴尬地咳了兩聲,更加讓他“邪念大起”。
“說真的,你考不考慮談個戀愛?”他重整心态,語氣稍微輕松了一些,“你要是有這個意向,我不介意給你一個更溫暖的擁抱。”
“不要,麻煩。”楊辰果斷地拒絕了他,但還是完全沒有從他懷裏挪走的意思,“談戀愛還要分手,更麻煩。”
“你這個人真的沒有情趣。”葉星宇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換了個別的勾搭方式,“聽你們院長說,你有自己的生辰八字,我下次讓我奶奶給你求個護身符怎麽樣,她精通各種本土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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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遇到楊辰,他們就調查過楊辰被遺棄的原因,以及他對自己被遺棄這件事的态度。院長說,這孩子是被放在孤兒院門口的,沒什麽病,也不知道抛棄原因。但楊辰心态不錯,沒想過找自己爸媽,過得非常随緣,唯一的問題只有不願意被領養,所以雖然苗子不錯,但一直沒有離開孤兒院。
“不要,你拿我的八字去幹什麽壞事怎麽辦?”楊辰冷淡地拒絕了。
“能幹什麽壞事?求我倆的姻緣嗎?”葉星宇反問道。
“摩羯座适合單身。”楊辰看來是星座派別,又拒絕了一遍。
“正好配處女座啊。”葉星宇也懂,這是非常有效的社交手段,他要找個對象多不容易,當然要涉獵一下。不過要是讓隊長知道他還關心中西各種迷信,一定會批評他。
剛從對隊長的擔心中回過神,他就看見楊辰猛地回過頭來,瞪着一雙比平時要大得多的眼睛望着他。
本來楊辰的眼睛也不太小,這一瞪着實把他吓到了。
“我想到了。”楊辰努力壓抑着自己的聲音,這個氣聲在夜晚更為恐怖,“我想到那兩個數字是什麽了。”
本來這時候他應該趕緊問線索,但被這個詭異的氣氛吓住,他居然毛骨悚然地下意識收緊了攬着楊辰的手臂。
這回,他确實把楊辰抱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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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的話,葉星宇不想在搭讪的過程裏插播命案,但楊辰現在想起的确實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在手機上利落地檢索了幾個關鍵字以後,楊辰把一條新聞遞到了葉星宇面前。他一看到那個熟悉的拆遷還建項目,就感覺中了十之八/九。這是一起意外事件,當時王隊甚至給大家提過,只是早已結案,所有涉案人員均供認不諱并伏法,所以并沒有人注意到什麽。
那是這個計劃剛開始前期考察的時候,有一天尋訪過程中,去辦事的小青年和拆遷區的住戶起了沖突,雙方打起來,他被對方用鐵棍擊中後腦死亡。一起死亡的還有去接他下班的女朋友,大概是因為害怕被發現,所以那幫家夥把她也勒死了。
他們的屍體被藏到十幾裏外的湖裏,冒充成意外落水的樣子,但屍檢還是輕易地破了這個案子。
因為作案過程過于簡單,又不是他們警局處理的,加上王立濤認定是釘子戶生事,他們壓根沒有往這方面想。
“你怎麽知道他們是8月28日和1月13日出生的?”葉星宇簡直不敢相信,就算是過目不忘,一般的新聞也不會公布他們的出生日期。
“我如果說我非常關心周邊的案件,沒事會拿來寫作取材,你信嗎?”楊辰漸漸平靜,終于收起了那個驚恐的瞪眼表情,“這兩個人星座很配,我當時準備拿來寫一個私奔的故事。”
“……”葉星宇不想相信的,但直覺告訴他,這事楊辰做得出來。另外,他現在也不想跟楊辰聊星座配對的問題了,他不想成為楊辰書裏适合死亡的對象。
這還讓他想起了秦語身後的那張紙條,難怪是一命換一命,不是秦語換曾翊,是一對情侶換一對情侶。
看完這篇新聞,他把截圖發給孫李,沒聊兩句,孫李就打電來了。半夜的孫李仍然十分清醒,語氣比楊辰的聽起來激動多了,但歡快得多,沒那麽強烈的驚悚效果:“葉哥,你說對了!死者胡曉武的爸爸叫胡建軍,就是退伍軍人,身高體型完全符合!”
案件基本明朗,他們的方向錯了,并不是拆遷住戶在鬧事,而是當年受害人的親屬複仇。
“我在胡曉武的相冊裏翻到了他爸爸,你給楊辰看看,是他嗎?”孫李把照片發到了葉星宇的微信上。
“你再想辦法搜集一下信息,看看他現在在哪裏,什麽職業。”葉星宇把電話挂了,打開微信。
這是一張家庭照,照片可能拍了十幾年了,胡曉武在照片裏還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子。胡建軍也比現在應該年輕得多,扶着兒子的肩膀,筆挺地站在右邊。他們家全家福人數還挺多,光兄弟姐妹葉星宇判斷就有五六個,照片拍在一片農家院子裏,非常有年味。
楊辰仔細地端詳着這張合照,過了一會,擡頭問他:“哪個是胡曉武的爸爸?”
“你也真夠臉盲的。”葉星宇無奈地指着胡建軍,“你就不覺得他和胡曉武長得像一點嗎?”
這應該算得上是頂級臉盲,畢竟長大後的胡曉武和十幾年前的胡建軍已經算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了。葉星宇現在相信了,如果他兩三個月不見楊辰,楊辰一定會忘記他的長相。
“那你有沒有覺得這個照片有點眼熟?”楊辰端詳片刻,突然問道。
“啊?什麽眼熟?”葉星宇皺眉反問,他沒有見過胡建軍,王隊之前跟他們介紹這個拆遷項目的時候,大家也只瞥了一眼胡曉武的長相,重心都放在那些釘子戶身上了。
再怎麽臉盲,也不至于當着面也比不出來。楊辰指了一下他們對面的牆壁,在一堆不顯眼的“優秀宿舍樓”、“優秀寝室”的錦旗旁邊,有一張宿管排班表,表上有幾張證件照,其中一張就和這個胡建軍非常相似。
何止是非常相似,除去歲月留下的痕跡,應該說是一模一樣。
“你贏了。”葉星宇吓出一身冷汗,拍了拍楊辰的肩膀,飛跑上樓。一邊上樓,他一邊給曾翊打電話。
他已經徹底想起來胡建軍了,大概九點多鐘,人最多的時候,胡建軍扛着從外面收回來的被子進了宿舍樓。雖然他不是今天當值的樓管,但有許多人跟他打招呼,葉星宇只當他是大家熟悉的教職工,完全沒有懷疑他。
手機裏傳來冷漠的女聲,曾翊的電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關機了。
他看了一眼時間,還不到一點,這棟樓修了防盜窗,除了大門都出不去,他确定沒有人帶曾翊離開,他們還有機會。
想到“他們”,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空無一人,楊辰居然沒有跟上來。